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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子摸黑掀起厚门帘,一把推开了门。一阵出奇的寒风不留情得迎面扑在虎子身上,刮进了屋。
“虎子,你做啥!”虎子爹被虎子的动静弄醒了,披了件衣服,他下炕把虎子一把拽回来,把门从里关上。把衣服披在虎子身上。
“虎子,傻了阿?怎么了?”
虎子这才从突然的寒冷中回过神来,只觉得一阵突如其来的强烈痛苦一下子积在他的胸膛,他“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了。
“我……以为……黑子……就……会回来的……”虎子用全力压着自己的哭泣。但是伤心的他,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虎子爹沉默了一会儿,摸索着去点起油灯。洋火划了又灭,一连试了三根,一大股黑烟才从油灯上突突地冒起。虎子瘦小的身躯披着他爹的大衣服,好不容易才止住了自己的哭泣。
虎子爹突然觉得应该严厉一些,他板起面孔:“黑子走了就不活了?你娘走了我不还活在这儿么!”话说到后面,他自己也突然有些哽咽,严厉并没有起到一点效果。停了半响,他伸手摸摸虎子的头。
“好了,去睡吧,还早呢。说不定黑子明天就回来了。”
虎子点了点头,起身回炕去了。虎子爹一手拧灭了油灯,窑洞又重新陷入一片黑暗中。
过了好久,炕上突然传来虎子的声音:“爹。”
“怎么了?”
“你说黑子明天真会回来吗?”
“会的,睡吧。”
“骗我是小狗?”
“我要骗你我就再给你弄一只小狗。”
“那也不是咱家的狗。”
“养在咱家就是咱家的了。睡吧。”
“咱家以后不养狗了!”虎子赌气的嘟囔着。
“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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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学,虎子没精打采地在学校上了上午的课,连他最喜欢的课间活动对他都失去了吸引力。在别的孩子在操场上闹翻天的时候,他只是一人坐在教室里,从门外望着远远的地平线发呆。黑子围着他转的画面不停萦绕在他的脑海,他都没有勇气去看教室最后空空的角落:那是黑子平时上课的地方。
正在这时,一只黑乎乎的手“啪”的一下打在他的肩上。一个胖胖的小孩突然跑到他身后:
“走喽,追二狗子去!”
二狗子是另外一个男孩的小名。不知为什么,所有男孩子的追逐游戏都以他为目标,不过这个童年趣事的细节咱们就不再追究了。
虎子拿开他的手,从鼻子里喷出一声:“去!”
“虎子,走啊!”胖男孩突然一脸虔诚地说:“你要去的话,我把我哥的雷锋帽拿来给你戴!”
雷锋帽是北方严寒地区士兵冬天的军帽,两边可以翻下长长的护耳,最早的样式可能来自于苏联红军的军服。因为雷锋所有的照片似乎都戴着这样的帽子,所以被孩子们称作雷锋帽。
“真的阿?”虎子不相信地看着胖男孩。
“真的!下午就给你拿来!”
在嘻嘻哈哈地追逐中,虎子似乎暂时忘记了心中的伤。毕竟,我们的虎子还是个刚刚上学的小孩子,不是吗?
第十三章 重逢
第十三章重逢
尽管天气已冷,但上午的运动加上正午的阳光,让在放学路上的虎子觉得衣服还是有些穿得太多。可是每离家更进一步,一种莫名的微微痛苦又在胸口袭来,而那个黑色的身影又开始在他眼前萦绕。不知为何,他的脚步又一次落在了那一大群打打闹闹的男孩子的后面。
“虎子哥!”突然身后有人叫他,是慧慧的声音。
虎子停下脚。这时慧慧旁边一个女孩子用眼神死盯着他,凑到慧慧的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然后又和其他人笑着跑开。这让头脑里满是黑子的虎子觉得很无趣,愣了愣,只好回身就走。
不知为什么,黄土地的孩子们有着自己的奇怪规则-其他任何地方男孩女孩可以一起玩,但在学校的时候永远都是男孩一群,女孩一群。慧慧去叫虎子的时候,他们刚刚好走出了默认的“禁区”。
“虎子哥?等等。”慧慧说。
就在不远处突然传来轻脆的几声女孩子的叫声:“丢了狗,等老婆。丢了狗,等老婆。哈哈哈……”
虎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加快了步子。慧慧跑着从后面追来。
“虎子哥,黑子回来了!”
虎子突然停了脚步傻在那里。“真的?”
慧慧看着他的嘴合不拢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我三叔来让我把这个包袱带给我爹,他说路过你家时候看到黑子了。你爹那阵儿也没回家,它就那么趴在你家院门口。”说着慧慧吃力地把的一个花布的小包袱拿起来,似乎还有些沉的样子。
“虎子哥,哎,虎子哥!……真是的,”慧慧噘了噘嘴,“还想让你帮我拿着呢……”
虎子一语不发,转身就往家奔去。嫌书包勒住了他的脖子,他顺手把书包摘下抓在右手,用自己全力的奔跑感受着黄土地上的每一处忐忑。
远远的坡下面就是自己家的小院。虎子停下了脚,弯腰用手撑着自己的膝,喘着气抬眼望着。院门似乎打开了,走出了他爹的身影,还有……
“黑…子…”虎子拿出所有冲锋游戏中的劲头,举起手抡起书包又向家奔去。他的每一步都带起了黄土的尘。生命里总会有让人感动的一瞬,即使是童年的那些片片断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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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拣起书包,看着地下和狗滚成一团的孩子,虎子爹弯下腰在门槛上坐了下来,“书包也不要了,衣服也不要了……没看到黑子的脚还伤着哪?”
虎子这才发现黑子一直是用三条腿跳着的,有一条前腿一直弯起来抬着。他拿起来看了看:“爹!”,虎子几乎是哭叫着,“这么多血!”
“那是刚擦的红药水,是皮外伤,过两天就好了。”虎子爹脸上也禁不住露出了笑容,“去,回屋去。”
今天的午饭只是很简单的豆饼小米稀饭,在当地的方言中叫做“钱钱饭”。至于为什么这么叫,也许是砸扁的豆饼有些象铜钱的原因吧。但是虎子觉得他从没有吃过这么香的钱钱饭。
“爹,我再喝一碗!”
“锅里还有,”虎子爹不禁乐道:“这就有胃口了,阿?”
用沉重的大铜勺往自己碗里倒着稀饭,虎子的脸变得有些红,一边试图给他爹找个其他的话题:“下午黑子不能去上学,是吧。”
“等腿伤好了再去。”虎子爹一回头,“你看灶边上!钱钱都洒出来了!谁叫你一勺盛这么多的!”
黑子这时却尴尬地望着他俩。虎子爹给它饱饱吃了一顿,给它的脚伤上了药,但是还有一件事情黑子希望他们能帮它。
它用三条腿站起来,用头顶了顶虎子的屁股,差点让蹲着吃饭的虎子趴在地上。
“黑子!”虎子叫到,“干啥?”
黑子回头走到猪圈,用头撞了撞栏杆。似乎生怕虎子不懂自己的意思,它做势跳了跳-但是三条腿的它再也跳不了那么高。虎子放下碗过去,打开猪栏,看着黑子一小步一小步跳进去。
也许大家从来没有注意,黄土地猪圈是很特别的。在靠黄土的一侧,也打出一个窑洞(当然没有人住的那么大)。当天气冷的时候,猪就在里面避寒。猪妈妈现在应该就在里头。
当虎子去上学的时候,在猪栏边撑了一下身体,说道:“爹,黑子一直不出来。”
“你又不是不知道它是猪喂大的,”虎子爹挪动了一下蹲久了的身体,似乎觉得腰背又有些疼痛:“随它去吧,该去上学了。”
“哎。”虎子又一步一跳地走了,嘴里不知哼着什么曲调,也不管书包一下一下敲打着自己的屁股。
第十四章 一些故事
第十四章一些故事
当黑子走在猪圈的小窑洞口的时候,它突然有些犹豫不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猪妈妈。
“进来,孩子。”突然它听见了猪妈妈的话。
黑子低下头,小步跳了进去。虎子爹刚刚把这个小窑洞打扫过,这里变得异常干净,地上也铺了厚厚一层舒服的干草。正午的阳光从小窑洞的门口照进来,而猪妈妈则蜷在角落里。
“妈妈,我……”
“孩子,我知道你会回来的。”猪妈妈看着黑子,慈爱地说。
“可是我……哥哥姐姐们……”
“这些我知道。他们迟早都会离开的,毕竟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也许应该早点告诉你。”
“不是第一次?你是说以前有也哥哥姐姐们就象这样离开你?”黑子突然惊讶起来,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我呢,我为什么还在这里?”
“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和哥哥姐姐们不一样吗?”
“我……”黑子低头看了看自己黑色的前腿,“好像是不一样……我有些知道,可我没敢去想……”
猪妈妈沉默了很久。黑子慢慢地趴下,把受伤的腿搭在另一条腿上面,突然觉得现在的自己都变得陌生。
“孩子,”猪妈妈突然开口说,“这个世界的故事,不一定都是美好的,记得吗?”
黑子点了点头。
“象你哥哥姐姐这样,已经有好几次了。第一次我的孩子离开时我非常伤心,因为我觉得它们还那么小……但它们迟早都会离开的。这是你哥哥姐姐们……也是猪的命运。”
“那它们现在呢?”
“有的会过着象我这样的生活……这种生活对猪来说,已经很幸福了。”猪妈妈叹了口气,“还有些会被喂大,长得胖胖的……然后被杀掉。”
“被杀掉?”黑子一惊,后颈的毛全竖了起来,“为什么?”
“很简单,因为人们要吃它们的肉。”
“人们,象虎子和虎子爹一样的人们?”黑子抽了一口冷气。
“孩子,这个世界有多到数不过来的人们……他们的数目超过了天上的星星。他们吃其他所有的生物,住在每一个你能想到的角落……他们还会有战争。”
“战争?”
“就是这群人和那群人互相去杀死对方。”
“然后吃对方的肉吗?”
猪妈妈咧嘴笑了:“人们的战争有自己的规则,但是和被吃掉……其实也差不多。”
“是这样……那我什么时候会被杀掉呢?”
“孩子,你拥有自己的命运……但你和哥哥姐姐们不一样……因为你根本就不是一只猪。”
黑子突然觉得自己不敢面对猪妈妈的眼睛,“我猜到会是这样的,妈妈。”
“你的妈妈是一只黑狗。她在生你的时候死去了还有你的其他兄弟姐妹,你是唯一活下来的……黑子,别难过,好吗?”
黑子垂下头,“我不难过……”
“你和她长得很象,黑子。你妈妈,她是虎子家的骄傲。她曾经在大水里救过虎子一命,还从狼嘴里救出了母鸡。你的妈妈,是个真正的英雄。”
“我真高兴终于知道这些,”黑子眨了眨眼,说:“妈妈,你也是个真正的英雄,你抚养了这么多的小猪,还包括我。”
母猪看着它笑了笑,随后两人一阵长长的沉默。
“妈妈,外面的世界好大啊,”黑子突然似乎想起了什么,“也有那么多奇怪的房子……有那么多的东西和那么多的人,几乎所有的怪东西都有一样难闻的气味……所以我最后找不到哥哥姐姐的方向了。后来我去找回家的路……又被亮晶晶的东西扎了脚。”
黑子说的怪东西就是汽车。在虎子这里汽车是很少见的,偶尔会顺着河岸开过一辆运货的卡车,所有的小孩子们都会兴奋地跟着跑。
“孩子,这个世界很大很大,天空有多么辽阔,这个世界就有多么大。”猪妈妈说到,“可是每个生命都有自己的世界,对我来说,世界就只有猪栏这么大。”
“我可以替妈妈看看全部的世界,然后就回来告诉你。”黑子想到这里,高兴地摇了摇尾巴。
“哈哈。孩子,我有一种感觉,你是如此地特别,”母猪顿了顿说,“你来到这个世界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为什么我很特别呢?”
“嗯……不是所有的狗都和猪能这样交谈的。黑子,你真的很特别。你很累了,现在,休息吧。”
黑子在舒服的干草中找了个地方,很快进入了梦乡,迷糊中它的耳朵动了动,听到虎子爹离去前关门的声音。
也许没有人确切知道,我们的黑子这一次离家究竟有多远。但就算是离虎子家最近的一个镇子,也有八十多华里的路程。
第十五章 下雪
第十五章下雪
当黄土地的冬天真正到来的时候,笼罩这里的是严寒和北风。大地早已被冻得无比的坚实,如果有水洒到地上,顷刻之间就会变成一层薄冰。所有的人们,无论男女老幼,都有着完全相同的装备:身上裹上厚厚的棉衣并穿上厚底的棉鞋。手套则是有些奢侈的东西,很多情况下只是把手放到兜里或者另一只袖子里。在外面行走的人们,尤其是小孩子们,都有着通红通红的面颊和耳朵。
但这个夜晚却没有北风的呼啸,黄土地变得异常地平静。天空没有一点星星和月亮的影子,黑暗堆出的云层中却隐隐露出微微的紫色。
“虎子,今晚上要下大雪了。”虎子爹撩起帘子看了看外面的天。
“嗯。”虎子在炕上翻了个身,答应了一声又沉沉地睡去。
一夜悄悄地过去。当公鸡在屋顶上叫起来的时候,黑子动了动耳朵,在沉睡中睁开眼睛。然后它几乎是立刻察觉到那里有些不对头。对于这个时间来说,外面实在是太亮了,而且有一层什么东西挡在小窑洞的门口。一种落到未知陷阱的恐怖突然向它袭来,它下意识地用力向门外一跳,眼前的景色让它一下子呆在那里,变得不知所措。
尽管东边天空只露出了些些明亮,但地面、猪栏、墙上还有屋顶上到处都裹上一片银白,在初升的晨曦掩映下带着一丝可爱的淡红。空气还是一样的寒冷,但是吸到肺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新鲜。公鸡从屋顶上扑下,尽管隔着猪栏,在一片银白中它鲜亮的尾羽仍然显得无比的醒目。从积雪中拔出前腿,黑子又开始好奇地看着自己留下的足印。
“外面下雪了吧,孩子。”里面传来猪妈妈的声音。
“是啊,妈妈,真是白色的!全是白色的!和你说过的一样!”黑子转着圈子留下自己的足印,兴奋地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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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后的几天永远是孩子们的节日。堆雪人,打雪仗,即使小手被融化的雪冻得通红而刺痛,但心里永远是欢乐的。一不留神,就会有一捧雪被人从脖梗塞进来,那种从背凉到腰的感觉让人几乎要疯狂。在雪中挑一块平地,用鞋底来回地踏实,直到重新冻成冰,出现了黑色如镜的一块-这是孩子们玩“溜溜”的绝好场地:先来一段助跑,然后在冰上来一段自认为优美的滑行,都伴随着两胳膊的奇怪舞动来维持着平衡,大部分的时候都会有一个结实的屁股墩来结尾,但孩子们依然能够乐此不疲。随着化雪再次被寒风冻上,河面也会结出厚厚的冰层。冰上可以鞭陀螺,滚铁环,但最激动人心的莫过于能有一辆冰车的出现。所谓的冰车,其实都是简陋的手工制品:在木板下固定两个铁条,再穿一根粗绳,一辆让无数孩子羡慕不已的冰车就做好了。尽管冰车的木板通常不大,但你会看到七八个孩子杂技般地叠在上面滑行的场面,虽然最后通常是个人仰车翻的大结局。
放学了,但是虎子回家比通常晚些。是黑子先撞进了院门,过了许久,虎子才一脸羞愧出现在院门口。虎子爹一眼就看出了问题的所在:虎子打着哆嗦,棉裤湿了半条腿,棉衣的后背也破了一块,露出了几絮棉花。
“快进屋!换衣服去!再晚连嘴都冻住了!”在虎子往门里走的时候,虎子爹的锅刷把在他头上结实的来了一下子。
冬天的窑洞里则是另一番天地。不但因为窑洞本来就有冬暖夏凉的特点,还因为烧得热热的火炕。炕里是空心的,连着屋前灶台的烟囱。这是黄土地多年来特有的暖气设施,其合理的设计不输于城市的取暖炉。
虎子爹进门,一声不吭地给虎子翻出换上的衣服。
“爹……”虎子坐在炕沿上,低着头。
“别说了,以后再跟别人瞎玩就别回来了,知道吗?”
“嗯……”
“过年没你的新衣服了,知道吗?”
“阿?”虎子嘴一下子张得老大,一副似乎再也合不拢的样子。
第十六章 寒假
第十六章寒假
“腊月二十三,灶王爷上了天,先生放了学,学生出了监。”
当寒假开始以后,孩子们的心思就都飞到过年上了。是啊,有什么东西比过年更加吸引一个孩子的呢?不要说那平时作梦都想吃的热气腾腾的饺子,还有酸酸甜甜的黄米糕,-更不用说闭着眼睛挂响成串的鞭炮。
年前的虎子爹异常地忙碌着。家里的箱子柜子全都被打开,被褥全都晒在冬日的阳光下。灶台也被清理和修补。蹲在灶台旁边砌着灶台,虎子爹用手背抹了把汗,然后轻轻敲了敲自己的酸疼的后背。
突然,小包子一下子推开了虚掩的院门,跳了进来,然后小心地推上门,隔着门缝向外看着。
“包子!又干嘛来了!”虎子爹开玩笑得向他吼了一嗓子。
不远去突然传来一阵喧闹。“那边!听见有人叫包子!快!”
几个小孩突然撞开了院门,小包子咯咯笑着,在晾起的被褥中躲藏。虎子爹抬头看时,几个黑黑的小手印已经出现在洗的洁白的被单上。
“虎子!”随着虎子爹一声严厉地呵斥,除了虎子以后,其他的小孩在一瞬间都从门口跳着逃走了。虎子去把院门掩好,低着头,一声不吭。
“黑子呢?”虎子爹没看到黑子,奇怪起来。
“阿?不知道……”虎子抓了抓自己的衣襟,“我这就去找……”
“还去!你看这被面!还得再洗!”
一阵小风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