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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立群想把它抱出去才发现这富生下了只软皮蛋,又被它啄开喝掉了。为这件事,
两个孩子都挨了骂,睡下时,罗小梅的眼圈还含着泪。
徐立群骂了一回,气鼓鼓地脱衣躺下。迷迷糊糊之中她看见那只鹅已回到屋里,
但她实在不愿起来,因为这时正有一只手伸进她的被窝,轻轻地抚摸她。徐立群和
榆树镇许多女人一样有裸身睡觉的习惯,这抚摸使她舒服极了,并渐渐躁热了身体,
她开始扭动起来。另一个身子果然压了上来,她清晰地看见了男人的眉眼,怎么是
他?但此时她已经身不由己了,体内的潮水正从某个地方奔涌而出,她只想快些得
到,她翘起双腿,想把对方盘住,紧紧地缠住对方。她听见了自己压抑很久的呻吟,
她就要融化了,软成镇子里朝鲜族妇女家制的糖稀……
每年的秋天,成群的矮个的朝鲜族妇女都会头顶自制家酿的麦芽糖偷偷地踏上
专政路,她们包着白头巾,裤裆很大,说着生硬的汉话,把“糖”说成“长”,把
“换面”说成“面的换”,费劲地打手势。“你们的日子多好哇!”她们说,“换
些糖吧,日子会更甜的。”镇上的人被她们吹捧得晕了头,便摆出一副果然如意又
乐善好施的样子,结果被精明的朝鲜族妇女多称去一斤白面,拿去了没上补丁的衬
衣和塑料马桶。
镇上的人也没有上当,那糖除了黏牙,的确甜得超乎寻常。
那只鹅忽然跳上床头,伸出扁嘴啄向她的肚脐。自己的身上怎么会是一只鹅呢?
她的身子冒出了冷汗,脑袋嗡地一声。
半夜,徐立群被肚脐处的锐痛弄醒。她立刻清醒了,她的床头站着的是罗成仁。
罗成仁一丝不挂,见她翻身坐起,倏地抽回手。
“啊……”徐立群惊叫了一声。
她弄明白了,这可恶的疯子终于把打井的位置选在她的肚子上了。
“你想在我肚子上打井?你敢在我肚子上打井?”
“你想钻进我的×里去,让我再做你一回?天啊!”徐立群狠狠地抽了罗成仁
一个耳光。
他眼看就要成功了,可徐立群打了他一个耳光。罗成仁胸膛里响起了回声,震
得他全身一阵剧痛。他膨胀起来,一下子回到了原状。
徐立群从被窝里爬起来,罗成仁已经拉开门跑了出去。
“疯子,我看你往哪儿跑!”徐立群跳下地。她追到门口,伏着门框喊道:
“疯子,快回来,该死的,外面冻死你。”
一九七四年冬天,罗成仁离开了榆树镇,他将被送往二百里外的一家精神病院。
这是一个雪霁初晴的早晨,罗成仁登上长途汽车,他一反常态地没有胡闹和让
大家难堪,他抄着袖,笑眯眯地坐在座位上。他的耳朵和鼻子都冻坏了。那天夜里
他跑出去,天亮人们找到他,他正站在三通河堤上迎着风叫喊。镇郊的一个村子一
天前冻死了一头猪,罗成仁赤身裸体,竟然没被冻僵令人称奇。
徐立群再也不敢留他在家里了,她对粮库的主任说:“不把他送走,迟早要出
人命。”最后她说服了他们,粮库出面联系了医院,并派了两个小伙子负责护送。
客车就要起动了,罗小梅清楚地看见罗成仁流下了两行清泪。“妈妈,妈妈,
爸爸流泪了,别让他走,他可能已经好了。已经好了。”她抓住徐立群的衣襟绝望
地摇晃。徐立群一动不动。
出差的两个小伙子,一个姓唐,一个姓陈。唐要结婚了,他的未婚妻拉着他的
手,嘱咐要买几件像样的衣服,他们为衣服的颜色争论不休。陈的脸上也明显露着
笑意。长到十九岁,他还没有进过大城市呢!他穿得整整齐齐,一副办大事的模样。
为掩饰对旅途的不安,他打口哨,挤粉刺,表示自己满不在乎。
“那我去求他们。”罗小梅松开徐立群,跑到唐的身边,“叔叔,我爸哭了,
他肯定已经好了,你们让他下来吧!”
“是吗?”唐说,“还是买蓝色,黄的不好看。”
“是你穿还是我穿?你愿意买什么样就买什么样吧,不听我的还和我商量个什
么劲。”唐的对象说,“孩子跟你说话呢。”
唐转回过头,罗小梅紧紧地抓住他的胳膊摇着:“叔叔……”罗小梅刚摇了摇,
就挨了徐立群一个耳光。
徐立群拉开罗小梅,把手里一个小包裹交给唐。
徐立群说:“里面是几个熟鹅蛋,给你们路上吃。辛苦大兄弟了,回来嫂子请
你们吃饭。”
客车启动了,车轮扬起雪尘。这天早晨的太阳像一面冰盘,空气中悬浮着晶亮
的霜花,母女俩站在风里好长时间。
“回去吧,丫头。”徐立群拉拉罗小梅的头巾,罗小梅躲开了。
徐立群说:“方才打疼你了吗?他早走早好,要不他迟早会弄死我。”
最后,徐立群说:“你这个不懂事的丫头,我走了,你愿意呆在那儿,冻坏了
别找我。有本事别回家。”此时徐立群想的是另外一回事,怎样向罗云交待这件事。
每年冬天,罗云都悄悄地离开榆树镇一段时间,今年有些反常,第一场雪了,
她还没有回来。
“又不是你自己的家,我凭什么不回去,我回,就回。”罗小梅扔下徐立群自
顾往前,她心里充满了对母亲的愤恨。
徐立群远远地跟在女儿后面,她走的很慢。几辆乡下的拉煤车从身边滚过,一
阵风吹来,煤面和雪尘扑了她满脸。“你们瞎眼了吗?”徐立群边擦眼睛边骂道,
“看车不翻了轧死你们。”
跟车的一个乡下小伙子气不过,跳下车,“你凭什么骂人?”
“就骂了,就骂了,你敢把我怎么样?”徐立群勇敢地迎了上去。
那个小伙子骤然看见对方流着满脸的泪水,他惶恐地跳上车,慌忙跑开了。
第七章
一九五五年夏天,榆树镇的镇博物馆破土动工,镇子里的白榆树遭到了空前的
灾难,几百棵长得茁壮挺拔的榆树被齐根锯倒,榆树被铁锯撕咬发出的痛苦呻吟,
只引起几个老人的叹息,他们徘徊在倒树中间,一边欣赏年轻人的孔武有力和英气
勃勃,一边絮絮叨叨地讲述着榆树镇的历史。那些年轻人可没闲工夫听他们闲嗑牙,
在他们的想象中,榆树镇也许明天就会变个模样,每砍下一根树杈都有可能劈出一
个新的榆树镇。新的榆树镇街道宽敞,夜晚可以点上一种叫电灯的东西照明,他们
说:“镇长已经看见过了,用线一扯就亮。咱们也会住楼房,楼上楼下,电灯电话。
到那时鸡窝里也会挂上电灯,鸡就没有黑天了,晚上也会咯咯地唤蛋,男人也会像
女人坐月子一样吃鸡蛋。你听镇西的人们怎么说,他们说一气能吃上三十个,吃是
能吃,就看能造出多大个的灯泡,鸡屁股能下出多少蛋了。”
小伙子直起腰擦擦汗,“别跟我们讲古了,我们还急着干活呢!博物馆修好了,
就把你们那些陈芝麻烂谷子放进去。对了,连你老爷子的烟袋也收进去,哈哈,你
没讲完?那你和他们去讲吧!他们正收集镇子的历史呢!”小伙子指指镇医院门前
树下坐着的几个人,他们的前面摆着一张八仙桌,正在紧张地记着什么。
老人们怯生生地走过去,待认出其中还有镇上的老饱学王先生,就定了心神,
很张扬地打招呼。
“不要叫我王先生,那可是老称呼,只能记在志书上了,叫我王长溪就行了。
这几位是从城里请来的专家,专程赶来为咱们镇子收集史料的,还要考古,考古你
们懂吗?就是要鉴定你们家那个瓷瓶是满洲国的,还是康德的,这么跟你说吧,就
是看看是哪辈子的东西,能不能放进馆里。”
老饱学念过私塾,在沈阳上过洋学,二十年前就是镇上有名的刀笔,这时他也
忍不住兴奋地说:“快说吧,用不了多久榆树镇就要焕然一新了,除了几棵白榆树,
咱们总得给后代留下点历史啊!你们说是不是?老兄,讲讲吧!再不讲,也许明天
就没人在这儿听你诉苦了,连我都不听了,以后的好日子甜着呢!你再讲古就没人
信啦。”“历史”这两个字眼被另外几位外地人用柔软的口音发出,腻腻地就像食
堂大师傅舀的一勺稠汤。
老人们参观了镇上收集到的文物,他们哑然失笑。看到的都是一些破烂货,不
知道年代的钢盔。锈蚀了刀口的匕首、从坟地扒出来的几块长了霉斑的黄布和古钱,
还有一块说是天上掉下来的石头蛋子。至于它是哪代先人的磨刀石这还需要考证。
然而,老人们却一时想不起多少故事,翻来倒去说的都是当年振兴船行的事,
讲崔振兴怎样发达,还来过两个俄国人,这些充其量不过是几十年前的事。博物馆
筹委会的专家们没有记下多少。
饱学先生便劝他们先回去,好好想想,明天再来,他准时在此恭侯。“明天我
可在这等你们啊!”他冲那几个蹒跚的背影喊道,“咱们总得告诉后代点什么。”
夜晚,榆树镇的街道上点着一堆堆火,又有一些榆树被伐倒了。夜风刮着黏腻
的汗腥味儿,大个的萤火虫和蛾子在烟火中上下蹿飞。老人们紧锁眉头,几个凑在
一起,互相提醒着:“咱们总得讲出点什么。”他们抽着烟,看着火光中赤膊抡斧
的后生皱起眉头。他们都觉得哪块不对劲,但是年轻人的热情又让他们相信什么样
的奇迹都可能发生。他们年轻的时候都在崔家船行里干过,崔家当初有什么呢?到
后来不是外国人都来瞧看崔家?还有这镇子上的榆树,传说不就是位先人讨饭来到
这里,随手插在河边的一根棍子吗?现在白榆树不是抬眼就能看见吗?
对了,白榆树的来历,一定要讲给饱学们听听。谁家的孩子半夜哭闹,谁家俩
口子又打起来了,吵得半越街不得安宁,这败了爷们儿的兴。他们相约第二天一早
到筹委会,才散回家去。
第二天一早,老人们来到筹委会的大树下,他们却没有见到饱学先生,这使他
们很失望。等打听清楚原委,他们都叹了口气。老饱学王先生遇到了大麻烦,确切
地说是他儿子遇到了麻烦,这个不争气的小子迷上了一个人。迷上了就迷上了,到
了岁数都要恋爱,可他当了警察还没个正形,竟迷上了住在花子胡同一百二十三号
的罗云。
罗云和小袁老师的婚姻只维持了半年。短暂的婚姻却使袁敬亚留在榆树镇长达
三年之久,直到他被遣送登上南去的列车。轰隆隆的火车沿途扬洒着煤尘,驶向村
镇的水气中浮荡的南方,这种想象的氤氲一度使罗云的梦境潮湿,她的记忆发霉了,
长出遗忘的纸团一样的磨菇。
确切地说,袁敬亚只在专政路一百二十三号住了七天。这个戴眼镜的小男人从
见到罗云的第一面就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绝不该一头撞进这场他只能
扮演可笑角色的婚姻,他的悔意从一开始就被罗云洞穿无遗。
他们宣布结婚的当天晚上,送走客人,这个瘦弱的小伙子疲惫地坐在凳子上,
脸色苍白,翻来覆去地看着自己的一双细长的白得发青的手,手在打着哆嗦。他对
满脸绊红的罗云说:“我太累了,你看,我的手在发抖。”
罗云半信半疑,怜惜地看着他,他更加慌乱,深深地埋下头,“我坐了两天两
夜的车,车上没有座,人又那么多。你知道吗?有人甚至在逃难。”他抬起头,声
音不再干巴巴的,仿佛一下子找到储钱盒的机关,一拧,声音放硬币一样哗啦啦掉
了出来。
他说起了十几年前的逃难,泛滥了整个南方的水灾,他还说了他对榆树镇的感
受。“我喜欢这,”他说,“在南方你看不见这么多树皮坚硬的榆树,还有这的人,
我……”但是他被自己吓住了,怎么会说自己喜欢这?一定是昏了头了,他的眼睛
掠过一丝不安。罗云惊讶地站在那儿,脸色渐渐变黄。
“我们玩二十一点吧,”小男人推推眼镜,从口袋里拿出一副扑克牌。牌掉在
地上几张,他低头去捡,头却撞在凳子腿上。他摘下眼镜,假模假式地揉揉脑门。
灯光下,他的眼泡浮肿,眼眶青灰地四着。这个小男人有着榆树镇无人能比的
近视眼。
罗云拦开他的手,轻轻地为他揉着脑门,“你很害怕,你到底怕什么?”罗云
的手指下沁出涔涔的汗水。她的小男人此刻如晚秋的树叶,抖,抖,抖,终于坠落
了。袁敬亚猛地躲开头,站了起来,撞翻的凳子砸在罗云的脚上。
罗云听见袁敬亚喃喃地说:“我、我习惯一个人睡。”
罗云眼前一阵发黑,“你说什么?”
那个不真实的声音又怯怯地说:“我习惯一个人睡。”袁敬亚伏身把凳子挪开,
露出僵硬的笑容,“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提了一个最关健的问题,“还
有别的屋子吗?”
罗云为他理理汗湿的头发,泪水溢出眼眶。“西屋有现成的被褥,你去睡吧!”
“那我去了。”小男人获赦似地长出一口气,收起扑克牌,怯生生地说:“你
也早点睡吧,忙了一整天。”他迟疑一会儿,笨手笨脚地点燃蜡烛。
小袁老师很飘的脚步穿过厅堂,寂寞如风一样覆盖了整幢院子。罗云看着摇曳
的灯光,她想起几天前的早晨,她走去柴房,忽然听到一声猫叫,随后院子里那棵
老榆树上的鸟巢就掉了下来,细树枝和草叶絮成的巢窝散着鸟粪和羽毛的腥臭气,
在潮湿的晨雾中无声飘落。鸟巢是空的,她抬头,树杈之间露出暗灰色的天空。树
叶静悄悄,没有一片摇动。树上并没有猫,她略感心惊。更使她心惊的是天明两只
归巢的鸟绕枝而飞的凄凉的啁啾,那是两个拳头大小红脑门的麻雀一样的小鸟,它
们痛心地啄着树干,有一只还落到地上,绕着摔破的巢窝跳了两圈。又过了好一会
儿,两只鸟才飞走了,飞进空荡荡的天空里。
此时,罗云心里的羞赧已经消失了,她为方才的激动感到恼怒和屈辱,她的心
不再像方才那样猛跳,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陌生,她对自己都感到陌生,她什么也不
想,只是呆呆地坐着发愣。正当她发呆的时候,小男人又走进了屋子。
“我来取点香精,屋子里有什么发霉了。”
袁敬亚在旅行袋里很快地拿出一个小瓶,走到门口他好像要说点什么,于是他
站了一会儿,最后他叹口气,还是走了。
白天,袁敬亚有时坐在院子里的榆树下面看书,有时放下书他就摆那副旧扑克
牌。只要和罗云坐在一起,他便局促不安,连脖子也涨红了。傍晚,他早早地躲进
自己的屋里。罗云整夜地盯着窗棂,谛听着西屋传出的咳嗽,袁敬亚的梦呓烟一样
弥漫开,和穿窗的灰白月色一起搅扰着罗云的梦境。在袁敬亚住进罗宅的第三天夜
里,罗云对他重新走进自己卧房的企盼最后破灭了。
这天夜里,罗云忽然间听见袁敬亚的房中传出短促的惊叫,她起初怀疑自己是
否真的听到了叫声,她翻身坐起,袁敬亚已经推开了她的房门。罗云慌忙点燃蜡烛,
袁敬亚穿着一条肥大的短裤,裸出的两条细腿让人惊心,怀里抱着衣服,脸色苍白
地站在门口。
“老鼠,那么大个的老鼠。”小男人用手夸张地比划了一下。“跳到我的床上
了。”
罗云放下心来,这么大的男人竟让一只老鼠吓成这样,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没个兔子胆大。老鼠还敢钻你的被窝?”说完,她意识到话里的味道,脸登时红
了。掩饰说:“快进来吧,别站在门口打哆嗦。”
袁敬亚依旧抱着衣服,惊魂未定地坐在罗云的床头,“你还笑话我,人家从来
没见过这么大的老鼠。我家那儿的弄堂里也有,最大的也要比这小许多,顶多在墙
脚洞里探探头,谁知道这的老鼠胆子这么大。”他絮絮叨叨地说,不时地扶扶眼镜
框。看来他真的给吓着了,他连茸拉在眼皮上方的头发都没有理。
罗云心里掠过一丝温情,声音很小地说:“别过去了。”
她的手放在小伙子的光肩膀上,她的小袁老师呆在那里,很快又发起抖来。
罗云恼怒地收回手,“你又哆嗦了,难道我比老鼠还可怕?”
小袁老师怯怯地说:“怎么能这么说,怎么好这么说。”
罗云直视他,冷笑着问:“那你说怎么说?”接着,罗云说:“我要睡了,要
过去你就快点过去。”她一口吹灭了灯,很重地躺倒。
袁敬亚在黑暗中站了一会儿,想了一想,最后他很轻地上了床,规规矩矩地躺
下。月光润过窗棂,把几根榆树枝印在对面的墙上,轻轻地摇晃。窗纸有时会不清
晰地响一下。毕竟经了一些年月,红油松的房梁被蚁虫蛀了,隔一会儿咋叭响一声。
可这些远比不过两个人粗重的呼吸和不安的心跳。罗云的一张雕花大床都在心跳声
中颤抖着。袁敬亚连身也不敢翻,他生怕会碰到对方。但一只手到底先伸了过来,
并且捉住他。头轰的一声,他的手终于触到了罗云的胸。他听见罗云呻吟了一声。
这个小伙子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但他抗拒着,脑子里映现着罗云臃肿肥胖矮
小的身形和一张麻脸。他的热情迅速冷却,他抽回手,叹了一声。罗云的手又坚定
地伸了过来,袁敬亚颤抖的手指划过有些粗糙的小腹,那些褶皱加重了小伙子颤抖
的程度,他知道自己将触摸到什么地方。
这个可怜的小伙子脑海里出现的是南方的梅雨季节,迷濛的水气之中,一天,
他走在潮湿的草地上,草地灌满了雨水,雨水从脚下溅涌的声音使他的心房毛毛草
草,即激动又舒服。雨中的香椿树下,站着戴斗笠披蓑衣的农民,神情模糊地面对
着前方的稻田,田埂上走来的姑娘高挽着裤脚,露出两截白润润的小腿。正当他看
得出神,脚下一滑,踩进了一小洼雨水之中,泥水泛着气泡咕嘟嘟地蒸腾着热气,
走过的姑娘冲他回眸一笑。
混乱的雨声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没有雷声,没有闪电,没有任何征兆,雨
点扑打在窗纸上,窗纸籁籁地震响出破碎的声音。袁敬亚乘机抽回手,罗云已经坐
起,她最先感到了恐慌,“不是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