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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白榆-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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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徐立群走进屋子,罗云对侄女说:“丫头,你出去玩吧,我和你妈有话说。”
    罗小梅不情愿地迈出门槛,徐立群面色苍白,一时间,罗小梅怜悯起母亲了。
她也许不该撒谎骗她,她对母亲的愤恨还远不及她想象中的程度。
    罗小梅没有走开,她想不出姑姑会把妈妈怎么样。她的心咚咚跳。黑云从南边
移来,专政路又要下雨了。她想起去年专政路一个奇怪的雨天,路北大雨瓢泼,路
南却连一个雨点也没落。屋里的两个人说话的声音时高时低,她听不清她们在说什
么,但她们确实在争吵。
    罗小梅害怕地想,她们打起来了。她想进屋去看看,可又不敢。
    后来,屋子里传出一声惨叫,然后,徐立群走了出来。她脸上的表情和进屋时
判若两人,挡车工晃着丰满的屁股说:“想欺负我,没门儿。”
    罗小梅走进姑姑的房间,只见罗云紧咬牙关,抱着自己的伤腿,额头滚下豆大
的汗珠,“泼妇,你妈是个泼妇。”罗云涕泪横流。不用说,在方才的较量中,徐
立群胜了。她的方法很简单,照着罗云的伤腿狠狠地捶了一下。就这么一下,罗云
彻底失了锐气,她和徐立群的关系从此翻了个个儿。

    腊喳雀提前一个月飞进了镇子,这是种尖喙的比鸽子大不了多少的灰雀。它们
落在白榆树上,躲避着顽劣的孩子的弹弓和麻皮套索,伺机啄食花盘仍然黄艳的向
日葵。三通河的水溢出了河道,镇政府讯期防洪的通知贴在镇子里最显眼的地方。
白榆树枝叶繁茂,专政路的空间狭窄了许多,女人们吓唬孩子不要去大河洗澡的叱
骂,听起来蛮像闻了一口牛倒嚼的呼吸。夏天来了。
    夏天来了,罗小梅的爱情还没有来临。她所在的制瓦厂在镇子边上,每天面对
的石灰浆和铁制的瓦模让人引不起一点浪漫的想象。灰色的工作服,落了灰的帽子,
上了锈的铁架,女工和男工的区别只是她们的嘴上多捂了一只憋气的口罩。制瓦厂
的工作是体力活,罗小梅最羡慕的是厂里的会计,厂里的青年人只有他一个人干着
清闲体面的工作。会计是一个拄拐的残疾人,戴一副自边的近视镜,白净的脸上皱
纹很深。春天有段时间,小伙子似乎对罗小梅很感兴趣。统计工作量时总是有意地
给罗小梅多报一些,献一点小殷勤。有一次罗小梅去办公室找水喝,只有会计一个
人在屋,他竟紧张得碰倒了拐杖。又有一次,到了开饭的时间,罗小梅找不到自己
的饭盒了。她纳闷的时候,小会计红着脸说:“我给你捎回来了。”罗小梅想也没
想就说:“你这个人真是的,越忙越添乱。”她一转身走到树荫里去了,撇下小会
计一个人站在太阳地发呆。半个月以后,小会计给大家每人发了几颗水果糖,他结
婚了,娶了一个想进城的农村姑娘。这时,罗小梅才注意小会计的表情。晚上她躺
在床上,略有些烦躁。她不烦别的,烦的是第一个喜欢自己的男人还是个残疾。她
想起了除夕晚上她动过的荤油瓶子,那个瓶子第二天一早就被妹妹罗小花碰到地上
打碎了。
    和罗小梅正相反,十七岁的中学生罗小花长得十分清秀。晚上,躺在姐姐身边
的罗小花睡热了蹬开被,伸出白皙圆润的双腿,罗小梅就着灯光看着自己瘦得能看
见青色血管的胳膊常常自惭形秽。罗小花有一个很不好的习惯,她不愿意洗脚,她
的袜子总是散发着热烘烘的异味,但这并不妨碍男孩子们喜欢她。爱情是一个奇妙
的东西,如果爱情落到了姑娘们洗不洗脚的实处,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罗小花所在的一中是所普通中学,学校再提高教学质量也不会有几个学生能升
学。学校的秩序混乱,谈恋爱成风。罗小花同班的一个男孩子就因暗恋她几乎自杀。
他喝醉了酒,挥拳头砸碎了教室的玻璃,玻璃碴扎进了手腕,据说在医院里他喊叫
罗小花的名字,大家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罗小花对她身边的男孩不感兴趣,她
迷上了电视,迷上了美国西部片里硬汉型的影视明星,她更喜欢摹仿那些衣着随便
粗犷豪放的男主角。
    专政路的居民首次看见电视是一九七六年。一九七六年是个灾年,九月份数日
阴雨,人们踩着泥水一批批走进镇政府院子里的灵堂,从电视里观看遥远的北京举
行的吊唁仪式。伟人毛泽东主席身盖党旗,躺在鲜花翠柏之中,沉重的哀乐和黑色
人群的哭声给人们的心灵留下了创伤的印迹。同时,第一次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黑白
电视也给专政路留下了深刻印象,以前人们只知道电影。据说一台电视机需要八百
元钱,这令人们咂舌,八百元人民币在当年是一个天文数字。灵堂拆除后,那台借
来的电视机被送走了,却留下了希望。许多人都想:“什么时候能有一台电视机呢!”
    一九八二年,陆朝臣拥有了一台十四英寸的黑白电视,当时,专政路的电视机
还不超过五台。如今专政路大多数人家都有了彩电,今天的孩子们无法想象一个人
会因为有台电视机而改变了生活处境这样的事。对于当年的陆朝臣就是这样。
    一九八二年冬天的某一个傍晚,陆朝臣站在自家的门口殷勤地招呼过往的孩子
们:“来看电视吧!”他说,“节目好极了。”
    他的声音不时被街拐角处爆苞米花的声音打断。爆苞米花的汉子生意不错,他
身边摇风轮的女儿差不多要算个美人,有十七八岁的年纪,长得俊秀,又结结实实。
她吸引了小伙子的注意力,他们先拿苞米来爆,然后就借故和她搭讪。父亲只顾忙
碌,对小伙子们的殷勤他并不讨厌,倒颇有几分自得。小伙子们也知道这汉子不是
个省油的灯,他瞄着他们呢!他们稍有一点出格的事,他都会立即作出反应。
    陆朝臣看出了门道,他有了主意。径直走去街口,“兄弟,”他招呼准备熄火
收摊的汉子说,“这么晚还不歇着?”
    “啊!“汉子直起腰,陆朝臣和善的脸博得了他的好感。“这就收摊了,老哥,
这附近有旅店吗?”
    “镇子里就一家国营旅社,在新华书店对过,你们往前走五百米就看见了。”
    “住一宿多少钱?挺贵吧?”
    陆朝臣知道汉子会这么问,他回答说:“贵倒不贵,一宿六块钱吧!”他观察
汉子的表情,果然面露难色。
    “这样吧,”陆朝臣慷慨地说:“我姓陆,就住附近,你们要没地方落脚,就
去我家住吧。”
    汉子露出了笑脸,假意推辞说:“那多不好。”
    “没什么不好的,我们家就我一个人,晚上你们还可以看看电视,今晚的节目
好着呢!”
    “妮子,咱给你陆伯爆一锅,然后收摊。”姑娘爽快地应了一声。
    陆朝臣看看既想找机会搭汕,又没胆量的几个半大小子,他招呼说:“帮个忙,
把这些粮食先搬到我家去,一会儿就在我那儿看电视。”
    陆朝臣借爆苞米花的小姑娘博得了几个小伙子的好感。他们略一迟疑便同意了。
再说陆朝臣在他们父辈的印象中的可怕历史,早成了他们想探究的传奇,他们没和
他接触的原因一半是因为总还有那么一点恐惧,另一半便是习惯了,他们已经习惯
了陆朝臣的豆芽筐摆在市场的一角,习惯了他有点怯懦又有点讨好的笑容,他就那
样拎着秤杆,笑眯眯地说几句不得不答的极简短的话,要不他就一言不发,坐在筐
后面看报纸,他订了好几份报。陆朝臣回到镇子里快到十年了,一直做着豆芽生意。
他去附近的农村用便宜价格买来黄豆和绿豆,放在一个囤子里让它们生芽,然后,
捞到柳条筐里到市场上出卖。就是这件不起眼的生意,却让他成了最早能买得起电
视的人了。
    几个年轻人在陆朝臣的两间草屋里受到了超乎寻常的欢迎,他们过年一样地像
模像样地喝茶水,嚼着姑娘爆的苞米花。边看电视边打趣对方以赢得姑娘的注意。
后来他们打起了扑克,说好了谁输了谁买苹果。正当输家急得冒汗的时候,陆朝臣
已经拎了一网兜梨回来了。
    小伙子们扔下牌,不过意地说:“老陆,你看老陆,真是的了!”
    小伙子们想,这个老陆原来是个活络人。在自己家里,父母、亲戚,没一个把
他们当大人看,说他们吃闲饭,待业又不是我们的错。老陆就不,看得起咱们呢!
    “以后咱就把这当成点吧,常来聚聚,你说行吗,老陆?”
    “行,行,你们要不嫌弃,我给你们每人配把钥匙,我不在家你们也可以来。”
    第二天一早,爆苞米花的父女俩离开了镇子。他们前脚走,紧跟着就有人来了,
是昨天晚上小伙子中的一个,擦着熬红了的眼睛,揩去眼屎。远远地就喊:“老陆,
我帮你装豆芽吧!”
    陆朝臣的两间草屋一度成了专政路最热闹的场所,待人和气,出手大方的陆朝
臣赢得了更多人的好感,甚至有人来给他提亲了,陆朝臣总是笑着摇头,临走时还
不忘给人家装一方便袋上好的绿豆芽。
    陆家的热闹终于过了头,腊月十四,陆朝臣的锅台被挤着看电视的孩子踩塌了。
又过了一会儿,院子里飞起一只二踢脚,头响响在放的人手里,二响没听见,落在
房顶上变成了火苗。好容易灭了火,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小子打了起来,碰碎了窗
玻璃。
    随着镇中心百货商店的电视机销售量的增加,陆朝臣的屋子人也开始少了,常
来的还是那些待业青年,来了也不看电视,更多的时间是赌扑克牌。有一天,他们
中的一个半夜出去解手,顺便抱回只母鸡。这个头一开,便不可收了,小伙子们常
常半夜骑上车子走出镇子,回来时带回偷来的鸡、兔子,香香地炖上,喝着老陆买
来的酒。
    老陆还是那么谦和,和他们一起吃喝,喝着喝着,他们就有些感动,举起酒杯,
说:“老陆这真是个好地方。”
    又说:“老陆明天你别卖豆芽了,我们保证你有吃有喝。”
    陆朝臣还是卖他的豆芽,遇见面熟的妇女来买他的货,他总是多抓上一把。专
政路的居民想起当初老陆请客的事,不免脸红了。觉得对不住他,见了他先打招呼。
陆朝臣受宠若惊忙不迭地答应,赶紧跑去食杂店买点糖果出来塞到大人旁边的孩子
的小手里。大人不在身边,他也给小孩子们买点什么。懂事的小女孩收到陆伯伯给
的东西总要比男孩子多一点,这令她们十分自豪。常在陆伯伯身边玩的女孩还发现
陆伯伯有病,他的双手颤抖,给她们吃的总会洒进她们的衣服里。“伯伯不好,又
洒东西了,让伯伯给你弄弄。”陆伯伯忙不迭地说,人多的时候,陆伯伯轻轻地给
她们抖落衣服。要是没有别人,一双汗湿的手便会伸进她们衣服里。陆伯伯的手很
绵软,她们不会感到不适,被陆伯伯碰到痒处,她们就会笑出声来。
    小女孩天真的笑声在专政路的一隅回响,闷热的雷声回应着这笑声,浸了浊水
的阴云从遥远的天边移来,直逼榆树镇的上空。夏天的雨季到了。

    河水上涨,制瓦厂不得不停止生产,工厂的办公室做了抗洪抢险指挥部,男职
工被镇政府统一编入护堤小组。女工被指定在家中待命,做一些后勤工作,实际上
等于给她们放了假。
    汛期刚刚开始,水势便十分骇人,险情不断。有线广播一日数次通报水情,榆
树镇人心惶惶。镇中学离拦河坝有二里之遥,但地势低洼,雨水倒灌,两天功夫,
操场上水没脚踝。没用学校通知,学生们就自动停课了。
    专政路弥漫着一股下水道的气味,求欢的猫在雨天哀叫使人十分烦躁。田鸡油
漂浮在水坑里,人家的屋子又出现檐除了。专政路一百二十三号的院子里长出了狗
屎一样的青苔,罗云的卧房弥漫着草药的味道。罗云每天门在屋子里,连解手都在
室内,然后从后窗泼出去。她恐惧院子里的苔藓,她害怕自己走出去会踩上那滑溜
溜的东西。不踩不行吗?不行,她以为自己只要一走出门口,苔藓就会自动移到她
的脚底下,摔她个仰八叉,连想一想,她都腿疼。
    她的担心很快被验证为并非是多余的。中午,她看见罗小敏穿着一双大人的雨
靴,戴着一顶旧草帽,晃着两条小胖腿出现在院子里,她叭叽叭叽地踩水,蹲下身
捉青苔上伏着的三叫驴,三叫驴是类似蝈蝈一样的昆虫,肚子比蝈蝈小,叫声粗糙。
小丫头摆弄着那只被雨水打懵了的昆虫的翅膀,用嘴吹了吹。这时,一道闪电忽然
划过南天,雷声紧接着来了,地动山摇地一声响。罗小敏骇得张大了嘴巴,然后哇
地哭了,她扔掉手里的虫子,转身往屋里跑,没转回身,她就摔倒了,嘴巴触到地
面,泥水糊住了她的后半声哭叫。徐立群叫骂着走到院子里,抬手打了女孩几巴掌,
“不让你出来你偏出来,你找死啊?”
    罗云觉得徐立群真丑,她随手关上了窗户。
    罗小敏高烧不退,经诊断,她患了严重的肺炎,需要住院治疗。徐立群烦躁地
回家去取一些衣物和看护用品,她抱怨几个丫头没用。
    “这个心我操够了,”徐立群说,“说不定哪天我就嫁个汉子,把你们扔下自
己过。”罗小花正对着镜子徐眼影,她想弄得迷离一点。徐立群伤心地说:“你妹
妹住进医院里,你还有心思臭美,去柜子里给我把那条新毛巾找出来。”
    “你有完没完,嫁汉子嫁汉子,从小我就听你说。”罗小花气呼呼地扔开两毛
钱一支的眼线笔,边翻柜子边嘟囔,“人家肯不肯要你还两说呢!这两年人家怎么
不理你了?就是受不了你的脾气。”
    徐立群吃惊地看着二女儿,“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你说的人家是谁?”
    罗小花有点害怕了,小声分辩:“我又没说什么。”
    在厨房淘米的罗小梅走进屋,把罗小花拉开,“去替我烧火,妈,我替你去医
院吧。”
    徐立群没应声,她在想别的事,她想陆朝臣真的有半年时间没找她了,他不能
说把她甩了就甩了,她得报复他,让他赔偿经济损失。
    徐立群白天黑夜地守在医院里,顾不上做家务,好在罗小梅任劳任怨,让她放
下半颗心。罗小梅不肯让妹妹干活,罗小花就有了更多的难以打发的时间,住在院
子里的姑姑也令她厌烦透顶。姑姑的脑子一定是有毛病了,她化妆的时候,罗云总
是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阴郁地说:“要出事了。”
    又说:“大水真应该把这个镇子淹了,冲得一点不剩,今天广播又没叫,该死
的水,是不是消了?”
    广播站恢复了正常播音,这说明水已经有了消退的迹象。罗小花来到街上,刚
从堤上下来的一队民工倒提着铁锹,挽着裤脚,疲倦地从她身边走过。有个大胡子
的小伙子故意落在后面装做系鞋带,他只是为了向路边站着的姑娘眨眨眼睛,阳光
下,马路蒸腾着水气,年轻人的衣襟系在前面,露着红裤带,他的裆部也很明显地
隆着,罗小花脸红了。年轻人注意到她的变化,打个口哨,快活地走了,追上他的
同伴说了什么,有几个人一齐回头笑了起来。罗小花感到了委屈,她心里毛草草的,
她想追上去骂他们不要脸。但直到他们走去五金厂后面的巷子,她才向前走去。
    白榆树筛下斑驳的光亮,专政路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水灾显得十分遥远。罗小
花在电影院门前买了一包五香瓜子。她记起十几年前一个炎热的下午,她走过闷热
的街道,到电影院门前看热闹。电影院的售票口挤满了人,他们在争购电影票。电
影的片名叫《卖花姑娘》。售票口的玻璃被挤碎了,有几个人竟踩着下面的人的头
和肩膀往前冲。后来就发生了流血事件,罗小梅拉着她往回跑,藏在卖冰棍的老太
太身后。过了一会儿,一个满脸是血的男学生跑来,买了只冰棍,就蹲在地上吃起
来。卖冰棍的老太太关心地劝他去医院,他满不在乎地说:“反正我买到票了,十
二排十号,绝对是个好座号……”
    “真有意思,好座号。”罗小花吐出一个发苦的毛嗑儿。电影院的广告牌上写
着行粉笔字:“因抗洪抢险,放映工作暂停”。罗小花失望地往回走,阳光太热,
卡车辗过柏油路面,发出嚓嚓的响声。
    罗小花想回家去睡一觉,太阳晒得她昏头昏脑。她懈怠地往回走。这时听见后
面有人喊她,回头,只见陆朝臣提着一包熟食和两瓶白酒走来。
    “去我家看电视吧,”老陆说,“今天下午有个美国西部片。”

    那天是六月份的一个星期六,那天在专政路居民的记忆中是一年里最热也是最
长的一天。太阳迟迟不肯下山,人们想起了一九六八年红卫兵们在博物馆门前的白
榆树上挂着的红纸糊就的红太阳——一盏鼓一样的灯笼。纸糊的红太阳照耀了四个
夜晚,便因为守卫在树下的红卫兵打了瞌睡,风吹倒了蜡烛,差点酿成火灾。
    警报彻底解除了,最后一批护堤的工人撤回镇里,铁锹和其它的工具划过街道,
聒噪声特别刺耳。田小脚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露面了,这个晚上她沙哑的声音又响了
起来,她在呼唤她的小脑袋孙子。半年前,又一个小脑袋死掉了,田小脚只剩下一
个孙子了。她的声音和街上的喧闹声混杂在一起,时强时弱,像用旧了的高压锅释
放的热气。
    罗云坐在院子里的白榆树下,看着满天飞舞的蜻蜓,摇着蒲扇驱赶着等不及夜
晚来临的蚊子。罗小梅坐在姑姑的对面,细心地摘着上午买回来的一捆水萝卜缨子
和两扎涝了水发黄的生菜,她想再买点泥鳅就好了,涨水使市场上鱼价降低了三分
之一。
    “护堤的人不该回来,到不了天亮又要下雨了。”罗云忧心忡忡地说,“你听
到雷声了吗?”
    罗小梅抬起胳膊赶开落在盆沿上的苍蝇,她感觉一阵恶心。
    “你会听到的。”罗云肯定地说,“我腿又开始痒了,我的腿一痒就要来雨,
好几年了,从来没有错过。”这天晚上,罗云忽然关心起罗小花,“那个丫头怎么
还没回来?”
    罗小梅烧好饭,做了一小锅土豆汤,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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