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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世浮生-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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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春天的夜色:范正章带着三万元,先自去他准备与蒋德仕做肮脏交易的地方——一品茶庄,阮蓉带着卞成龙到蒋德仕正吃饭的一家酒楼迎接。
这一天注定对范家是一个灾难降临的日子。而灾难来临时,世界上总是有些人能够提前感应的。这就是天人感应。尽管这种现象到现在仍然没有找到科学根据,但它确确实实存在着。就像这个夜晚,当范正章在一品茶庄端着小如白酒杯般的迷你茶杯,品着清香爽人的高级茶时,他突然接到了老父亲的电话:
正章,正章,我……我……我们家……要出……事情了。老父亲费了好大劲才结结巴巴地说完这句话。
为什么?范正章在明白老父亲是猜测时,不以为然地问道。
我们家供的开光佛像昨天夜里平白无故从墙上掉下来了,玻璃都碎了。老父亲战战兢兢地说,中午我跟你妈给佛像重新装了一相框,上香时,饭菜里的筷子插了两次,都倒了。
爸爸,你那是迷信,根本不会有什么事。你就放心吧!范正章这么说的时候,不知什么原因突然联想起了昨夜万长青自杀的事情,一时间心里充满了某种极不舒服的滋味。
正章,你听我说,老爷子根本不听范正章的劝慰,仍然充满恐惧地说,正章,我刚才给你姐打电话,给孙梅打电话,一个人都找不到。她们都不知道上哪儿去了。你知道不知道?
范正章的心里突然“咚咚咚”跳得极快,一种说不清的恐惧油然而起,就像父亲声音里的恐惧突然注入到他的身体里一样。他不得不用手捂着胸口,一口口向外长长地喷着气,来平息跳动过快的心脏。父亲还在电话里喋喋不休地说着,春节时开光佛前的筷子掉了三次,大年初一早上的饺子煮破了半锅等。范正章虽然一直不相信父母的迷信,但今天,面临昨夜万长青的自杀,面临上午他工作上出现的麻烦,他不得不低下头,开始分析他们范家将面临的问题。
在劝慰父亲放心以后,他开始拨打范正纹的各种联系电话,在所有联系均不通后,又开始拨打孙梅的电话。他整整拨了十几分钟,这两个女人像约好失踪似的,没有任何回音。
就在这个时候,蒋德仕打断他的电话进来了。阮蓉与卞成龙按事先的约定在喝了几口茶后,先自走了,只剩下了范正章与蒋德仕。
谈话很不顺利,蒋德仕显然已经被重金收买。他不但一口否认与方怡飞的关系,而且仍然一口咬定他是范正章的人,绝不会帮别人。即使范正章当了总经理不给他任何好处,他也不会忘恩负义。
在听到这些虚伪的表白时,范正章的心差点气炸了,他在心里一遍遍骂着“狗日的蒋德仕”的同时,一遍遍告诉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还得装出一副把他看成心腹的样子,问他是否还能像那天晚上他所说的,帮他争取这个岗位。如果成功的话,范正章将在获得这个职务后让他当上一个部门经理,而且是实权部门。现在如果他答应,范正章将首付三万元作为活动经费。说这话的同时,范正章已经把三万元摆在了茶几上。
蒋德仕眼前仅仅亮了一下,就那么几秒钟,范正章全部看在了眼里。在那一刻,范正章一下子明白蒋德仕已经彻底跟他掰了。
蒋德仕没有拿那三万元,他在重新表白一番“跟随范正章,帮他搞掉方怡飞”的决心后,还不忘为自己留着后路,他说只有试试看,成不成就看运气了。然后,他似乎完成了任务一样,满面春风地走了。范正章看着蒋德仕离开的背影,终于将胸中的恶气大声骂了出来:
狗杂种!
夜很深,范正章心情沉重地驾车驶出了华阳。那个晚上,他再也没有回阮蓉的家里,他已经没有心情再与阮蓉谈情说爱了,他的心里除了对前途的担忧,便是父亲那句话所引起的恐惧。
三个小时后,黑糊糊的农场已经在远处慢慢移来,像一座飘移的山丘,由远而近,由小而大,静静地飘到眼前。范正章把车停在农场门口,看着慢慢移开的栅栏,突然发现手在哆嗦。就在他莫名其妙地分析这哆嗦因由时,电话突然响起。他接起电话,顺势瞟了一眼车上显示的时间:夜里二点三十五分。然后,便听见孙梅惊慌失措地大声叫着:
正章,正章,姐出事了!
77
范正章循着范正纹曾经走过的路线,于第二天下午到了孙梅所住的江南小镇。一下汽车,范正章便被江南的急雨浇了个透心凉。他无论如何想像不到,在北方已经暖洋洋的季节,这样一座秀丽的江南小镇竟然能织出这样一个阴冷的雨网,将他对江南所有的好印象刹那间打得七零八落。小镇建在半山上,因此下车再到孙梅所住的宾馆,他整整连奔带跑走了十分钟。当他像个落汤鸡似的缩着脖子,团着身子冲进孙梅所住的房间时,他一下子明白姐姐已经完了。他站在房屋中间,看见了什么?
范正纹正坐在冲着屋门的沙发上,双眼空洞地望着他的身后。除了满脸的茫然外,整个身子和姿态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优雅挺拔了,她的上身整个佝偻着,几乎将前胸后背陷进了沙发里。而身上那件开衫外套,正拖着一长一短的两个衣襟在身体两边耷拉着。
范正章连脸上的雨水都顾不得擦,一把攥住范正纹的手摇了起来:
姐,你怎么啦?姐!
范正纹茫然地收回眼睛,看了范正章一眼,在她的眼珠转动时,范正章才发现范正纹的脸上仍然一片茫然。范正章再一次大呼小叫起来:
姐,你到底怎么啦?你说呀,我会帮你的,不管多大困难,都会过去的。
范正纹将眼睛定到范正章的脸上,似乎想告诉范正章什么。范正章的整个身体立即紧张起来,脸上充满了期待的神情,而站在身后的孙梅也一步挤过来,蹲在范正纹的身前,等着范正纹说话。一分钟过去了,范正纹终于张开了嘴,只是声音像蚊子一样。她说:没什么。
孙梅长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大声嚷嚷,姐,有什么难过的,你就告诉正章不行吗?严严已经找到了,态度转变多了,还有什么让你如此难过的呀?
范正纹看了一眼孙梅,再一次将眼睛看向了门外。整个神情一如范正章刚来时的样子,茫然而痴呆。
范正章终于把注意力放到了孙梅身上,开始听孙梅详细讲述寻找严严的经过。
孙梅永远无法忘记那个可怕的时刻,当范正纹接听完一个电话一头栽到庙院的青石板上时,孙梅记得范正纹那件白色外套上黑绿黑绿的苔藓,正带着黑泥在她的身上流淌。而她身前那黑红的鲜血画就的雄鸡样子,正与它交相辉映,像一幅惨烈的画面,深深刻在了孙梅的脑海。这些其实并不是孙梅最怕的,当孙梅向范正章讲述那个晚上的过程时,她显然被一小时后醒来的范正纹的表现吓毛了。
按孙梅的话,范正纹完全疯了。她有着常人难以对付的力气,像个大力士一样,推开几个尼姑,然后以难以捉摸的速度,一溜烟冲出了寺院。想起那个追赶的过程,孙梅不停地用手抚着前额的几缕头发,仿佛追累了在擦汗一样。她已经想不起追了多长时间,更想不起摔了多少个跟头。当她终于喊破嗓子也没有让范正纹停下以后,她几乎是哭着在前进的。毕竟范正纹跑得太快了,在风雨声超过孙梅的哭喊声后,孙梅发现自己丢失了范正纹。好在山上一座宾馆里的几个游客在听见孙梅和尼姑们大呼小叫时,也追了过来。
孙梅在说起找到范正纹时,满脸的泪水里透着庆幸:
人的阳寿是有定数的,姐姐终究没到时候,否则真的就完了。孙梅说,当他们四散寻找时,突然听见风雨声中有一个模糊的“咯吧”声传来,显然是某个树杈断了。然后他们向着声音跑过去,看见了断在地上的树枝,以及倒在地上的范正纹,还有范正纹脖子上的腰带。
一切全明白了,范正章知道姐姐是因为万长青的自杀而绝望。
让姐姐好好休息休息吧,范正章嘱咐孙梅道,他知道范正纹这些年活得太不容易了,婚姻的不幸,女儿的出走,今天又遇仕途的坎坷,特别是万长青的自杀,可以说这一系列的打击已经到了范正纹的承受极限。他不知道万长青与姐姐的关系到底有多深,在一些官场的非正式言论里,他曾偶尔听到过只言片语。从现在姐姐的反应,尤其是姐姐也采用腰带自杀的方法,他明白姐姐是深深地陷了进去。因此,现在最好的方法,是让姐姐在这个远离是非的小镇,好好调整一下。
怎么调整呀?孙梅困惑不堪。
说起调整,到底什么是调整,如何调整,范正章发现自己也是一脑子空白。是啊,姐姐怎样才能调整过来呢?如何才能忘了这件事?或者如何才能从这件事的阴影中走出?他们谁都没有具体的办法。探讨到最后,范正章也只好告诉孙梅说,让范正纹多睡觉,多散步,愿干什么就干什么,愿去哪就去哪,不要过多干涉她,不要强迫她说话,不要强迫她出门或者回家等等。另外,范正章决定,第二天一早上山把严严找到,说服严严回来,起码还俗,陪陪范正纹,或许范正纹会好的更快一些。
经过一段时间的分居,也许是眼下的困境,孙梅与范正章相处得像朋友一样。孙梅对于范正章说的一切几乎像过去一样言听计从。因此晚饭后,当范正纹一声不响地走出宾馆时,孙梅与范正章几乎不约而同地相互看了一眼,然后像约好一样,没有做出任何制止行动,只是远远地在她后边悄悄跟随。
雨完全停了,整个江南小镇清新凉爽,吹在脸上的风像山间的小溪干净透明。街灯不多,行人也很稀少,放眼望去,空中银白的月光,洒在街道上,使偶尔矗立在街角的昏黄街灯显得孤独而卑微。范正纹就在这银白的月光下,随着自己孤单的影子踽踽独行,像一只疲惫的流浪狗,在深夜的街头茫然行走。范正章与孙梅在远处默默跟着,不时交换着彼此越来越疑惑的眼神。因为范正纹在走过小镇的最后一个街口后,径直奔镇外走去,而且踏上了一条上山的青石板小路。
孙梅悄悄告诉范正章说,这就是那条通往严严修行寺院的小路,也是通往范正纹出事的那座山的小路。
夜已经深了,整个上山的小路不见任何行人。除了山林里偶尔传来的动物叫声外,便是林子里时大时小的风声了。孙梅心里一阵阵发紧,深山隐藏的某种躁动,以及深夜正在彰显的某种神秘,使她头皮阵阵发麻。她终于忍无可忍,决定拉起范正章,奔跑追上范正纹,制止她的前行。
范正章起初与孙梅一样,感到应该适可而止了。但是当前边姐姐身影在这深山的夜里显得越发的孤独和弱小时,他突然想知道姐姐的心里此时正在想什么?她准备去哪里?在他的印象里,范正纹自小并不是一个胆大的人,而当今天,当她独自一人行走在深夜的山路上时,为什么能如此自如呢?一定有些什么东西,是姐姐的心结,也许只有在这深更半夜的时候,在四处无人的地方,她才能够释放自己,才能够露出心事。于是,他一把揪住孙梅的胳膊,让她停了下来。然后,小声说:
看姐姐要做什么?也许我们从这里可以找到调整姐姐精神状态的突破口。
路越来越远,林越来越高,两边高大的树木几乎挡住了周围的一切。孙梅紧抓着范正章的胳膊,双眼紧盯着前方那个越来越远的身影。
在银白色的月光下,范正纹的头顶一耸一耸,而且频率越来越快。就在他们两个面面相觑,相互用眼神彼此询问的时候,他们再往前看,发现那个身影一下子变小了,紧接着不见了:原来范正纹在奔跑,而且跑出了他们的视线。
坏了,范正章惊呼一声,像大梦初醒一样,扯住孙梅,立即拔腿狂奔起来。几分钟后,当他们跑到范正纹身影消失的地方时,看见前方的山路,正一分为二,向左一条,向右一条,均泛着青白的光,不见一个人影。
没了!孙梅压着嗓子“哇”的一声坐在地上哭了起来,这怎么办呀?
范正章站在孙梅身旁,转了两圈,停了下来。他一把揪起孙梅,急促地问道:孙梅,想想,严严在哪个方向,姐姐出事的地方在哪个方向。
孙梅的哭声戛然而止,她一边擦着泪水,一边左看右看,辨认着方向,最后终于确定,向右的一方是严严所在的方向,向左的一方是范正纹出事的地方。
你确定是这样,范正章严厉而坚定地问道。
没错。孙梅用力点着头。
孙梅,快带路,到出事的地方去。范正章拉起孙梅,冲向左边,并且同时开始大声呼喊起来。
不知喊了多少遍,也不知跑了多久,当孙梅终于带着范正章找到那个地点的时候,他们看见范正纹像一个孤魂野鬼一样,正站在那棵枝叶繁茂的树下,手攥着一根系在树杈上的皮带,对着他们傻笑。不知是脚下绊了一下,也不知是吓得腿软了,孙梅在看见范正纹的一刹那,突然“嗷”地叫了一声,一下子趴在了地上。而范正章在冲到范正纹身边,将她手里的皮带夺下后,范正纹却“嗖”的一下跳到了树后。让范正章奇怪的是,范正纹是那样灵巧,就像一只在树上跳来跳去的猿猴一样利索。范正章头皮发麻,他试图去抓住姐姐。在他踉踉跄跄地迈过脚下的草藤树枝,冲到姐姐身边后,姐姐突然指着旁边一棵一人多高的黑糊糊的松树,说了一句话,而这句话差点把他吓死。那时,范正纹脸上突然显现过去常有的优雅和端庄,她说:长青就在旁边等我!
78
范正纹的精神出现了异常,这是范正章和孙梅不得不承认的事实。那个晚上把范正纹带回宾馆后,范正纹再一次进入了抑郁状态。她大多时候睡觉,发呆,偶尔也有沉思的时候,几乎不说任何话,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当她爬到山上,来到那棵出事的树下时,她的脸上才出现以往的优雅和端庄神情。之所以如此姿态万千,范正章与孙梅发现那是她以为万长青就在这里,所以她活在万长青的情结里,活在万长青的时代里。这种情况,自那晚之后,范正纹又曾经两次在夜晚溜出去,跑到山上的那棵树下。多亏孙梅的警惕性高,才没有酿成可怕的后果。为了让范正纹摆脱那棵树,摆脱万长青的情绪,范正章在对严严做了几次工作无果后,终于暂时放弃了对严严的劝说。特别是早上韩之凤的一个电话,说方怡飞正在大肆活动时,他才最后决定带着范正纹迅速离开这个小镇。
这是一个伤感的旅程,一个抑郁病人,一对恩怨夫妻,在一起坐汽车,倒火车,倒飞机,整个过程除了坐车,候车,吃饭,就是睡觉,几乎所有清醒的时候都一直近距离厮守,没有交谈,没有微笑,除了对病人的关心,对前途的担忧,恐怕就剩下难以掩藏的怨恨和漠然了。而当范正纹第一次睡着的时候,范正章终于无意中对对面坐着的妻子产生了分居以来的第一次审视。
这是多么可怕呀!范正章突然发现,孙梅已经完全变了,过去那个伶俐、聪明、漂亮、年轻的孙梅已经彻底消失了,坐在他对面的女人肥胖,丑陋,笨拙,衰老,几乎各种难听的词语完全可以不加修饰地用在她身上。她也在睡觉,也许照顾范正纹太累了,也许趁着范正纹睡觉的时候抓紧休息吧。她闭着眼睛,双下巴吊垂着,肥胖的脸一边挤歪着,就连呼出的气息都显得粗重沉闷,像个壮汉一样,尤其是肥厚的肚子层层叠叠着,在范正章的脸前,像山上的层层梯田,简直惨不忍睹。也许太震惊了,范正章坚硬的内心突然间松动了,就像坚硬的冰层上被人撒了一把盐,开始一点点的融化。这是他的妻子吗?是当年那个娇小美丽的女人吗?她怎么变成这样了?是什么时间开始的?为什么变成这样呢?
也许是心灵感应,也许是女人的直觉,在范正章一眼不眨地盯着孙梅丑陋的身体时,孙梅突然哆嗦了一下,睁开了眼睛,并且第一眼看向范正章。她看见了什么?她心里哆嗦着,并且用力分辨着范正章眼睛里的东西:那是他们分居以来范正章第一次盯在她身上的眼睛,而且这眼睛里已经不全是冷漠和敌视了,它里边多了一些她熟悉的善良和同情,甚至爱惜呀!她是多么熟悉他呀,她了解他现在的心理,他在为她难过。于是她的眼里有了泪花,她没想到这个男人还能给她这份怜惜,便幽幽地说:
是不是我挺丑挺老,吓着你了呀?
范正章发现自己的失态,急忙把眼睛从孙梅的肚子上收回,用低沉的声音,不假思索地、充满关心地问了一句: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子了?
一刹那,孙梅对着范正章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回答。几秒钟后,孙梅一跃而起,笨拙地扭着身子,疯狂地挤出了座位。她紧紧捂着嘴巴,仿佛怕嘴巴里吐出什么东西似的,眼睛里却早已热泪盈眶。她就这样凶猛地在过道里挤着,跑着,不顾旁人的议论,歪歪扭扭,磕磕绊绊地冲出车厢,冲过列车接头处,最后冲进一间厕所。门在她巨大的掌力下“咣当”一声碰上后,她站在卫生间里终于咧开嘴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范正章那句“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呀?”不停地在耳边响着。是啊,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子呢?这样肥胖,这样丑陋,这样恐怖,为什么呢?为什么如此糟蹋自己呀?万一哪天范正章想回来的时候,我这个样子怎么办?到此时,她才想到这样一个严重的问题。是啊,有许多男人在精彩的世界里玩累后,都要回家的。而这一天,我怎么没想到呀?我真笨呀?孙梅痛心疾首,悔恨交加,不由得攥紧双拳,向着自己变形的脸,肥胖的身体,开始猛烈地捶打。
不知过了多久,厕所门上的敲击声越来越响了,还伴有急促的喊叫声。孙梅终于回到了现实。一分钟后,双眼通红的孙梅低眉顺眼地从厕所走出,一脚迈进洗手间,用哗哗的清水洗净了刚才的情绪。
唉,真脆弱。也许人家就那么一问而已,你为什么就联想那么多呀!孙梅走回座位的时候,看着表情已经恢复以往神态的范正章责备自己说。
回到华阳已经是傍晚时分了,范正章直接把范正纹带回了他曾经与孙梅的家。经过商定,他与孙梅达成一致意见:暂不送范正纹到精神医院,也许这不过是范正纹经受严严和万长青双重刺激,一时精神异常而已。当时间慢慢过去,这些事情慢慢淡忘后,也许就会恢复的。在这一段时间,范正纹暂且不上班,住在孙梅家里。孙梅也请了长假,专门陪伴范正纹。
一切安排就绪,范正章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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