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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世浮生-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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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孙梅睁大眼睛辨认,想搞清楚这些看似相同的脸里边有没有严严时,门口一个看似年长的尼姑站起来终于发话了:
施主,你有什么事情吗?
孙梅想说我要找人。可转念一想,又改口说,没什么事儿,只是看一看。
那就请看吧!尼姑重又坐下,闭上了眼睛。
孙梅再次把眼光瞄向屋内,这时她发现一个尼姑的背影正从那两排尼姑中脱离开来,悄无声息地向屋子深处走去。那是一个瘦削却高挑的身影,宽大的衣袍里仍然掩饰不住孙梅已经熟悉的身影。孙梅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下意识地大喊起来:
严——严!严——严!
没有应答,那个背影不等孙梅的喊声落地,便消失在了屋后的黑暗之中。情急之下,孙梅一脚迈过门槛,以一副冲刺的姿势向屋内追去,却被门内两个尼姑拦了下来。
范正纹终于走了进来,站在脸色黄暗的尼姑们附近,她的心中像刀绞一样痛。难道这就是她女儿的样子,难道这就是她女儿的未来:黑暗的小屋,静僻的院落,孤独的木鱼声,枯燥的诵经,还有的就是这一天天的重复。
不,严严,你不能这样葬送你的青春啊!范正纹终于支撑不住坐在了这个厢屋门前的跪垫上。
黄昏一点点降临小院,与整个小院的青砖慢慢融合成一帷巨大的黑幕。直到屋内灯光燃起,严严仍然拒绝出来相见。范正纹已经在香案前烧了十炷巨香,向功德箱捐了一千元,在跪垫上跪了半个时辰。到尼姑们开饭时候,范正纹终于等来了结果——那不是严严的出现,是严严的信:
妈妈,你走吧!你已经知道了,我很好。人各有志,不要强求我了,如果哪天我想通了,也许会还俗或者回家的。
范正纹与孙梅坚持在尼姑院留宿了一夜,到第二天,她们仍然坚持等待奇迹发生。到傍晚时分,她们等待的严严没有出来相见,反而等来了一个无比可怕的消息:
万长青自杀了!
75
消息是万长青的秘书打电话传来的。那时范正纹正站在小院前望着严严所在的厢房,眼巴巴等着那个老尼姑的消息。雨还在下着,越来越细,犹如香火前缭绕出的香烟又轻又柔。站在雨中,范正纹的头发上已经蒙上一层细细的水珠,不细看,俨然一层薄薄的白霜。就在这时,她的电话突然响了,尽管信号很不好,她还是断断续续听清楚了:
万长青在前天夜里,用自己的腰带套住脖子,系在床头自杀身亡!
范正纹站在雨中,为这个消息整整愣了几分钟之久,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万长青,那个男人,那个让她第二次倾注了全部爱情的男人在前天夜里,也就是在她启程来寻严严的那个夜里自杀了!
没有泪水流出来,因为泪水在此时已经什么都不是了。范正纹静静地站着,突然觉得自己的整个身体全部静止了,包括心脏,包括身体里的血液,以及从生下来便不断流淌着的意识。直到此时,她才发现一个活生生的人能够像死人一样停止一切活动,能够像突然关掉电源的机器可以全部停顿。就这样站着,无声无息,无影无形,无思无念,无痛无苦,任雨水刷遍,任山风吹透。一秒,两秒,三秒……范正纹终于回来了。而回来后的范正纹听见了什么?她听见一种从未有过的声音像一股旋风正从她的体内深处,由远而近,由弱渐强,飞旋而来,瞬间便以一股势不可挡的力量冲向她瘦弱的身体。在这种巨大的力量撞击下,她终于感觉身体全部活了起来。与此同时,心脏里的血液像遭遇狂风般突然掀起了滔天骇浪,伴随着铿锵的敲击和轰鸣,开始疯狂地奔腾和撞击。她知道肯定有一股红得发黑,蕴藏着极大能量的血液正在汹涌而来,撞击她薄弱的胸腔,甚至要冲毁她的身体。范正纹闭上眼睛,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
让它来吧!让她撕毁我的胸腔,撕毁我的身体吧!
一浪高过一浪的血液力量在不停地壮大,那滚滚而来的轰鸣让范正纹兴奋不已:
让它快来吧!让它毁灭我吧!
夜幕突然罩住小院,罩住周围,范正纹感觉自己就像一瞬间被装在一个密不透风的黑色布袋里,胸口在窒息,毛孔在流血,四肢在断开,身体在撕裂。孙梅站在范正纹跟前,疑惑地看着发生在范正纹身上的一切变化。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变化,范正纹脸上的风云变幻,像极一场残酷的战争场景。当孙梅在努力分辨着范正纹到底发生了什么时,她看见范正纹的身体向左右摆了两摆,又向前后晃了两晃。然后像一棵被伐断的树,一头栽到了小院的青石板上。在她趴伏的身前,有一口鲜红的血液溅在青石板上,那图形正像一只被捕杀的鸡,支棱着毛发在地上展示着生命终结的残酷和无奈。
一个小时后,范正纹终于在一个老尼姑的调理下清醒了。她看着眼前的一切,终于回忆起昏睡前所发生的事情——万长青自杀了。到此时,她才明白,这个男人不但走了,而且给她留下了永远都无法抹去的伤痛。伤痛,又伤又痛啊!我怎么能够消受,我怎能呀!
范正纹冲了出去!她打掉孙梅端过来的茶水,冲开老尼姑的阻拦,在碰翻了一个细高的香桌后,一溜烟似的奔出了尼姑小院。
夜无比黑暗,山无比寂静,冲进树林茂密的山间,裹进细沙般的冷雨中,范正纹感到心头有着前所未有的麻木。她爬上一处山头,又走下一处山头,再爬上一处山头,又走下一个山头。她几乎是一溜小跑,没有停歇。起初还能听见后边孙梅等人的叫喊,半个小时后,范正纹发现她们的声音全部消失了。
范正纹仍然在奔跑着,虽然脚下坎坷不平,身上寒气阵阵,但她仍不想停下来。不管前面是什么,也不管路上会遇到什么,她都不怕。山越来越险,林越来越密,天越来越黑,路越来越窄,有各种啁啾的声音或远或近地鸣叫,有各种奇怪的吼叫哭号时隐时现地响起,都没有使范正纹的脚步缓慢下来。半个小时过去了,她还在跑,在拼命地奔跑,其实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连脚下碰到石块,几次踉跄,她都没有停下来。也许唯有这样,她才能忘记自己是谁,忘记眼下的处境,忘记那个男人。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前方的路突然消失在树丛里,一片茂密的树林,像黑色的墙挡住去路时,她才停下。
喘声如牛,眼冒金星,范正纹看着周围黑糊糊的夜,两腿一软一屁股瘫在了地上,确切地说是瘫在几块硬如钢铁的石块上。钻心的疼痛传来时,她一下子闻到了清新冷冽的山风,正夹杂着某种说不清的神秘气味渗进她的身体,一时间脑子清醒百倍。她想起了一切,想起了万长青。
这是一个多么聪明能干,生机勃勃的男人呀,一个多么让她爱慕敬仰的男人呀,一个让她倾注了多少心血的男人呀?她为什么突然间就倒下了?
范正纹哭了,在听说万长青自杀后第一次放肆地发泄着自己的眼泪和号啕声。
雨时密时疏,风时大时小,当脸上的泪水和着雨水不停滴进嘴里时,范正纹品着咸涩的泪水,突然间开始放声质问:
万长青,你在哪里?
万长青,你在哪里?
万长青,你听见我在喊你吗?
哭泣的声音拖着长长的尾音在山间缓缓震荡,一波一波消失在风雨交织的山夜里。她仰头茫然看着眼前的夜,突然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轮廓正在树枝间慢慢飘移。在那一刻,在她还没有分辨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开始变得僵直起来。她低下头,用力擦了擦眼睛,再次将头抬起,透过黑暗的夜色,透过细沙般的雨雾,向那个熟悉的轮廓显现处再看过去。
那是什么?
那是一张脸,一张熟悉的脸,万长青的脸!
她清楚地看见那张脸上那双熟悉的眼睛,那双熟悉的眼睛里熟悉的神情!
啊——啊——范正纹大睁着眼睛,下意识地支起身子,站起来,一边本能地叫着“万长青!万长青”!一边向那个飘移的人影走过去。
脚下变得柔软如棉,眼前变得如云如雾。范正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走着,就在她对这个熟悉的脸伸手可及时,脚下突然一软,她再一次摔倒在地。
没有一丝犹豫,她像弹簧一般迅速跳起,再次冲向那个人影。可是当她冲到刚才那个人影所在的地方时,她发现伸手抓住的不是万长青,而是一枝肥叶繁茂的树杈。
啊!万——长——青——范正纹第三次瘫坐在地,并且开始撕心裂肺地大哭。哭声响彻在深夜的高山老林,一波波声浪像山雾般向远处不断弥漫伸展,遇上山岩便会像弹簧般弹回,把本来就疯狂的哭声搅得混乱不堪,整片山林更显凄惨恐怖。范正纹眼睛半张半合,对眼前的一切视若无睹,只是执著地寻找刚才那个模糊的人影。只是几分钟过去,在她没有任何收获的时候,却想起了一个可怕的事实:万长青是在她离开华阳的那个晚上自杀的。
这是怎么回事?范正纹突然停止哭声,自问道。
他在寻找我呀!
一旦发现这个答案,范正纹顿时伤痛得肝肠寸断,她从不曾想到这个男人的死亡能让她产生如此的震撼。到此时,她才意识到她对这个男人的爱是如此深。她想念他的雷厉风行,想念他的超常才智,想念他对她的呵护,想念他对她的热恋。她不禁问道,在这个深夜,万长青,你是否就在附近?如果你在附近,是否是因为孤独而想念我?如果你想念我,那么,我爱的男人,你是否愿意走出来,让我看见呀?
什么都没有出现,万长青也没有走出来。范正纹在等了几秒钟后,才发现自己此时此刻比任何时候都想念他,想亲近他,亲他的脸,亲他脸上硬硬的胡楂,亲他胡楂下厚厚的嘴唇。尤其想紧紧抱着这个男人的身体,让他与她一起迎接未来的一切。当这个念头逐渐演变成强烈的饥饿,在身体里四处流散时,范正纹仿佛又看见前边树影里那个熟悉的身影向她展开的熟悉微笑。她突然明白了:万长青一定就在附近等着。而他们由于身在咫尺,却相隔阴阳两界,因此难以相聚。她泪流满面地自问着:一条腰带真能结束你的生命吗?如果真能结束,万长青你是否正在通往阴间的路上踽踽独行?如果是这样,这条路是否也一如我刚才所走的山路,黑暗、荒凉、孤独、恐怖?如果可怕,你是否愿意我与你为伴呢?
没有回答,范正纹倾听着,什么都没有听见。她想他是默许。
既然你默许,我如何找你呢?范正纹再一次问道。
腰带呀!范正纹的脑里突然闪现出脖子缠着腰带的万长青样子,一时间茅塞顿开:既然一根腰带就能解决一切,那么,我还等着干吗?
范正纹心中突生一片兴奋之情。她立即站起身,解开自己的腰带,像系腰一样穿进去,形成一个套。然后撕下衬衫上一条布,用布将腰带一头系到树杈上,就是那根万长青影子显现的树杈。她要效仿万长青,如此这般,也许能与万长青走上一条路。
范正纹系好裤子上的扣,然后留恋地望了望周围黑糊糊的夜,一头钻到了腰带圈里。在意识滞留的最后一刻,范正纹喃喃着说:
长青,你等着我,我马上到。

·21·

 方荻 著


第二十二章
76
在孙梅到江南小镇寻找严严下落的时候,范正章所在的农业厅机构改革正进入第一道程序——三十个处长岗位的竞选。这个竞选的程序是先报名,由候选人进行竞职演说,然后由评委投票。其中评委包括厅长和副厅长四人,党委班子二人,职工代表三人。范正章所报的郁香乳品公司总经理职务,除范正章外,还有两个申报人:方怡飞,郝健。对于俩人的实力,范正章在进行考察和衡量后,已经觉得这个职务非自己莫属。多年的经验尽管让他觉得官场凶险,但他还是认为,这个具有挑战性的职务,绝对不是一般追求仕途的人能干得了,或者干得好的。因此,无论是资历还是经验,无论是学识还是胆识,范正章都具有其他二人所难以比拟的优势。尤其让他自信的是,由于这个职务的特殊性,它既不比一般的厅里处长,干好干坏区别不大,也不比一般的政府官员,有无才能不重要,因为它是一个品牌,它需要赢利,需要打拼,特别是需要做得更大,因此他相信,为了这个品牌,为了这个品牌的前途和郁香的未来,厂领导们也不会把他拿下。
所以,在这段时间里,他在规划着郁香未来几年宏伟蓝图的同时,放心而大胆地变换着与阮蓉幽会的花样。在这样的春天里,在大地萌动,万物生情的时候,因为自信而带来的大意终于为范正章的前途埋下了苦涩的种子。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更何况挑战在即,范正章却像一个被宠坏的少年,被自身所罩的花环与荣誉遮蔽了双眼,从而忘掉了官场险恶。他一下子惊醒了。而这一惊醒使他一时间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他不知道这个被偷拍的照片会在哪个时段等着他。要知道,现在离竞争演说只有一个星期了。因此这些照片必须被截住,绝对不能传出去,否则他就完了。而这些照片到底是谁拍的呢?他日思夜想,脑子几乎陷在一个泥淖里不能自拔,直到在一个深夜噩梦里惊吓至醒,他突然想起蒋德仕一个月前造访他时所提的搞掉方怡飞的手段。
狗日的!范正章像一只蚂蚱猛地一弹,跳下了床。
一分钟后,他拨通了蒋德仕的手机,他要与蒋德仕做一笔交易。遗憾的是,几秒钟后,手机里传来“你拨叫的电话是空号”的声音。只听他大叫一声“完了”,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天不亮,一夜未睡的范正章已经启程了。他要回华阳,要寻找蒋德仕,要将那些照片截在最小的范围里。但是一切都已晚了。当范正章风风火火地冲进厅机关,坐在他认为厅里最信赖的厅长——孙占山副厅长办公室里的时候,他才知道已经晚了。
孙占山看见范正章已经不像往日那样热情。他没有表情地为他泡了杯茶,然后坐在办公桌后按常理寒暄了一句:今天一早回来,有什么事情吗?
范正章看见孙厅长的态度,心沉得像水中的秤砣。他犹豫了几秒钟,一咬牙开门见山说出了自己的疑问:我想问问改革的事进行得怎么样了?
很顺利!孔占山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看到孙占山的态度不阴不阳,范正章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于是,继续追击着说,我想了解一下竞争郁香总经理职务,我的可能性有多大?
孙占山仍然一副官架子,优雅地抿了一口茶,反问道,你觉得自己有多大把握?
范正章想了想,不做保留地说:看怎么说了;如果公平地说,我觉得无论是经验、资历,还是学识和魄力,我都占绝对优势。特别是郁香是我一手创建起来的,对它的生产和发展,我比任何人都更了解,更有计划和规划。因此,我觉得非我莫属。
听完范正章的话,孙占山没有表情地看了范正章整整一分钟之久,才慢慢回答说,正章,你是我看着成长起来的,所以我想提醒你一句话,无论郁香总经理,还是其他处级岗位,仅凭能力绝对是不够的。我们考察干部除了才能,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就是品德,而这个品德占了很大的分量。因此希望你能把握好自己的前途。至于最后这个岗位鹿死谁手,希望你也不要大意,在认真做好竞职演说的同时,一定要注意形象。
尽管意思很模糊,但做贼心虚的范正章已经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了。他几次走到大厅长办公室门口,都没有勇气敲门进去。大厅长刚刚对他的能力和成绩表示了肯定,而且对他寄予了很大希望呀!在这关键时候他却犯了这样的错误,他如何有脸进去。思索再三,他还是选择了侧面了解。了解的结果却让他增添了更大的担心:有人说他有婚外恋,在人说他正在休妻。有个要好的同事还忧心忡忡地告诉他,有人议论他骄傲自大,突出自己,争名利,争荣誉,甚至说好像整个农业厅就他一个能人,一个企业家似的。
从农业厅机关出来以后,范正章陷进极度的沮丧之中。多日来对郁香总经理职务的自信一下子如一夜秋风加急雨过后的老槐,不剩几片叶子了。正午的太阳在头顶上照着,绚烂无比。周围人群熙熙攘攘,花红柳绿。正是春意最浓时节呀!可我怎么会如此大意呢?范正章坐在车里,捶胸顿足,怨天叹地,不知所措。是啊!怎么办呢?找谁商量呢?姐姐已经完了,她的靠山——万长青已经自杀,他现在还不知道姐姐是否知道这个消息,他不敢告诉她,他觉得她知道得越晚越好。其实,此时此刻范正纹正在山上严严所在的庙里伤痛难过。而万长青自杀的消息也正是由万长青的秘书拨打她手机通知她的。范正章在马路上转了好几道弯后,又想起几个在政府里任处长以上职位的同学和朋友,他在详细思考了他们的能量以及与他们的关系后,发现在这样的困境里,估计他们一个都帮不上他。
去找阮蓉吧!肚子一阵阵咕咕的叫声传来,范正章才发现他从正午开着车已经在华阳周围的马路上跑了三个小时。
找阮蓉吧!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其实也是几年来一进华阳就想找阮蓉的习惯使然。兴许通过阮蓉能找到卞成龙,通过卞成龙就能找到蒋德仕。到此时,他已经毫不怀疑蒋德仕与照片偷拍者的关系了。为了从方怡飞处捞个一官半职,或者一点实惠,这小子完全可能被范正章轰出来后,用他提到的打击方怡飞的手段来帮助方怡飞报复他。只要能找到蒋德仕,用钱重新将这小子收买过来,也许能扭转乾坤呢!这他妈小子是一个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小人,只要钱够了,只要利益和实惠比方怡飞给得多,范正章相信蒋德仕会倒戈。范正章在想到这个卑劣的小人,想到自己准备实施的卑劣手段时,心里一阵抽搐,不由自主地伸手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我他妈的真不要脸!
半个小时后,范正章因为有了对付手段,而重新来了精神。因此,当他踏进阮蓉的门后,已经恢复了与阮蓉往日相见时的热烈。一切又变得美好起来,美酒,咖啡,做爱,到傍晚时候范正章对前途又充满了自信。他首先指使阮蓉打电话给卞成龙,让卞成龙约见蒋德仕。十几分钟后,卞成龙已经像只听话的哈巴狗,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告知阮蓉已经约好。接下来,三人兵分两路,各自拥着不同的心情,踏进了春天的夜色:范正章带着三万元,先自去他准备与蒋德仕做肮脏交易的地方——一品茶庄,阮蓉带着卞成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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