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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留意这些呢,可现在家乡的一切忽然出现在金浩的面前。
金浩是东北的鸭绿江水泡大的。夏日里他和屯里放猪的孩子整天泡在水里,练得一身好水性,宽宽的江面他可以游上几个来回。有时他和爸爸拿着网借条船在江里捕鱼,一网打上几十斤活蹦乱跳的鱼。一年江里发大水,他家的土房子被水冲倒了,大水退后,他爸爸硬是原地盖起新的房子,全家人舍不得离开鸭绿江边那块好地方,后来那一带发生了战争,爸爸带着全家人才离开那里,从此全家人再也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
他在泉水边坐了好半天,才汲了两桶水,躬着腰一步一步向上走去,用绳子扎着的破军衣紧紧地裹住腰身,显得全身都在用力担着两个大木桶。
板房里工人们用一个油桶做了一个大火炉,不断地往里投木头,把工棚烧得暖烘烘的,劳累一天的人们吃完晚饭,昏昏沉沉地睡了。炉里的木头烧完了,板房很快冷下来。
桑来朝蜷缩着身子,紧紧地靠着金浩。他想起来往火炉里投几块木头,可是躺在身边的金浩先起来了,他往火炉里投几块木头,急忙钻进被窝。
“桑大哥,你还没睡啊?”金浩问。
“这板房四面透风。炉火一熄就冻得人直发抖。”
“我心里有事,想和你说说。”金浩拉紧了被角,头探过来。
“你说吧!”
“我想学学俄国话,你说能学会吗?”
“金浩你想得对劲,我也这样想过,不懂俄国话,俄国人当着我们的面呱啦呱啦翻着什么,我们干瞪眼听不懂,这样会吃亏的,你学吧,学会了再教教大伙。”
金浩点点头,缩进被窝里。经桑来朝这一拔动,他的心里好象亮了。他觉得应该跟那个老女人学。她真好!
※ ※ ※
谢尔盖穿着黑色的光皮上衣,高筒的白色毡靴,水獭的帽子歪戴头上。由于连日无事可做,所以他经常喝酒,几天的功夫眼窝中出现了青色,失眠使得脸色苍白,无意中眼睛里充满了残酷的神情。
他看到那些衣服破烂的中国人很难想象他们忍受乌拉尔的寒冷,只要一停下来,他们就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几个人抬着木头步履艰难地在深雪中挣扎,寒冷的空气把他们的号子声压迫那么低、那么沉闷,一张张灰朦朦的脸,唇髭上挂满了白霜,眼睛里流露出极度疲惫的神情。
谢尔盖似乎不明白这些中国人为什么在这样的环境中能够生存下来。他意识到自己的人正是一个骗子,把他们从东方引诱到这恶劣的环境中,让他们以血和汗创造财富。
谢尔盖来到一垛木头前。姜永男和王文江正在那里干活。王文江比姜永男矮一点,干瘦的脸,带着一顶破狗皮帽子,帽檐挂在前面,脖子上结着手巾。谢尔盖心中升起一种可怕的念头,肥厚的嘴唇上漂过一丝微笑。他想看看中国人是怎样完成工作的,他做着手势,示意他们把一根粗木撬到垛上面去。姜永男眉头紧拧一下,强敛着心里的火气,王文江一付无可奈何、沮丧的面孔,他们的目光明显地表达出对谢尔盖的敌意,但他们俩还是服从了。
姜永男和王文江把撬杠插到缝隙中,木头橇动了,但是要把木头抬上去,靠他们的力量显然是不够的,但是谢尔盖不想收回自己的命令。
两个人决定抬一头,他们交替地插着撬杆,用牙齿咬着抿进去的嘴唇,撬杠压入肩头,两只手撑住膝盖,压得全身的关节都在作响。木头的一端终于抬起来。忽然王文江的撬杠断了,姜永男的撬杠还没有来得及补插上去,滑下来的木头压在王文江的腰上。他悲惨地尖叫着,双手乱舞,脸痛苦地歪到一边,呶出的眼睛一刹间闪动着惊骇的目光,接着呕吐出来的鲜血染红的雪地。
忽然间发生的事情使姜永男惊呆了。他先是拼命地撬木头,可是哆嗦的手无论如何也没有力量,他晕头转向地扔下撬杆去拖王文江,可是又拖不出来,于是不知所措地向周围呼喊起来。
谢尔盖恐惧了,他看见出于无端的嘲弄所酿成的恶果,中国人的血在眼前飞溅,映红了他的视线,好象要把他淹没似的。那绝望的惨叫震动着他的脑袋,可怕冲动过去后,他的脑袋清醒过来,开始向后退去,直到被一棵树木绊倒,仰面翻过去,摔掉帽子,连滚带爬跑开了。
“砸死人了!砸死人了!”
人们扔下手里的斧头、锯,朝出事的地方奔去。透过树杈泄下的阳光,使雪更加刺眼,使血更加殷红。桑来朝把王文江抱在怀里,他的血快要流干了,脸色青灰,一瞬间眼睛深陷下去,闪动着生命就要结束的令人可怕的目光。他最后把周围的人看了一遍,当他的同乡杨大海挤进来扑到他身边的时候,他的嘴角撇撇抽动几下,细细的声音说:“大海,回家的时候看看我娘。”
这声音那么低,好象密密山林里吹出来的一丝风,但是却吹到了每个人的心里,每个人目睹这场悲惨的情景,紧紧闭上眼睛,滚下了热泪,心里在被痛苦和恨填满了。
“文江兄弟,你就这样离开了大伙,死得冤枉啊!”他跪在雪地上,揉着那渗透鲜血的衣角,接着用头咚咚地撞木头。
杨大海和王文江是一个屯人,光屁股娃娃时就在一起。那年山东大旱,颗粒不收,两个十五六岁的孩子结伙闯关东来到奉天,在奉天熬了五六年,也没混上一口饱饭,后来一齐当了华工。
姜永男攥着帽子象木头人似的坐在雪地上。他的脑袋里一会儿一片苍白,一会儿一团黑暗,他看见那个俄国人在眼前晃动,那双蓝眼睛在冷笑着,肥大的毡靴踏在王文江的胸口上。他感到尖利的东西深深地刺痛着他,他知道凭自己的力量无论如何是扛不动木头的,是可恶的俄国人逼死了王文江啊!
姜永男看着王文江,他的眼睛里仿佛隐藏着什么急切地想表达出来,他一头倒在桑来朝的怀里。
“桑大哥,是我没有扛住木头……”
“永男,事情明摆,这段木头就是三个人也抬不动,工友们是不会怪罪你的,谁也不会相信你能丢下王文江自己逃命的。”
姜永男从桑来朝那里得到了一点安慰,他抱住桑来朝的脖子哭得浑身发抖。
这些日子里人们渐渐对桑来朝敬重起来。抬木头的时候他总是选重的一头,照顾有病的工友。有人吵架的时候,只要他开口事情就会平息下来。现在他强烈地预感到工友的面前是一条潜伏着危险的路,每个人随时都可能陷入泥潭中,要生存下去,需要的是团结。人们看到他黝黑的脸,两片流露着挑战情绪的嘴唇,唤起工友们对他的依赖和信任。
桑来朝登上木堆看看周围的人,工友们安静下来,仰起脸看着他。工友们衣服破破烂烂,一付难堪的样子,然而他们的内心是善良的,不肯屈服的。桑来朝明白:工友的血洗亮了活人的眼睛,每个人的心里都燃烧着一团火!
桑来朝把帽子攥在手中,用力挥了一下说:“工友们,赵钱孙李出自一个百家姓,来到外国咱们就是一家人,事情明摆着,干的是卖命的活,吃的是半饥半饱,咱们要生存就要把心窝里的火变成一堆熊熊的大火,到那时瓢泼大雨也浇不灭……”
桑来朝觉得自己的嗓子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响亮和有力量,象熔化的铁水带着灼人的热喷射出来。
第五章
第五章
早餐的时候,玛丽娅从阿列克夫和谢尔盖的谈话中知道一个中国工人被木头砸死了,金浩把烧材送进厨房也悄悄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了她。
她心神不安地干着活。一失手打碎了两个酒杯,可怜的人们啊!灾难为什么降临到他们的头上。伐木场里经常发生砸死工人的事情,她预想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这使她心里涌起血腥的痛苦。阿列克夫、谢尔盖还有几个监工早餐的时候他们喝了两瓶葡萄酒。谢尔盖象往日一样习惯于转动手中的酒杯,品尝着散发着甜滋滋令人陶醉的酒味。看得出他们从未把死人的事放在心上。
阿列克夫穿着一件黑色的坎肩,因为多喝了几杯,脖子上、脸上浮着比葡萄酒颜色淡一点儿的红晕,这样腮上的黑痣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他来到壁炉边坐到安乐椅上,前后晃动起来。他从坎肩的口袋里掏出小梳子,拢拢稀疏的头发。其它的人都离开餐桌坐到沙发上读误了好多天的报纸。阿列克夫忽然想到妻子的来信应该再看一看,他拿出信呶着嘴巴,嘴唇上带着一丝甜蜜的微笑,妻子的话带有无限的魅力。她虽然年龄不算小了,但是青春残痕还在她脸上保留一点。如果她穿上黑色的礼服,从背面望去还以为她是一个中年的夫人呢。每当收到妻子的来信,他就马上想回到那温暖的家庭,于是他的心里就升起愤恨的思绪,林业部门为什么派他管理这个林场?但是继续看下去,眉毛就象两条黑毛虫蠕动收缩起来。盯在纸上的目光变得忧郁可怕起来。信中说:“城市现在也不安静啦!工人们的罢工,常常造成停电停水。沙皇不令逮捕列宁,斯大林至今没有捕到。工人们呼喊着推翻资产阶级政权的口号,这声音使她恐慌,睡觉也不敢熄灯……”
阿列克夫把信平平整整送进坎肩贴身的口袋里,然后很快地翻动报纸。他猛然被报上的消息吸引了。他伏下身子凝视一会儿,用手指弹着报纸说:“你看,到处都在罢工,整个国家失去了安宁。这些流氓工人要夺取政权,推翻沙皇,这确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在我们的国家里不能没有沙皇,让这些工人掌握政权国家就会四分五裂。可恨那些将军平日里趾高气扬,佩着绶带和金质勋章,掌握着军队,为什么不去镇压!”阿列克夫愤愤地把报纸揉成一团投进壁炉里。
现在谢尔盖没有离开餐桌,好象在细心地品尝残酒的味道。模模糊糊不安的感觉难以抵制,他没有听舅舅在唠叨什么。他心里明白:中国人的死是他一手促成的,中国工人的血、中国工人愤怒的表情使他万分恐慌,只是因为他们在抢救自己的同胞,他才有机会离开现场。
玛丽娅最后收拾餐桌的时候,她看到谢尔盖的目光中无法掩饰地流露出慌乱的神情。
壁炉里的火焰向上窜动着。阿列克夫的苦闷心情不时产生阵阵的冲动,难道这个国家真象一辆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马上就要翻掉或者滚下山崖,难道不会有人出来稳住这架狂奔的马车吗?
院子里的几条狗同时蹦跳着吼叫起来。谢尔盖急忙离开餐桌拉开窗帘,外面发生的事情使他不自主地紧张起来。
“舅舅你看。”
阿列克夫来到窗前,他明白了,中国人因为同胞的死而被激怒啦!早晨谢尔盖把事情告诉他的时候,他只是无动声色地点点头。人们涌进院子,几条狗被吓得退到台阶下,毛茸茸的尾巴扫着雪地却不敢向前移动。
谢尔盖用窗帘遮住半个脸,从墙下摘下猎枪,说:“舅舅,他们会怎么样?”
阿列克夫托着下巴,沉思一会儿说:“你们要安静地留在这里,把枪收起来,现在无论如何不能激怒他们。”
他穿上皮衣服,走到外面去。吆喝几声狗,狗听话地转到他的身后。领头的大公狗,眼睛里闪动着浅黄色的光,立着尖尖的耳朵,他凶狠地盯着面前的人,呼呼地发着威风,呲出尖利的牙齿,但是靠在主人的腿边不敢向前。
阿列克夫看见院子里的中国人都显得很激动,眼睛里充满了敌意和拼命的勇气。他的目光和桑来朝的目光相遇了,他感觉到这个中国人的目光使他那张黝黑的脸变得十分惹人注意和富有挑战性。人们在这种精神控制下什么事情都可爆发的。
“中国工友们,你们要干什么啊?”阿列克夫也不知道怎么样从嘴唇上掉下来不冷不热的话。
桑来朝把手一挥,人们闪开一条通路,四个人用木板抬着王文江的尸体走进来。桑来朝向前稳稳地跨进一步,小牛、山东大汉、姜永男保护似地向前迈了一步。
阿列克夫鼓足了勇气迎接了桑来朝的目光说:“中国工友们,请不要忘记,在招工的时候我们说得清清楚楚,对于每个人的死我们是不负责任的。”
“你们嚼舌头发威吧,是你们逼死了他。”桑来朝说。
“我作证,一根木头明明两个人是抬不动的,你们的人硬是逼迫,最后压断了撬杠砸死了人。”姜永男说。
“这些天我没有去伐木场,那里发生的事我不清楚,不过我很同情你们。”
“不要虐待中国人!”
“招工时说得多么好听,可眼下我们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俄国人你们的心黑啦!”
工人们强烈地呼喊着。
阿列克夫哆嗦着挥动手说:“我想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一切都会好的,请相信我,赶快散开吧!”
他退上台阶回到室内,咬着牙,面部的肌肉抽动着。背靠在门槛上休息了好一会儿,脸色惨淡得象死一样灰白,那向上卷起的唇鬚也显得失神了。他无力地坐在沙发上象一个疲劳过度的老人。他心里想:这也许是中国人给他的第一次教训。现在他开始明白了:无论是什么样软弱的民族,当他们处于困难境地时都会紧紧地靠在一起的。
“舅舅,他们敢冲进来,我就开枪。”谢尔盖握着猎枪说。
“算了吧!你以为可以一巴掌把他们打倒吗?弄不好事情会更糟。”
送葬的队伍缓慢地向森林里走去,两只被惊动的乌鸦扇动着翅膀,凄凉地叫着飞向森林的深处。林中的空地有一片小湖,夏日里这一是一块安静清秀的地方。坟就选择在湖畔,是山东大汉找到这个地方的。几个人整整刨了一上午才掘出不大的坑来,漆黑的土块堆在雪地上显得十分刺眼。人们的脸阴沉得可怕,不用说悲哀揉碎了他们的心。他们结伴而来,现在第一个亲人永远安眠在这块土地上,每个人不能不想到自己的出路,也许所有的人正向坟墓一步步地走过去!棺木放进坑里,人们用手把一块块油黑的土块放下去,放得很轻,好象怕惊动沉睡的人似的。坟头渐渐地堆起来,人们默默地围在坟墓周围,被泪水浸湿的眼睛看不清湖对岸的松林。
这里埋葬第一个中国人以后,不久坟墓就增加了。
第六章
第六章
人们按着固定不变的步调不停地走着,锯啊!锯啊!随着阵阵嘿呦、嘿呦的号子声,熬干了血管中的血,愤怒在人们的心中不断地堆积起来。
刚刚降落的松软的雪,不久就被歪歪扭扭的破皮鞋踏成光滑的路,许多人冻坏了手脚,大森林每天早晨迎接这些躬着腰扛着锯和斧头的人。
每天晚上人们蜷缩在板房里,劳累和思乡的痛苦折磨着每个人,他们的心象繁星在无边无际的夜空中闪烁着。
一天早晨山东大汉忽然感到一阵头晕,浑身发冷,没有吃多少东西。晚上收工的时候,他感到浑身无力,扛着斧头晃晃悠悠地在雪地里挣扎着。寒风吹透了渗透冷汗的衣服,他真想蹲下去,缩成一团,忽然脚下一滑,他想扶住树干站住,可是手竟然那样无力,一头栽倒了。
人们围上来。桑来朝摸摸他的额角正在发烧。“我扶着你走。”桑来朝把山东大汉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
回到板房,他浑身发抖,烦燥不安地翻动身体,晃糊中他好像又回到过去的日子里。
山东大汉当过货郎,用长长的扁担挑着两个箩筐,手里摇着小铜鼓,箩筐里装着瓷碗,酒壶、酒盅,走乡、串屯换些猫、狗皮。他力气大脚步轻快,扁担柔软地颤动起来,于是后面箩筐里的毛皮就搧动起来。当他走进屯的时候,屯里的狗就围着他吼叫起来。记得一次十几条狗一齐围上来,他不得不取下扁担打狗,十几条狗围着他团团转,一股狗臭味,弄翻了前面箩筐,里面的瓷碗打个粉碎,从此他折了本钱。现在他又好像被狗团团围着,腿上、胳膊上到处流着血。
他感到冷的不行,他看见身边的火堆真想跳进去。
他又好像抬着王文江的棺材,那棺材真沉重,压得他腿发抖站不稳……
姜永男和小牛夜里轮流守在他的身边,他们硬是让桑来朝躺下了,这些日子桑来朝太累了。
第二天早晨,阿列克夫等工人们走后,悄悄溜进板房。折腾了一夜的山东大汉现在睡了,他蹲在山东大汉的身边看了看,中国人半睁着眼睛,缝隙中闪动着令人惊骇的目光,嘴角歪扭着,这给他留下一种可怕的印象。戴着手套的手揭开山东大汉身上的被子,看见了他身上的红疙瘩。翕动鼻翼,喘着热气。他认定中国人患了斑疹伤寒,仔细一看被子上有许多虱子在爬,他感到惊恐和厌恶。他站起来向后退了几步,环视着这座烟熏火燎的板房。窗户被严严实实地堵塞着,从房顶的空隙投下一束束细细的光线,每个角落里都是那么污浊。一种由于人多形成的汗臭味冲进他的鼻子,他神经质地紧张起来,好象大祸就要临头似的,他明白伤寒病很快就要在这些人中流行、蔓延,中国人倒下去了,谁来伐木?他立即退出去,扔掉手中的白手套,命令留在外面的两个俄国人把山东大汉抬到另一座板房里。
中午吃饭的时候,桑来朝把两块黑面包塞到怀里对姜永男说:“你替我抬两趟木头,我去看看山东大汉。”
桑来朝躲过监工的回到工棚,眼前发生的事情使他惊呆了。山东大汉不见了,睡觉的地方留着几件破衣服。桑来朝粗硬的手指哆哆嗦嗦地抓起衣服,人呢?山东大汉病得昏沉沉的,他自己是不会走出去的,难道是被谁抬出去的?
他返身跑出工棚到另几间板房看了看都没有,猛然他发现雪窝中有一只破皮靴,他拾起来一看,是山东大汉穿的,他顺着杂乱的脚步走去,翻过一个小岗,看见有一座废弃的板房。走到门前听到里面有呻吟声,他拉开门冲进去。
“兄弟,我在这儿。”这声音是那么微弱。
“山东大汉,你怎么到这里来的啦?”桑来朝扑上握住那双滚烫的手。
“兄弟,我……我不是在梦里看见你吧!工友们走后,几个俄国人撞进来硬是把我拖到这里的。”
“你等着我去找工友把你抬回去,再找俄国人评理!”
“兄弟,你听我说,这种病会染给别人的,谁得了这种病谁就会死的,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吧,我不忍心看到工友变成异乡的鬼!”山东大汉哽咽着,眼窝中盈满了泪水。
“不,工友们怎么能看着你活活冻死在这里呢!”
“我知道你招呼一声工友们就会跟你走的,可现在让我留在这里吧!”
桑来朝握住山东大汉的手,感觉到他的脉搏还在跳动,心血还在流动。一个苦难工友的心意却越来越淳厚,桑来朝的心被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