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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禧年三部曲-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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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趟来不纯粹是为了钱。当初他和莎兰德仓促离开海泽比,因此,他的衣服、书籍和一些私人物品仍留在小屋。

范耶尔大病过后依然虚弱,但已回到家中,请了一名看护照顾。看护不许他走太远的路,或爬楼梯,或谈论任何可能令他情绪激动的话题。假期里,他也微染风寒,因此被迫卧床休养。

“不仅如此,她还很贵呢!”范耶尔抱怨道。

布隆维斯特知道老人付得起这些钱——想想他这辈子交了多少税。范耶尔起先赌气地看着他,接着便放声大笑。

“唉呀,这些钱你完全得之无愧。我就知道。”

“老实告诉你,我自己也没想到能破解。”

“我可不想谢你。”范耶尔说。

“我也没打算让你谢我。我只是来告诉你,我想我的工作完成了。”

范耶尔嘟起嘴唇,说道:“你还没做完呢!”

“我知道。”

“你还没写范耶尔家族史,这是当初说好的。”

“我知道。我不写了。事实上是没法写,我没法在写家族史的时候,独缺过去几十年来最重要的事件。我怎能一边写着马丁当总裁那段时期,一边假装不知道他的地下室有些什么?而且若是写出来,就一定会再次毁掉海莉的人生。”

“我了解你的难处,也很感激你作出的决定。”

“恭喜了,你终于成功收买我。我要销毁我所有的笔记和我们之间的对话录音。”

“我并不认为你被收买了。”范耶尔说。

“我觉得我是,实际上也算是吧!”

“你必须在记者与普通人的角色间作选择,我永远无法封你的口。我敢说,如果你发现海莉有些许牵连,或者认为我是个白痴,你就会揭发我们。”

布隆维斯特没有答腔。

“我们将来龙去脉告诉了西西莉亚。弗洛德和我很快就会走了,海莉会需要一点家族的力量。西西莉亚将在董事会上扮演积极的角色。从现在起,她将和海莉共同负责公司事务。”

“她反应如何?”

“她受到极大震撼,所以出国了一阵子。我甚至担心她不回来了。”

“但她回来了。”

“马丁是家族里极少数真正和西西莉亚处得来的人之一,发现他的真面目令她难以承受。如今她也了解你为这个家族做了什么。”

布隆维斯特耸耸肩,不以为意。

“谢谢你,麦可。”范耶尔说。

“还有,我不能写家族史也是因为我再也受不了范耶尔家族了。你倒是说说看,再次当上总裁感觉如何?”

“这只是暂时的,不过……真希望我年轻一点。我每天只工作三小时。所有会议都在这个房里进行,要是有人捣蛋,弗洛德就会再次出面当我的打手。”

“那些年轻主管肯定吓得发抖。我花了不少时间才明白弗洛德不只是负责财务咨询的老好人,也负责替你解决问题。”

“没错。但是所有决定都是和海莉一起作出的,她才是在办公室跑腿的人。”

“她情况怎么样?”

“她继承了哥哥和母亲的股份,掌握了公司百分之三十三的股权。”

“这样够吗?”

“不知道。毕耶想要刁难她,亚历山大发现自己有机会发挥影响力,便与毕耶结盟。我哥哥哈洛德得了癌症,将不久于人世。剩下的人当中只有他是较大股东,握有百分之七的股份,将来会由他的孩子继承。西西莉亚和阿妮塔都会站在海莉这边。”

“那么你们总共便能掌握多少,百分之四十五。”

“以前家族里从未有过这种投票结盟方式,将会有许多持有一两个百分比的股东投票反对我们。二月的时候,海莉将会接下我的总裁职位。”

“她不会快乐的。”

“是的,但这是必要的。我们必须吸收一些新的合伙人和新的血液。我们也有机会和她在澳大利亚的公司合作。有很多可能性。”

“海莉现在在哪里?”

“很不巧,她人在伦敦。不过,她也很想见你。”

“如果她接替你的位子,一月董事会议上我们就能碰面了。”

“我知道。”

“我想,她知道除了爱莉卡之外,我绝不会向任何人提起六十年代发生的事,而我认为爱莉卡也没有必要知道。”

“她确实知道这点,因为,麦可,你是个有道德感的人。”

“不过也请你告诉她,从现在起,她做的每件事都可能上杂志。范耶尔集团不可能不受监督。”

“我会警告她。”

布隆维斯特见范耶尔开始打瞌睡,便告辞离去。他将所有物品装进两个行李箱。最后一次关上小屋的门时,他停顿了一下,随后走到西西莉亚住处敲门。她不在家。他拿出口袋笔记本,撕下一页,写道:祝你一切都好。请原谅我。麦可。然后将纸条放进信箱。马丁的厨房窗口,亮着一盏电动圣诞蜡烛。

他搭上最后一班列车回斯德哥尔摩。

假期间,莎兰德与全世界隔绝,不接电话也没开电脑,却花了两天时间洗衣服、刷地板、打扫公寓。放了一年的比萨盒和报纸全都捆起来,搬到楼下。她总共拖出去六个黑色垃圾袋和二十个装满报纸的纸袋,感觉好像下定决心过新生活。她打算买栋新公寓——如果找到合适的地方的话——但在此之前,旧住处将会焕然一新,成为她记忆中最干净亮眼的一次。

接下来,她像瘫痪似的坐着沉思。她从来没有如此渴望过,渴望布隆维斯特来按门铃……然后呢?将她高举起来,拥在怀中?热情地将她带进房间,扯掉她的衣服?不,她真的只希望有他作伴。她想听到他说喜欢这样的她,说她是他的世界与生命中特殊的人。她希望他对她表达一些爱意,而不只是友谊与同事情谊。我疯了,她心想。

她对自己没信心。布隆维斯特的世界里全是有正当职业的人,有规律生活与许多成人特色的人。他的朋友会做事,会上电视,还会拟新闻标题。你怎么会需要我?莎兰德最大的恐惧就是怕别人嘲笑她的感情,这种恐惧感已经巨大而深沉到近乎病态。突然间,她小心翼翼建构起来的自信心似乎就此崩解。

就在这个时候,她作出决定。她耗了几个小时才鼓起必要的勇气,但她非得去见他,将自己的感觉告诉他不可。

其他一切都令她无法容忍。

她需要找个借口去敲他的门。她还没送他圣诞礼物,但她知道要买什么。她在旧货商店看过一些有立体图案的五十年代金属广告招牌,其中一个呈现的是猫王背着吉他,还有一个卡通气球上面写着:心碎旅馆①。她不懂室内装潢,但就连她都看得出这块招牌摆在沙港小屋内再合适不过。原价七百八十克朗,她根据原则杀价杀到七百。她请店家包装后,夹在腋下,便往他位于贝尔曼路的住处走去。

① heartbreak hotel,猫王在一九五六年的招牌歌曲。

到了霍恩斯路,她无意间瞥向“咖啡吧”,正好瞧见布隆维斯特和爱莉卡一前一后走出来。他不知说了什么,她开怀大笑,还伸手搂住他的腰,亲亲他的脸颊。他们转进布兰契尔卡路,朝贝尔曼路方向前进。两人的肢体语言毫无误解的空间——他们心里想什么已非常明显。

痛楚来得又急又猛,莎兰德顿时停下脚步无法动弹。她想要随后追上去,用金属招牌的尖锐边缘将爱莉卡的头切成两半。思绪在她内心不断旋转,但她没有行动。分析后果。最后她冷静下来。

“莎兰德,你这个可怜的笨蛋!”

她大声喊出。她转过身往刚刚整理得一尘不染的家走去。经过辛肯斯达姆路时,天空开始飘雪。她随手将猫王丢进了垃圾桶。

《第二部:玩火的女孩》

楔子

她被人用皮绳绑在一张铁架床上,仰躺着。绳带横勒住胸腔,双手被铐在床边。

她早已放弃挣脱。虽然清醒,却闭着眼睛。如果睁眼,她会发现自己身处黑暗中,只有门上方渗入一丝微弱亮光。嘴里好像有口臭,真希望能刷刷牙。

她竖耳倾听,若有脚步声就表示他来了。不知道时间已经多晚,但感觉得到已经太晚,他不会来看她了。这时床忽然震动了一下,她不由得睁开眼睛,似乎是大楼某个角落里的某架机器启动了。几秒钟过后,她却又不敢肯定那是否是自己的幻想。

她在脑中又记下一天。

这是被囚禁的第四十三天。

她鼻子发痒,于是转过头靠在枕头上摩擦。身上流着汗,房里又闷又热。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睡衣,却整个挤成一团压在身子底下。如果略微移动臀部,可以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一边的睡衣,一次往下拉个几公分。另一边她也依样画葫芦。但后腰部下方仍有一处不平整的皱褶。床垫有凹凸不平的硬块。被隔离大大提升了她的感官灵敏度,否则她是不会注意到的。皮绳绑得并不紧,她可以变换姿势侧躺,但还是不舒服,因为如此一来得有一只手始终被压在身侧,整只手臂会渐渐失去知觉。

她并不害怕,却感觉到一股巨大的、郁积的愤怒。

她同时也为一些不快的想像感到苦恼,不知自己会有何下场。真痛恨这种无助感。无论多么努力想集中精神在其他地方,以便打发时间并转移对自己处境的注意力,恐惧仍一点一滴地渗出,彷佛一大片毒气盘桓在身旁,随时可能侵入毛孔毒害她。她发现阻止恐惧接近的最有效方法,就是幻想一些能带给她力量的事物。于是她闭上眼睛,想像汽油的味道。

他坐在车内,车窗摇下来。她跑向车子,从窗口掷入汽油,点燃火柴。仅一转眼,火焰窜起,他挣扎着扭动身子,发出恐惧痛苦的尖叫。她可以闻到肉体的烧焦味,以及座椅上塑胶与椅垫化成碳的刺鼻恶臭。

她想必打了个盹,所以没听到脚步声,但门开启时她十分清醒。门口的灯光刺得她睁不开眼。

他到底还是来了。

他很高大。不知道多大年纪,但有一头红棕色乱发和稀疏的山羊胡,戴着黑框眼镜。身上还有须后水的味道。

她讨厌他的味道。

他站在床尾,注视着她好一会儿。

她讨厌他的沉默。

从门口的灯光只能看见他的身影。这时他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深沉、清晰,像个学究似的强调着每一个字。

她讨厌他的声音。

他说今天是她的生日,祝她生日快乐。口气中没有不友善或讽刺,不带任何情绪。她心想他应该带着微笑。

她讨厌他。

他靠上前来,走到床头边,将湿湿的手背贴在她的额头上,手指沿着发际抚摸而下,很可能是想表达善意。这是他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她讨厌他的触摸。

她看见他的嘴巴在动,但她隔绝了他的声音,不想听,不想回答。她听见他提高声量,似乎因为她毫无反应而动怒了。他提到互信,几分钟后闭口不语。她无视他的凝视。于是他耸耸肩,开始调整她的皮绳。他将她胸前的绳带微微拉紧,然后弯身俯视着她。

她猛然扭向左侧,远离他,行动尽可能地出其不意,皮绳也绷到极点。她将膝盖往自己下巴的方向抬,使劲踢他的头,由于是瞄准他的喉结,于是脚尖碰到他下颔底下的某个部位。只可惜他早有准备,侧开了身子,因此只是轻撞一下。她试图再踢一次,但已经踢不到。

她双腿一软,落在床上。

床单垂到地板上。她的睡衣也撩到臀部上面。

他动也不动地站了好久,一言不发。然后绕到床尾,把脚绑得更紧。她试着抬高双腿,但他抓住她一边脚踝,用另一手压下她的膝盖,再用皮绳绑住脚。接着走到床的另一边,将另一脚束缚住。

此时她已彻底无助。

他拾起地上的床单为她盖上,静静地看了她两分钟。在黑暗中,她可以感觉到他的兴奋,尽管他并未显现出来。他肯定勃起了,毫无疑问。她知道他想伸手摸她。

他随后转身离去,顺手将门带上。她听见门门的声音,其实根本多此一举,因为她完全无法脱离这张床。

她躺了几分钟,瞪着门上方那细细的一线光亮。接着她动一动,试着感觉皮绳的松紧。膝盖可以稍微往上抬,但皮绳和绑脚绳马上就绷紧了。她全身放松,乖乖躺着,眼神放空。

她等候着,心里想到汽油罐和火柴。

她看见他全身淋满汽油,并确实感觉到自己手里有一盒火柴,摇一摇,有空隆空隆的声音。她打开盒子,挑了一根火柴。他似乎说了什么,但她堵住耳朵不去细听。火柴擦过时,她看见他脸上的表情,听见硫黄的摩擦声,彷佛一阵拖长的雷鸣。她看见火柴迸出火焰。

她露出一抹残酷的微笑,硬起心肠下定决心。

今天是她十三岁生日。

第一部 不规则方程式

十二月十六日至二十日

方程式根据其未知数的最高次方(指数值)来分类。指数若为一,便是一次方程式。若为二,便是二次方程式,依此类推。一次以上方程式中的未知数,可能会有多个数值,这些值称为根。

一次方程式(线性方程式)

3x-9=0(根:x=3)

第一章

十二月十六日星期四至十二月十七日星期五

莉丝·莎兰德将太阳镜拉到鼻尖上,透过遮阳帽檐底下的细缝窥视。她看见三十二号房的女房客从饭店侧门出来,朝泳池边一张白绿条纹的躺椅走去,目光盯着地面,行进的步伐似乎有点不稳。

莎兰德只远远地见过她。她猜想这名女子约莫三十五岁,但外表看起来却可能介於二十五至五十岁之间,一头及肩棕发,鹅蛋脸,从身材看更活脱是邮购内衣目录中的模特儿。她穿着黑色比基尼和凉鞋,戴着紫色镜片的太阳镜,说话操南美口音。她将黄色遮阳帽丢在躺椅旁边,向艾拉·卡麦克酒吧的酒保打了个手势。

莎兰德把书放下来摆在腿上,吸一口冰咖啡,然后伸手拿一包香烟。她没有转头,目光移向天边的地平线,却只能透过一群棕桐树和饭店前的杜鹃看见加勒比海的一角。有一艘游艇正往北驶向圣卢西亚或多米尼加。更远处,隐约可见一艘灰色货轮往南朝圭亚那方向前进。一阵微风吹来,使得上午的热度尚可忍受,但她感觉到一滴汗水流进眉毛。莎兰德不喜欢晒太阳,这几天总是尽可能地躲在阴凉下,即便此时也是坐在露台的遮阳篷底下,但仍黝黑得像颗胡桃。她穿着卡其短裤和一件黑色上衣。

酒吧的喇叭流泄出奇怪的钢鼓音乐,她聆听着,虽然分辨不出史凡·英瓦斯①和尼克·凯夫②的差别,但钢鼓就是令她着迷。能用油桶演奏已经够不可思议了,竟然还能奏出举世无双的音乐,实在叫人难以置信。她觉得那些声音彷佛具有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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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一九五六年组成的瑞典流行摇滚乐团。

②尼克·凯夫(Nick Cave,1957-),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期澳大利亚的朋克独立地下乐团领导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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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莫名地烦躁起来,又看看那名女子,她正从侍者手中接过一杯橘子色的饮料。

这不关莎兰德的事,但她实在不明白这女子为何不走。自从这对男女来了以后,连续四个晚上,莎兰德都听到隔壁房间上演着声音模糊的恐怖片,有哭声和低沉、激动的声音,偶尔还有很明显的巴掌声。打人的男子--莎兰德猜测应该是她的丈夫--有一头深色直发,古板的中分发型,似乎是到格林纳达来做生意。至于是什么生意,莎兰德一无所知,只是他每天早上都会穿西装打领带,提着公文包出现在饭店酒吧,喝完咖啡后便到外头拦出租车。

傍晚时分,他会回到饭店,或是游泳或是和妻子坐在泳池畔。两人一块吃晚餐,表面上看起来平静无波、十分恩爱。女子或许多喝了几杯,但酒醉后的她并不惹人厌。

每晚正当莎兰德拿着一本关于数学奥秘的书上床时,隔壁房间的骚动就开始了。那听来不像是严重的施暴,就莎兰德隔着墙壁所听到的感觉,他们的争吵是反反覆覆、沉闷不已。前一天晚上,她忍不住好奇跑到阳台上去,从隔壁敞开的落地窗听那对男女在吵些什么。男子在房里来回踱步了一个多小时,唠唠叨叨地说自己值个屁,配不上她,并一再强调她肯定觉得他是个骗子。不会,她会回答,她没有这么想,然后试图安抚他。他变得更激动,似乎抓住她不停摇晃。最后她只得说出他想要的答案……没错,你是个骗子。他一听立刻以此为藉口痛斥她,骂她臭婊子。若有人用这个字眼骂莎兰德,她一定会采取反击措施。虽然对象不是她,她却也思考良久,不知该不该采取某些行动。

莎兰德惊诧地听着这怨毒的争吵声,它却在一记听似掌掴声中戛然而止了。当时她正打算到饭店走廊上去踢隔壁房门,房里却忽然安静下来。

此刻她仔细打量池边的女子,可以看到她肩膀上有轻微瘀伤,臀部有一处擦伤,此外却无其他伤痕。

几个月前,莎兰德在罗马的达芬奇机场捡到一本《大众科学》杂志,里面有篇文章让她对球面天文学这个晦涩主题产生莫名的迷恋,甚至冲动地前往罗马的大学书店,买了几本相关的重要着作。然而,为了能够理解球面天文学,她必须埋首於更高深的数学奥秘中。最近这几个月的旅程当中,她也去了其他大学书店寻找更多书籍。

她的研究毫无章法可言,也没有任何确切目标,至少在她逛进迈阿密大学书店,买下帕诺博士所写的《数学次元》(哈佛大学出版社,一九九九年出版)之前是如此。接着她随即南下佛罗里达礁岛群,开始游历加勒比海诸岛。

她去了瓜德罗普(度过极其郁闷的两夜)、多米尼加(轻松有趣,五夜)、巴巴多斯(在一家美国旅馆度过一夜,深感不受欢迎)和圣卢西亚(九夜)。本想多待几天,却和一个笨蛋小混混交恶,后者时常出没於她下榻的僻静旅馆的酒吧,最后她忍无可忍,拿起一块砖头砸他的头,然后付清帐款离开旅馆,搭上渡轮前往格林纳达的首都圣乔治。在买船票前,她从未听说过这个国家。

十一月某天上午十点,她在一场热带暴风雨中登陆格林纳达。从《加勒比海旅行家》杂志中,她得知格林纳达又名“香料岛”,也是全世界最主要的肉豆落产地之一。岛上居民十二万人,但另有二十万名格林纳达人住在美国、加拿大或英国,这多少暗示了他们家乡就业市场的情形。地形多山,中央有一座休火山,名为“大湖”。

格林纳达是英国昔日众多小殖民地之一。一七九五年,一名有法国血统的黑人农场主朱利安·费东受法国大革命启发,带头造反。政府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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