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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骑银瓶-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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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三忿怒地走了过来,一连几脚,就把土鳌老九给端出屋去了。老君牛张伯飞叹了口气也走开了。这里,程三接著又说他的办法,陶俊跟铁葫芦胡虎等人倒都觉得很对,愿意帮助他。于是程三就又去到屋中见韩铁芳,他故意在黑脸上作出些笑容来,拱拱手说:“韩兄,你吃过饭了吗?” 
  铁芳坐在地下没有理他。他就又说:“韩兄你不必发愁,你既跟赛姜维认识,想必与金霸王也有交情,我们绝不能够错待了你。再说你跟戴庄主也没有了不起的深仇,国家又有王法,我们绝不能致你的死命,你放心吧!现在戴庄主人在长安,他的事情牵住了身,不能够回来。想请你去见一见面,到时一说就开,彼此就全是一家人了,怎么样?你肯不肯给个面子,明天跟我们往长安去辛苦一趟?” 
  铁芳一听,倒觉得诧异了,因为听神手张说过:这黑脸鬼却与别人不同,他很会行使诡计,如今不知又要出甚么恶毒的办法了。但是自己被锁在这里,死既不能,活又不得,何妨将计就计,他在路上必想办法害我,我也可以在路上想点办法脱身呀!于是就点点头说:“好!随你们办!” 
  程三就伸出大拇揩来说:“够交情!……不过可是一样,韩兄你得先受点委屈,在路上时,我们还得把你的手脚锁住,不能跟平常一样。这是没法子的事,因为虽然韩兄的慷慨为人可钦,可是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他们怕你跑了,他们要那样办,我也挡不住,可是我不能不先告诉你,因为是有交情么!” 
  铁芳就忿忿地问说:“莫非要锁著我拉著在路上走吗?” 
  程三摇头说:“那不会!那成甚么样子?莫说那样对不起韩兄,就是于我们的脸上也难看,显见不懂得交情。我们明天只想锁上你的手脚,坐车,叫外人看不著你。可是他们又说了,请你也不要在路上喊嚷,否则,他们说,他们可都预备了短刀!” 
  铁芳觉得这个东西真恶毒,倘能够奔过去自己一定要把他劈碎,砍拦。但是性命在他们的手里,又不得不压制下了一口气,只说:“由著你们办吧!……” 
  黑脸鬼程三就拱手走了。有两个人都持著刀来看守,把一盏灯放在屋里,关上门,人却都蹲在门外边。 
  铁芳此时并不愤怒了,只是伤心得要哭,想不到竟因一时的疏忽,落于这种结果。萧仲远,神手张都是残废的人了,都为救自己而舍了他们的性命。自己若真被这些盗贼杀了,其实没有甚么,不过就觉得他们死得更冤了,况且母亲趴在沙漠中岂能瞑目,春雪瓶只怕也要伤心的。想到了春雪瓶他又不禁发急,心说:春雪瓶为甚么不来呢?……到深夜,倒听见门外有人说话了,并且拉开门,探进来老君牛张伯飞的那副恶脸,并见他拿著晃晃的刀被两个看守人给挡住,两人又几乎打起来,后来张伯飞才悻悻然的走了。 
  寒风吹了一夜,次日清晨的时候,天气更冷。这时黑脸鬼程三就早已起来了,他先穿上了一件平日不常穿的缎面羊皮袄,青绸棉马褂,骑马进城先拜访了知府衙门的李文案,然后便回来。这时扳倒山陶俊已命人将两辆驿车备好,那个土鳌老九虽已收拾好行李,可是他又说痔疮发了,坐不得车也骑不得马,铁葫芦胡虎就端了他一脚,说:“你就是爬著走,也得跟我们到长安去。” 
  铁葫芦胡虎就把他的酒店暂时叫人经营,他也要跟著走这一趟,到长安还得玩几天呢。这“星辰堡”,程三全托付了银霸王,银霸王他不能不傲然笑著连说:“没有事没有事,你们放心吧!你们走后这里若是再出一点事,那就问我,就是春雪瓶来了,咱也一点不怕!” 
  其实这是大白天,四边都是他们自己人,春雪瓶连影儿也没有,他又没见过,可是他的心就已“咚咚咚”跳得跟打鼓一般的了。 
  那边土鳌老九又握著屁股,皱著眉说:“我这痔疮实在要了我的命啦!上路既难办,在家里看家我也还是不好受。” 
  程三却拿著一串钥匙哗哗地响,带著几个拿绳子跟铁链、刀、棍的壮丁到了锁韩铁旁的那间屋内。他又拱手说:“朋友!已到时候了!咱们该走了!给点面子!” 
  于是他令人将铁芳的两臂向后倒剪,用麻绳绑上。张伯飞也在旁边了,还给此主意,嫌绑捆得不算太紧,又将铁芳的双腿用较轻的锁链绊上,程三亲自对准钥匙开了那连著石桩的大锁头,又给锁在铁旁的脚下,就跟脚炼似的。 
  铁芳的脸色都气白了,可是仍然不发一语,就凭著人连抬带架给弄到门外的车里去了。这里黑脸鬼留下那个钥匙,将其余的一串都亲至里院交给了那浑身素服,掩面哭啼的“七太太”。他又到解七的棺材前去辞灵,还干号了两三声。 
  大家用饭毕,这才走,而他们走了之后不多时,老君牛张伯飞骑著马携著刀也急追下去了。及至追上了前面的车马,他可又隐藏起来,他不跟那些人在一起,因他想专等他们疏忽之时或是他们住在店里睡熟了之时,他就再去结果了韩铁芳的性命。 
  此时雪后的大道,遍地又是冰跟泥水。程三率领的两辆骤车,头一辆车上坐的就是程三,虽穿著便衣,可是车里预备著一顶红缨帽,平常不戴,非得用午饭和傍晚投店房,他才戴在头上,为的是叫人以为他是官人,押的韩铁芳那是差事,以免使人注意。 
  其实这一条路上的人,即不是他们的朋友,也都非常惧怕他们,可是究竟路上的人杂,远路来的武师,或由京里路过的大官,若看见了他们私解人犯,就许要问一问。程三想得最是周到,他就防备下这个了。至于韩铁芳就那么捆著胳膊,锁著脚,放在第二辆车上,由铁葫芦胡虎监守著。 
  这个浓须如戟的凶贼,手中永远握著一把牛耳尖刀,暗暗地比著铁芳的肚子,并且悄声说:“你只要敢大声喊叫,我可就是一下子,管叫你的肚子冒出血来!” 
  两个赶车的也都是“星辰堡”戴家的恶奴,其中一个还是判官解七的族侄,虽然手里都摇著长鞭子,可是身边也都藏著短刀。 
  扳倒山陶俊那精悍的小伙子是骑马带刀,在后一箭之远,好像跟两辆车不是一路的。他跟土鳌老九倒是走在一起,他时时嘱咐说:“不要只回头,留神看著前面,春雪瓶要是来了,也必从对面来!”土鳌老九咧著嘴说:“唉!我的痔疮可真难受呀!现在一骑上马,简直寸步难移了!” 
  陶俊拿鞭子抽他,催著他快走。此时铁芳困在车中是咬定了牙关,不央求,不喊叫,也不畏惧,只是想如何挣断了绳子踢开了锁。 
  车走得很慢,行了两日才到了扶风县。他们来到这里天色已晚,住的一家店中倒还很宽大,黑脸鬼程三进到屋才戴上红缨帽,随进来的一个店伙,带著点畏惧之色说:“几位老爷们这就吃饭吗?吃面,还是炒几样菜就锅饼吃?”又扭头看了看铁芳,就心说:这个犯人五花大绑,还戴著脚镣,可知犯的罪一定不小,但是看他年轻轻的又斯文,不像是个强盗呀! 
  坐在炕头的程三就回答说:“吃面吧!” 
  店伙又指著铁芳向他问,说:“这个人也是吃一样的吗?” 
  程三说:“吃一样的!别费话!快去给拿去。” 
  这时店主人就从外面进来了,推了店伙一下,令他出去。店伙当出屋去之时,还偷著回头看了一眼,带上了门才走的。 
  这个店主人年有四十多岁,身材很高,可有点驼背,向著黑头鬼点了点头,悄声问说:“三爷要往哪里去?” 
  程三低声说了,又问:“小陶跟土鳌老九在我们后边,他们还没有到吗?” 
  店主人回答说:“到了,我给让到南屋里去了。”向铁芳努了努嘴,更悄声地问说:“这个就是……吗?” 
  程三惊讶地笑著说:“你这小子的耳风真快,怪不得你的买卖发财!” 
  店主人笑著说:“三节莫开玩笑,发财是瞎话,吃喝是够的,不过近两天咱们的朋友们从这里往来的没有一个,不知为甚么事?” 
  程三的黑脸就有些变白,又低声问:“没看见甚么岔眼人吗?娘们,骑著马的?” 
  店主人连连摇头说:“没有!没有!我也很留心,可是连一个江湖卖艺的毛丫头也没看见,咱们哥儿们也得……”说这话时更低声,又说:“近日可常有眼生的衙门人路过此地,也不知道是往哪个州县来的,也不知是要拿谁的?” 
  黑头鬼程三摇著头笑道:“那倒不要紧!” 
  待了一会,店主人就出去了,少时就有店伙拿来了灯,他们谈那些话时韩铁芳本来没听清楚,他一心时时只想的是怎样逃走,他只要挣断了绳子踢开了锁,他至少还得要了黑头鬼这小子的性命。只是捆绑著他的双臂的这条麻绳太难挣断,想在墙壁上磨,但又都是土墙,莫说石头棱儿,就连个钉子也没有钉著。如今他看见了这盏灯,心中却蓦然省悟,就想等到夜间,他们都睡熟了之时,自己就悄悄地跳下炕去,这一盏灯,就是把它推在地下,它里边的棉花捻子,只要能够引著了油,它就也还能够燃烧,但是当然不要作出响声来把他们惊醒才好,随后自己就是烧焦了胳膊,也得就著灯焰将身上这绑绳烧断,那时脚底下的锁链也就好办了,可以先结果了黑头鬼的性命,再由他的身上去搜钥匙。 
  当下,决定了主意,可不动一点声色,并故意不看那盏灯。少时面送来了,程三端著碗用筷子挑著面条,他一边吃著一边跟铁葫芦胡虎说著闲话。待了会,那驼背的店掌柜又进来了一次,跟他们又说了一些话,这个开店的原来也是畏惧春雪瓶。 
  黑头鬼程三却连连摇著头说:“不要紧!不要紧!我就专等著在路上把她生擒,一块儿带到长安送礼去!” 
  他哈哈地笑著。店掌柜出屋去了之后,他就将门闭严,并且用桌子顶上,他又嘱咐胡虎说:“你可别睡!你实在困极了的时候,你就先叫醒了我,你再睡!” 
  铁葫芦胡虎答应著。程三却又向著铁芳一笑,说:“朋友你也歇著吧!没有其么,等到了长安,我们大家请你吃酒!”说著,“噗”的一下吹灭了灯,这可叫铁芳心中的计划完全失败了。 
  胡虎又拿刀拍了他的脊梁一下,说:“小子!今晚你可要老实一点!你没看出来吗?这家店可就是我们开的,后院有空地方,去年我们就在那里埋过人。” 
  铁芳一言也不发。胡虎将身子往窗户那边挪了挪,对面的黑头鬼已呼噜呼噜的,不知是假睡还是真睡了。窗外各屋中的客人也都已就寝,静静地没有一点声音,可是这时隔壁的一家店中却发生了一件事。原来隔壁的店倒是一家正经的买卖,那里的房子没有这边多,生意也不及这里好,然而那里住的倒都是真正的过往客商,和各县衙门的官差。 
  前几日,那店里来了一个单身的官人,这个人很年轻,长得十分清秀,能令人以为他是南几省的人,可是他又说著「官话”。他牵来一匹白马,养在栅下就没有再牵出去,他大概还带著很轻的行李跟宝剑,但也没有甚么人去留心他。他不常出屋子,永远在炕上躺著,每天伙计给他送去的菜饭,他也吃不下去多少,他的脸永远是通红,原来他是得了病。 
  可他也不讲医治疗,只是有时向伙计讨一碗开水,把他从别处带来的丸药服下去。店里都以为这是个办差事的人,不幸在半途生了病,便也没有人注意他,可是这时街上又新来了一个小伙子,说著一口河南省话,来到这里就没再走,今天并且投到这个店的大屋子里来了。 
  大屋子里的人都向他问说:“小伙子!你是从哪儿来的?要干甚么去呀!” 
  这人却说:“我是来找我的叔父,我叔父在这一带帮人作买卖,有五年没回家了,我婶娘想他把两眼都哭瞎了,才叫我来找他,我也不知哪一天才能在街上碰见他。” 
  这小伙子只说了这些话,别的话他都不讲,然而他的精神是时时都在紧张著,两只眼不断地偷著看人。这里住著一个正害著病的官人,他也知道了。刚才黄昏时,他并且偷偷看见那黑头鬼程三戴著红缨帽,将韩铁芳押进了隔壁的店里。这小伙子的心中就不禁燃烧起了义愤之火。 
  原来他就是邢柱子,他如今是想:程三好狡滑,他竟假冒差官,把韩大爷来当人犯,这我非得把他点破了不可!可是又想他自己也是个凤翔府才杀伤了解七逃出来的,也不敢出头去到衙门告状,因知在这店的东屋就住著一位真的官人,虽然生著了病,可是只要他知道了这种事,人家必定愿意管。 
  真官差一出头,那假官差黑头鬼必定吃不消,这么一来也就把韩大爷救了。 
  当下邢柱子就假做上毛房,他请众人让开路,他才挤出了这间大屋子。向东房看了看,那窗纸上还有点灯光,他知道那官人还没有睡,他遂就将脚步向那边移去。他走得很轻,因为他也是很怕见官人,不料他还没走到窗前,就听屋里问了声:“是谁?”倒把他吓了一大跳,他就怯儒著说:“是,是我,我名叫邢柱子,也是这店里住的客人,现在我为点要紧的事,要来跟老爷说说!” 
  里边就说了一声:“进来吧!” 
  邢柱子的两腿哆哆嗦嗦,遂拉开了门,一进屋他就跪下。炕上坐著那位官人是身掩著棉被,仿佛很怕冷的样子,辫发也蓬蓬松松,一顶红缨帽就放在小桌上,地下搁著一双青缎的薄底官靴。这位官人的身边就放著一口宝剑,并有一只不很大的箭囊。 
  官人温柔的跟一位大姑娘似的,可是显出病体难支的样子,先说:“你不用跪著!有甚么话站起来讲,莫不是本地有其么恶霸,欺辱了你吗?” 
  邢柱子站起身来,摇头说:“倒没有甚么人欺辱我,可是刚才隔壁的店里来了个人,也戴著官帽,押著一个人,用绳捆著,用锁链锁著,其实那人不是坏人,是好人,不过是跟他们有仇,就被他们用诡计擒住了。他们大概是要给送到长安去结果他的性命。那个假官人是个保镖的出身,他的名字叫黑头鬼程三。现在求老爷作主,告诉本地的衙门,把他抓住吧!把人家那位好人放了吧!” 
  邢柱子说这些话时,依然磕磕绊绊,好像有点说不清似的,他的心里害怕,怕这位老爷要问:“你怎么知道的呢?多半你就是他们的一伙吧!”更怕被黑头鬼的人站在窗外听见,那他只要一出屋,命就准得丢掉。所以他就战战兢兢,用惊恐的眼睛看著这位官人。 
  这位年轻的官人,的确是有点动怒,脸都沉下来了。可是待了一会,又见这官人微叹了一声,摇摇头说:“我不能够管!我是别处衙门的,从此路过,这地面上的事我管不著。你若想救那个好人,你应当去本地的衙门报告。” 
  邢柱子回答说:“我不敢去!” 
  这位官人立时瞪眼说:“有甚么不敢去的?你自管去,如果本地衙门也不管,那时你再来找我!”又叹了口气说:“唉!现在我的身体很不舒服,我实在不能再管这些闲事了!” 
  邢柱子点了点头,心中却极为失望,眼边都快要流下泪来。他可不敢再说一句话,就慢慢地退出屋去,并把屋门给带好,却听得屋中的年轻官人又“唉!”的一声长叹。 
  这位年轻的官人原来就是春雪瓶的改装,她也是个假官人,并且是个假男子,不过她此次所得的却是真病,她秀树奇峰””生长在草原,驰聘放大沙,风沙冰雪也失不了她的娇颜,秋月春花也摇动不了她的芳心,二十年来她就从来没害过病。早先她的爹爹时常病,她都觉著很奇怪,常常不解:人要是得了病是一种甚么滋味呢? 
  如今她的痛虽说不重,可是真得了病了,她不是因为这一路上饱经风尘,也不是在祁连山中与柳三喜等人恶斗,累得病了的,都不是!她是因为她的生身母金大娘把她的心给弄伤了,她真恨:“为甚么我是她生的呢?她有多坏呀?从了强盗,又认了一个恶霸作义子,她爱钱,她蓄娼妓,她还虐待丫鬟,她竟是那么坏,然而我却是她生的!……” 
  这种怨恨的情绪就把雪瓶折磨成病,并且对于将金大娘由楼上推下去,及用弩箭往车中去射的事,也未尝不后悔,觉得无抡如何,虽然她坏,虽然对我毫无育养之恩,但是一个作女儿的也不该如此。她很是伤心,并知道铁芳把金大娘的来历都知道了,她更觉得惭愧,觉得这一生真没有脸再见铁芳之而了。但回想起来爹爹早先的意思,以及铁芳的可敬可爱,又怎能令她不难过呢? 
  所以她现在身佣体倦,意懒心灰,本想休息数日之后,就回新疆,永远不再到东边来,也不再与人争斗了。所以刚才邢柱子进屋告诉她那件事,她就不管,并且也没往心里放。她又吃下半剂丸药,就慢慢地下炕去关门,她觉著身体发软,她甚至于要扶著甚么才能迈步,她恐怕自己得的跟爹爹是一样的痛,她又想:那也好!那就更得赶紧回新疆了,也去到沙漠里躺在那儿死了吧!…… 
  她的眼泪不住簌簌落下,她去插上门插闩,但那门缝里吹进来的一阵寒风,她都有点受不住了,赶紧回到炕上去躺下。然后她抽出亮晃晃的宝剑,用剑尖把灯捻压灭了,剑就置在身旁,弩弓和箭也就放在手边,少时她闭上眼睛睡著了。 
  这一夜,在大屋子里住的邢柱子却没睡,他心里盘算,觉得他不救韩铁芳,实在心里不安,神手张就算是白死了,而且叫奸人得意。若说依著那年轻的官人给出的办法,自己去告到扶风县衙,这可也不敢,因为自己就是一个罪人,那判官解七虽然该死,可是知县要是问出来,也得要办他。 
  他是又害怕,又著急,到了天明,人家都走了,他一个人还是不敢出屋。忽然听见店伙在窗外说:“走啦!那个人看著倒不凶恶,也不知犯了甚么大罪,五花大绑,脚下带著重锁,押到甚么地方也不知道,反正是活不了啦!” 
  邢柱子一听,忽然就站起身来了,他心说:这可怎么办?韩大爷是没有了性命了,那伙贼,就许半路上就要了他的性命,这没法子,还得求求那位官人去。于是他急急的走出了屋,就又到那年轻官人住的屋门前,推了推,屋门却从里面关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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