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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羽·黯月之翼-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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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又要做什么?
“这个云荒已经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
“不过,放心,我不会轻易的死去……我和白墨宸之间的战争还远未结束呢!”
他的话语在耳边隐隐回荡,他站在墓园林立的残碑之间,在冰冷的霜气里吐出那些话——他眼里的那种宁静深远的表情,内敛而克制,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大海,平静种藏着深不可测的恐怖力量。
墓园里,新的死亡交叠在旧的坟墓之上。
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刺杀短暂而惨烈。在突袭的前一刻钟里,那些刺客在短短的瞬间斩杀了接近一百位战士,奇袭深入了上百丈,直接杀到了白帅的面前。然而在千钧一发的时刻,白帅及时拔刀反击,有如神助般地以一人之力击退了十多位刺客的袭击。
一刻钟后,十二铁衣卫便已经赶到。刺客丧失了先机,又无法突围而去,只能在被围捕旋即服毒。在北战带着人挑开他们铁质的面具时,面具后的肌肤都已经溃烂不堪,唯有染血金发显示着这一群刺客的异族身份。
“是冰夷!”十二铁衣卫首领低呼,触电般地松开了手, “禀白帅,此次来袭的居然是沧流帝国的刺客!——要不要立刻下令封城?”
墓地的尽头,是一座小小的木构殿堂,里面林立着无数的灵位,显然是供奉墓地里这些亡魂的所在。霜痕浓重的檐下,有素白的经幡在冷风里飘飞,似飞雪乱舞。
“冰夷?”一个披着黑袍的男人从跪着的蒲团上长身站起,静默地转过脸,面容冷肃。在他的身侧,血迹尚未被清理干净,刺客的尸体叠在一起,热血蜿蜒流下,在薄霜上凝结,显得狰狞可怖。
北战静静立在阶下,等着他的指令。然而,他根本无视这一切,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灵位。
夜来……我们这一生的际遇已是如此的多舛,没想到在送你最后一程的时候,居然还会有人来打扰——是因为我所处的位置、一生辗转于权力争斗的漩涡,才会让你生前死后都不得安宁么?
他有些恍惚地想着这些,完全没有对北战下达任何指令。而下属也不敢打断他的思绪,只是严密防守着,等待他的回答。
打断白帅思考的,是一个苍老的声音:“施主,超度仪式已经完成,可以回内室休息了。”
一个老僧手握念珠颤巍巍地站起身,却是此地的主持空海。
“生死无常。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一切俱为虚幻,还请节哀顺变。”僧人虽然衰老,然而眼睛里却蕴藏着一种宁静平和的光华,语气深远,听起来如诵经一样令人觉得心神安定:“若是无法解脱,少不得入了心魔啊。”
白墨宸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抚摩着一个青瓷的坛子,眼神疲惫而复杂。
“大囡……我的大囡啊!娘还没能看上你一眼……”后堂里传来一阵苍老的哭号,那是安大娘——这样的事情终归难以长久隐瞒,长痛不如短痛,还不如告诉老人家真相,也好过让她在日复一日的无望等待中死去。
一切都是虚幻?怎么会是虚幻呢?
夜来的死是虚幻么?眼前这一家人的悲痛会是虚幻的么?他心里的愤怒会是虚幻的么?事隔多日,只要一闭上眼睛,她最后的话语就会在耳边不断地响起——“我不想死在看不见你的地方”——那漫天的烈火似乎灼烤着他的灵魂,令他昼夜不得安宁。
——那种痛苦、那种憎恨、那种眼睁睁看着失去一切的绝望,又怎么会是虚幻!想到这里,他只觉得左手臂上又是一阵灼热,一股杀意和愤怒在内心重新燃烧起来。他情不自禁地反手握上了刀柄,却猛然惊醒。
是的!他拔刀用的,居然是左手?
他一生征战,上阵杀敌向来习惯用右手,然而在方才刺客来袭的那一瞬间,他居然想也不想地用左手反手拔刀!——那一刻,他甚至没有完全回过身,也没有看清楚来袭的是谁,完全是出于一种奇怪的本能,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做出了反应。
也可以说,在那生死交睫的一瞬,他被一种奇怪的力量操纵着、自己救了自己的命!
这是怎么回事?白墨宸低下头挽起左臂上的袖子,再度看到了手肘部位那一道奇特的淡淡金色疤痕——那一瞬,火海里那个虚幻的低语声又在脑海里响起来了:“交换么?”
他猛然打了个寒颤,咬住了牙。
什么交换!到头来,夜来不还是死在了那一场大火里?是的,那个声音一定是个幻觉……是自己在走投无路之下产生的幻觉!
然而,当他那么想的时候,左臂却涌起了一种灼热的感觉,蠢蠢欲动。
“叔叔?”小女孩安心刚要过来和他说话,却立刻退开了两步,站在那里惊恐地抬起头来看着他,满脸泪痕,不敢上前——佛堂里满地的鲜血,那个军人浴血半身,挽着袖子,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肃杀而黑暗。
这个叔叔……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从一开头见到他,他的身边就充满了鲜血和尸体,令人恐惧。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神和语气却又是让孩子放心的,如此熟悉,就像是……像是一个兄长那样,亲切而熟稔。
女孩恐惧的眼神令白墨宸回过神来,开口问:“怎么了?”
他的语气里还是残留着奇特的杀意,安心半晌不敢动,好容易才低声怯怯呜咽道:“娘……娘在后屋哭得昏过去了!我好怕……大夫说过,她的眼睛已经瞎了,要是再哭,损了心脉,就要……”
“别怕。”空桑的元帅屈下了一条腿,平视着小女孩,柔声安慰,“有我呢。别叫我叔叔了……我叫我哥哥。”
军人的眼神柔和了下来,令安心不再害怕。她站在那里,任凭这个叔叔抬起粗粝的手擦拭着脸上的眼泪,嘟囔着:“真是的……忽然冒出来一个姐姐,忽然又死了!……娘不吃不喝,每天只是哭……这可怎么办啊……店也关了……我们快要没钱吃饭了!”
“别怕,有我在。”白墨宸擦干净了她脸上的泪水,柔声,“我们带娘回家吧。”
“回家?”安心愕然地看着他,“回八井坊么?”
“不是那一个家,”白墨宸摇了摇头,眼神忽然变得很辽远,望着北方,喃喃,“是另一个更老更远的家……你不要害怕,我会代替你姐姐照顾你们一家。”
“啊?”小女孩不解地看着他,“那……你到底是姐姐的什么人呢?”
孩子是天真无邪的,问的时候理所当然毫不思索。然而,这个简单的问题却让白墨宸震了一下,竟然不知如何回答。是啊……他,算是夜来的什么人呢?他们在黑暗中相伴多年,深爱彼此,然而从开始到结束,居然都不曾见过日光。
一念及此,另一种剧痛便在他心底蔓延。
“她救过我的命。”许久,他才低声回答:“我答应会替她照顾你们,就像是你们的哥哥一样——这样好不好?”
“……”安心看着这个军人,迟疑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
“怎么?”白墨宸不解。
“我姐姐……真的和你很好么?可是,有时候你看起来好怕人呢,”安心怯怯地看着他,有些畏缩地喃喃,“就像那天晚上在大院子里,那些人都跪着,哭喊着求你饶命,你……你是真的要杀他们么?真吓人……”
白墨宸沉默了片刻,道:“我只是吓唬他们罢了。”
“真的?那些人好可怜,你不要杀他们了……”安心舒了一口气,想了想,又问,“我听到他们都叫你‘白帅’——你……你真的是元帅么?”
白墨宸伸手将她抱了起来:“是啊。你看,这是我的虎符。整个云荒只有元帅才有。”他说着,拿出怀里那一枚青铜错金的虎符,随意地交到了小女孩手里,问“怎么样,愿意叫我哥哥么?——有一个当元帅的哥哥,很威风吧?”
“真的呀?”小女孩有些吃惊又有些喜悦地看着虎符,脱口,“当然愿意!”
孩童的眼眸和由衷的欢喜,如同一缕阳光,终于令他的灵魂感觉到了一丝平和。白墨宸抱着安心站了起来,正想去查看安大娘的情况,身边却有一个人从外疾驰而入,在檐下禀告:“白帅,穆先生在帝都传了消息过来,敦促请您尽快入京面圣。”
“哦,”白墨宸淡淡应了一声,没有说什么,只是将怀里的安心交给了身边的侍从,吩咐,“别让这些事污了孩子的耳朵——先带他们下去,到后堂等我。”
“叔……不,哥哥,”安心被侍从抱了过去,回头将手里的虎符递了过来,“还给你。”
“没事,你先拿去玩一会儿吧。”白墨宸微微一笑,抬手摸了摸孩子乌黑的头发。侍从带着孩子应声而退,等小女孩身影完全消失在内堂,白墨宸这才转过身,看了一眼十二铁衣卫的首领北战,淡淡:“帝都那边怎么说?”
“恭喜白帅!对于穆先生提出的所有条件,女帝都表示可以接受!”北战难掩喜色,道,“女帝愿意册封您为摄政王,从此退居后宫,不再过问政事。”
“哦,”白墨宸却殊无喜色,“她的条件呢?”
北战道:“女帝提出的唯一条件,就是请您尊重她的私人生活,不再找慕容氏的麻烦,让镇国公府上下两百余口人得以保全。”
白墨宸微微怔了一怔,忽然叹了口气。
“白帅不满意么?”北战有些愕然,“有什么异议,属下立刻去回复穆先生。”
“意料中的事情。那个女人为了慕容逸是什么都肯答应,十年前是这样,十年后也是这样,真是全无长进。” 空桑元帅议论着自己的妻子,就像是说着一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眼神里却没有喜怒,“多少男人为了争权夺利不惜付出一切。而她为了一个男人,居然弃天下如敝履!——这种事,也只有那个傻女人才能做得出吧?”
“……”北战不知道如何回答,有些尴尬地沉默着。
“哈……尊重她的私人生活,永远不得杀慕容逸,”白墨宸淡淡地说着自己的妻子,忽地冷笑了一声,“她以摄政王的名义拱手送给我这个天下,却同时附赠一顶永远无法摘掉的绿帽——你说,这笔买卖,到底做不做呢?”
他用词是如此锋利,令旁边的人悚然一惊,不敢回答。
北战沉默了片刻,终于鼓足勇气道:“属下认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哈,哈哈哈!”白墨宸微微一怔,忽地笑了起来。
他本来是一个冷静缜密得犹如一块铁板的男人,不怒自威,稳如山岳,然而此刻却笑得如此失态,令下属有些惊骇地看着,不敢再说话。
“你的意思是,如果能有这个天下,那么一辈子戴着这顶绿帽也是无妨的了?” 白墨宸蓦地止住了笑声,语气却是反常地尖刻和讥诮,“你要我永远沉默地容忍自己的妻子出轨,乃至于善待她的情夫,以换来君临天下?!”
北战震了一下,低下头不敢回答。
“我是一个军人啊……北战!从一个穷人家的孩子开始,我一生都在为自己的梦想而战,却从未想过事情到了最后,会变成这样龌龊尴尬的局面。”许久,白墨宸收敛了笑意,眼眸里透露出一股萧瑟的意味来,“好了,就这样吧。”
他虽然没有说到底要怎样,但是那一刻,伴随他沙场百战的下属第一次发觉了主帅的意气陡然消沉。
“安心,乖。”白墨宸匆匆转身入内,对安心伸出了手。小女孩看了看他,怯怯地将手里正在玩的虎符交还给了他。
“这种东西,玩一会儿也就够了。”白墨宸看着手里左右合璧的青铜错金虎符,嘴角慢慢露出了一丝莫测的笑意。他拂袖而出,来到案前,提起笔写了一封短信,然后把虎符居中拆开,将其中的一半放入信中,一并封好。
他走出门外,将信交给了在檐下待命的北战,吩咐:“替我把这个交给黎缜大总管,让他面呈女帝——说,这就是我最后的回答。”
“黎缜大总管?”北战有些愕然。
“是,”白墨宸面色阴沉,叮嘱这个心腹属下,“记住,一定要亲手交给黎缜,更不能让穆星北知道一丝一毫!若有些微差池,提头来见我!”
“是!”北战接过回函,迅速地退下了。
墓园里重新变得空空荡荡,只有稀薄的日光从云中洒下,和僧侣们的诵经声一起充盈在这个冬日寒冷的清晨,在墓碑中间回荡着,发出细微的回音。白墨宸静静地看着那一线日光从经幡之间照进来,射在那个青瓷的坛子上,眼里忽然掠过了一丝哀伤的暖意。
那一夜的雷霆血雨已经散去,太阳还是依旧升起,似乎这个世上什么都未曾改变——然而,她,唯有她,最终只能在这里面静静的躺着,再无法和他说上一句话。
“夜来,”他抱起了那个坛子,低声道,“我们一起回家去吧!”

 
第五章 灰烬之炽

虽然连日来帝都出了不少大事,连带得镇国公府也不得安宁。然而,叶城毕竟是数百年来醉生梦死之地,商贾们眼见得政治风波已经过去,东西两市顺利重开,便将提起的心又放了下去。喧嚣声很快就把各色风波给盖过,不露一丝痕迹。
星海云亭没了殷夜来,别的几家青楼便立刻得了意,纷纷放出手段,急着将更多的恩客揽到自己家里来,相互之间几乎差点儿明着打起了对台。
“傅寿呢?”红袖楼上,老鸨急火火地上楼来,一掀帘子,“有大客人来了!人家点名要你唱几首,说一曲给一百个金铢!还不下来招呼?”
“傅寿姐姐不在。”小丫鬟捧着金盆出来,细声回答,“一早就出去了。”
“怎么又出去!”老鸨急得跺脚,咬牙切齿,“这些天老往外跑,到底是着了什么魔!她那个姊妹淘殷仙子不是死了么?她还有啥地方可去串门的!”
顿了顿脚,她撩起床边垂落帘子看了一眼,忽然叫了起来:“哎呀!”
老鸨以为自己眼花:床头放着一个描金的匣子。里面透出珠光宝气,耀花了人的眼目。定了定神,发现那是实实在在的东西,老鸨看得傅寿房间里没人,不由得眼睛发亮,颤抖着手拉开了匣子——傅寿在风尘里打滚多年,颇有积蓄,但最近她年纪渐长,恩客散去,风光也已经大不如前,论收入,在红袖楼里也排不到前三去。
然而,这个匣子里,却放着那么多价值连城的宝贝!
第一层是密密铺着的一排金条,每一条都有小手指粗细,一盒估计折合金铢约五千;第二层是两串珠宝,颗颗有拇指大,圆润无瑕,每一颗都价值百金;更了不得的是第三层,拉开一看,里面黑色的丝绒上什么也没有放,只放着一对寸许直径的碧色珠子。
那竟是稀世珍宝、如今云荒早已绝迹的凝碧珠!
“这女人……”老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喃喃,“怎么来的那么多宝贝?”
身后忽地传来脚步声,老鸨一惊,以为是傅寿回来撞见了自己私开宝箱,连忙烫着了似地缩回手,往后一跳。然而,进来的却是方才捧着金盆出去倒水的小丫鬟,她被老鸨的举动吓了一跳,失声:“妈妈这是在干吗?”
“我……”老鸨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傅寿床头那个百宝箱,提高了语调,“小丫头片子,问那么多干吗!讨打?”
小丫鬟一贯惧怕这个青楼的老鸨,连忙缩了声,半晌才道:“对了,傅寿姐姐今天一早起来的时候似乎动过笔墨——我看到她写了一封信,听说是写给妈妈的,要不要看看?”
“信?”老鸨惊疑不定。
“恩,傅寿姐姐似乎把那封信压在枕头底下了,托我和您说一声,”小丫鬟嘀咕,“我也问她有什么事不能当面和妈妈说非要写信?可是她……”
她这头还没说完,那边老鸨已经迫不及待地探手到枕头底下,果然摸出了一封信,上面字迹娟秀柔媚,正是傅寿笔迹。老鸨年轻时也是一位名妓,颇识得几个字,拿起来看了片刻,脸上表情阴晴不定。
先是吃惊,后是愤怒,然后释然,最后居然化成了惊喜。
“活见鬼!这个臭蹄子,居然跟男人跑了?!”许久,老鸨放下信,跺脚啐了一口,然而眼睛里却没有流露出多少愤恨惋惜,“一个人老珠黄的女人,还想着要从良跟男人过日子?老娘倒是要看看她会落得个啥下场!”
“什么?”小丫鬟也吃了一惊,“傅寿姐姐……傅寿姐姐和人私奔了?”
“也不算私奔吧,”老鸨并没有丝毫焦急,将信扬了扬,盯着那一个匣子,“那女人还算有良心,给我留下了这一盒的赎身钱——算是没白养了她这一场!”
——傅寿虽然曾经是“八美”之一、红袖楼曾经的头牌,但毕竟已经年近三十人老珠黄,如今她留下的这些“赎身费”,足足可以把见财眼开的老鸨哄的心花怒放,觉得大大赚了一笔。不过,虽然心里没有什么不情愿,老鸨却还是微微有些踌躇,嘀咕:“楼下客人说明了是冲着傅寿的歌来的,她不在,可让我怎么交代?”
小丫鬟在一旁,忽然鼓足勇气道:“妈妈觉得我怎样?”
“嗯?”老鸨怔了怔,终于正眼看了一下这个捧着金盆的丫鬟,依稀记得她的名字是荷钗,八岁上就被卖到了这里,是跟了傅寿三年的贴身丫鬟,乖巧听话,平时细声细语,几乎从来不引起别人注意。
老鸨不语,只是上下打量了她一圈,发现这个才十五岁的孩子居然不知不觉地长高了许多,如初开的荷花,出落得有几分清秀灵气,嗓音轻柔嫩滑,颇有昔日红袖楼头牌歌姬的影子,倒不由得心里一动。
“这些年,我私下跟着傅姐姐也学了不少曲子,”荷钗小心翼翼地看着老鸨的脸色,知道自己日后命运的转折点就在这一刻,细声道,“如果……如果妈妈不嫌弃,奴婢愿意代为安抚一下楼下的客人。”
“唔……”老鸨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拿着手帕挥了挥,“唱几句!”
“是。”荷钗脸色一喜,连忙上来作了个揖,清了清嗓子,小心地开口细声唱道,“碧落苍茫海连天,此中……”
方听得一句,老鸨脸色一喜,挥了挥手:“好了,你自己去开了傅寿留下来的箱笼,看看还有什么合身的衣服首饰,穿戴好了赶紧下楼!”走到一半,又扭头补了一句:“荷钗?这个名字也忒土气了,从此你就改名初荷吧。”
“是!”荷钗喜出望外,深深作揖,“谢谢妈妈!”
老鸨抱着那一盒沉甸甸的珠宝扭着腰走下楼去,嘴角止不住地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来: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傅寿走了又如何?叶城多的是追欢买笑的客人,多的是愿意出来接客的贫家女孩。这件事对她来说只有赚,没有赔。
“傻丫头啊……”毕竟是在红袖楼里呆了十几年,看着傅寿从小丫头成为红极一时的头牌,又从头牌渐渐沦为过气的老人,老鸨走下楼来,叹了口气,喃喃,“男人哪有这一盒珠宝可靠?……日后若是后悔,走投无路,连这一行的饭也吃不了了,看她怎么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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