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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玲:“那倒真没有。”
小赵:“为什么?”
姜玲抿嘴耸了一下肩膀:“那么多老师在,还淹死了个学生,这要捅出去,学校得多少人受处分?”
小赵:“……”
我:“……”
学校也是一个集体,一个组织啊。是集体,是组织,就有复杂的地方。
我看着那只锦布包好的大包裹:“还是先别说陈学文的事了,还是处理这个比较重要。”问小赵,“要不,你再问问陈学文,这东西他们家是从哪儿弄来的?我们直接退回源头?”
小赵点点头,马上掏出手机打开陈学文。但是一直没打通。
我还想叫他再打,这时,门被敲响了,传来老太太的声音:“你们三个在干什么呢?饭菜都要凉了。”
我连忙应了一声:“来了来了。”
小赵只得先收起手机:“他看到我打给他,一定会回电话的。”
我点点头。反正就算现在联系上了,我们也不可能连夜找过去,只有等明天了。
吃完晚饭,小赵主动要求留下过夜。老太太当然高兴得很。我笑着看他一眼:算你小子越来越有良心了。但是,我既不能把青铜鉴留给姜玲,也不能把青铜鉴留给老爷子、老太太,于是,我们在住宿上重新做了安排。我跟小赵住对门,姜玲回到老房,睡我的房间。
青铜鉴还是包得好好的,我们连一个指头都没碰过。准备陈学文一有回复,我们就立刻原封不动地送走。
晚上我睡主卧,小赵睡客房。
老实说,我还是有些担心青铜鉴的。虽然我一直都没碰到,可是根据我目前的经验,也没有说不碰这些东西,它就不会邪门。所以上床以后,我难免要翻来覆去。最后一次看时间,是凌晨一点多,那之后才有些睏了。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快睡着了,还是已经睡过了一会儿,好像听见客厅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啪嗒,啪嗒的……
我一下子惊醒过来。
好像有人。
第一反应当然是小偷。
我竖起耳朵又听了一阵子,啪嗒,啪嗒……似乎是穿着拖鞋走路的声音。
我又有点儿奇怪了。小偷怎么会穿着拖鞋呢?
我听到那脚步声在客厅里,似乎是刚从门那边走进来的,然后停住了,并没有向主卧,或者客房走去。便轻手轻脚地下了床,也没穿拖鞋,就光着个脚,在冰凉的地板,一步一步地向门口走去。卧室门本来也没关,只是虚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一个巴掌大的空隙。
我从这空隙里,向客厅里望去。
只见朦胧夜色里,一个很模糊的黑影正站在那里。我努力地眨了眨眼睛,又看了好一会儿,等眼睛彻底适应了,才看清楚那是一个颇有几分熟悉的女人身影。
姜玲?
我一惊,但随即也放松下来。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入侵者,是我老婆而已。
那我还猫着腰干嘛,大大方方地走了出去。
“姜玲,”我轻声地叫了她一声,“你干什么呢?大半夜的……”
还没说完,我就发觉姜玲有点儿不对劲儿。
我跟她说话,她没有反应,还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
我试探着又叫了她一声,她依然没有动。我不由得也站住了脚。现在,我跟她之间,不过几步的距离。正常情况下,就算我不叫她,她也应该听到我在靠近了。
我把姜玲看了又看:难道是梦游?
可我跟她在一起这么多年,真地不知道她会梦游啊!
不管是不是,谨慎一点儿总没错。
听说,梦游的人不能受惊。我就不敢再叫她了,重又放轻了脚步,一步一步地走过去,直到和她并肩而立。
原来她正看着那只大包裹。
我心口一紧,手脚有些发凉了。第一个反应就是:不会是青铜鉴对姜玲有了什么影响吧?
我还正在猜测中,没想到下一秒发生的事,就主动验证了我的猜测。
那只包裹发出了青色的亮光。很明显是从锦布里,从盒子里发出来的朦胧亮光。是青铜鉴在发光。
姜玲仿佛受到了青光的召唤,慢慢向包裹走去。我连忙一把抓住她的手,但没有用,她仍然目不斜视地走到了包裹前。就好像我根本不存在一样。
然后她弯下腰,就用没被我抓住的另一只手去解包在外面的锦布。
我当然不能让她解了,连忙把她的另一只手抓住,还把她整个人都拉了回来。很顺利,没有受到任何的反抗,也没有任何的阻力。害我白用了那么大的力气,差点儿连着姜玲一起跌倒。
但是等我们站稳了,姜玲又向包裹走去。我连忙又把她抓回来,这回没松手。但是她还是要向包裹走,就算走不动,她的人也是向着包裹的,眼睛看着包裹,脚还在迈出步伐,就是走不动。
要以第三者的立场来看,这幅画面还挺诡异、又好笑的。
但是很快就变得不好笑了。
青铜鉴发出的青光越来越亮,与此对应的,我也感觉到姜玲向前走的力量越来越大。起初,我还能拉住姜玲,到后面,连我也跟跟着姜玲,一起向包裹滑动过去。
我有点儿着急了:“姜玲,姜玲!”这肯定不是梦游了,我的音量也渐渐大起来,“快醒醒!”
姜玲没被我喊醒,客房里的小赵倒被我喊醒了,立马一阵风地冲了出来,嘴里还喊着:“怎么了怎么了!”
他一把拍开了客厅里的电厅。
陡然亮起的灯光,刺得我本能地闭上眼睛。但同时,我感觉到姜玲也停住了。
我眯着眼睛,勉强睁开眼睛,就见姜玲愣愣的,好像也才刚醒的样子,有些茫然地看向我。
“家和?”姜玲又看向小赵,“我怎么会在这里?”
小赵也被灯光刺得半睁着眼睛:“怎么回事啊!”
我指着包裹:“是它……”咦,刚刚的青光不见了。
经过这一阵闹腾,谁还有心思睡觉。我赶紧拿来一床珊瑚绒的毯子给姜玲披上,我和小赵也把自己的衣服穿好。我问姜玲怎么回事,姜玲说她也不知道。好像做了个梦,梦里有个人在叫她。
我和小赵听得后脖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那声音挺熟的,”姜玲努力回忆着,“我觉得应该没有恶意,所以就跟着那道声音找过去了。”
我皱着眉头道:“那你还记得那声音听起来像谁的吗?”
姜玲也皱起眉头:“我一直跟着那声音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好像看到了谁……可就在这时候突然醒过来,看见你们了。”
我和小赵有点儿失望。
但是姜玲想了一会儿,又补充道:“除了那个人的声音,好像还有别的声音。”
我忙问:“什么声音?”
姜玲却又愣住了,想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想不起来了。”
小赵再度失望地长叹了一口气。
我也很失望,但我不想给姜玲压力。便抱着她,搓了搓她的肩膀道:“算了,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反正天一亮,不管陈文学怎么回,我们都把这青铜鉴弄走。”
姜玲点点头。
我摸摸她的手,还是冷,遂起身道:“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姜玲忙道:“我不渴。”
我笑笑:“给你暖暖手。”
小赵忙也道:“我也要。”
我勉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还能少得了你的?”
于是,我端了两杯热水回来。姜玲笑着接过杯子,还是低头喝了一口,但她看了看微微摇晃的杯中水,忽然啊了一声。
“我想起来了!”她连忙抬起头看着我,“还有水的声音。”
小赵也连忙放下杯子:“梦里除了有人叫你,还有水的声音?”
姜玲很肯定地点点头。
水的声音。我脑子里飞快地闪过好几个点。
第一三一章 许小花()
水的声音。我脑子里飞快地闪过好几个点。
我和小赵把青铜鉴扔进了天龙湖。
天龙湖正是当年春游出事,淹死女学生的地方。
姜玲说过,她见过那个女学生两三面,还有些印象。
刚刚的梦里,姜玲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她,还有水的声音……
我不由得整个人都在发冷了。我也希望只是我自己想得太多,但是咽了一口口水,还是忍不住问了。
“姜玲,”我尽量放轻柔地问,我也怕吓着她,大半夜的,大家还都担心受寒的,“你听到的那个声音,会不会是你认识的某个人啊?”
姜玲看着我:“嗯?”
小赵也看着我。
我舔舔嘴,继续问得更进一步:“会不会是你的同学呢?”
姜玲怔了一会儿,神色猛地一变。变得那么明显,简直是如遭雷击。
我的心登时往谷底一沉。
姜玲:“是她……”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许小花。”
小赵当然会问:“许小花是谁?”
可是我和姜玲的脸色都难看得无以复加了。
我好不容易挤出一丝苦笑:“你真地想不到?”
小赵之前还有些茫然,看到这里不觉也变了脸色:“不会是……那个淹死在天龙湖的女学生吧。”
我想我和姜玲都不需要回答了。
许小花这个名字,我也只是当年听其他同学谈论的时候,听到过。其实,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个名字对应的是一个怎样的女孩。这方面,还是要姜玲来补充。
天龙市一中的初中部,当时一个年级有十二个班。这在我们市来说,并不算多。其他学校,有的一个年级能有二十多个班。
我们当时还没有按学区划分学校,仍然是按照分数录取的。不是我要给自己脸上贴金,天龙市一中就算在全省来说,也是佼佼者。在本地人眼里,如果初中能到天龙市一中上,那是倍儿有面子的事。如果高中能到天龙市一中上,那更不得了,基本上等于提前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别说上大学了,成绩只要过得去,就是上本科都不成问题,问题只在于能上什么样的本科。
不过,因为教学质量上来说,肯定是城区学校要优于乡镇学校,所以出于均衡教育资源的目的,对乡镇学校还是有一定照顾的名额。然后还有其他一些出于各种原因进来的“借读生”、“特招生”。总而言之,相对于小学生源的高度单一,中学生源要复杂得多。
姜玲说,许小花应该就是从乡镇学校考进来的。
她见过她两三次,穿得有点儿土,可能感冒了,还拖着个鼻涕,话也很少。但是一开口就知道,不是城里的口音。
第一次碰见许小花,正好看到她被两个顽皮的男学生捉弄。许小花扎了两个辫子,穿一件灰头土脑的衣服,一看就是大人的衣服改小的。那两个男生,从后面一人一边地走上去,一把扯掉了她的辫子,还把橡皮筋扔在地上。
许小花反应好像有点儿迟钝,蹲在地上要去捡橡皮筋,那两个男生就抓起土往她头上洒。她也不知道躲。
正好姜玲路过。那时候姜玲头发剪得特别短,俗称青年头,也不爱穿裙子,天天衬衫长裤加球鞋,就跟个假小子一样。
一看见这两个男生闹得过分了,姜玲便站在走廊上喊了一声。她说,你们两个,欺负女孩子算什么本事?
两个男生的个子也不高,又瘦又小。本来以为没人看见的,被姜玲突然一喊,就吓了一跳,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许小花抬头看了看姜玲,姜玲便冲她笑了一笑。她便又低下头去在地上摸了摸,找回那两根橡皮筋,但是其中一根已经断了。
其实也不是多漂亮的、绑头发的皮筋,就是那种最普通的皮筋,以前女孩子们经常用来结成皮筋圈,跳皮筋玩。姜玲看她好像有些难过的样子,想起自己口袋里倒有一根绑头发的皮筋。那是她表姐的。还是上回,她跟她表姐去公共浴室,表姐顺手把皮筋塞在她外套里了,后来也忘了拿。她妈更好,口袋也没掏,连着口袋里的皮筋和几块零钱一起把衣服给洗了。
姜玲当天一穿上身,便摸到口袋里浆成纸团的几块钱,还有那根有些褪色了的大红皮筋。
她把那根大红皮筋拿给许小花,让她用这个扎辫子。许小花抬头看看她,脸色还是有点儿茫然,眼神也木呆呆的。鼻子拖了一点儿出来,她用力地吸了吸,但鼻孔周围还是有干掉的白色痕迹。
姜玲又把大红皮筋向她面前伸了伸,她才慢慢地拿在手里,说了一声谢谢。
姜玲说不用谢,便走了。
只有这第一回,是真正打了照面的。
后来一两回,又在同一个地方碰到了她,但都是远远地看了一眼。许小花好像还认识她,虽然没跟她说话,但都看着她。姜玲便也朝她笑了笑。那时候,姜玲还不知道许小花在哪一个班。
那是初一下学期的事,初二上学期就发生了春游落水事件。
小赵听姜玲说完,微微皱起眉头,有种说不清的感觉。
我也有点儿。
小赵问:“这个许小花,是不是……”他指了指脑袋,“不太好?”
姜玲也吃不准:“我不知道啊。我跟她都没交流过,但是……应该不会吧?”
姜玲当然有姜玲的理由:“如果真是脑子不好,又怎么能进我们学校呢?就算对乡镇学校的学生有照顾,那也是跟城区学校的分数线相比的。他们这些从乡镇考上来的学生也很不容易,至少要在全乡镇排到二三十名才能进来。”
小赵皱着眉头:“这样吗?”
姜玲奇怪地问他:“你不知道?”不免也有点儿好奇,“你中学在哪儿上的?”
小赵:“我中学没在天龙上,我在省城的外国语学校上的。”
姜玲呆了一呆。我是早有心理建设,握了握她的手。
来个直接的吧。想在省城外国语学校上学,得花很多很多很多钱。在这学校上学就不是奔着高考去的,是奔着出国留学去的。而且完全不是现在那些个出国留学的意思。人家是真出国,奔着好学校去的。
姜玲:“那你大学是怎么上的?”
小赵:“就在国内上的。就是天龙理工。”
我和姜玲都听懵了。绕这么大一圈子,没成海龟,还是土鳖啊!当然,我不是说天龙理工不好,再差也是个重点大学。但确实跟省城外国语学校能够得着的外国大学,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怎么回事啊?”我问。
小赵笑笑:“考大学那年,我爷爷生了重病,那我哪还有心思出国啊。”
原来是这样。还是继续来说许小花吧。
“会不会许小花不是乡镇考上来的?”小赵问,“你们不是说,还有‘借读生’吗?”
我皱着眉毛道:“不太可能吧?借读生一般都是花钱进来的,要么也是走关系的。你看许小花的情况也不像是有钱有关系的啊。另外就是体育特招生、文艺特招生之类的……”还是那句话,“许小花的情况也不太符合吧?”
小赵:“这样……”摸着下巴不说话了。
但我其实也跟他有相同的怀疑:“我知道你的意思。其实我听姜玲说完,也觉得这个许小花的反应是有点儿……那什么。”
别人把土往她头上洒,她也不躲。都上初中了,还拖着个鼻涕。
确实挺像智力,或者精神状态有问题的样子。但是学校从一开始就不会收一个智力有问题的学生,更不要说精神有问题的学生了。
就像我们之前,把几种入学的情况分析过一遍后,许小花应该还是考上来的。
也就是说,至少她入学的时候还是正常的。会不会是之后发生了一些事,才让她慢慢变成了后来有问题的模样?
而又是因为她后来有了问题,所以才导致她精神恍惚、失足落水?
许小花的死,也许是失足,但一定是有隐情的。
所以,我们把青铜鉴扔到天龙湖里后,青铜鉴竟然会回到了姜玲的手上,姜玲还会听到许小花的声音。
这一切,冥冥之中,似有安排。
“要不我们把包裹打开来看看吧。”姜玲忽然提议。
窗外的天边,开始泛出鱼肚白。
但即使天已经亮了,我和小赵还是吓得心口一跳。
姜玲:“既然她找上我,你们就算再把青铜鉴送走也没用吧?”
我和小赵就像被一棍子打闷了。
那是。扔进天龙湖,它都能回来……
但是,我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可是之前,这青铜鉴也没找上你。也许是因为它原来待的地方,能治住它呢?”
小赵坚定地站在我这一边:“对对对。”
姜玲:“……”
我还是原先的计划:“这样吧,我们还是先等陈学文联系我们。如果说确实找不到来源,或者送回去了还是不顶用,那我们就按你说的来。”
这下,姜玲同意了。
第一三二章 自己面对()
这下,姜玲同意了。
大约七点来钟时,陈学文的电话打过来了。一上来就先跟小赵道歉,说是昨晚出了个饭局,回头有点儿微醺,就没注意。小赵当然不会放在心上,他现在最关心的还是青铜鉴的问题。
“从哪儿来的?”陈学文有点儿意外,“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啊?”
小赵开着免提,忙跟他说清楚:“没有,这个青铜鉴好像真有点儿来头,挺有考古价值的,他们就是想搞清楚。”
陈学文哦了一声,笑道:“我还以为是碰上赝品了,那多丢人。”一会儿道,“是我爸在古玩市场淘到的。你也知道,他有空就喜欢到古玩市场、花鸟市场逛逛。那天正好看见一个农民抱着这个东西在那边干等。他就上前瞧瞧,谁知道一看就喜欢上了。”
小赵:“农民?那个农民是怎么拿到这个青铜鉴的,说了没有?”
陈学文:“好像是说在天龙湖里打鱼的时候,捞上来的。”
小赵登时一惊:“什么?”
我和姜玲也是面面相觑。
陈学文还真以为小赵没听清又说一遍:“他家在天龙湖里打鱼的时候,捞上来的。”
真的。又是天龙湖。
这玩意儿本来就在天龙湖里。是那天,我和小赵又亲手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