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歃血_墨武-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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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振远听狄青说的平淡,但其意决绝,心中激荡莫名。

高继隆凝视狄青的双眸,说道:“狄兄弟,你放心,我对待他们,会同对你一样。”他伸手挽住坐骑的缰绳,递给狄青道:“狄兄弟,你我一见如故。我有生之年还能有你这样的兄弟,真的很高兴。这匹马跟随大哥多年,老是老了些,脚力还是有些,大哥没什么东西送给你的,只送你这匹马代步。望……你莫要嫌弃。”

狄青见那马儿毛色淡青,腿削蹄大,极是良俊,显然是匹好马,多半还是高继隆的喜爱之马。本待推辞,可见高继隆满是关切的目光,狄青不再推脱,接过马缰,说道:“那多谢高大哥了。”

高继隆见狄青并不见外,心中欣喜,当下送狄青出了后桥寨。

狄青交代了手下两句,当下策马趁夜向东北的方向行去。

蹄声渐远,马儿的嘶声从远山传来。高继隆望着远山,锁紧眉头,喃喃自语道:“范大人找狄兄弟,到底有何急事呢?”

第九章双星

狄青催马回归,想的问题倒和高继隆一样。他和范雍本没什么瓜葛,范雍急着找他做什么?

狄青想不明白,索性不再去想。等到奔到天明时,稍感疲惫,这才记起来,他已经鏖战了一日一夜,就算铁打的人也有些抗不住。

狄青急于回去问个明白,若依他的性子,多半一路奔回去,可见马儿呼出的白气染霜,暗想这是高大哥的马儿,要好好的对待才行。范雍找他的事就算火烧屁股,人总要休憩后才有气力赶路。

一念及此,狄青瞥见路旁有座破庙,策马过去,翻身下马,任由马儿在外吃草歇息会儿,自己却走到庙中。

寺庙破旧,兵荒马乱之际,早没有了僧人。庙门都倒坍了半边,佛龛上供奉的是如来佛像,满是灰尘。

狄青呆呆的望着那如来佛像,不知许久,突然跪了下来。

他跪在佛前,虔诚的叩首。

青天未晓,雾气笼罩。庙外枯树上立着只栖息的寒鸦,歪着脑袋看着庙中下跪的人儿,似乎不解那人为何要对一个木讷的佛像下拜。

狄青口中喃喃道:“如来佛祖,我本是不信你的,可我又多么想信你?这一年多来,我踏遍了西北,终究寻不到香巴拉,这才转战边陲。狄青本不想战,又不能不战。这些天来,不知多少人死在我手上……”

他低声细语,神色萧索,就那么呆呆的望着如来,似要把许久的心绪一朝吐露。

“昨夜我带人攻破了后桥寨,望见烽火焚天的时候,见到许多人因此战而死的时候,忍不住的惘然。我不知道我做的对不对,但我除了这样外,别无他法。我知道这种行事定有罪业,但所有的杀孽,只请你尽数算在狄青的身上,和旁人无关。”

他心中其实想说,所有的一切,和羽裳无关。

他不想说、也不敢说、更不舍得说。

那个名字,埋在他心底太深,但从未离去,也未改变。

蓦地想起,当初在横行刀谱扉页上曾见过李存孝写过的四句话,“未出山中羡威名,千军百战我横行。打遍天下无敌手,不负如来只负卿!”

狄青心中微酸,当初他接过刀谱的时候,意气风发,还不能了解那四句话的深意,但他现在隐约了解李存孝写下这四句话的心情。

李存孝难道是和他如今一样的心情?

纵是千军百战能如何?就算打遍天下没有敌手又能如何?

有时候,错过了,就是一生!

他狄青不求威名、不求横行、不求睥睨天下,只求那梦中的人儿睁眸一眼,今生顾盼,此生已足。

似水流年,如花如箭,纵忆得了往昔,又如何能回得到当年?

眼帘湿润,俊面凝霜,狄青望着那佛祖,佛主也像在望着他。不知许久,狄青这才又道:“狄青知道杀孽深重,本无颜多求。但佛祖若怜我为西北百姓还做了些微薄的事情,就请你有朝一日,指点狄青前往香巴拉之路,狄青此生,永感恩情。”

说罢,狄青又是深深叩首。许久后,起身斜靠在香案旁,沉沉睡去。

天微明,寒风停了,鸟儿也不鸣了,都在看着佛案前那疲惫的男子,默默无言。

一缕阳光轻轻的照在那鬓角已有霜花男子的身上,那紧闭的双眸,突然流出两滴泪。

泪水晶莹如露,顺着刚毅的脸颊流过,划过柔软的弧线。

狄青睁开了眼,回头再望了佛祖一眼。起身出庙。

骏马长嘶,似在述说,又像是安慰。狄青只是拍拍马首,低声道:“马儿,辛苦你了。我们走吧。”

他翻身上马,不用扬鞭,骏马就已迈开四蹄,向东北向奔去。

马快如风,不到午时,已入了延州地界。再驰了小半个时辰,延州大城已遥遥在望。

狄青放缓了马速,忍不住又在琢磨范雍找他何事,就在这时,路边突然窜出一道身影,拦在马前!

狄青一惊,带马倏立,喝道:“你……咦,怎么又是你?”

拦马那人在要入冬的季节,还穿个露脚趾头的草鞋,除了种世衡还有谁?

狄青实在很是惊奇,暗想这种世衡真的阴魂不散,不久前在延州,昨晚就跑到了保安军,今天怎么又在延州拦他?

这家伙是神仙,还是他肚子里面的蛔虫?不然怎么对他的行踪这么熟悉?

种世衡像是看出了狄青的心意,笑道:“狄指挥,我不是神仙,我是特意在这里等你的。”说罢打了个哈欠。

狄青下马,立在种世衡面前,奇怪道:“你等我做什么?你怎么知道我要走这条路?”他越想越难理解,眉头已锁起来。

种世衡满是冤枉的表情,说道:“你又不是我老婆,你说我在等你做什么!”

狄青反问道:“你也有老婆吗?”暗想你若有老婆天明才回,你的确要等的。这种吝啬鬼,怎么会有女人嫁他?

种世衡微微一笑,“惭愧,我不但有老婆,还有三个儿子。”转瞬叹息道:“唉,养儿子难呀。好不容易贩点青盐,还被充军了。”说罢若有期冀的望着狄青。

狄青才记起这种世衡无事不上门,肯定是索要那些青盐的。皱眉道:“我答应你的事情,会为你做的。不过我眼下比较忙……”

“是去见范大人吧?”种世衡狡黠问道。

狄青更是惊奇,半晌才道:“你又如何知道?”

种世衡嘿嘿一笑,“这件事说穿了不足为奇。范大人满保安军的找你,我碰巧知道,就找人替信使传话,不然那信使怎么会找到高继隆,又怎么能知道你在后桥寨呢?我知道你若不死,肯定不会先要青盐,而要赶回延州,因此就抢先在必经之路等你。”

狄青恍然,好笑道:“那些青盐虽然能卖些钱,但值得你这么费周折吗?”

种世衡一拍大腿,呲牙裂嘴道:“你这人还有点聪明,知道老汉等你,是有别的事情。”

狄青看了眼天色,牵马举步道:“边走边说吧。”他早看出种世衡虽看起来市侩,却是有心之人,倒不拒绝和他闲聊。

种世衡拖着鞋跟在狄青身边,开门见山道:“小子……我看你很有头脑,其实是做生意的料子。”

狄青笑道:“你难道真的想和我一起做生意?你不怕赔死你?”

种世衡“呸”了一口,说道:“你不能说点吉利的?”略作沉吟,种世衡道:“老汉我有脑子,你小子有勇力,我们加在一块,就是有勇有谋,做生意还不是小菜一碟?西北青盐的成色,比我们这的解盐要好很多……老汉跑了这久,发现只做这生意,都能大赚特赚。”

狄青倒也知道些青盐、解盐的事情。

大宋对盐、茶的交易都是有所限制,海盐运到内地,因运输成本导致价格奇高。解盐是在边陲自产的一种盐,以垦地为畦,引池水而入,自然风化而成,但夹杂极多,比起海盐味道差了很多,价格仍是不菲。

青盐是羌人盐州、灵州等地的特卖,质量极佳,价格公道,所以边陲的宋人,更多的时候,是买青盐日用。羌人物品匮乏,也就仗着卖出青盐来取得大宋的粮食、钱币、铜铁和书籍一般日用之物。

种世衡说的唾沫横飞,手舞足蹈,“实话对你说吧,眼下党项人突然出兵,西北榷场全停,生意断绝。宋人急,羌人也急,就需要有地方做生意。我们只要提供个地方交易,抽佣提税,那银子不就哗哗的过来了?”

狄青道:“这事朝廷可不让。”

种世衡狡猾道:“朝廷之令,朝夕更改,有禁令的时候,我们当然收敛些,可若是取消了禁令,这个机会不就是来了?凡事预则立,我们早准备,就能早些日子赚大钱了。”

狄青心想,“你说的这些和我又有什么关系?这老头儿每次说话都非无的放矢的。”琢磨间,狄青随口问道:“赚了钱有什么用?”

种世衡看怪物一样的看着狄青,“你说呢?老汉这辈子,倒头一次听有人这么问,还真不知道怎么答了。”

狄青叹了口气,真诚道:“种老丈,钱对我,并没有太大的作用……这件事,我可能帮不了你!我还要去见知州大人……”

“等等。”种世衡急忙道,“你难道不知道,有钱就可以买装备了吗?你们新寨到现在还破烂不堪,为什么,还不是朝廷不给钱!你要想充实边防,必须有钱的。”

狄青怦然心动,多少明白了种世衡的用心,点点头道:“你说的也对。可我能做什么呢?”

种世衡见狄青松口,狡黠道:“你能做的事情太多了,你这次不是要去见范知州吗?”见狄青点头,种世衡道:“这延州一带,是范知州的天下,你就可以对他说说此事……”

狄青不咸不淡道:“建议他私贩青盐吗?你有病,我没有。”

种世衡叹道:“你脑袋被马蹄子踢了?你我今日所言,当然不能如实对范知州说了,我们可以换个说法……”他摸着秃顶,又摸下了几根头发,豁然开朗道:“你可以这么说……你说党项人狼子野心,这次进攻保安军,下次说不定从哪里进攻。这延州若有闪失,范知州肯定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金明寨虽是不差,但毕竟太孤,若能再建个地方,以犄角之势护卫延州的北方,那是最稳妥的事情。”

狄青饶有兴趣的听,“然后城池若真的建好,我们就可以明里抵抗党项人,暗地私卖青盐赚大钱?”见种世衡兴奋的双眸发光,狄青又问,“那地点选在哪里才好呢?”

种世衡道:“这地方当然要年久失修,还在金明寨的侧翼,最好靠前点,以免生意都被金明寨抢了去……”

狄青心中微动,说道:“最好还能沿着上次画的弓弦路线上建城,到时候我们还可以托辞建城是为了取党项人的绥州?其实我们暗地控制那线,不让别人不经我们做生意了。”

种世衡叹口气道:“你若真心做生意,就没有别人的活路了。可惜……你心思不在此。若依老汉的想法,在宽州建城最好。宽州离河东也近,我们还可以运那里的粮食到延州卖。”

宽州本是古地,在金明寨和延州的东北二百余里处,如今早已荒芜。

狄青想了半晌,喃喃道:“听你这么说,那里建城的确不错。一来呢,建城可加固延州的防守,二来呢,建城可为进取绥州、攻过横山做准备。三来呢,运粮中转备战也方便。”

种世衡见狄青这么说,兴奋的搓手道:“说的太好了,我就没你小子想的多。听说范大人对你不错,你到时候把这些事情和他说说……”

“我为何要说?”狄青突然道,“我其实也是个生意人,没有好处的事情,也不会做了。这件事对你来说不错,我可没有半点好处。”

种世衡瞠目结舌,半晌才道:“你想要什么好处?”

狄青眼珠转转,想起一事,说道:“我记得你说过,有个姓曹的在卖香巴拉的地图,你把地图买下来送给我,我就帮你说说这事情。”他不信真的有什么香巴拉的地图,经历这久的寻觅,只抱着看看的念头。

种世衡脸涨的通红,杀猪般叫道:“你不如杀了我好了。那姓曹的可是开二十两金子的价钱。”

狄青翻身上马,轻松道:“随便你好了,反正这件事,我可有可无了。”他才要离去,种世衡割肉一样的嚷道:“好了,算我怕了你了,我去找姓曹的,你去找范大人吧。”

狄青笑笑,催马进了延州城。

沿古道长街到了知州府前,狄青不等通报姓名,耿傅走了出来,见到狄青,一把拉住了他,喜道:“你可回来了,知州大人正等你。”

狄青低声问道:“耿参军,范大人找我什么事?”

耿傅压低了声音道:“不是范大人找你,是圣上有旨,命你立即回京!范大人不敢怠慢,这才发了加急文书找你。”

狄青恍然中又有些诧异,奇怪道:“圣上找我做什么?”

耿傅苦笑道:“那我们如何知道呢?不过朝廷的旨意,就算范大人都不敢怠慢的。”说话间,二人已入了厅堂,范雍正欣赏着歌舞,见狄青前来,命歌舞暂停,起身迎过来道:“狄青,一路辛苦了呀。”

范雍走过来,伸出白白胖胖的手握着狄青的手,温柔的有如情人见面一样。他对狄青上下打量着,见狄青没有缺胳膊少腿,心中舒口气,暗想到,“这个狄青,不简单啊,圣上竟然下旨让他回京,不知道要委派什么重任呢?我本来不应该派狄青到保安军的,若真的出了事情,惹恼了天子,老夫只怕就要在西北扎根了。这次他回京,倒指望他顺便帮老夫说两句好话。”

狄青借抱拳施礼的功夫,终于抽回了手,说道:“范大人,我和高……钤辖、武英等人才破了后桥寨,就闻大人调令,不知有何吩咐?”

耿傅惊喜道:“你们竟攻破了后桥寨?那可真是个好消息。”

范雍也有些吃惊,连连点头道:“好,好。本府定当为你记上功劳,立即禀告朝廷。”顿了下,范雍拉着狄青坐下。

范老夫子素来瞧不起武夫,就算对夏守贇,都没有这般客气的时候。

沉吟片刻,范雍道:“狄青,其实事情是这样的。圣上派人传旨,让你接旨后立即快马回返京城,因此本府才急令招你回来。”装作关切的样子,范雍道:“本府已为你准备了盘缠,你路上拿本府的文书,可征马用船,沿途无忧。”

狄青起身施礼道:“范大人的照顾,卑职铭刻在心。”他这句话倒有些真心,范雍虽平庸些,对他还是不错,最少当初在新寨,若没有范雍,狄青也顶不住夏守贇的压力。

范雍浮出笑容,暗想这狄青有些头脑。眼下宋军破了党项人的后桥寨,听夏守贇说,保安军的党项人也有撤军的打算了。范雍听说狄青和天子混的熟,这才送盘缠示恩给狄青,只要狄青肯在天子面前为他说句好话,那他凭借这些功劳,回京有望了。

想到这里,范雍扶起狄青道:“狄青,本府送你出行。”他拉着狄青的手出了知州府,本待再嘱托两句,狄青突然道:“范知州,卑职还有件事想禀告。”见范雍点点头,狄青遂将种世衡的建议说了遍,当然事情化繁为简,有删有添。等说完后,狄青道:“这件事本是种世衡建议,卑职倒觉得可行。卑职……还准备向圣上说及此事。”

范雍耐着性子听完,只觉得狄青狗拿耗子,本是不满。可听到狄青的最后一句,转念一想,修城一事没有风险,还能算个功劳,又卖狄青个人情,何不顺水推舟?遂微笑道:“狄青,这件事本府会立即起奏折向圣上说明,你就不必多此一举了。”

狄青把赵祯抬出来,就是想让范雍重视此事,目的已达,恭敬道:“范大人知人听谏,圣上若问起西北风情,卑职定当如实禀告。”

范雍听狄青啰嗦了这久,就这句话好听,不由笑容绽放。

狄青当下告辞,他还是骑着高继隆送的马儿,盘缠倒不客气的取了,一路向东南而行,过潼关,沿黄河东下,直奔汴京。

在途并非一日,沿途朔风连雪,已入冬寒。

狄青晓行夜宿,这一日到了孝义小镇。时值大雪飘飘,封路难行,狄青爱惜马匹,见已日暮,找不到驿馆,索性找家客栈歇息一晚。

入了客栈后,狄青找个房间放了行李,然后要了些酒菜,唤来伙计询问道:“伙计,这里离汴京还有多远?”

那伙计道:“客官,前行再过三十里就到了巩县。过巩县穿运河,离京城就不远了。若是以往没下雪,骑马快行两天能到,但这路难行,要去汴京,只怕还要四五天吧。”

狄青望着堂外的飘雪,喃喃道:“原来……就要到巩县了。”

原来……他已离羽裳不远了。

寒雪如梅,苍苍茫茫。朦朦雪地中,有雪舞飘忽,宛若有个姣好的女子在踏雪寻梅,巧笑顾盼。

狄青喝着酒,望着雪,正在出神的功夫,听到外边有脚步声响起,有两个身着蓑衣的人走进来,带来一阵寒风。

狄青忍不住的斜睨了眼,见那两人都用蓑笠遮住了半边脸,脚步轻健。狄青低下头来,暗中琢磨,这两人不像寻常百姓,这种天气赶路,不知为了什么?

堂中只有狄青一个客人,那两人也忍不住望了狄青一眼。

不过见狄青头戴毡帽,低头喝酒,很是寻常无奇的样子,那两人也就不再留意。伙计上前招呼,那两人只是要了温酒,闷头喝着,不时地抬头向店外望去,像是在等人。

狄青虽觉得那两人有些古怪,却不想多理闲事,见雪下的紧,有了出外一行的念头。他想到做到,振衣出了客栈。

这时暮色已垂,风更寒,鹅毛大雪劈头盖脸的打来,狄青不以为意,迎风而走,突然嗅到股幽香。

他顺着幽香寻去,见到路边不远,有梅树横斜。梅干老硬,挂一树玉条,若不是香,让人分不清是花开还是雪落。

寒冬腊梅,孤芳自赏,伴着天地间的凛然之意。

梅树旁,竟站着一人,听到脚步声传来,忍不住回头望了眼,见狄青走过来,那人眼中微露讶然,多半也是想不到,如斯冷夜,也有同样的人徘徊在路上。

狄青见那人中等身材,衣着敝旧,背着个同样敝旧的包袱。那人脸色微黑,相貌不怒自威,双眸望来,颇有洞察世情之厉。

二人互望了片刻,那人已拱手道:“这位兄台请了,可是赏梅来的吗?”

狄青不想那人一句话,就看穿了他的心事,微有错愕,只是点点头。

那人见狄青沉默无语,知他不喜搭话,点点头,就要举步离去。不想天冷雪坚,那人脚下一滑,就要向地上摔去。

狄青伸手一抓,已拉住那人的手腕,将那人轻轻的带住。

那人这才看到狄青脸上的刺青,眼中又有些惊奇,但那人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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