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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将陈叫山死死控制住,老郎中才将手指搭在陈叫山腕上,神情严肃地感受着脉象……把完右手脉,又把左手的脉……大家都静静地看着老郎中……半响,老郎中叹了一口气,两眉紧锁,连连摇头,“此人脉象怪异,时疾时徐,忽滞忽滑,犹如水过河川,蛇行幽间……恕老夫医学浅薄,实实无法判定所患之疾……“老郎中站起身来,朝众人拱手,“诸位,万望见谅,还是趁早另请良医妙手吧,老夫实在无能为力……”
所有人都陷入了茫然恐慌之中:这位老郎中,乃是乐州城里的杏林高手,行医数十年,疑难杂症,屡有治愈,可谓见多识广,可连他都说无法诊治,那么,其余郎中,又有谁能妙手回春呢?
陈叫山将被子捂在头上,捂出了一头汗水,看着他在床上瑟瑟发抖,众人不知究竟该是任他这般捂着被子,还是将被子取开……过了一阵,陈叫山忽然身子不再发抖,众人大惊,轻轻拉开被子,探了探鼻孔,方才松了一口气……
见陈叫山沉沉睡去,郑半仙和王铁汉走到屋外,两人皆眉头锁紧,在院子里踱来踱去。
“叫山最近有没有吃不干净的东西?”郑半仙忽然一停,问王铁汉,不待王铁汉回答,却又自言自语,“按说不会啊……吃的都跟我们一样啊……”
王铁汉也喃喃自语,“是啊,那天我从西城换了些核桃,可大家伙都吃了的,也没什么啊……”
郑半仙眼睛瞅向天,两手背于身后,忽然又问,“对了,叫山最近有没有去什么邪气之地?比如,坟场、凶宅……”王铁汉摸摸脑门,看向郑半仙,“你是说叫山兄弟,兴许是撞了邪气?也不对啊……他最近没去啥邪气地方……”
陈叫山的衣服被汗水完全湿透了,吴氏摸他的额头,越来越烫,便要满仓去取毛巾,在井上蘸湿,来为陈叫山擦一擦身子。满仓取来蘸水的毛巾,吴氏先略略拧拧,然后从陈叫山的脖子开始擦起,并伸进袖管之中,为陈叫山擦拭胳膊……当郑半仙和王铁汉在窗外说到“邪气”一词时,吴氏闻听之间,手忽然就停住了——莫非,是这件褂子的原因?
吴氏来到院里,对王铁汉说,“贵楷,我给叫山那件褂子,原来本想着是给正堂穿的,正堂还没上身穿过,人就走了,会不会……”
王铁汉一听此话,差点跳起来,“哎呀,嫂啊嫂……我说啥好哩?你没给我正堂老表穿过,可那也是他的个念想啊……”郑半仙也附和说,“是啊,幽冥之事,谁也说不清的……叫山怕就是被邪鬼缠身了……”
鬼缠?几位年轻后生,一听王铁汉说这个词,吓得吐了吐舌头,下意识地朝四遭看了看……时值正午,太阳高悬,晴空万里,白云絮絮,蝉声频频……
吴氏将那件烟灰色褂子,从陈叫山身上脱下来,几位年轻后生见着那件褂子,吓得纷纷朝后缩,生怕被那件褂子粘住了似的……
众人围成一圈,看着那件烟灰色褂子,渐渐在火光中化为了一摊灰烬,每个人都面色凝重,心事重重……
“得把这布灰挖坑深埋,埋得越远越好,越深越好……”郑半仙嗫嚅着,让几个后生去取铁铲,将一摊布灰,铲进了一个布袋里……
几位后生提着布袋,正要出门去埋,王铁汉忽然一喊,“等等——”然后对吴氏说,“嫂,你那屋还有没有我老表用过的啥东西?拿出来一块烧埋……”吴氏想了想说,“正堂过世时,他的东西,我都烧在半路了……对了,还有个褡裢,我没舍得……”
众人又围成一圈,将褡裢烧成了灰,铲进布袋,由几位后生拿了出去……
傍晚放粥时,好多人都说不饿,没有去吃粥。鹏云为陈叫山端来一碗粥,见陈叫山还在睡着,便将粥放在了一旁,待他醒后再吃……
斜阳西坠,逐渐化为天边乱绸一团的红云,暮色渐渐袭来……
铁匠铺院子里,大家都坐在一起,没人说话,没人走动,心中隐隐被一种莫名的恐惧占据着,仿佛当黑夜来临之后,便会有邪鬼游走,幽魂来去……
王铁汉坐了一阵,长叹一声,站起身来说,“不行,得找法师来,将这儿里里外外拾掇拾掇,驱驱邪气,捉捉厉鬼,顺带给叫山兄弟禳治禳治……”
众人一听这话,全都陷入了沉思……如今这年景,吃饭尚且都是问题,如何有余钱,去请法师做法呢?
“我们应该去找高雄彪!”鹏天一脸愤愤不平,“山哥以前一直好好的,跟他比了一回武,就变成这样了……一定是他打伤了山哥!咱到高家堡找他,要他出钱给山哥治病……”
“唉……”郑半仙叹息摇头,“自古比武,都是双方自愿,莫说是受伤,便是被打死,也不得去寻人家报仇!江湖上,下了战书,便是下了生死契约,若应战,也就等于承认了生死契约……如何去寻人家要钱?”
吴氏听到这里,抬手又抹起了眼泪,“都是我……都是我把叫山害成这样了!死鬼货,你缠着叫山干啥哩,叫山是我救命恩人哩……”
第二十七章 法师
年馑岁月,饿殍遍野,便是乐州城里,饿死之人,亦不在少数。在这特殊时期,人们似乎皆淡看生死,死去的,既已死去,活着的,更要坚强活着,如此而已!
上吊死去的,为吊死鬼,含冤屈死的,为冤死鬼,溺水而亡的,成了水鬼……倘说人死之后,其死因能决定其变鬼的类型,那么,乐州城的上方,游散最多的,便是饿死鬼。
人们最不为惧的,也正是饿死鬼。
然而,吴氏的丈夫,逃难饿死于半路,仅仅因为一件未曾上身穿过的新褂子,便化作邪鬼,来纠缠陈叫山的身体……这,足令铁匠铺里的许多年轻后生,感到毛骨悚然了……
人们坐在院子里,起初还听见房内,不时地传出陈叫山喉咙里,发出的“呜呜呜”的沉闷呻吟之声。可过了一阵,四遭忽然静寂一片,除了夜虫低吟,再无杂声……
王铁汉赶紧从板凳上站起来,急慌慌赶过去,揭开被子一看,陈叫山睡得很好,气息匀和,先前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部,如今全然恢复于正常了。
“叫山兄弟,你想吃啥不?”王铁汉轻轻唤了一句,见陈叫山毫无反应,便又推推陈叫山的胳膊,但陈叫山依然睡得沉沉静静,未有任何回应……
郑半仙、吴氏也都赶了过来,王铁汉说,“这样不是个办法呀……叫山兄弟整整一天多时间,没吃过东西了,水都没喝一口,就这么一直睡,不行啊……”
吴氏看着陈叫山睡着的模样,眼泪又下来了,“我那儿有一颗鸭蛋呢,还有点儿炒面,我给叫山做点吃的来……”
吴氏出去做饭了,郑半仙俯下身子,摸摸陈叫山的额头,又摸摸陈叫山的手脚,转头对王铁汉说,“叫山现在倒挺正常,看来暂时无大碍!贵楷兄弟,这儿由我守着便好,你去歇息吧,今儿也累了一天了。”
王铁汉在床边踱来踱去,叹一口气,“先看明儿天亮后咋样吧,叫山兄弟一日不好,我一日难以静心安睡啊……“
吴氏端着一大碗炒面鸭蛋糊糊,里面放着些绿油油的野菜,走到陈叫山跟前,郑半仙和王铁汉将陈叫山扶起来,摇了好几下,陈叫山仍旧没有睁开眼睛。吴氏便用勺子,舀了些炒面鸡蛋糊糊,吹吹热气,送到陈叫山嘴边,“叫山,尝尝,看婶做得合你口味不?“
陈叫山缓缓睁开了眼睛,但眼皮每动一下,便似要用尽全身力量一样,看见吴氏送过来的吃食,闻见了野菜发出的气息,嘴唇微微一动,吴氏便将勺子递了上去……
陈叫山嘴里含着一点炒面鸭蛋糊糊,喉结一阵移动,却并没有朝肚里咽,而是卡在喉咙中间了。“啊咔——”陈叫山喉咙一响,脑袋朝前一戳,吃下去的糊糊,全部吐出来了……吴氏不甘心,替陈叫山擦了嘴巴,反复又试了几次,皆是如此,一勺子都喂不下去!
王铁汉和郑半仙,见陈叫山一口饭都吃不下去,心焦不已,只好示意吴氏不要再喂了。
王铁汉坐在床边,呆呆看着陈叫山,墙上的烛火,摇晃了几下,倏然间,王铁汉的记忆,霹雳走电一般,一段段,一幕幕,一场场地跳跃而来——那个一身正气,铁骨铮铮,谦恭有礼,英武逼人,同时又带着几分孩子气、戏虐自嘲的陈叫山,在电光之中,又站立起来了,如此清晰,如此逼真,如此切近——
“……咱心里恨,心里怨,可能有啥办法?越是恨,越是怨,咱就越要好好活着,咬紧牙,好好地活下去,别让咱的亲人在坟里头为咱哭……”
“俺陈叫山现在站在这里,大活人一个,能动腿,能动嘴,头发也没少一根,过去的事情,就任它过去吧……”
“大哥,俺现在就称你为大哥了!剑就不要当了,酒不够喝,我倒想到一个法子:刚才见大哥院里有一口水井,不如将那两坛子酒拿来,兑加井水,喝个痛快!酒虽是淡了,可咱们之情义,岂是烈酒可能比?”
“就这个样子……你们谁来试试,在手脚不碰铁圈的前提下,让铁圈从木墩上滚到地下。来,谁来试试?”
“……有那些无所事事,混天光等日子的工夫,有那些下棋,走方,打纸页牌的精力,有那些皮鞭抽着陀螺转的力气,为什么就不能帮人家做些什么?为什么不想着法子,去报人家的恩情?不必说什么饿着肚子没力气的话,人——如果懂得报恩,愿意报恩,再没有力气,也能使出七分力来!受恩知恩,能报却不报,算什么堂堂男儿七尺汉?”……
王铁汉想着想着,牙根一紧咬,青溜溜的胡茬,突起,又陷下,微微摆晃的橘黄色烛光里,一滴清泪,竟从这位身似铁铸的汉子眼角,悄然滚落……
王铁汉鼻子一吸,使劲闭了下眼睛,将眼泪,生生挤回了眼眶,对郑半仙和吴氏说,“郑兄,嫂子,你们照看好叫山兄弟!我亲自去请法师……”说完,大步出门,到自己居室,取出那把青龙敬海宝剑,走到院中,对饶家三兄弟说,“走,跟我去一趟赵家坡,去请赵法师……”
赵家坡距离乐州城,足足有三十里地,师徒四人,星夜兼程,大步流星,一处未歇,走到赵家坡时,天已经大亮了……
赵法师的庭院,掩映在一片竹林之中,门前一对大石狮,门头高悬照妖镜,两个门墩之间,乃一阴阳八卦图案。
赵法师正在院中晨练,王铁汉敲响院门,入得院中,说明来意,而后,王铁汉“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双手将青龙敬海宝剑奉上,“赵法师,请你无论如何辛苦一趟,救救我兄弟……王某无以回报,愿将此剑奉上……你的大恩大德,王某永生不忘!”
赵法师抖一抖衣袍,伸手接过宝剑,请王铁汉起身再说。
缓缓抽出宝剑,赵法师将剑身在衣袍上,轻轻擦拭一下,举至眼前,转动剑柄,左手二指贴于剑身,缓缓滑过,不禁高呼,“好剑!当真是绝世好剑啊……”
赵法师向王铁汉询问宝剑之来历,王铁汉说,他的师父之祖上,原为南方铸剑名师!大明末年,随着闯王李自成率军攻占紫禁城,崇祯皇上自缢于煤山……许多皇亲族王,便分散逃逸各地,卧薪尝胆,以图反清复明……一位名为朱至昭的皇亲,逃至南方,与铸剑名师相遇,二人推杯畅谈,颇感快意!朱至昭遂拿出重金,要铸剑名师为他铸一把宝剑,待来日,他将挥剑向北,召唤旧部,东山再起,反清复明……然而,宝剑铸好之后,一直未见朱至昭来取剑,大约已在战乱逃匿岁月中,含恨离世……故人凋零,宝剑犹在,铸剑名师唏嘘不已,遂告召后人,将此剑代代相传,不忘山河动荡之耻……
赵法师听罢宝剑之来历,竟热泪盈盈,为这“宝剑酬英雄,壮心志山河”之慷慨悲壮所感动,同时,又对王铁汉“忠义一腔血,何意千金去”的侠骨丹心,敬佩不已!便说,“王兄,此剑我赵某断断不能收,夺人所爱之事,赵某平生最为不齿!但王兄之兄弟,便是我赵某之兄弟,我一定倾其法力,尽力禳治……”
赵法师召徒弟赶来马车,收拾好法事道具,遂同王铁汉一行,速返乐州……
陈叫山在床上抽搐不停,又如昨天白天一样,口角时有白沫涌出,脸色煞白,额头火烫,时而用被子蒙住头,在床上翻滚,时而又裹着被子,从床上翻滚下来……七庆、满仓等人,急得手忙脚乱,郑半仙和吴氏,也看得心焦意忧……
房门推开,赵法师走了进来,见陈叫山左右翻滚,抽搐颤抖,令众人将陈叫山死死按住,伸出右手二指,在陈叫山眉心、唇、耳侧、脐下、脚底,一阵猛点,而后双手合拢,握拳于一,双眼微闭,口中喊道“急急如律令,邪佞化散空,尘稷焦土金,奇道狭门生,己庚辛壬癸,万法归一风,去——”双拳化掌,猛将陈叫山胸膛一推,陈叫山后躺下去,嘴巴大张着,喉咙依旧涩涩轻喊,但整个人却安静了下来……
暮色四合,夜色渐沉……
赵法师换上青布七星袍,头戴寸缕方斗帽,左手捏“浑天应应极极空空速速得真”黄符,右手执“真水浸泡,歃血养锋,益蓄紫气”之桃木三尺剑,东、西、南、北各点燃四盏高灯,东南、西南、西北、东北,又分燃四盏矮灯,院中正中央,摆放一桌两凳,桌上摆放香蜡黄裱灰盆,两凳上支放着童男童女硬纸图样……而后,赵法师又命众人在厨房备好柴禾,锅中放满清水,随时听候赵法师的号令,准备点火烧水……
星空之下,赵法师静静站立,倚剑于前,眼看着漫天星斗,忽然,返身一跃,直刺一剑,回环,一搅,高声叫到,“尘尘土土终归道,阴阴阳阳轮回昭……”伸手从道袍里,摸出一把朱砂,朝空中抛洒而去,趁着朱砂漫天乱飞,纷纷洒落,一把桃木三尺剑,“唰唰唰唰……”一阵利响,反转,复挑,直戳,点刺,回钩,延迎……一番剑式使毕,众人大惊——起先干簌簌的桃木剑身上,竟渗出了隐隐黑血,血珠盈聚,滚滚欲跌……
第二十八章 荐医
赵法师剑花旋舞,法袍鼓荡,闪转腾挪,袖飘襟舒,跃——刺——敛——送,招招式式,无不昭显利落遒劲!
鹏飞素来喜爱武功,见赵法师这般轻灵剑法,便悄声问身旁的郑半仙,“郑叔,赵法师这剑法,只是一种捉鬼拿妖的招式,还是确实有一定的真功夫?”郑半仙毫不犹豫,悄声道,“两者兼而有之。所谓冥武一脉,互为相支,便是这道理……”鹏飞似懂非懂地“噢”了一声……
忽然,东南处的矮灯,飘摆几下,倏然熄灭了……赵法师一个箭步上前,一剑挑起,双脚并跳,在灯盏上方,分展而开,身形呈一“大”字,左手一张黄符掷出,飘飘下落间,反手一剑削去,黄符齐齐断为两截……
“快,去点灯……”郑半仙吩咐鹏飞,“把东南处那盏灯再点燃……”鹏飞一跃上前,手执火绳,在灯盏上一撩,火星溅起,东南之灯,瞬间又被点燃了!
鹏云便问郑半仙,“郑叔,那灯为什么会灭呢?”郑半仙深吸一口气,“这是有孽鬼横穿,东南灯盏,形成域光,孽鬼见阳气刚盛,便扑身过去,以阴煞之气,将灯吹灭了……这时,法师上前以符条镇守域光,再以木剑驱鬼,迫使孽鬼原路折回,不得逃脱。所以,须将东南之灯重新点燃,形成壁垒……”
几番腾挪闪转,跃身舞剑,赵法师已是额前亮亮,汗湿面颊,忽听他喊一句——“架火,烧水——”坐在厨房灶头的满仓,便迅速将火绳,塞进干燥细柴间,灶膛内顿时火光闪耀,火舌外舔。
赵法师站在方桌之前,平神敛气,忽地将三尺桃木剑,高高直竖,擎于头顶,两眼紧闭,口中速念,“天馑欲朽万古木,良泉汩汩慰灾世,何得苍生怜此心,恶鬼从此绝其路。谶语常新愿为俗,祈颂如旧非古意,开阖阴阳断奈何,长问黄泉再鹤唳……开——”剑尖一道线,半圆扑划下,挑起黄裱一沓,疾速旋转,仿若剑身之前,盛放菊花一般。猛然一停,一抛,黄裱张张分散而开,被剑身一拨,恰遇烛火,点燃之黄裱,复又旁落,再有未燃黄裱前飘……如此更迭,轮回,续之……一时间,火光点点,熄熄燃燃,明明灭灭,乱花飞天,百鸟朝凤……直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众人正看得目瞪口呆间,赵法师将剑一收,“呼”地后退半步,回身喊,“吴氏上前,烧纸——”吴氏闻言,赶忙将备好的一沓火纸、纸钱,抱于怀中,急冲冲地迈着三寸金莲,走至供桌跟前,蹲下身子,将火纸摊开……赵法师挑起一张燃烧的黄裱,丢于火纸之上,火纸瞬间腾起火光……
这时,供桌两旁的凳子上,一对童男童女图样,竟然兀自抖动了起来,别着童男童女的竹签,弯弯折折,几欲折断,似有一双手在掰动竹签一般……
恰在此时,赵法师“嗨啊”一声大喊,从法袍中掏出一布袋,带口的细绳结,一抽便解开,转手一剑,刺入布袋之中,上下搅动,左右横贯,直将布袋口撑到了最大……
赵法师将布袋如网兜罩蝴蝶蜻蜓那般,向前一送,左下一转,遂又扯回,袋口细绳立即一圈圈速缠,绳头咬在口中,使劲一拉,将布袋牢牢系死了!
赵法师手执布袋,飞步直奔厨房,奔跑之间,众人见那布袋竟然起伏鼓胀,凸来凹去,似有无数的小老鼠在内中蹿动一般……此时,满仓早已将锅盖大开,一锅开水,正冒着珠泡,泛动不止。赵法师将布袋一下丢进沸水之中,右手桃木剑随后跟进,剑刃抵住袋口,用力下压,再下压,翻腾的沸水,转瞬将布袋淹没。起初布袋上的凹凸之状,也骤然消失……
“将火架大,烧——”赵法师长出一口气,用手擦擦汗水。满仓得了命令,将一把硬柴,在膝盖上“咔嚓”一折两半,用烧火棍在灶膛里一阵捣捅,将硬柴架入灶膛,顿时,大火熊熊,烈焰滚滚,火舌扑扑……
王铁汉几步跟来厨房,见锅中开水,扑跳溅珠,水泡迭续,而那布袋在水中,竟左右上下地翻转不停,惊得不知如何言语……
大锅被烧得极烫,锅中之水,越烧越少,至最后,只剩下不到三碗左右的水了……
众人赶来锅边,凑着去看,大惊——起先锅中倒入的是清澈的井水,而今,一番烧煮,锅中之水,黑如墨汁,油油淋淋,甚至散发出一种古怪的气息:似杨桃、米泔水、玉米须子,又似河底淤泥、鱼鳞、焦灰的混合气息……
赵法师对满仓说,“掏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