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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恩记-第1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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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书从叶正名的话中嗅出一丝蹊跷,但他没有多想与多问,只是直言道:“叶老哥若有需求,尽管吩咐在下。”…



  “请你拍我一掌。”叶正名注视着伍书的双眼,在他的那句话说完后,他很快在伍书的眼里看到了讶异神情,但他的目光和心中的决定依旧丝毫不变,以平稳的声音重复着将刚才的话更清晰地说了一遍:“就以拍叶儿那一掌的力道,也拍我一掌。”



  ……



  午间在小庙斋堂用了些斋饭,岑迟与小蔷在庙里供客人歇足的屋舍稍事休息之后,就有僧人到来,要引岑迟去溪心的禅房。在岑迟与那引路僧略说了几句后,那僧人眼里神情虽有凝滞,但终是点了点头。



  岑迟侧身朝小蔷招了招手,小蔷见状才明白了岑迟刚才与那僧人说的是什么,她倒是毫无意见的欣然同往,心底也有些好奇向往,同时还有些忐忑。



  去禅房的路上,走在岑迟身侧的小蔷忍不住悄声问了一句:“只是跟那引路的僧人招呼了一声,溪心大师本人并不知晓,我这样去会不会唐突了?”



  岑迟微微一笑,说道:“这所庙宇对香客要求无差异,并且在此之前,溪心师傅也不是没与女香客一同讲过禅道。只是等会儿你是以旁听身份进入禅房,要注意,作为旁听者,虽然不限身份时间,却是不能参与到讲论之中的。”



  听了他这么一解释,小蔷倒是疑惑来,旋即又问:“只许听不许说,这是为什么呢?”



  “参禅不同于闲聊家常,讲求意念相通。”岑迟只简略解释了一句,微顿之后就换了个话头又道:“正如你刚才所担心的那样,虽然听禅者的活动是比较自由的,但是要与这庙里的僧人讲禅,则是需要提前约好的。”



  小蔷闻言,面现恍然状的点了点头。



  待二人进了禅房,溪心见有女客同来,便让那引路僧人搬了两个蒲团来,又使小沙弥煮了一壶茶,送至禅房。



  只是多了一个人,招待事宜就繁复许多,这一幕让小蔷看在眼里,渐渐又有些悔于到来。她暗道自己作为一个旁听者,却给这讲禅论道的两位主角添了不少麻烦,真是不该。



  ~



  ~



  昨天没更,今天会补的,非常抱歉,揖手~



  啊啊啊,我不喜欢炎热的夏天。。。。。。



  。
(331)、风乱柳风亭
  》  (331)、风乱柳风亭



  讲禅还未开始,小蔷地心境就已陷入窘迫当中。



  这一次,溪心是面向岑迟盘膝坐在蒲团上,小蔷忽然有一种感觉,觉得上午见到溪心时,面对他的背影,似乎要比此时面对他神情平静的脸庞,更让人觉得心神安定。



  可是上午自己拉走岑迟时,还说溪心背对着客人而坐,令人觉得有些不礼貌啊!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自己有些害怕看见他的脸庞呢?他明明给人很平静温和的感觉啊?



  小蔷有些局促不安的坐在蒲团上,微微低着头的她忍不住想仔细瞅一眼溪心的脸,不料她刚一抬头,就看见坐在她前方的岑迟回头看了她一眼。



  岑迟没有说话,只是冲她微微一笑,就回过头去面对溪心正襟端坐。



  岑迟能感觉到小蔷的局促不安,小蔷亦能感觉到他那微笑中鼓励的意味。得了心中中意之人给予的力量,她心下顿时也安宁沉稳了许多。



  讲禅正式开始了,坐在岑迟身后距了两步位置的小蔷暗暗握紧了一下衣袖里侧。她的目光大部分落在岑迟的肩上,心下则已决定好,要认真听这一场禅经。



  她年幼丧父,在本该是最无忧美好的少女时代,她却在那段日子里服侍着缠/绵于病榻上的母亲,整天提心吊胆,最终还是没能挽留住母亲病逝的步伐。



  幸而年少多舛的生活没有折扭她的性格,反而让她更加珍视平静生活。相府需要听话本分的丫头,她便入了相府,在这处深宅大院里生活,每天做着自己的本分事儿,有些傻气的长大。



  或许她的一生就将这么继续下去。待年岁再长一些,攒出点小钱契满出府,寻个憨实村汉嫁了。或者请相府里的主事做个主,许给城里某个可靠的人家为妾。凭她在相府磨练出的服侍人的细心手艺,下半辈子在夫家过上无忧生活,应该是能水到渠成的事。



  然而命运主神让她遇到了岑迟。



  初次见面已是几年前的事了,掐指一算,她与他相识,已逾五年。然而这五年的时光并不是连贯的,就说去年,他离开相府远足,这一去就是一年。可是,这不连贯的时光却让她愈发想念,愈发清楚明白,自己心里存着对他的那种想念。



  岑先生差不多与史三公子同年。史三公子弱冠年,相府摆宴,然而府里的仆人在这一天惊讶的发现,府宴的主角不止一位。大家都知道史信必然是这一天的主角,却无法想象与他并列而站的另外那位年轻人是何种身份。



  因为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见到这个年轻人,所以宴上宾客对他投注了更多的注意力,幸好相府公子的即冠宴有两场,年轻人出现的这一场属于家宴,所以宾客们尽管都讶异了一把,却没有将这事情宣扬得太远。



  但在相府内部,这位年轻人的名声面貌却是刻入了每一位大小仆役的心里。



  在此之后不久,小蔷就被史三公子选给了这位年轻人,负责他所居住的独院里一应杂务。



  或许这是人为安排,也可能这就是天意,在岑迟参加相府那场家宴之前,他就在府里坐落在南园荷池旁的柳风亭与小蔷碰了面。



  那一天,夏天的风吹散了小荷塘边如美人秀发垂落的青青柳条,也吹歪了岑迟还不太适应和擅长束好的男子发冠。单手举过头顶,扶冠疾行不择路的岑迟在走下柳风亭时,没有注意到迎面走来,同样行色匆匆,在走上柳风亭的台阶时只顾着脚下裙摆,没有看路的前方的小蔷。…



  两个人结结实实的‘碰’到了一起。



  面对一头撞进自己怀里的娇小身影,岑迟眼疾手快,松开了自己一直扶着的发冠,变换了方向的抓住了那人的手臂……身体撞在柳风亭石台上发出的钝音随后传出,一个男子忍痛闷哼和一个女子惊慌尖叫声撞在了一起,最后是那摆了几碟果品的托盘摔落在地,木器撞击石阶以及瓷碟破碎的脆响,同时还伴有一个金属物撞地后发出的“叮叮”声。



  顽风乱发、掀袍折袖的柳风亭,这一男一女撞在了一起,身上所携之物也碎到了一起。似乎……俩人的命运也随着他们那一刻缠在一起的头发一般,有了交集,有了钩挂。



  小蔷负责从大厨房端送到家宴会场的果品尽数摔坏,不仅果品全都落地沾灰,连盛放果品的细瓷碟和托盘也都摔得碎的碎,裂的裂,难以补救掩饰了。



  据相府里资历老一点的仆妇说,相府有三位公子,今天给年纪最小的三公子办即冠宴,同时也算是相府第三次摆这样的家宴了。



  在此之前,小蔷有幸见过相府那第二场即冠家宴,虽然史二公子天生痴傻,但那场家宴的排场亦是不小。只是因为当时的小蔷刚入府不久,没有资格在宴会上服侍客人,至多就在灶头做添柴烧火的简单力气活儿,然后瞅着空去偷瞄个新鲜。



  这一次史三公子办即冠宴,她深知史信作为史公最疼爱的儿子,这场即冠家宴的重要性。除了因为她见过史二公子即冠宴的排场之大,令她难忘外,还因为这一次宴会里,已积累了些经验的她得到主办的同意授命,让她负责端送宴会上需要的果品。



  她一路都非常小心,另可自己多走几步,也选择了平时很少有人滞留的柳风亭路线为大厨房通往宴会厅的途径。



  今天她已经负责往会场送了十数趟果品,都未出事,偏生这一次被这忽然迎面走来的冒失家伙惹了麻烦上身。她的心头下意识里就有一股恼意腾腾爬上头顶。



  然而正当她准备出声呵斥时,她看见他皱起的眉,紧接着就发现自己还趴在他身上!她的呼吸顿时滞住,刚刚还直欲冲上头顶的愤怒顿时燃成一把火,却是烧红了她自己的脸庞,并还一路烧到她的耳根处。



  就那样将他当做肉垫,趴在他怀里滞住数息,小蔷才回过神来。如尾巴上被踩了一脚的猫一般窜到一旁,她却没有立即站起身,而是依旧趴坐在柳风亭的石阶上,心绪复杂,或羞或恼亦有些惊怕的看着身边这个皱着眉仰躺在石阶上的年轻人。



  那时的小蔷还不知道岑迟的身份,只觉得这年轻人虽然冒冒失失的,但仔细看来,虽然他的相貌与自家三公子的俊朗英气差了些,但脸孔也是生得极正。待他皱紧的眉头舒展开后,眼中清亮眸色也能示出他非轻浮之辈,小蔷的心绪总算冷静下来了一些。



  那年轻人看了一眼闪身到一旁去了的小蔷,他这才反手撑着石阶坐起身来,但他跟小蔷一样没有立即站起身,只是慢慢舒展开皱着的眉,随口问道:“你怎么样?没有摔坏哪里吧?”



  小蔷动了动嘴唇,却发觉自己不知为何,竟然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来,末了她只能僵着脖子摇了摇头。就在这时,她看清了那年轻人坐起身后,衣袂移开,后背显出的台阶菱角,她的眉头不禁抽搐了一下。随后她又想到,刚才自己是上台阶,而对方是下台阶,这样撞在一起,以他那种体格,应该是他将她压倒在地才是,可是眼看现在………



  心中顿时明白了一个问题的她既感激又愧疚,终于开了嗓子,因心惊而声颤地道:“你……你没事吧?”



  年轻人注意到她的目光所指,只是反转了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后背,并随口说了句“没事”。



  然后他就站起身来,走近了她。



  正当她心下骤然紧张起来时,他在她近旁蹲下身,却不是要去扶她起身,而是捡起了搁在她身畔地上的一样事物,看了几眼后有些惋惜的叹道:“这下摔得够碎,没法戴了。”



  小蔷偏头一看,就见那年轻人手中捏着的是一枚男子发冠,冠头有个大坑,上头还残留着一角玉石。她再垂目看向他从地上捡起发冠的那个位置,就看见一簇深蓝色如琉璃一样的细渣,那分明就是冠头镶嵌的一块蓝玉摔烂后残存的东西。她心头一紧,顿时料想到一丝事情的严重性。



  小蔷微一抬眉,目光正好落在他那头失了玉冠约束,随意搭散在肩头的黑发上。不知是出于一个什么原因,她很快就认为他是今天相府家宴上的贵宾,心中敬畏顿盛。



  未有犹豫,她只挪了一下身子,就朝那年轻人跪了下来,声音微颤的道:“婢子有罪,摔坏公子发冠,给公子添麻烦,请公子责罚!”



  肩背展得十分平直,但头却埋得很低,这样的跪姿是会让人感觉很难受的,只是这样的做法更重要的在于能表达她的悔愧之意绝无掺假。然而她撑在地上的双手则没有她告罪的心绪那么坚定,按在平整的石板台阶上,却在微微颤抖。



  “什么公子公子的,我算哪门子的公子啊!”



  那年轻人的声音传来,含着些许的不耐之意,却是在向远处移动。小蔷闻声抬头,就见那年轻人已经径自走到亭中栏边,挨着亭柱坐下,他的目光也已投来,又道:“你别跪在地上了,那里又没铺褥子,刚才一摔,还不够你疼啊?”



  ~



  ~



  。
(332)、半块冠玉与一只碎盘子
  》  (332)、半块冠玉与一只碎盘子



  小蔷怔怔然爬起身来,她的脑海里还盘旋着年轻人说的第一句话:哪门子的公子?哪门子……与此同时,她就见他随手将那玉碎的发冠放入袖里,然后又按着自己的后背,似乎是触到某个挫伤位置,他又皱了一下眉。



  小蔷带着负罪感一步一步走近靠坐在亭柱旁的那个年轻人。在走至他跟前没法再走了的时候,她站住了脚步,怯着声忍不住忧心道:“这可怎么办呢?”



  她的目光所指依旧没有溜出他的注意范围,见她看了一眼自己放入袖里的那枚残冠才开口说那句话,年轻人随口道:“什么怎么办?”



  小蔷不知道年轻人在说那句话时,心中正起玩心,她只是揪着袖摆,有些无措但是十分认真地说道:“公子等会儿还要在宴会上见客,这样的形象怎么能……”



  “唉……”那年轻人忽然长叹了口气,打断了小蔷准备继续说下去的话,然后他接着又道:“真是俗务多烦扰,需快刀决啊!”



  小蔷目色困惑的看着他,忽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我的发冠既然已经摔成这个样子,一时半会儿是修补不了了,那便任它去吧!人行路上,谁不会有一刻失足踏错呢?与其蹩脚遮弊处,不妨坦然相告,更何况这又不是什么极恶之事。”年轻人说到这里举臂伸了个懒腰,然后接着道:“今天来得都是府里的亲贵,人情大于规矩,这样一来,这点事倒也就不妨事了。他们会原谅的,我亦不怪你,你也别太自责了。”



  他刚说完这句话,那枚残冠恰好从他举起又放下的手臂衣袖里滑落。残冠坠下亭台,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冠头之前还残存着的小半块玉也掉落了。



  年轻人看着这一幕,微微愣了愣神后才微讶地“噢”了一声。



  小蔷见状心下骇然,反应比他大了许多,没有多想什么的就起身提着裙摆朝那滚开的残破玉冠追了出去。



  肃容将那只剩一个金属箍的发冠捡起,同时还仔细拾起了地上又碎了一遍的那半块玉。跑回亭上后,小蔷微微欠身,双手平摊,奉上冠箍和碎玉,同时又道:“真地不要紧么?”



  她能这么说,实际上已等于是放下心来。她见这发冠的主人自己都不着急,她当然也就容易放宽心。



  年轻人摇了摇头,说道:“我的头发天生比寻常人要薄许多,原本就是承不起这么重地冠。”



  随后,他只接过了冠箍,并未管那碎玉。再次将其信手塞回了衣袖中,也不管等会儿它会不会又像刚才那样脱袖掉落,再摔一通。



  小蔷看着他的轻漫举动,正要好心开口提醒一声,就见他伸出两根手指并在一起,在两人视线相对的中间摇了摇,又说道:“我也是不想……嗯……像头上挂着个大项链坠子一样戴着这枚冠了。”



  像挂着大坠项链一样戴上发冠?



  小蔷微微一怔,旋即明白过来,禁不住扑哧笑出了声,已顾不得自己前后的态度变化相差得有多离奇。



  年轻人见小蔷笑得真切,看样子她是真的很开心,他也跟着微微一笑,说道:“看吧,你也觉着那样子很滑稽,那么那滑稽的样子落入满厅宾客当中,我岂不是要被笑很多次了。”



  他这话倒让小蔷重新意识到之前还在忧心地一个问题,敛了笑容,她干咳一声,微怯说道:“终究是婢子不好,这冠上的玉,肯定很珍贵的。”…



  “不过是死物罢了。”



  这话说罢,年轻人忽然从亭栏上站起身,伸手取过了小蔷捧在手心的那几瓣碎玉。然而他不是要将它收回到袖里,而是转身一挥手,将其投入了柳风亭一旁的荷塘里。



  小蔷见状惊诧的启了启嘴唇,半天才“啊”了一声。



  望着荷塘里被碎玉石砸冲出的圆形水纹一层层漾开,年轻人淡淡说道:“珍珠良玉,无人识没人捧的话,其实跟石头没什么两样。偏偏我就是那个捧不起它们的粗浅俗人,便送它们去来时的地方吧!”



  小蔷似乎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倒是很快道出另一个非常实在的问题来,“虽然是碎玉,却也是可以换一些银子来的。就这么扔了,总觉得有些可惜了。”



  年轻人回头看了她一眼,正好看到她眼中的惋惜之情。他的目色在微滞之后,忽然浮上一丝困惑,问道:“你现在很缺钱么?”



  小蔷被他这来得有点突兀的一句话问得一愣,然后老老实实答道:“府里的主子从不克扣下人们的月钱,如此一来,平日吃穿用度,倒是不但不缺,还能有些存积……但是,就这样将这些碎玉扔了,婢子总还是觉得有些可惜。”



  年轻人闻言沉吟起来,片刻后他才开口道:“别可惜它了,那种玉叫做‘石岗青’,一旦碎开,浑身都会出现裂痕,无法进行第二次雕琢,便失去了价值,卖不出多少钱了。”



  小蔷闻言惊讶说道:“竟是这样?”



  年轻人点头又补充说道:“因为它看起来还是挺漂亮的,所以常为装饰玉,但实际的价值却因为这种性质局限了轻重。”



  话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然后转言又道:“还好你不是真缺银子,不然我身上也没带多少银两,帮不上你什么忙。”



  年轻人忽然换转主题的一句话,让小蔷一时忽略了这块作为装饰而存在的玉石所包含的另外一种意义。而因为几番交谈,反使得她重视了另外一个问题。她对这个面孔陌生的年轻人的印象大为转变,不但不认为他非轻浮之人,还觉得这个人十分有趣。



  但是,作为一名在相府有过数年服侍经验的丫鬟,她又很快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处境。



  这个对下人一点也不摆身位架子的年轻公子无论身份为何,应该都算自己的半个主子,自己对他而言,终究是服侍的下人,是做不得朋友的。反观自己,弄洒了宴会上要用到的果品,如果不尽快想办法补救,或许自己这个月的例银就没有了,到时候没准还真应了这年轻公子刚刚所说的缺银子的话。



  意识到这一问题的小蔷有些不安的看了一下四处,发现似乎还没有什么府里的人发现这边的异变,她连忙提着裙摆跑下亭台,准备去收拾那碎洒了一地的果品盘碟。



  这一幕落入那年轻人眼里,他又开口了,话语中的语调十分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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