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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嫂，你还真是料事如神！”少年不禁有些失笑，抓着那头枝，拼着劲往上赶，自言自语地道。
弦中月色（5）
突然，少年双手往后一缩，那残枝支撑不住，断了开来。竹儿大惊失色，越是着急，越陷得更深，眼看便要浸到腰上，少年急中也无计可施，痛苦不堪。
“可恶。”少年咒骂着，却不忘自救，仍在寻视左右。
不一会儿，少年便没劲气，泥泞已温入肩膀，大有将他整体吞入之势，竹儿大喊着求救声，却只有回音应答。
“晓芙……”
“我救不了你了。”
竹儿苦笑着，头脑渐浸入潭中，无法声音。
“晓芙，我救不了你了！”
“咤鸟大哥，我竟是这般无能。！”
我难道真的就这般死了！？
我竟如此！！！！！
生死之际，竹儿自身便是感觉着命途已尽，只一线之间，便会立即消逝，他仿佛受到鬼神的催促，怪呢的咒语，惨叫在耳旁，一只无名的手也在使劲地拉扯着他自身。竹儿恍恍惚惚，似倍感疲惫，心中不觉咯噔了一下，他自想便已到达了九冥地狱。
“辰儿，你要记住，今后不要与正道为伍！”
那句临终之言当真是出自肺腑，少年只觉着那双黑目之中，竟然分不清任何皂白。一声声惨笑声牵动着无知的童孩，幽郁而焕发美丽的绝世女子就俯在身边，她的眸如深秋，脸庞如半月，她的浅笑勾动万千生灵。
“来生，我绝不会让你做我娘！”
那决绝的言语，刺痛了彼此的心。/
“娘，我错了，我错了……——”
“娘，不要离开我……”
“娘，不管你是人是妖，我都要你在我身边……”
“娘……”
林中多了几滴光点，从密麻的繁枝隙缝中射入打在润土之上，恰似一颗金色珍珠，在这无光无色的茂林之中，格外现眼。
“晓芙……”
几时，少年的梦呓又换了口语。
忽然，竹儿惊叫一声，翻坐了起来，观望左右，却是一摊大叶铺垫，再一抬头，顿是吓了一跳，那陌生女子也在打量着自己。竹儿诧然望着她，只见这女子睁着黑大的眼眸，白皙的皮肤，洁净美丽的脸蛋，她一身浅蓝色丝衣却有着隐隐的透度，少年不禁转开了脸，道：“你是谁？”
那美貌女子淡然回答道：“若不是我救了你，恐怕你早就埋在深泽之中了。”
竹儿一怔，低下了头，道：“多谢姑娘相救，感激不尽，若有机会，我定会为了报姑娘之恩而在所不辞~”
少年起身欲走，那女子拦住了他，嗔怒道：“你怎能说走就走，还未答谢我呢！”
竹儿一脸茫然，无奈地道：“在下实在有要事在身，姑娘莫要责怪，我说过报答便不愿忘记！”
女子轻笑了笑，面容如花，水中月儿一般，就连竹儿少年都有些不自觉的多看了她几眼，脸色绯红，那女子道：“你是何方人士，姓甚名谁？”
竹儿累索半刻道：“在下中原人士，家在骆驼镇。”
“你姓甚名谁？”女子又道。
竹儿迟疑道：“常……竹……”
女子笑了笑，转而道：“我既是你恩人，连你真实姓名都能不知！？”
竹儿愣了半晌，只好处道：“竹儿。”
好俏脸晕色，她微怒道：“你不愿说也罢！你可知，身为凡人，冒然闯入普渡林，乃是死罪。”
竹儿少年只是不语，脸色由红泛白，由白泛青，心中也不停思索策略，好应对这不明女子。
“你既是知晓！又何故前来送死，哼，你这少年郎，随我去见长老，必取你性命。”女子怒道。
竹儿松了口气，道：“我这条命本就是姑娘所救，要杀要剐，只姑娘吩咐！”
美丽女子气得跺了跺脚，愤然道：“你真是不知好歹！枉我为你端茶送水，一番苦心。”
竹儿不禁有些吃寒，他只觉着这女子太会说话，在她面前，反而显得口拙，插不上语句，只能乖乖听着。
半日来，少年便闷坐在原地，一声不吭，那女子也就坐在他对面，二人这许多时间，愣是没有相互说上一句，那女子闭目打坐，看她姿态，像是在修炼法诀，全神贯注的模样。竹儿也遵守着诺言，并不擅自离开，倒真是十分听话。
竹儿兀自感觉这女子十分怪异，他已六分认定这女子似妖，却在心中思虑着怎样应付。
约莫两个多时辰，这四周渐至昏惑，却有着几成颜色褪变。四面绿树被无名光线印得泛黄，少年只估逄现在已至夜晚，而这怪异林中倒是愈见其亮堂，少年不觉暗暗吃着惊。果真是不凡之地，处处都谧着一股奇特的声息。只少人影窜动，少年认为这火凤凰所言，几万妖众，莫不是躲藏在一处特别神秘的地方！而这少年实在也不明白这林中千变万幻，其实都是谧呤石在动作。谧呤石乃天地分离之初，所诞下一团极阴之气幻化而成，这石头十分古怪，总爱在人间造乱，而自几百年前被正道人士合力压至之后，便为一些妖族中士所获，迁至此林生息繁衍，才至今日。
“想什么呢？”好女子突然走向少年，推了推他道。
竹儿了怔，还未等其反应过来，那女子又道：“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竹儿无意瞒她，便回答道：“我要取谧呤妖石！”
女子一震，如击直肠，她忙道：“你这少年郎，竟这般无知，你可晓得，谧呤石乃我等生命之源，我劝你别要妄加想象。”
竹儿并不答语，却早已有所预料，他早知不会轻易得到，但也多少有了些失落，他道：“不，我无论如何也要拿到谧呤石，否则的话，我就……”
那女子皱了皱如柳眉梢，道：“你赶紧走罢，这里不是你们人类能呆的地方。”
“如果你再不离去，休怪我对你不客气了。”女子有些动颜，好似真的将要发作。
竹儿苦笑了笑，道：“你要是杀我早就动手了，何必等现在。”
“你……”女子微红脸色，嗔道：“反正你是不可能拿着谧呤石了，不管怎样，你都是在非份之想，只有妖怪才能动用，人类是无法控制的。”
竹儿显是没有料想，竟有些不安，他也从未听过咤鸟说过如此，哪知这般事实，他强作镇定，目光坚韧无比，道：“你告诉我怎样成妖？”
“怎样才算为妖？”
那女子半晌没有应悟过来，良久，她才缓缓出息，叹着气，道：“那名叫晓芙的女子真的值得由你这样牺牲吗？”
竹儿愣住了，不知何时这女子身上散发的体香传了过来才将他震醒，少年只觉得头脑一片浑然，那紫茉莉的香味依旧迷人，他突然想起晓芙的身上是没有这种气味的，她的身上除了淡淡的凉息，什么也没有。竹儿失笑了起来，他淡然地道：“你又从何而知？”
那女子却转过道：“你若想成妖，只有与妖族女子成婚即可！”
竹儿漫开目光不再答语，只有些伤心。而这四周仍被黄芒衬托，颜色浓得多了。
弦中月色（6）
天穹门。
堂中静的悄悄，只二人相处，朝全跪在地上，而娄缘则背对着他负手面对墙壁。两人这般缄默，已有许长时间了。
“你可晓得。”娄缘终于发话，他语气沉重，似带着冗长意味，“若真想成就一番盖世英名，不是光就修法高于他人，这其中味道，只有一个字“计”，如果论心计，这崭露头角的后代中，也只有那蓝凌云十分灵性，你是不知，我早就见对你妒嫉，时日一长，不免要对你施加伎俩。唉，你可明白我苦心一片，全都是为了你，你若是成就了，不仅光了祖宗，也贴了你师傅脸上的金。几年来，我原堂弟子总招他人冷眼，我已无话可说，这些与你一同长大的兄弟还需你日后扶持！”
“我也老了……”
娄缘呛然道了一篇，情义十分激励。朝全心生惭愧，不免对自己也有些气愤，他道：“师叔，你老自小教我训我，与我师父一般带我成人。我自幼笨拙。常招师兄弟欺侮，你见了也教我，以仁心恕他人。我就是听了您那句话才坚持到现在，师叔大恩，莫齿难忘。前日之事，师叔也观了，徒儿是不对，一再迟疑，差点放走了那厮。”
娄缘笑了笑，眼中流露出款款深情，似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爱抚地道：“我只怕你日后会吃大场子，才叫你反省，你既知了，便起来吧！”
朝全低下了头，颤抖着道：“师叔待我深厚之情，今后定要报答。”
“我不求甚，你只消听我劝语，要小心那蓝凌云，他心中诡异之心已在萌生，待到成熟之机，定会下手对你，你生来憨厚，不与旁人一般，我担心之甚，惟有此了。”娄缘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天色已入三更，外面风声不断，倾盆大雨蓄势待发。那紫衣道服男子手中提着封神剑，一步一步踏出门外。
层层台阶被大风清扫的干净，如今天中乌云密布，雷声时而响起，一棵参天大树被其拦腰劈断，火势泛起，一发不可收拾。朝全抬眼望去，冷意十足。而此刻，一滴雨水恰好落下打在了他的脸上。突然，朝全脚下松劲，整个人影不翼而飞。
七穴洞外。
雷雨一齐作动，挥洒在人间的雨水豆大般砸了下来，毫不留情。黑暗之中，封神剑盛气凌人，一声惨叫惊起，那光芒愈是增起。
这茫茫夜中，凄厉声音连连不断，纠起了天穹山所有道人的心，娄缘也在听着，他自言自语道：“没有杀心是无法得道的。”
“嘿嘿……”
谁的笑声这般谄媚？
谁的哭声那般孤烈？
封神剑点燃了整个七穴洞，照亮了万寿山。它吞噬的灵体多不能数，这神剑依旧惬意无比，任什么也满足不了它膨胀的容量。
“封神剑被陆师兄饿坏了……”娄缘喃喃道。
“驰师兄，你是对的。你是对的……”
“哈哈……”
喘息声间接不断，当那黑血浸入剑身毫无保留，朝全便觉得乏力和困顿，但手中已不能停止。
最后一声吼叫，荡气回肠，撕心裂肺。
所有的一切仿佛就要停止，只要仍需他一个动作，便重复了上次。朝全扔下封神剑，长啸了一声，四面暴颤。
“师叔。”朝全疲惫地走近娄缘。
“你做到了。”
“是。”
“快回去吧！”
雨水乱砸，似很疼痛，朝全仰望苍天，并无泪水，仿佛真的是没义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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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昏地暗（1）
天穹门中，数十座精僻大堂大殿由一夜间的风雨洗涤的亮丽，多少污渍，都被一抹而去，就连台阶都泛着晶莹，四面杂树如革胎换体，盎然春意也不禁油然而生。山中峭壁，另有几只猿猴樊在其中，忽有尖叫之声，打破了这宁谧的外观景象，一下子似乎又生机了起来。天穹门中便有了弟子起早操练，借着这光风霁月的气息，他们也都是个个抖擞，精神十分旺盛。
际湘儿也被门外过往不断的脚步声惊醒，这一日，仿佛门内人人都热心了起来。她着装一番，便准备出门。
清风浮动，摩擦在女子粉丽的脸上，她娇媚的皮肤犹其动人，就连那路过的几名匆匆弟子都不觉想多看她几眼。陆湘儿并无答应旁人，只动身朝一方走去，只愿清静一番，昨日哄动的声音，她难以入眠。今日也有少许疲态，眼眸中凝结着薄薄的忧伤，如那荷叶上的珍珠一般，清澈透明。尽管如此，她的美丽依旧如四年前，那般奇丽。倘在这万寿山天穹门中也没有一个女子能与之相媲。
际湘儿无知便出了天穹门，走在漉漉的湿地上。直到那山峰崖边，她才抬起首，仰望天间，渐有失寞之感。天方育出的光色晕眩无比，放印在波澜云中，湛蓝的上空，晴云漫布。陆湘儿手中佩着长剑。她红色的衣衫，如朝阳一般，魅丽无限，乌黑色的长发及腰之上，滑利飘然，她愣着，用手抚着被风吹动的发丝，心中一颤，仿佛如电击了一般。
“湘儿姐，你的头发好长哦！”
那稚嫩的语声透着可爱，真是令人怀念。童年的时光怅然而逝。飞快的如眨眼间。
“湘儿！”一声轻唤，陆湘儿微是一怔，回过神来，却不答语。
蓝凌云心中一苦，却柔声道：“湘儿，你……你怎么了？”
陆湘儿柳眉微蹙，平静地道：“没有。”
蓝凌云暗自为之心痛，他见着这身影，叹声道：“是不是昨晚？朝师兄……杀了那些妖怪，你又心怜了？”
“还是，你想起什么往事了？”
陆湘儿摇了摇头，朱唇轻动，却望着那一环环山脉，默然并不吭声，蓝凌云抑着心气，温柔地道：“湘儿，朝师兄让你失望了！”
陆湘儿胸口一颤，道：“你别说了。”
蓝凌云哑声道：“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陆湘儿愤然转身，瞪着他，激动地道：“你别再胡搅蛮缠了，我只想一个人在此，你快走罢！”
蓝凌云有些发恨，却没有发作，他强作笑脸，对着陆湘儿道：“我也只是随口说说，你莫要当真，我走便是了。”
说罢，蓝凌云提脚离去，眼上剑眉突然竖了起来，他攥紧拳头，青筋也暴了出来。心中兀自刻念着朝全的名字。满脑子都是朝全手持封神剑，傲然血洗了七穴洞的景象。蓝凌云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望着自己腰间的那柄灵剑，顿生恨意，口中脱出一句：“你等着罢！”
陆湘儿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异常生气，她所思所想的，岂容得下这样的人插手管理。陆湘儿咬着贝齿，却觉得蓝凌云越发变得难以捉磨，使人心生烦恼。女子站着崖边，许久无人。
山峰之上，渐走上两名一般弟子。二人边说边上着石阶，陆湘儿寻声望去，见得正是同门师弟，却不忙与之招呼，她向来不愿多与男子说话，至多不过几句寒碜。
“这世态越来越乱了，听说现如今，妖怪都能在人间当道了，我等只能干坐着吃白饭。”
“听说赤禅封印又有了动息，恐怕这般时日一来，没人能压制的住了。到时候，我们都成了那妖魔的盘中餐。”
二人俱是一脸灰尘，好似刚从山下而来，想必是路途气愤，不得而发。陆湘儿听得清楚，那两个弟子却未注意仍旧埋怨不停。
“你说说，那普渡林的妖怪太过自在，悠闲可比神仙，我等都为之而望尘莫及呀！”
“听说最近中原怪事不少，当就那北海大鹏的出现，都乃多年闻之未闻的鲜事！”
那其中一人仿是瞅清了山上仍站了一女子，他倒是认识，止住师兄口语，便朝陆湘儿走来，二人作揖道：“湘儿师姐，多日未见，可安好？”
陆湘儿微微一笑，如含苞待放，令这二人惊艳无比，忍着赞叹，只听她轻声道：“二位师兄，是从哪来？”
“哦，我们奉命下山一趟办了差事。”二人俱道。
陆湘儿点了点头，便道：“二位师兄还不回去交待！”
二人忙应着，悻悻地走了开去，却不忘讪笑，那一名道人还嘀咕了一声，瞪着另一名，小声道：“你别老盯着人家看，要是被蓝凌云看着了，不把我俩活活宰了。”
“快走吧。”
陆湘儿忽而一怔，忙叫住那二人道：“二位师兄，打扰一番，我只想询问师兄这次下山，可曾听闻九尾等人的踪迹？”陆湘儿赶上前道。
二人反应过来，黑衣衫的却道：“倒是有所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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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昏地暗（2）
“九尾老妖自四年前便失了音迹，仿佛人间蒸发了般，这厮狡猾得很，此次出山，除了要事，方掌门也安排了我们察看周遭，似有所收获。听说，九尾老妖逃窜之后，与那牛妖已然元气大伤，被我门中高手追杀，藏藏躲躲，哪料他们何等心计，终于未曾寻到。如今四年之久，倒无非常确切信息！”
那小道人望了望周身，道：“只有传闻，说她二厮已逃到普渡林快活去了。”
“我们也只是道听途说，只恨得九尾咬牙切齿，却无计可施，嗨，湘儿师姐若要报仇，我二人定鼎力相助。”另一名道人接着道，他笑容满面，却有丝讨好之意，“湘儿师姐，我们该走了，要是蓝师兄见，可不太好。”
陆湘儿正在回味，没料到这二人已撒腿离开。从他们话语之中，倒见到其中对蓝凌云的敬畏之心，不敢惹弄。
“普渡林！”陆湘儿默念了一声，红色飘衣一闪而去。
正殿之中，巍峨动人。
朝全与朱小锋并肩站在众人之中，朱小锋只觉着师兄与往日不甚相同，再想起昨夜一番事故，更是对其生敬，观得朝全冷眉竖动，眼瞳紧缩，仿佛无一刻不在收敛着身中的厉气，但尽管如此，也是令朱小锋感到巨大的修真灵力有些凌人，他虽在门中也是很有造诣，但与朝全相论，不能不说两者之间相差甚远，若他们三小圣一齐出力，恐怕也不是朝全的对手，可见其道行高深，虽则乎日里一再收敛，却难掩其中。
方擎不觉也望了众人一眼，而他多半是在寻视一人，脸上掠过一丝欣喜，娄缘和林喻之在众人之前，相视一笑，不言而喻。
方擎轻叹一声，面对众人，道：“世间不与多年###，凡人也都平安过日，这些都是我等前世门兄所拼命争取而来的。如今，我等不可过分喜望，仍需卖力修真，方可携正道之帜，永立于天地之间！”
听众都是默然，倾心观他疲乏：“妖界余孽杀之仍有，数之不尽。且说赤禅之下，便有数万妖魔，虽受日夜酷刑，却不能根除，仍是大患。再者，普渡林中亦有数万妖怪，法力俱都不精，可为数不少，又有妖石相助！”
“这一世仍是一道大捷，又要到来。”
忽有一人，仿是辈份也算高者，走出郎声道：“那岂不是万世轮回，不可湮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