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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获-2006年第6期-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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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准备好了。她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提着酒和小菜前往关着骆驼的囚牢。没有人认出她。她绕着那座严严实实的房子走了一圈又一圈,没有办法。刑期就是明天,她只能做最后的尝试。她敲开牢门,与守犯人的侍卫搭讪。很快,他们谈成了一笔交易:她应允下来,侍卫就将酒菜带给里面关押的犯人。 
  那个昔日英武非凡的首领,此刻病恹恹地躺在铁栏旁边,手脚没有一点力气。他抚摸着脑后黏腻的褶痕,真切地感觉到,生命一如这松垮的皮肤,充满了腐朽的气息。他知道天上有许多孩子和女人等着他,像夜空中的星星一样巴巴地看着(可惜他无法看到),——他有些盼望快些上路。 
  骆驼昏昏沉沉地睡着,听见外面的草垛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慢慢醒了过来。男人急促的呼吸,交杂着女人细微的呻吟,像层层迭起的海浪,溅在他的身上。他猝不及防,睁开眼睛,愣了一会儿,然后奋力地挪动身子,将脸贴在铁栏杆上,仔细辨听。 
  外面,女人仿佛竭力抑制自己发出声音,断断续续的叫声中充满了忧虑。而里面的困兽,正在浑身发抖。他的双腿开始发软,仿佛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终于慢慢地跪倒在地上。女人微细的声音,犹如密匝匝的雨点,打在他的脸上。渴。他张大嘴,希望能够接到一点水。他顶起身体,抓住女人一簇一簇的声音,将自己推了进去。这声音柔软而温暖,将他轻轻地含住。他扶着栏杆摇摆起来,滚落下来的汗珠滑进他的嘴里,缓解了他的口渴。 
  他久久不能平息,直到外面恢复安静,草不再响,女人不再呻吟。侍卫踉踉跄跄地走进来,一只手还忙着系上衣的纽扣。他惊异地发现,犯人靠在门边,满脸大汗。犯人有些羞耻,本能地用手遮掩自己的下身。但他摸到的是柔软而平静的身体,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他缓缓地将手松开。 
  侍卫多看了他两眼,然后打开牢门,将酒菜放到他脚边。哐啷,牢门又合上了。 
  骆驼非常疲乏,他捧起酒坛,仰头喝下一大口。牙齿咬在一朵曼陀罗花苞上,熟悉的气味将他黏稠的血液冲开了。他平躺在地上,摊开四肢,闭上眼睛,口中细细咀嚼着花瓣。大颗的眼泪从他的眼睛里滚落下来。 
   
  纸鸢记 
   
  “是的,我自己亲眼看见古米的西比尔吊在一个笼子里。孩子们在问她:西比尔,你要什么的时候,她回答说,我要死。” 
  ——T·S·艾略特《荒原》 
  上 阕 
   
  1 
  十四岁那年的某个夏日黄昏,在西北方向的天空中,西比尔看到r海市蜃楼。她在栗棕肤色的暹罗国士兵的怀里,停止了挣扎,只是专注地看着那座剔透的琉璃宫。她缓缓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声祝祷。
健壮的士兵咬断她的连衣裙肩带。湿淋淋的舌头沿着她颤抖的胸脯一路滑下去。他打碎了那扇门,沉睡的血就涌了出来。 
  他在她的身体里乱窜时,她却忽然感到安宁,好像诺亚带着那些成双的动物们在波浪渐渐平息的大海中航行。天地重新开启,一切都如崭新。野蚂蚁爬上她静定的身体,啃噬着那微微颤抖的、被男人弄皱的皮肤。男人拣起她的裙子擦拭沾染在身上的血。可是她却好像已经被救离此地。疼痛也没有,羞辱也没有。那个傍晚的太阳很不寻常的,充满温脉的柔情,仿佛有一只仙人的手遥遥地伸过来,揩干了女孩脸上的泪水。 
  那座天空中的宫殿,正如父亲曾描绘的那样,是透明的,晕着淡粉红色的光。仿佛还有几对自由的翅膀,上下拍打着,云游于天际。她终于相信了父亲的话。天堂是存在的,那么救赎也会有的。 
  她喜极而泣。 
   
  2 
  若仁慈的天父看到他流落异乡的小女儿赤脚奔跑于潮湿的森林、陡峭的山谷,他会否感到心疼呢?迷路,和父亲走散,身上带着血迹和疼痛。眼看天就要黑了,而这条山路仿佛永无尽头,不见一点人烟,她跑了几个钟头,只在丛林里看到过一只从废弃的大炮上拆下来的炮筒,几只松鼠在里面安家,有大有小,咔嚓咔嚓地分吃着坚硬的松果,——这是西比尔很久以来,见到过的绝无仅有的温馨场景。 
  西比尔不断地和自己说话,起先还是默默地在心里说,后来她哭了,堵塞在喉咙口的声音就再也阻挡不住。她开始大声和自己说话,密匝匝的红树林将一缕缕回音赠还于她。少女的绝望在这片树林里荡漾,如不能走出去的幽魂一般来回往复。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绝望,爸爸说,天父将与我们同在,他将牵着我们的手带我们走出危险和痛苦的泥沼。所以,我们所要做到的就是去相信,去领悟天父的旨意,满怀希望地走下去。她知道这是懂事的大女孩应该做到的,是长大必须经受的考验。然而天父会知道吗,她的双脚一直在流血,脚心的伤口在扩大,她疾跑时能感到泥土混入血液,尖利的木枝穿透她娇嫩的皮肤。可是她不能停,爸爸说夜晚的森林会有野兽出没。她要在天黑之前走出森林。天父会知道吗,她已经两天没有吃过东西,为了有力量继续走下去,她吃了一朵艳丽的蘑菇。是的,也许它是有毒的,但那时她已饿得寸步难行。与其困在一地等死,倒不如赌一下。她吞下了这朵樱桃般诱人色泽的蘑菇。这些折磨超过了她忍耐的极限——她那颗在父亲训导下归顺于信仰的心,终于还是起了怀疑。 
   
  3 
  此刻西比尔特别想念父亲。这个将半生都用来侍奉神的男子,为了让世人得救,将神的话语传遍世界的各个角落,几乎从未停下过行走的脚步。 
  那年,经过数十天的航行,父亲带她来到这个赤道上的岛国。 
  海岛上终年如夏,西比尔脱下厚厚的棉褛和长袜,穿短裙,赤脚走在白色沙滩上。她喜欢那些栗子色的当地女孩儿,她们的头发又黑又直,和东方的绢丝一样迷人。她多么羡慕这样的头发,她的金发虽美,却天生卷曲,怎么也不可能像瀑布和山涧里的泉水般顺滑地垂在肩膀上。她必须承认,虽然她不喜欢颠沛流离的生活,可她的确喜欢热带的植物和沙滩。在她的国度,西比尔从未这样尽兴地晒过太阳。 
  但战争却不会因为这片土地上绝好的太阳光而不爆发。那一年,暹罗国向邻国宣战,战火蔓延整个国家,到处是一片混乱。牧师对西比尔说: 
  “这样的时候,会有更多的人需要帮助,我们就更应该留下来。”于是他们错过了最后一班遣送外国使者回国的船。 
  牧师和西比尔奔走于大街小巷,帮助许多无家可归的难民。直到五月,战争不断蔓延,几个邻国也先后卷进了战争。暹罗国的抵御式微,眼看邻国的军队就要攻城。 
  那一天是邻国军队向暹罗城进攻的日子。难民四散逃亡,但城门已经关闭,没有人可以跑出去。牧师和西比尔,便是在奔逃的难民中走散的。他们曾相约,若是走散,就在城门口碰面。西比尔记得城门在西面,于是她一直向西奔跑。此后她便迷了路,迷失在一片雾霭浓密、没有尽头的森林里。 
   
  4 
  西比尔遇到那个在山坡上藏身的士兵时,她已经筋疲力尽。他们彼此对视了一会儿,迅速地辨认出对方的身份。她知道他一定是贪生怕死的逃兵,在战争面前畏缩了,躲藏在这里。暹罗士兵仿佛从这个外国女孩的眼神中找到了一丝轻蔑,他向着她走过来——他要使她屈服,使她因那不敬的眼神而得到惩罚。当然,眼前这个混血少女,犹如皎白的月亮般耀眼,他早已为之心旌荡漾。 
  他扑向她,他要浇灭她。 
  也许就是在西比尔心中生出死念的那一刹那,她看到了海市蜃楼。在西北方向的天空中,被粉红色的光晕包围着,就如剔透的琉璃宫。那大概就是神明的府邸,妈妈也应该住在那里。她寂灭的心忽而又燃起了希望。她看到了,就如她去到了一样。是的,她忽然得以跳脱出来。俯视自己的身体。她觉得那流血和受辱都不算什么,一切都是为了获得新生。好像一场新陈代谢中寻常的脱落。 
  她看着士兵远止的身影,慢慢给自已穿上那件染满血渍的裙子。血的气味还在周围,她揉了揉鼻子,从草丛中爬起来。 
  她的西北方。两比尔伸长脖子平仰着脸庞,用目光捧住那座神圣的空中殿宇,像一只等待着盛存雨水的圣水杯,——是的,她甚至还能听见自己身体里汩汩的流水声。 
  她被重新注满力量,又可以奔跑。 
   
  5 
  耶个傍晚,西比尔竞真的感到了奇迹的降临。天黑之前,她跑出了森林,远远地看到高高的城墙,弥漫着硝烟的城门口。过了城门,就是码头,她和爸爸就是要存耶里坐船离开。而她很快在城墙下那些忙于照顾受伤士兵的医务人员中,找到了她的爸爸。牧师背对着她,正在给一个胸部中箭的士兵包扎伤口。她看到他消瘦的背影,一阵心酸。她大声呼喊他,可是城墙下躺满了伤兵,邻国士兵射来的箭仍不断从城墙的那一边飞过来。她看得胆战心惊,担心他若是听到女儿的呼喊,就会不顾一切向她跑过来,那将使他陷入更大的危险中。 
  同一时刻,西比尔看到天边有几只白色的大鸟一字排开,正在城门上空飞翔。它们纯白的翅膀是耶样结实而有力。 
  她再定睛一看,便看到那并不足什么大鸟,脆生生的翅膀下荫蔽的是壮年的男子。她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些英俊的男子正携着两片洁白的翅羽徐徐飞跃城墙。西比尔的目光落在那只头鸟的身上。也许只因他飞在前面,她才觉得他那么高大。她看到他冷杉色的衣袂飘飘,他的背是那么直,脆硬的翅膀在他身上那么契合。他太高了,她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她几乎可以肯定他生着浓粗的眉毛,有一对明亮乌黑的瞳仁。 
  她相信,那是天使。是的,她看到了天使。她在西方都没有看到的天使,终于在这儿,让她看到了。这是爸爸一直说的天使。人的样子,但架着一双白色翅膀,很美。信仰使他们如此强壮。 
  那个傍晚果真不寻常,也许因为天使的降临,黄昏的日光迟迟没有退散,天地之间的一切都好像融在一颗琥珀里,用和缓直至消停的速度慢慢运行着。 
  倘若真有所谓一刹那间的爱情,西比尔相信,它一定就发生在此刻。陌生的男子,对他一无所知,可是就在初见他的一瞬,已将过去若干年里对天使的崇爱移至他的身上。他一定是来救她和爸爸的,他一定会向他们伸出手臂,他们就会随着他飞起来,将这场兵荒马乱远远地抛在身后。 
   
  6 
  她向着城墙下飞快地跑过去。她要在他落地的时候,站到他的面前。然而她还未跑到城墙下,他就已经落在了地上。她看清了她的天使,他那背在身上的溥竹片扎成的翅膀,被最后一点晖光映成半透明的。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五官,却只见他蓦地从腰间拔出一把长刀,向着城墙下的人砍过去。当他的刀从背后深深剜进那人的身体里时,她悚然大惊,险些叫出声来,慌忙伸手捂住嘴。 
  那个背影慢慢倒下,然后她就看清了爸爸仰脸朝天的面孔,冥冥圆睁的眼睛。他堕地的一瞬,她还看到单薄的圣经小册子从他的外衣口袋里滑落,惨白的简陋封面在血泊里很快被染红,再也分辨不清。很快,她的爸爸也将无法分辨,因为“天使们”的杀戮从未停止。城墙下血流成河,尸体叠摞在一起。暹罗国士兵,平民百姓,外国使者……他们血肉卡相融,直至彼此再无分别。 
  西比尔停下了奔跑的脚步。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看她的天使熟练地操刀杀人,看她爸爸贴着泥土的头发被凉风吹起来,像一小捧金色的草。但很快那簇金黄色就找不到了,它大概已被热带汹涌的墨绿色植被所吸纳,湮没。涨潮了,海风吹过来,那几只被着陆后的“天使”抛弃的纸翅膀被吹得翻来覆去,打着滚儿,在贴近地面的低空飞舞。 
  她跪倒在地上,闭上眼睛,面前暹罗城沦陷的一片哗叫都已听不见。她烧灼的耳畔,只有那些纸鸟呼啦啦呼啦啦振翅起飞的声音,自由自在。 
   
  下 阕 
   
  1 
  滟涟岛的教堂有许多年的历史了。这是一座石笋林立的哥特式建筑,每一个纤细的“石笋”又被覆盖上那么多优美的线条和绚丽的吊顶,华丽繁琐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只可惜它已经太旧了,在电闪雷鸣的恶劣天气里,那些石笋仿佛随时有可能被折断,从半空中砸下来,犹如嗜血的宝剑。 
  若不是此地发生了一场海啸,真不知道教堂的光景要惨淡到几时。海啸过后,人们重又恢复了来教堂的习惯。他们在这里凭吊死去的亲人,重新获得活下去的力量。牧师说: 
  “你们要学会遗忘,死者已经安息。” 
  在某个周末做礼拜的时间,一个明艳动人的少女犹如蝴蝶般飞进了教堂。她坐在最后一排,是唯一一个脸上找不到丝毫痛苦的人。她总穿一件绿色连衣裙,露在外面的手臂和脖颈被晒成棕色,看起来很健康。她总是很快乐,与笼罩整座教堂的哀痛氛围有些格格不入。 
  领圣餐时,每个信徒都会分到一块象征着耶稣破碎身体的饼干,而那女孩每次总是要拿三四块,一块块夹在手指之间,不等牧师开始说祝祷词,就已将它们吃光。看得出,她很饿。不过每次唱诗的时候,她都会很卖力,嗓音像冬天的雪那样清洌明亮,前排的人有时会忍不住回头来看她。迎到人们纷纷投过来的目光,她似乎很开心。 
  牧师很喜欢她,于是靠近她,询问她是不是教徒,她摇了摇头。 
  “可是你唱诗的声音,比谁都大呢。” 
  女孩莞尔一笑,跑出了教堂。 
  牧师怅然地望着女孩远去的背影,她每次都像一阵风一样,无法抓住。 
   
  2 
  牧师常常看到那个女孩,她并不是每周都来,每次都是不期而至,令他猝不及防,来不及掩饰见到她那一刻的喜悦。 
  她的脚步很轻,仿佛没有穿鞋子,小风一般从教堂的后门飘了进来。她总是坐在教堂的最后一排,肤色雪白,像躲在她那旧草色裙子中的一朵马蹄莲。他嗅到了她身上沾着的露水的气息。他在讲经的时候,多次忍不住抬起头看看她。她很顽皮,悄悄从一个座位移到另外一个座位上去,仿佛有意让他寻找。他用目光再次捕捉到她时,心中生起一股柔情。在这个被灾难撕裂的春天,她犹如唤回生机的精灵,走进他的视线。 
  而每次当他走近她的时候,她总是像狡黠的小昆虫,忽然振翅飞开了。花粉从她毛茸茸的小脚上掉落下来,在空气中扩散。 
  他打了一个迷惘的喷嚏。 
  在一次礼拜结束后,他终于鼓足勇气,喊住了她。她看着他,他以为自己做好了与她讲话的准备,可是看着她纯洁的眼神,他还是立时语塞。然而这一次,他怎么也不想放她走掉,于是他十分费力地让自己开口,留住她: 
  “我想——你也许可以加入我们的唱诗班,到台上放声歌唱,如果你愿意的话。” 
  女孩没有立刻回答他。她眼睛看向别处,似乎有点儿心不在焉。 
  “你就住在附近吗?”牧师慌忙又开口说,极力想留她久一点。 
  “我住在船上。”她终于开口说。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她说话,声音要比唱诗时柔美许多。 
  他点点头,事实上,他已经听不清她的回答。她的声音像雨后森林里升起的烟霭,弥散开来,引他进入一片万籁俱寂的仙境。 
  “总之,我想你不妨试着参与进来,那时你就会发现,这里是一个温暖的大家庭。”末了,牧师说。女孩用略带疑惑的眼神看着他,笑嘻嘻的。她似乎并不信任他,却也不讨厌他。 
  当少女带着她的花粉气味消失在教堂门口时,牧师内心十分忐忑,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给她留下好的印象。他努力回味她那无法参透的眼神,似乎从中体会出几分轻蔑。 
  他因此而沮丧。 
  牧师很快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他会在礼拜的时候穿自己最喜欢的衣裳,将胡须仔仔细细剃干净,马头靴上也绝不会逗留半点尘埃。为了做好这些,他周日总要很早起床。做这些工作时,他的心情很愉快,有时还哼唱几句,——他奇怪那多年来从未想起的曲子,怎么忽然又回到嘴边了。 
  三年前,他的妻子在一场疟疾中死去,那时他觉得,此后的生活不会再有什么波澜了。他再也没有离开过这里。他给远在英国的儿子写信说,虽然这是一块伤心地,但他担心,若是离开此地,便再也找不到她的坟墓了。每次写完信,他再读一遍,都会觉得有些太沉重了,虽然他与儿子素来亲密无间,在书信中也无话不谈,可是他在迅速地衰老着,他怀疑儿子已经无法理解一颗这样苍老的心了。 
  随着一天天变老,他无可救药地开始健忘。幸好有周围一景一物的提醒,他还能够牢固地记着她,常去她的墓前探望。有时他还会将仅有的一点眼泪,洒在她那里。他很满足,因他已很少落泪,这几滴珍贵的眼泪至少可以证明,他没有完全冻僵,内里尚有涌动的东西。 
  而女孩的出现,令他的情感变得剧烈。他听到自己内心的期盼、欢喜、失落,一条条苏醒过来的溪流潺潺汇聚。他开始不敢去妻子的墓前拜祭,他怕妻子摸到他那颗变活泼了的心。但他必须承认,怀揣一个秘密、内心充满盼望的感觉,的确不坏。 
  原来,除却圣灵可以将人的内里充满之外,秘密也可以。 
   
  3 
  儿日后,牧师从海边经过,看到远处有艘大船正泊过来,他识得这是中国的“宝船舰队”。船体被漆成艳金色,雕梁坠彩,繁复无比。 
  他才蓦地又想起她那日说的话:“我住在船上。” 
  他忽然愣住了,仿佛被钉在那里不能动弹。 
  大船在岸边停下。船舱里走出几个穿黛青色锦缎袍子的男子,他们应当是中国来的使臣。接着,七八个花枝招展的女子从船舱里追出来,个个裙带缱绻,腰肢细如炊烟。男人们被她们前前后后簇拥在中间,与她们依依惜别。然后,男人们下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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