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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下留人-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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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他过去根本不怎么理我们,可是今天……

  两人信步来到预备室门外,小许指着那两台治疗仪问小邵,这两台电脑治疗仪是什么时候进的?医务处怎么不知道?它们怎么放在这儿?

  小邵告诉她,是厂家主动送来给手术室试用的。尤其那台乳腺治疗仪,可以在隆乳或缩乳手术前利用红外光,透照乳腺组织,在电脑屏幕显示的图象上,再次确认其中没有肿瘤和癌变。至于治疗方面,手术室还没有试过,据说能够利用红外光照射,药物离子渗透,脉冲刺激等手段,对乳腺病和月经不调等起作用,还能做胸部健美,并且对哺乳期妇女催乳也有效果。

  小邵悄悄问小许,怎么样,想试试吗?我们每个人都做过了。说着,她们就进了预备室,把门关上。小邵打开仪器,把摄像头拿过来交给小许说,你自己把它对着自己的乳房正面和侧面,……

  小许掀开自己的上衣,把摄像头贴在胸前。

  只听小邵叫道,看!

  电脑的黑白显示器上,一个精巧的乳房形状显示出来,里边一片灰乎乎的图象,有深有浅。有疏有密。

  小邵笑着问,有点热,是不是?这是利用红外光透照乳腺组织时,看看有多少被血红蛋白吸收了,就会在图象中显示出肿块的不同灰度,使血管影变化,从而检测良性还是恶性肿瘤……你呢?小邵故做严肃状,看了又看,说,目前看来暂时没什么问题,也没有哺乳迹象……

  讨——厌——!小许放下摄像头,红着脸扣好衣服。

  小邵问她,再试试那个妇科治疗仪吗?

  小许说,不试了。

  小邵诡谲地说,还是……处女呢吧?说完,她就嘻嘻哈哈地闪到一旁。

  去你的!小许转身就追小邵,两人笑着扭成一团。

  这时,门开了,护士长站在门口。问她们,干什么呢?

  没事儿。小邵说。两人狼狈地整理好衣服,摆好仪器。

  护士长说,这两台仪器不要随便动,很费电的,尤其做治疗的时候。功率太大……小许,你来有什么事吗?护士长客气地问道。

  小许说,我听说老毕来了,想见见他,看他怎么样了。

  护士长说,我已经把他劝回去了,可别在这儿出点什么事,对吧? 

  护士长走后,小许突然想到鲁平凡昨晚提起的小隋说追光是牺牲品的话来,就问小邵,老毕过去有对头吗?特恨他的人,有吗?

  小邵说,漫山遍野。我们手术室谁都和他吵过。有时候他真的特可恨。

  护士长呢?

  护士长都和他吵了二十年了。不过,想想他就是那么个人,所以大家也不当回事。要说死对头,好象没有。……怎么了?

  没怎么。我看这次出事以后,大家对他都挺好的。

  现在谁不是同情弱势群体呀?

  得了吧你,你既不是大款,又不是大官。咱们自己也是弱势群体。

  三十、

  夜里,许蕙云做了一个梦。梦见她孤孤单单在一座山的山腰上,正不知道该往哪儿走。往上看,山顶上有几个模糊不清的人影,吵吵闹闹;往下看,又是深不可测的悬崖。正犹豫的时候,只听见身后有人说话,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两个穿着崭新制服的年轻警察,一 男一女,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黑一白。小许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了。她就对他们笑,想和他们说话,跟在他们身后。这时,那个小个子女警察回头对她说,你自己的问题要讲清楚,否则你就上不去山……

  小许猛地就醒了。醒来就想,这是什么意思呢?我自己的问题?随即想到和高长河的关系,恍如隔世。这才意识到,今天是开庭的日子。

  昨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老黄对小许说,明天你在医院值班,我去听听开庭。

  小许一听就急了,说,我也想去。

  老黄说,那谁值班?我吗?这儿也不能没人哪!

  小许有些气急败坏,又不敢说什么,恨得在心里直咬牙。于是就想,“听听开庭”?这个臭老黄,哪天证据确凿了,我要亲手把你送上法庭,到那个时候,“听听开庭”的就不是你而是我了!

  老黄头也不抬地问她,想什么呢?盯着我看什么?

  小许毫不客气地说,你有什么好看的?我这么年轻漂亮,整天盯着你看干嘛? 

  老黄说,怎么说话呢你?年轻漂亮怎么了?什么时候都照样有插在牛粪上的鲜花!

  那也插不到你头上!小许说完,摔门走了。

  早上来上班的时候,她看见医院去法庭的中巴刚开出大门,里边坐满了人,刘家明坐在司机旁边,老黄也坦坦然地坐在后面靠着窗边。小许气呼呼地进了办公室。今天的法庭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与她息息相关,而且还有那么多与她有关的人, 高长河、方小文、老毕、鲁平凡、刘东、于军,还有刘红卫、毕太太……她怎么放得下?她居然不能去旁听!想着想着,她就有些后悔。假如她早早地把自己调查的东西理清楚,哪怕有一样是有用的,她都可以作为证人出庭。可惜所有的东西在她这里都是一锅粥,比如那个匿名电话,比如图纸,比如手术室护士们的声音,……

  记得昨天中午的时候,小许见到了赶回来的于军。可是,于军对于让他上法庭做证感到十分畏惧。

  小许就对他说,你如实说就是了,有什么可怕的?问什么答什么呗!

  于军说,按理说,这事的责任可能是病人自己的过错大一些。如果我上去做证,就好象我要把责任全都推到人家身上一样,人家毕竟已经搭上了一条命;可是,我如果不做证,他们三个就要坐牢……

  小许说,这和你的心情并没有关系,这对于你是必须履行的义务。你是当事人,你就有义务去做证。除非……除非你有什么其他途径得来的证据,说,或者不说,才是你可以选择的。是不是小勤杂和你说什么了?

  于军明显地一惊,问她,你什么意思?

  小许狡谲地一笑,说,是不是真有?我早就看出来小勤杂还有话没说。

  于军忙说,没有没有,他能知道什么?

  小许立刻抓住,机敏地反驳道,如果他没说什么,你应该说的是,“没有没有,他没说什么”;而你说的是,“他能知道什么?”——怎么回事?你为他瞒什么了?

  于军告饶说,云云,我认栽了,是我不会说话;我什么意思也没有,就是不会说话而已。

  坐在办公室里,上午的阳光从窗外暖暖地照进来,照在许蕙云的身上。她一会儿一看表,当指针走到了九点钟的位置上时,她想到,现在开庭了。

  这时,桌上电话响了。

  一个女人气急败坏地劈头就说,你们医院的服务态度太坏了!

  怎么回事?小许问道,请你慢慢说……

  对方说,总机的那个女的……

  小许说,对不起,总机不归我们医务处管,归……

  对方说,哎哎哎,别挂,我找的就是你,你是不是小许?

  小许说,是呀?你是哪位?

  对方说,你可能不记得我了,可我认识你。你有一天去老毕家,被他老婆赶出来了……记得吗?我就是旁边那个……邻居!

  小许松了一口气,说,哦,是您呀,找我有事吗?

  对方说,当然有事,要不我还费那么大劲干嘛?我打电话说找你,那天我也没听清你是姓徐,还是姓许,我就说找小徐。嘿,你们总机愣说没有姓徐的!愣是不给我找!……

  小许打断她的话,问她,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慢慢听我说呀,……告诉你,那个臭婆娘的奸夫就是你们医院里的人!今天我看见他了!就在你们医院来接老毕的车上坐着哪!老了吧唧的,假正经的样子……

  小许吃了一惊,一下子就想到了老黄!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和,问道,大姐,您说的这个人坐在车的哪个位置?

  前边,窗边上;梳个小分头的那个。对方说。

  小许这时已经确认无疑,非老黄莫属。于是她说,大姐,其实这事也不归我们管,应该由派出所或者党委管。再说,这种事情是“民不举,官不究”;再说了,也是空口无凭啊……

  对方一听就急了,说道,你这人怎么这么糊涂!这不是害得老毕出了人命了吗?难道和他们没有关系?!你好好想想!……比如她知道老毕第二天有手术,夜里就故意和老毕吵,让他休息不了……还可能,她索性就给老毕下了药,因为我亲眼看见,那天老毕下楼的时候直打晃儿!

  小许耐心地对她说,大姐,这都是猜想,得有真凭实据才行。

  对方的情绪终于被小许打击得一落千丈,便喃喃地说,那好吧,我再努力吧……说完就挂断了。

  小许呆坐在桌前,半天缓不过劲来。老黄还干这事!婚外情!居然没看出来!可是,这能说明什么呢?

  昨天晚上,小许和鲁平凡一起吃了饭。两人把所有的线索都列了出来,开出一个清单。

  首先,此次事故是偶然所致,还是故意所为?——目前所做的一切,都假定是故意所为,如果是偶然所致,就没有什么必要了。

  其二,故意所为的对象是谁?是针对追光的,还是针对高长河的?是针对老毕的,还是针对方小文的或者于军的?

  依次分析。如果是针对追光的,而主谋或者凶手是外人的话,一个必要条件就是,这个人必须同时认识追光,并与医院的人有关系;而医院的这个人也必须有机会接触追光。这个条件,李莎和老毕具备。

  如果是针对高长河的,除了其与高长河的利益相悖,而且一个必要条件就是,主谋或者凶手有机会了解高长河的日程和行踪。这个条件,老黄和刘家明具备。

  如果是针对老毕的,除了与老毕有利害冲突之外,一个必要条件就是,主谋或者凶手必须能够自由出入手术室。这个条件,如今看来,老黄、护士长以及高长河、刘家明都具备。

  如果是针对方小文的,一个必要条件就是,他能够知道方小文在什么时候接手手术,否则就无缘成功。这个条件,只有高长河具备。

  这样看来,针对于军的可能性,基本没有。

  其三,把嫌疑人一一排列出来之后,就是细节的归类和分析了。一般说来,谁的身上堆积的细节越多,谁的嫌疑就越大。

  晚饭的时间因此被拉得很长。在角落里的餐桌上,鲁平凡变戏法似地拿出一摞卡片,每张卡片上写着一个细节。他们在桌上分出几个区域,分别属于高长河,老毕,老黄,刘家明,护士长,方小文,于军。每张卡片都由鲁平凡念一遍,两人讨论,都同意了,就分在某人名下。卡片从鲁平凡的手里一张张分发出去,一会儿就发完了。

  在高长河名下,有两张。一是中途脱岗,玩忽职守;二是在追光第一次住院时,曾经因为一个小女星来送花时夜间滞留不去而与追光发生争吵,这就是人们传说中的“为了一个女演员与追光争风吃醋”,就是说,他与追光之并不是看起来那么亲密无间。

  老毕名下是两张。一是抢救不力,发现太晚;二是不但认识李莎,而且还是李莎的追星族。

  老黄名下有三,一是事故出了以后幸灾乐祸;二是莫名其妙有一份手术室的图纸;三是出事那天本该在社区搞咨询,却反常地最快地出现在现场(还不包括如今的第四点,与老毕太太有染)。

  刘家明有二。一是与高长河长期不和;二是手术当天在手术室,有机会了解高长河的行踪。

  护士长有二。一是手术当天在现场,有机会参与断电;二是与老毕长期不和。

  方小文有二。一是主刀的责任难以推卸;二是他曾经要求主刀而遭受过追光的拒绝,难免不怀恨在心。

  于军有二。一是手术前也曾争取过主刀,未能如愿;二是可能掌握小勤杂的情况而有意隐瞒,必有隐衷。

  发完了一看,虽然老黄名下最多,但是仍然得不出结论。

  鲁平凡就说,这样吧,再从头来。最简单的思路,追光死了对谁有好处?——直接得益者是李莎,间接得益者老毕。再复杂一点,他死了对谁有坏处?——受害者除了他妻子和情人之外,就是三个人,高长河、老毕、方小文;再进一步,对这些人有坏处之后,对谁有好处?公开和潜在的好处——高长河位置的觊觎者有二,老黄和刘家明;方小文的竞争者于军;老毕呢?谁想除掉他呢?

  可是,仍有几个疑点未能解决。比如,断电是怎么回事?比如,追光到医院的那天夜里,下车之后去了哪里?遇上了谁?或者遇上了什么事?又比如,老黄的那张图纸说明了什么?他拿它干什么用?还比如,小邵说过的在出事之后最早到达现场的领导是老黄这个问题,也令人费思量,因为那天老黄明明是去社区搞咨询去了,又怎么能最早到达现场呢?除非他中途回来。而他为什么中途回来?回来以后又干了什么?

  小许说着说着就笑了,又说,老鲁,看来咱们不是搞侦察的料。这些没弄清的事情,其实就是最关键的问题。咱们是不是应该交给警察去做呀?

  鲁平凡也笑了,说,我也同意你的想法,可是,如果你就交给人家这么一团乱麻,人家不一定肯接呀!

  小许想想说,倒也是啊,多半不会接。那怎么办呢?

  鲁平凡摆出样板戏里的架势,说,“胜利就在坚持一下的努力之中”。你接下来一定要把小勤杂知道的所有情况都问出来。我觉得他肯定是看到了什么,可是又因为自己的身份是个小打工的,为了生计,不敢多说。

  小许说,是呀,就算他说出来,他也不敢出面做证呀。那有什么用?

  鲁平凡说,先让他说出来,再争取找其他证人……

  这时,许蕙云突然一拍脑袋,说,哎呀,真笨!当然是有其他证人的!你想,追光去吃了饭,一肚子食物残渣,肯定会有饭馆的人见过他!……除非那人把他带到了家里吃饭,那就没办法了。

  鲁平凡一听就笑了,说,嗨!都怪这脑子老不用了,对呀!周围晚上还营业的,不就是那么几家吗?!咱们俩就双管齐下!马上就干!他胡撸胡撸小许的头,说,……小丫头!最后能想到这儿,就算不错!

  三十一、

  当天庭审的结果虽然是小刘律师意料之中的延期审判,但是听说原告方的女律师也表现出了极其精明凌厉的风格。

  鲁平凡回来后,就约小许出去吃饭,席间,他对那女律师赞赏有加。他对小许举例说,女律师问高长河,你在手术刚刚开始的时候就离开,是不是有非常必要的原因?请回答:是,或者不是。高长河回答,是,我去卫生间了。她又问,你在进行手术之前,确认自己是健康的吗?请回答:是,或者不是。高长河回答,是,是健康的。她再问,那么,一个健康的人去卫生间解决自己的临时问题,一般需要多少时间?你是医生,请告诉我。高长河这时已经完全垮了,面色土灰,他答道,五到十分钟;但是人与人不一样……女律师打断他说,好,我明白了。那么我请审判长注意,一个主刀医生把病人放在手术台上去卫生间,然后又去做了某件自己不肯对别人说的事情,结果在一个小时之后,这个病人死了,他该负什么样的责任?……这位被告,请你听我下一个问题。从卫生间出来,到你所在的手术间,是不是经过配电盘?高长河回答,是。她追问,那么,在你经过配电盘的时候,你是不是碰到了它?高长河大吃一惊,忙说,我没有!高长河的律师刘东也立刻发出“反对”的声音,他说,反对对方律师毫无根据地提问!审判长提醒女律师让她拿出根据,女律师说,在当时的手术室,任何一个不在手术台上的、能够自由活动的人员都应该受到询问,因为那次无缘无故的断电直接影响了对死者的抢救。审判长听后,要求高长河回答。高长河答道,我没有碰它,而且配电盘是上着锁的。女律师立刻说,这么说你是特别注意到它了?请回答:是,或者不是……

  哎呀,真是太棒了!简直是滴水不漏!鲁平凡不禁摇头晃脑地高声赞叹起来。

  小许在一旁听得战战兢兢,一身冷汗。万一哪天高长河挺不住了,把她供了出来,她可怎么办?她又想起夜里的那个梦。那个女警察说,你要是不讲清楚,你就上不去山!

  鲁平凡似乎看出了她的变化,盯着她看了半天,说,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小许说,没事。这几天不舒服……

  鲁平凡一听就说,上次我让你吃乌鸡白凤,还没吃吧?我老婆就是吃……

  小许摆摆手,说,我看这个女律师不怎么样,就是哗众取宠呗。她想说明什么?想说明高院长是用拉电闸那种低级手段杀人的?还是想什么别的?这种问题都是没用的!她要是想证明是医生或者医院的责任,还得从医疗方面……

  鲁平凡打断她说,她起码是先打掉了他的威风……

  小许反问,他还有威风吗?一上法庭,他早就没威风了。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你比人家强,你怎么不去当律师呀?

  小许笑了,说,我也没说我就比人家强呀,再说就算比她强,也不一点非得当律师呀!

  午饭后,回到医院,已经两点钟了。小许估计这次是躲不过老黄的批评了。可是她一时还不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她快步进到办公室,一推门,猛然见到了两个神色严肃的年轻人坐在她的位子上!虽然他们都是便装,虽然他们的面目也很陌生,但她一见他们就明白他们是什么人了。她笑了。一男一女,一胖一瘦,一高一矮,一黑一白,就和她半夜做的那个梦一模一样。

  小许问道,你们是……警察?

  那位又瘦又小又黑的女孩冲她一扭头,反问道,你是哪儿的?没看见这有事儿吗?

  小许这才注意到办公桌后面的老黄,猛然间老了十几岁,脸色已是惨不忍睹。小许吓得一缩头,出了门。

  心咚咚咚地跳。去哪儿呢?手术室?不行,她们也许还什么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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