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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谁也不想说,谁也不敢说,眼见着老太太性命堪忧,他终于还是下定决心,不管怎样,她是他的母亲,他必须试上一试。想到这里,他撑开伞,便出了东院。
他走了很久,方来至一处小院。
他轻轻推门进去,径直去了廊子尽头的房间。Ⅴ⑨㈡他正欲开门,一个红衣女子端着小盆走了出来,他瞄了一眼盆中的东西,胃里不禁一阵翻江倒海。
盆中全是血淋淋的皮。
没错,人皮。
红衣女子向他行了礼,便迅速退开了。
蒲二叔轻轻叩了叩门,好像得到了某种应允,才推门而入。绕过屏风,来至床前。一个全身裹着衣服,头上戴着罩子的男人靠在床边,见蒲二叔来了,虚弱地招呼他坐下。
“大哥,你的身体怎么样了?”蒲二叔低声问。
男人冷哼了一声,无奈地摇摇头,道:“本来已有些好转了,谁知道突然下起了黑雨,情况便急转直下。这不,刚才春桃又帮我剥下了一层皮,早知道,我不该随意服用那些药,这怪病早晚会要了我的命哪。”
又闲聊了几句,干巴巴的,有些尴尬。
蒲二叔叹了叹气。
男人发觉对方的神情有些怪异,便问道:“二弟,你今天过来好像不只是关心我的病情吧,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事情?”
蒲二叔抿了抿嘴,没有吱声。
他咳嗽了两声,追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蒲二叔仍旧沉默不语。
“你不要卖关子了,快说与我听!”他命令道,带着一种不能违抗的强悍。
蒲二叔抬起头,凝视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瞳子,终于道出了实情。
什么?
蒲须淼的童子心?
好似有一块重石掉进了男子的胸腔,在他干瘪的心上砸破了一个洞,痛意像是波纹,一圈一圈四散开来。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要在母亲和儿子中间作抉择。现在,抉择摆在他面前,他必须剜掉儿子的心来做药引救治恶疾缠身的母亲。
痛意愈来愈浓。
脑海深处溢出两个声音,彼此纠缠,却互不重叠。
不,我不能这么做,他是我的亲生儿子,怎么能因为一个随随便便的药方子便剜掉他的心,要了他的命?
不,我必须这么做,我是蒲家的长子,况且百善孝为先,为了救治母亲,做什么都是应该的,都是值得的。即使,即使剜掉儿子的心!儿子死了,可以再生,但母亲只有一个。
没错,儿子死了,可以再生,但母亲只有一个!
这真是一个恐怖的念头。
“大哥……”蒲二叔轻声唤道,好像在做着某种提醒。不过,男人并没有回应,只是自顾自地陷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沉默了许久,他才缓缓动了动身子,然后低沉地说了一句:“好吧,你们偷偷剜掉他的心脏做药引子,千万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母亲还有你大嫂。为了医治母亲,任何付出都是值得的!”
他说这话时,语气怪怪的,好似变了一个人。
蒲二叔脸上闪过一丝喜悦,按捺着心中的兴奋,他说道:“太好了,母亲的病终于有救了!”
他们没想到,这一席话却被站在窗外的大太太听得清楚。刚才,她见蒲二叔匆忙而过,一时好奇便跟了过来。她万万没想到他们的对话,竟是要童子心作为药引来医治老太太的恶疾,更让她难以置信的是,丈夫决定剜下亲生儿子的心!
一阵天旋地转。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好似死了一次。
心,像钻进了虫子,痛痒难忍。痛意仿佛有了形状,塞进了她的胸腔,往事冲开了记忆的枷锁,一件一件涌了上来。
十二年前,她怀着无数少女的梦嫁入蒲家,半年后便有了身孕,老太太等人自是十分开心。一日,她不小心摔倒,伤及腹中的胎儿,镇上的大夫都说孩子保不住了。恰巧,一位年轻的道姑借宿蒲家,在老太太百般央求下,道姑让她服下了一尊脏兮兮的血泥娃娃,神奇地保住了腹中的胎儿。
她十月怀胎,产下一子,取名蒲须淼。正当众人沉浸在喜悦中时,却有人发现蒲须淼有些异常,他不哭不闹。大夫检查后才知,他竟是一个痴呆儿。
她本以为有了儿子,便可高枕无忧了,谁想到结局竟是如此。
老天爷真会同她开玩笑,先是给了孩子,又欲夺走他,给了她贵人相助,最终却诞下一个痴呆儿!
她在得到和失去、喜悦和悲伤间反反复复,起起伏伏。
蒲家上上下下都看不起蒲须淼,经常对他们母子指指点点,而丈夫也很少关心这个儿子,日子久了,连她也被冷落了。好似过了花期的花,落了,败了,无人问津。
不过,他毕竟是她的孩子,她不能不爱他。这些年来,在她的悉心照料下,蒲须淼健康成长着,他不懂成人世界的阴暗,只是沉浸在自我的空间里,哭哭笑笑。
谁会想到,就在须淼快十二岁这年,只因妙人道姑的一句话,丈夫便要剜掉儿子的心?他这么做,只为了取一个药引,医治老太太的恶疾。十二年前,妙人道姑的出现给了她希望,她救了她一命,也给了她一个儿子,十二年后,她再次出现,却将她推入了无尽的深渊,她用这方法要走了她的儿子,同时也断了她的性命。
这一刻,她绝望了。
【夺子】
明明失了魂,她却仍旧佯装镇定地出了院子。一路上跌跌撞撞,几次跌倒在雨水中,衣衫被浸湿了,却浑然不知。回到住处时,须淼正在房中玩耍,她不由分说地将他推到床下,威吓道:“听着,一会儿不管听到任何动静,都不要出来!”
须淼一脸惊恐,身子缩了进去。
逃,真的能逃掉吗?
虽然她苦苦挣扎,自我说服,其实在心底早早有了答案。
片刻,丈夫便拖着病恹恹的身子过来了,蒲二叔和牟叔跟在后面。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众人蜂拥而至,蒲须桐和柳清浅闻讯也赶了过来。
丈夫慢吞吞地进了外厅,过了后堂径直进了卧房,一眼看到了坐在房中的大太太,便开口问:“须淼呢?”
大太太冷漠地瞥了他一眼,稳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绪,说:“我怎么知道他在哪儿。”
他一眼看穿了她的谎话,大喝:“快告诉我,须淼在哪儿,我找他有重要的事!”
大太太眼里噙着泪水,摇头道:“你找须淼有重要的事?你是他父亲,一年之中来看过他几次?你不要骗我了,我全都知道了,你来找他,是要剜他的心,作为药引来医治老太太的恶疾!”
他一惊,脸上掠过一丝尴尬,语气突然缓和了下来,“桂芸,既然你知道了,快把他交出来吧,老太太的病不能再拖了。”
桂芸是大太太的名字。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他唤她的名字了,当她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噙在眼中的泪终于涌了出来。这一刻,她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悲伤。他像是在求他,她知道,不管他求她什么,她都该答应的,但是这件事不行,这是在要她的命!
她只是不住地摇着头,“不,我不能把他交给你,在这个大院里,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这个孩子!”
“快,快点交出孩子!”他不理会她,像着了魔,浑身散发出慑人的戾气。
“母亲……”床下突然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众人寻声望去,帘子被轻轻撩开,露出一张孩童的脸,他纯净的瞳人中映出一张阴沉的脸。
大太太急忙扑了过去,一下挡在蒲须淼前面。这时,丈夫慢慢凑了过来,露出一副诡异的笑,“孩子,到我这里来。”
大太太一把抱住了他的腿,央求道:“我求你了,放过须淼吧,他是你的亲生儿子啊,你这么做会遭报应的!”
他像被什么东西魇住了,冷漠地回绝道:“为了治好老太太的病,即使把他活剥生吞了也是值得的,她是我母亲,我明知医她的方法却不做,这是不忠不孝。你滚开,贱人!”
这话化成一柄柄尖刀,扎进了她心里。
“大爷,你当做没有他这个儿子,你让我们离开这里吧,我保证不再出现!”大太太撕心裂肺地哀求着,眼泪弄花了她的妆,红红黑黑的,像个小丑,“或者,你要我的心也可以,我可以把命都给你,只求你放过他……”
他突然沉默了,阴鸷地盯着她,说了一句让所有人不寒而栗的话:“你们想要离开蒲家可以,但要把他的心留下!”话落,他便命令牟叔拉走了蒲须淼,大太太好似困兽一般做着殊死抵抗。
她爬到了蒲须桐面前,乞求他,眼中浓郁的冷漠散开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哀怨。她曾经如此高傲,现在却跪在他面前哀求他:“须桐,你去求求你父亲,求他放了你弟弟吧,求你了,求你了……”
这是蒲须桐第一次同父亲见面。
在他脑海中有过千百种幻想,父亲应该是高大挺拔、气度非凡的男人,但当这个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怪人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着实吓了一跳。
这就是他父亲,蒲家大爷!
蒲须桐本想挺身而出,他的目光转到父亲脸上,对方眼中是无尽的寒意,他吞了吞口水,将目光收了回来。
他怕了。
我刚刚进入蒲家不久,何必为了这个不相干的弟弟蹚这浑水?更何况,我同清浅初到蒲家时,大太太一脸漠然,对我们没有丝毫亲情。他缩了缩,藏进了人群里。
又断了她一念希望。
大家都沉默着,像在看一场免费的好戏,摆出一张张无关痛痒的脸,喜怒哀乐藏在皮囊下。
冷漠。
浓稠的冷漠。
一丝一丝渗进心底。
柳清浅也被这种压抑的感觉震撼了,他们没有顺从,也没有制止,只是冷冷看着。
有时候,一个眼神甚至比一句话、一个动作都要让人恐惧,因为没人知道那双瞳人下埋着什么。
“柳小姐,求求你,去帮我把孩子要回来吧。”大太太将最后的赌注压在这个进入蒲家不过短短数日的陌生女子身上。
其实,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与生俱来的。即便是她的冷漠,也是在经历了人情冷暖后的一种本能保护罢了。柳清浅是一个心软的女子,Ⅴ⒐②纵然大太太冷漠的眼神曾刺痛了她,这一刻,她却将其抛在了脑后。
她正欲开口,蒲须桐却紧紧攥住了她的手。她抬眼看看他,他稍稍用力,好似在暗示她,不要以身犯险,她现在身份特殊,根本不便插言。短暂对视了一眼,好多话便尽在不言中了。
老爷太太们,丫头婆子们,家丁护院们,十几个人站得满满当当,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大太太,哪怕为她求求情。
此刻的她,应该彻底地绝望了吧,对她的丈夫绝望,对自己的无能为力绝望,更对这个家族绝望。柳清浅最终没有开口,她眼睁睁看着牟叔将蒲须淼拉走了。须淼眼睛睁得圆圆的,浑身颤抖着,不断呼喊着母亲,一字一句地扎进她心窝。蒲大爷紧随其后,众人如影子一般飘了出去,好像戏散了,便该离去了。
“不——”
大太太用力捶打着胸脯,她声嘶力竭地叫了一声,仿佛要耗尽全身气力。她喷出一口血,重重倒在了地上,好似也被剜了心,眼泪和痛苦在这一刻全部流了回去,塞满了体内。
第三章 笼中雀
【干尸新娘】
这世上,诸多事情无法解释清楚,譬如那场突如其来的黑雨,一夜之间停歇了,又譬如老太太的恶疾,不知是不是妙人道姑的药方起了奇效,老太太的身体一天天恢复了。
蒲大爷剜掉小儿子蒲须淼心脏的事情被藏了起来,蒲家好像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平平静静的。不过,这件事却在柳清浅心底生出了一片暗影。每至黑夜,便会被无尽地放大,让她不安,难以入睡。
蒲须淼被剜心后,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如同一滴晨露,在人们醒来前,就被蒸发得一干二净。他死后不久,大太太也投了井。
柳清浅清楚记得,面容枯槁的大太太一袭黑衣,孤零零地站在井边。他们赶到时,她回头看了看,目光好似尖刀,划过每一个人的脸,最后落在了柳清浅身上,一点一点上移,她凝视着柳清浅,眼神中流露出些许哀怨。
女人的心思是相通的。
她知道,那一刻的大太太应该是在扼腕叹息吧,叹的是灼灼年华如流水般消逝,它们盘旋着,发出清脆的笑,然后消散,再也不见。
便再也不见了。
柳清浅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丫头婆子们冲了过去,大太太眼中的哀怨化成了阴寒的冷漠,嘴角挂起诡秘的笑,她笑的时候,唯独望向柳清浅。这笑容里透出浓浓的嘲讽。
她在讽刺她吗?
讽刺她什么,柳清浅不知道。
眨眼的一瞬,她便纵身跳进了深井,将所有怨恨化作了这一跳,然后是一声沉闷的扑通。
或许死亡只有短短的一瞬吧。
当然,这是柳清浅无法体会的感觉。当大太太被打捞上来时,已经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她的瞳孔里绵延不尽的灰白结成了一块冰,永远横亘在那里,不再融化。风从那里吹过,拉扯着,从这里,到那里。从这个世界,到那个世界。
老太太终于得知了此事,她没有责备蒲家大爷,也没有再说其他,只是命人将大太太和蒲须淼简单安葬了。他们葬在蒲家大院后面的墓地,那里是专为埋葬蒲家人而修葺的。
大太太死后很长一段时间,柳清浅始终反复做着一个怪梦。
梦中,她见到了一个少女,应该是年轻时的大太太吧,她坐在一张椅子上,一直笑着,笑得让人毛骨悚然。突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大太太脸上裂了一条缝,脸皮一片片剥落了,最后落成了一堆灰烬,一阵风掠过,便什么也没了。
是啊,什么都没了。
怪梦纠缠着她,倦意便逐渐爬上了眉梢。
闲暇时,柳清浅偶尔去东院陪陪老太太,其他时候,她还是待在红蓝阙。她经常望着灰白的天空出神,感觉自己像一只笼中鸟,被这座大院囚禁了。待得久了,便也忘记了飞翔的感觉。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着,少了初入蒲家时的欣喜,日子逐渐平淡起来。
这一晚,老太太留柳清浅在东院吃饭。饭后,她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盒,盒中有一条精美的绢子。原来老太太见柳清浅的绢子旧了,便想送她一条。老太太说,这绢子是她母亲留给她的,世上仅此一条,做工精细,由金丝制成,图案栩栩如生。
盛情难却,柳清浅只得收下了。
老太太不忘嘱咐她一句:“若有人问起你,你就说绢子是自己的,千万不要说是我送你的。”她明白,这是老太太对她的偏爱。她不知道,在这深宅大院里,有时候,一条小小的绢子也能引发一场灾难。毕竟,人心叵测。柳清浅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又聊了一会儿,她发觉老太太有了困意,便先行告退了。老太太想让莲音送她回去,她婉言拒绝了。
入夜后的空气有点凉,她又想起了大太太的诡笑和蒲须淼单纯的眼神,不由得有些伤感。
她放慢了脚步,寻了一尊石凳坐下,莫名出神。最近她总是心神不宁的,又懒得与他人倾诉,索性全部埋在了心底。
埋起来,愈埋愈深。
夜雾逐渐浓了起来,寒冷浸湿了她的衣衫,她这才回过神来。由于夜雾的关系,她竟记不清回去的路了。柳清浅有些害怕,沿着小径走了一会儿。忽然,雾气中闪过一个影子,不过只是在雾气中,并未靠近。
“等一下。”她试探地叫了一声,那个影子又渐渐模糊了,始终躲在雾气中,她快步跟随着,她只想追上他,让他带她回红蓝阙。
影子飘得很快,柳清浅跟着跟着,影子便消失了。她又累又困,转身的一瞬却发现前方隐约透出一个小亭子。她挪步上前,惊见亭中坐着一个女子。她一身华丽的红衣,长发披肩。
她是谁,这么晚了,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柳清浅试图看清她的面容,不过对方始终背身低着头。
柳清浅低声问道:“你好?”
女子没有应声。
她也有些尴尬,又道:“我叫柳清浅,刚刚出了东院便迷路了。若你方便的话,能否带我去红蓝阙?”
女子只是背对着她,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柳清浅好奇地凑上前去,拍了拍对方肩膀。那人却突然跌在地上,她一惊,不由得后退几步。
女子趴在地上,好像死掉了,外露的手臂像一根被抽掉水分的木头,干干硬硬的。柳清浅本想一走了之,她起身走了两步,却还是转回来了。
她靠了过去,弓着身子,轻轻推了推对方。
女子仍无半点回应。无奈,她只得将她的身体翻动过来,她不知道,自己即将翻开一个恐怖的秘密!
当女子的正面出现在她眼前时,她只感觉呼吸一紧,全身的血液结成了冰,咔嚓咔嚓,冰碴子碎落了一地。不知何故,这个女子的整张脸塌陷了,脸皮紧紧贴着骨头,眼睛被挖掉了,一双眼窝像两口无底洞,藏着深不见底的黑暗,丰腴的唇瓣也变成了两片薄薄的红纸,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古怪的药香。
看上去像是一个新娘,干尸新娘。
柳清浅只感觉身后蹿出一个黑点,迅速晕成了一个旋涡。她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被硬生生拉了进去。
【她是小梳?】
好长好长的一个梦啊。看不到头,也看不到尾,只是那么继续着,让人绝望起来。
柳清浅又梦到了大太太,这个让她既厌恶又愧疚的女人。梦中,她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只是对她诡异地笑着。
这个梦很短,却不停地反复,好像一道伤口,愈合了,撕开,再愈合,再次撕开,周而复始,无比痛苦。梦耗尽了她全身的气力,然后将她丢入了一个深邃的洞。她坠落了很久,直到听到哧一声——那是皮肉绽裂的声音。
她落地了。
睁眼的瞬间,一股白光刺了进来,瞳孔本能地收缩。缓缓的,她才看清床前坐着一个男人,正是蒲须桐。他攥住她的手,贴在了左脸上。
“须桐。”柳清浅露出一个惨淡的笑。
见她醒了,他急忙问道:“清浅,你感觉好些了没有?”
她点点头,目光从蒲须桐的脸上挪开,看到了坐在一旁的老太太,身后站着二太太,她们见她醒了,也都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