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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有多少天没见到悠一了呢?
我不敢去算。
生怕算出我到这里以来最大的数字。
我回到家里,如果那里已经可以称之为家的话,会独自坐在悠一的床上发呆,翻看他的《离散数学应用》和《核心系统计算导论》,看上面密密麻麻的笔记,看那些英文中文算式和C;Basic或Pascal的语言。——尽管我根本看它不懂。
如果因为我这样无礼地撬看他的秘密,他就此不再回来了呢,我要怎么办。
我不是宠物,不会因为有一个周到的饲主就感到满足。
我有我的原则和信仰。
我不喜欢身边有那些让人莫名不安的东西,然而悠一一直避免教给我过多,有时候我问得太深,他总会说“你知道这些好太早”敷衍过去,不知是担心我过早地融入这个危险的人群,还是担心我想得太多,并且长此以往,越想越多。——最后好像某些人那样彻底崩溃?
唉。
即使知道那是为我好,但还是不能容忍自己总是就这么望着他的背影,却无法和他并驾齐驱。
我不能接受这种不变的,保护与被保护的关系。
这就是我一直以来的原则。
——然而现在原则还在,而悠一却带着我的信仰离开。
“悠一”这个名字到底有什么意义?
悠一到底在哪里?
——我有无数关于他的疑问,而我,已经准备好代价。
所以,我决定去找张桃。
{02}
周末第一天的中午,是人们都疲惫地休息的时候,苏富拉比附近拉风的商店客人也都还不多,我沿路走来,一直想着悠一第一次带我到这里来的时候。
苏富拉比的店门真的异常的小啊,我差点儿就径直走过去了。
该怎么和张桃说呢,那张现在已经被洗空,或者说“本来”就是空白的胶质唱片我已经送给喜欢奇怪东西的春辰了。不过我想这没关系吧,张桃和春辰也认识,况且唱片的所有者已经是我,怎么处理应该由我决定。
我叹了口气拉开玻璃门。
——咖啡馆。
嗯?咖啡馆?我不敢相信地张大眼睛:不是应该通往张桃的“店”里吗?
我一脸惊讶站在门口,咖啡馆里悠闲喝着咖啡的客人三三两两侧目,奇怪地看着我。
我把门关上,再拉开。
咖啡馆。
再关,再开。
咖啡馆。
我只把商品卖给需要它们的人。——我突然想起张桃这样说过。
也许,也只有真正“需要见到张桃”的人才能进入那家店内的吧?
我皱起眉头。
现在,我来到这里时要干什么的呢?
只是满足好奇心?
不是的!
我是一个灵媒。
了解我所存在的世界是我的所必需的,是一种义务和责任。
因为过去的逃避行为,我已经太过无知许久了。
现在我来找回我的信仰。
我不是一个普通人。
不应该在打开门之后看见“咖啡店”。
我要见张桃。
我是一个灵媒。
我摒住了呼吸,再次缓缓把门拉开。
风声从门的那一边穿过了缝隙,扑面而来。
幽深的长廊和栅格纸门,晃动的竹影和微光。
张桃穿着一件绘满了金鱼的浴衣,斜斜地靠在长廊入口,微笑地望着我。
“你是一个灵媒么,——这可是你以前想都不愿意去想的词啊。”他笑眯眯地吸了一口烟管,轻轻道。“逃避永远都不是办法,对吧?”
场之内安静得只剩下风声。
我走进去,掩上了身后的门。
“我没有逃。”我仰头望着张桃。“你看,我现在来见你了。”
“噢,看人的眼神别那么凶嘛!我刚刚才送走一个凶巴巴的家伙呢。”张桃摆出一个无奈的表情,转身走在前面,“那家伙要是知道你也会跑来这里找我,肯定挺吃惊。”
“谁啊。”我跟在后面,随口道,“班主任么。”
“我没跟你开玩笑。”张桃转头看了看我:“是三月二十。——你们叫他千代绫人。”
“……嗯?”我有点摸不着头脑,“绫人?他来这里干什么?”
“有一份来自美国的委托案,点名要找业内最有名的梦解者。”张桃耸耸肩,“芝加哥一所很大的天主教会医院里,有两个人自杀。——他们能够离开病房是因为收到了邮寄来的病房钥匙。据委托者反映的情况是,自从事件发生后,跟两个人有关的人,包括他们的父母和医生,都反复地梦见两个自杀者在对他们说话,然而却听不到声音。”
芝加哥?
教会医院?
邮寄的钥匙?
“……喂。”我一把揪住了张桃的衣服。“——前几天春辰借了你店里的唱片机,你让她做了什么来着?”
“不要胡说哦,那是别人向我购买的商品。”张桃转过身来,眯眯笑地吸了吸烟管,“——有两封要求购买病房钥匙的电子邮件和汇款单,都来自芝加哥的那家医院。”
{03}
走过长长的回廊,我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多余的神经思考被张桃简洁地陈述的事件中,有多少必然的成分。
“张桃。”张桃很高,步子优雅但却是我要一路小跑才能跟上的;我急急地走在后面,直呼他的名字。“——你上次说,我和悠一的名字有没有假的,是什么意思?”
“我以为你已经猜到了。”他的声音里有藏不住的狡黠。
“你是说——‘纸人’?”
张桃背对着我把手臂环在胸口前面,不疾不徐地走在前面:“——我们把那些遵从着‘契约关系’,为特定的人承受伤害的契约者称之为‘纸人’。”
“那么‘契约’?”
“灵能者与灵能者,或灵能者与非灵能者之间,有时候会依靠自愿订立在一定范围内可逆,但又不可从原则上违背的法则,当这种法则有确切的内容的时候,我们叫它‘契约’。——而身负着这种关系性的双方或多方,就是所谓的‘契约者’啰。”
“成为了契约者以后会怎样?”
“以双方或所有契约方自愿为前提,理论上是可以解除契约的。如果不,那么便遵守契约,或者死。”
“‘纸人’也这样吗?”
“是的。”
“——守护和他共用名字的那一方,直到死吗?”
“……小家伙,”张桃停下脚步,回转身来笑眯眯地望着我道,“你果然很聪明。”
“……”
“单凭我们那天的对话吗?”
“……当然不是。”
“你到底想确认什么?——六月十一?”
“……我哥不是不让你多说吗。”
“反正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张桃捂着额头苦哈哈地哀叹,“他这回收拾我是收拾定了的,那我也不妨多告诉你一点,——如果你觉得那是对你们有帮助的话。”
“那你告诉我——”我再次抓住了张桃的衣襟,踮起脚,让他听清楚我的问题,“我哥——悠一他,真的是我的‘纸人’吗?”
“是的。”张桃意外地,收起了笑脸,丝毫没有多余的考虑,干脆递给了我答案。
“出生在公元太阳历六月十一日的,契约姓名为‘藤堂悠一’的男性灵媒,是同样出生于公元太阳历六月十一日的灵媒‘藤堂优一’的契约关系者;契约为单方面主从系,——‘纸人’。”
——很好。
都对上号了。
其实在那之后我给了山田医生不止一个的电话,随后了解到了称为“纸人”的具体条件。
1。主从双方自愿。
2。与主人一方使用相同的称谓。
3。契约启动的承诺。
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回到本家的;在那之前,你在我的庇护之下。
——这是我确实听到过的承诺,也是悠一担任起我的监护人以来,第一个并且唯一一个最像承诺的承诺。
我没有说话。
手紧紧地抓住了张桃也许才没有当场滑落到地上。
契约从那句轻描淡写的承诺开始之后,悠一,不,是那个一直说自己叫“悠一”的人,是抱着怎么样的觉悟来看管我的呢,怨恨的,被迫的还是谦卑的?
是亲人?
还是,仅仅是,所有者和被所有者?
{04}
“感觉很恶心吧?——契约这种东西?”张桃突然冷笑起来,“我……除了曾有个双胞胎姐姐,有一个比我小好几岁的居住在中国的弟弟张荷,就背负着和你们同样的束缚,我记得最后一次见到他,他就是那样说的。”
张荷?
曾经被悠一拿来威胁张桃的,那个人?
我注视着张桃,直觉得他笑得很疲惫,似乎想努力地把这当作一个无关紧要的玩笑,但是失败。我不应该再问下去吧,我想,没有人会喜欢一个外人打听自己重要的人的事情;就好像我尤其反感千代绫人跟我提悠一。
各种各样的爱都能衍生出“自私”这种丑陋的东西。
“那么我……”我岔开话题,或者说是直奔主题:“——我能知道悠一他现在在哪里吗?”
张桃抬起头来。
“三月二十向我询问了相似的东西呢。”他懒懒地接话,“代价是他要在完成这次的任务后,到中国去。”
“询问东西的代价是到中国去?”代价么,我想起来了,这里可是一家店啊。“任务的报酬呢?”
“当然另外计算。——你的哥哥六月十一,想要某个人放弃对他的记忆,”张桃继续说,“他付出的代价是,在曼菲斯万人庆典结束以后一个月内,到中国去。”
“……”是吗。
“前些天来我这里借唱片机的那个孩子,打听了〈The song of Hell〉听完的后果,”张桃扳手指,“代价是要在向芝加哥寄出钥匙后3个月内,到中国去。”
我大概明白张桃的意思了,这个诡异的老板啊。
他知道如果让我发问代价是什么,则他的回答又要收取相应的代价了;因此,他索性拐弯抹角地把该说的都说了,省去了不必要的交易。
“那么我呢?”我转到张桃面前去,“我要知道悠一在哪里。”
“你要付的代价是,”他理所当然似地接下去。“——‘在今年回过藤堂本家之后,到中国去’。”
中国?那个遥远得神秘又美丽的东洋之国。
“……我答应你,这是一笔好交易。”我干脆地回答张桃,“我会去中国。——那么现在,悠一在哪里?”
“六月十一,那个优秀得令人害怕的灵媒,”张桃也毫不拖沓:“——他在我这里。”
正文 引子③
逃与背叛篇…引 子
童话里说:
逃避者成为睡美人。
示爱者是个诗人。
睡美人不醒,
只为了逃避爱情;
诗人的等待,
是为了背叛爱情。
最后是谁低声笑语,
诉说那个故事如歌?
他
问你
为何不醒
这悠长的梦啊
为何还是不醒
砖墙外的蛇莓参差不齐
是寻访的诗人
指尖的血滴
他愿意
为你翻过高高墙壁
坠落在
你为他种下的荆棘
他疲惫不堪
是否值得你结束这睡眠
他身受重创
是否值得你结束这睡眠
他伤心至死
是否值得你结束这睡眠
为何不醒
梦境辗转
还是不醒
对有心者无情
对无情者有心
这样如何到尽头
无端一再重复
似乎尚未完成的朝夕
夜幕如何降临
他的歌
无人谛听
为何不醒
残忍的等待
已经过去几百年
为何还是不醒
每次不同起始的夜寐
变换不了结局
一曲终了
请让他安静地祈祷
百年又百年
直到这歌声
流传了一千个春天
厄魇反复于是终结
放下城堡的吊桥
你来到护城河对面
梦中有人
夜夜在此悲歌
现在却
只有这不死的荆棘满园
砖墙外蛇莓艳红如血
是他满足千年的祷告
等待你有一天完成的沉眠
而如今
春来此国
花开遍野
你只能轻声哼唱
他的歌就那样流传了千年
这是诗人才懂的示白
宝贝
为何不醒?
正文 魇之中
{01}
长长的樟纸栅格褪去,长长的回廊走完,尽头豁然开朗。
仍旧是那复道行空迂回绵长总也望不见底的走廊,除了一侧纷纷紧闭着的雕花拉门成排相连,放眼仍可以望见竹楼下的庭院,院里幽深清冷似有云雾将出未出,竹叶摇晃飘落却不会落在地上,半空里翻转作了鸟儿扑翅高飞,远远,远远,远远不见。
上一次到这里来,我就觉得有什么不对了。
柔柔的微光里竹叶细碎斑驳的影子在庭院的细沙小径上,绘开一整幅屏风。
我转过头盯着张桃的背后。
——这个男人没有影子。
脚下只有他手里烟管逸出的烟在半空里缭缭袅袅的淡淡阴影,再没有其它东西。
“他现在就在我这里。”张桃停下了脚步,把手放在其中一扇拉门上。“你要见他么?”
“嗯。”我点点头,在廊外的微光里。
张桃的手掌贴着门,道:“解。”
场中之场,店里的场总是一个套着另一个的,每一个房间,毫无例外是一个个独立的场。解开之后,那扇雕满了牡丹与游鱼的大木门带着轻微的摩擦声慢慢向旁边移开去。
我睁大了眼睛。
房间成扁形,左右皆很宽敞。门内暗淡的光线下是一色香松的木地板,墙壁上绘着无数绽放的巨大牡丹和穿梭其间的黑鲤鱼,细细一看,那墨水绘就的鲤,都是在墙上缓缓游动着的。
自天花板上垂下重重的珠帘,紫色和红色的琉璃珠子璀璨得让人眼花。在房间的中央围着半透明的纱帐,帐后的光影模糊不清。
张桃撩开珠帘走在前面,我跟在他身后,不时看到墙面上被惊动了的鲤鱼无声地窜开去,藏到了牡丹后面。
我们一路向房间的里侧走去,经过那垂着的纱帘旁边,我向里面望了一眼。
里面有一个人。
他似乎还感到外面的动静,微微动了一动。
我吓得倒退了一步。
帘子里的人虽看不真切,但也隐约可以看清他穿着一件蓝色的浴衣,黑而略长的头发下面颀长的颈项和后背。——他很安静地坐在那里,优雅而且苍白。
苍白,他就是很适合这个凄凉美丽的字眼。
“悠……”我朝帘子伸出手去,“……悠一?”
张桃抓住了我的手腕,制止我进一步的动作。我不解地抬头望他,他笑笑摇了摇头。
我疑惑地离开了纱帐,跟着张桃往里走。
房间的里侧还有一扇门,张桃轻轻推开它。
这次我真的吃了一惊。
门的另一边,是一个和这边一模一样的房间!
垂满珠帘的天花板,画着大朵牡丹黑鲤鱼的墙壁和松木地板;甚至在同样的地方,都有着全然一样的白色纱帐。
我目瞪口呆地跟着张桃重复刚才的动作:撩起串着紫色和红色琉璃的珠帘,慢慢向前走。
最后,我们停在白纱的前面。
张桃伸手,细长的手指把纯白色的帐子向上挑了起来。然后,他让到一边。
我看到了悠一。
悠一躺在一个圆形的,画的不知是什么星盘的巨大图案中间;以最自然的,“睡眠”抑或是“昏迷”的状态。
“看到了?”张桃把帘子完全挽起来。“‘悠一’他的‘人’就在这里了。”
“那刚才的房间里……”我指着身后刚才走过的那扇门,“不是悠一吗?”
“刚才的房间?”张桃慢悠悠地说,“——这里只有一个房间。”
“就是我们刚才从那里穿过来的,那个一模一样的房间啊。”
“那里就是‘这个房间’,——那里的人,也是‘这个人’。”
……呃?
我把手指收回来,还想说什么但是被张桃打断。
“这里只有一个房间而已,我们刚才穿过的是‘界’。”他眨眨眼睛解释道。“你大概是混乱了,六月十一。”
界。
“界”是区别于“场”的一个概念。
“场”是在时间的直线坐标之外建立的分支点,成为一个独立存在的时间点。也就是说,场之内和场之外的时间流逝的方向是不同的,不同方向的向量时间不会互相影响;因此,场之外和场之内的时间总是相对静止。
而“界”是不参与时间划分的支点,它的时间流逝方向与它存在的坐标相同。界是一种切割空间而不是时间的空间平行向量。是空间坐标横轴x,纵轴y,空间轴任意向量和时间轴任意向量中皆可以存在的平行空间,说俗一点那就是“异次元”(?)的一种。
与场不同的是,界内的时间是运行着的;在场之内,则随场的时间方向;在场之外,则随场之外的时间方向。——同一条时间轴内的界与界之间相对静止。
界只是空间的切面。
就像一张切分好图层的PS画面,红色一层蓝色一层算上底稿又一层,如果用上蒙板,那么还有一层。
只有一个房间,但是界把它们分离开来。
为什么分开来?
“你哥哥他……怎么说呢,他现在自己和自己重叠不起来。”张桃有点为难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巨大图形阵中躺着的悠一。“如你所见。一个界里面放着他的身体,一个界里面放着他‘本人’。”
尽管空间重叠着,但他的“身体”和“本人”却拒绝重叠在一起。
他醒不过来。
{02}
最近真的发生了太多事情。
我觉得我要晕过去了。
离开那个满是珠帘的房间,张桃把我带到了另一个房间,——我记得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