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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在撒谎-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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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就朝回划了。
  很快就刮起了大风,两只黄爪隼在大风中飞翔,船被大风吹得左摇右晃。万历奋力地撑篙,听见“扑通”一声,回头一看,申三江不知怎么掉进了水里。平时,申三江贪玩,经常到池塘里玩水,他的水性很好。而万历专注于功课,水性远远不如他。
  申三江落水之后,一下就沉了底。他奋力往上游,猛然发现有什么东西紧紧抓住了他的一只脚脖子,那一瞬间,巨大的惊恐像电一样迅猛地贯穿了他的全身,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四肢本能地乱抓乱挠起来。
  起初,看到申三江跌进了水里,万历并不怎么在意。他心里清楚,申三江在水里的能耐像鱼一样。
  过了半天,申三江还没有浮上来,水面上冒出一串串气泡。万历感觉不对劲了,终于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他沉到水底,睁眼寻找申三江。水里泛起了泥沙,十分混浊。他隐约看见了一张恐怖的脸:申三江两只*的眼睛朝外鼓着,嘴死死地闭着,脸憋成了茄紫色,双手像恶鬼一样朝他抓挠着,好像要吃了他。
  他吓蒙了。这时候,他已经吞了几口水,全身的肌肉都缩紧了,大脑里只剩下一缕意识,赶快浮出水面换气喊人。
  他刚刚朝上游去,一只脚脖子已经被申三江抓住了。那绝不是一只人的手,而是一把冰冷的铁钳!万历用尽全身力气奋力朝上游,却根本挣不脱那只手。
  不过,那水差不多就是两个人那么深,万历使劲一蹿,脑袋就露出了水面,他晕头转向地看见那条船已经被风刮远了。他大喊一声:“救命!”接着就被水下那只手拽了下去。
  黄鹞子是他们的贵人,他把两个小孩救了。
  当时,万历和申三江都已处于昏厥状态。家里人闻讯后,立即冲到了现场。
  黄鹞子说,申三江的脚脖子被水草缠住了。那是一株要命的水草。而申三江又死死抓住了万历的脚脖子。
  万历首先苏醒过来。
  他母亲扑上去,叫了一声“儿子”,就泣不成声了。她只有这一个儿子。
  万历木呆呆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四周的人,好像无比陌生。
  看到万历醒了,申三江的母亲哭得更加厉害。
  大约十几分钟之后,申三江也悠悠醒转。他艰难地转了转头,微弱地叫了一声:“妈……”
  从那以后,万历就像丢了魂儿,不认识任何人,不记得任何事,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

幽灵船(3)
半个月之后,申三江家就搬走了。
  父母带着万历到城里治了几次病,都不见好转。他一天到晚除了吃和睡,平时就一个人坐在屋顶上,望着那无边无际的芦苇荡,机械地做着各种手势。没有一个人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蒸发
  这片沼泽湿地,大约有一百平方公里,由于太偏远,还没有得到很好的开发和利用。这里人烟稀少,有很多珍奇动物在此繁衍生息。
  现在,三个人已经看不到旷野上的村落了,大地上那金黄的麦子,青绿的苞米,还有那一道道防沙的杨树林,都在他们的视野里消失了,只剩下无边的碧水和神秘的芦苇荡。
  这时是下午三四点钟,阳光静静地照在水面上,泛着粼粼的光亮。
  三个人的兴致一点点回升了,申三江停下船,开始撒网打鱼。张郊和蝴蝴坐在一旁,好奇地看。
  很快,申三江就打上来几条欢蹦乱跳的鲫鱼,还有一只青壳白肚的大青蟹。
  三个人把船摇至附近的一块水中小洲,折些枯柴,把鱼烤了,一边吃一边喝酒。
  他们的早饭,是在申三江舅舅家吃的,野鸭炖萝卜。当时,蝴蝴只顾看窗外的农家小院了,没吃多少。那是个很大的院子,种着向日葵、蔬菜、果树,还有一口水井,一条四眼狗。那个万历坐在地窖上,望着远处的坑塘和芦苇,依然打着奇怪的手势。
  三个人正在野餐,乌云从西北方向露头了,黑压压的,好像一群巨大的怪物,从天水之际静谧地爬上来。
  蝴蝴朝远处望了望,说:“天好像要阴了。”申三江醉醺醺地说:“没事儿,那云彩飘过来还早呢。”蝴蝴似乎有点害怕,上了船之后,她坚持要回去。张郊就说:“要不,咱就回去吧,明天再出来。”申三江说:“我说过,我闭着眼睛都不会转向。”他喝多了。实际上,大家说的不是转不转向的问题,而是
  风大浪急,容易翻船。在蝴蝴的坚持下,最后,申三江只好朝回划了。划着划着,风果然越来越大,船开始剧烈地摇晃。不过,
  他们正好顺风,风推着船前进,省了不少力。蝴蝴坐在船的正中间,吓得双手紧紧抓住船帮,不停地叫
  着。申三江一边摇橹一边“嘿嘿嘿”地笑。天色越来越暗。张郊突然喊道:“后面有条船!”申三江扭头朝后看了看,大约一百米之外的黑压压的波浪
  中,果然有一条船,它有一个拱形的舱,用帘子挡着,并不见有人撑船。这条无主的船好像刚刚从芦苇荡里冒出来,在波浪上随波逐流地漂着。
  申三江说:“船上好像没有人!咱们把它弄回家吧?”蝴蝴说:“别贪小便宜。”申三江不再坚持,加快了摇橹。又走出了一段水路,天色越来越黑。蝴蝴不放心地又朝后
  望了望,低声说:“它还在后面!”
  申三江和张郊都回头看去——这次,那条诡秘的无主船竟然离他们更近了。它静静地跟在后面,舱上的帘子被风吹得偶尔撩起一角,里面黑糊糊的。
  蝴蝴说:“它好像在追赶我们。”
  申三江说:“顺风,它当然一直朝前漂。”
  蝴蝴说:“可是,它比我们快!”
  申三江说:“那是因为它是一条空船。”
  然后,他又对张郊说:“我把船靠近它,你上去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人。”
  蝴蝴马上阻止道:“你们不要没事找事!”
  “有我在,能有什么事呢?”申三江说着,又把头扭向张郊,“你敢不敢啊?”
  “你太小瞧我啦!”张郊说。
  申三江就把船掉了个头,用力朝那条船划去。两条船靠在一起之后,张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步跨了上去。

幽灵船(4)
蝴蝴说:“你小心点!”
  张郊刚刚上了那条船,强劲的大风就把两条船吹散了,张郊一个人留在了那条船上。他朝申三江和蝴蝴望了一眼,然后,转过身,小心地掀开了那个帘子,朝里看了看,大声说:“确实没有人!”
  说完,他抓起船桨,高兴地说:“走吧,我把它划回去,送给你舅舅!”
  蝴蝴说:“三江,你再把船靠过去,我坐他那条船。”
  申三江愣了愣。尽管他一直追求蝴蝴,但是他知道蝴蝴心里并没有他,她一心暗暗喜欢着张郊。不知道是张郊没有感觉出来还是不喜欢她,反正他对蝴蝴总是嬉皮笑脸的,没一点默契,还经常开玩笑把她和申三江往一起撮合。
  他想了想说:“好吧,不过你要小心,张郊不太会划船。”
  接着,他又一次奋力把船划到那条无主船跟前,然后放下橹,扶着蝴蝴换船。
  蝴蝴不会游泳,有点晕水,她战战兢兢地试了几次才跨过去。
  申三江把船划开,大声说:“我划慢点,你们要跟紧我!”
  张郊一边笨手笨脚地划船一边说:“你就放心吧!”
  风越来越大了,发出低低的吼声,好像要把这个世界吃掉。
  申三江划着划着,发现风向变了,顺风变成了逆风。他回头看了一眼,大吃一惊:黑压压的水面上,根本看不到那条船了!
  他赶紧回头朝后划,划了很远也没看到那条船的踪影,他的脸色不由渐渐阴郁起来,他大声喊道:“蝴蝴——张郊——蝴蝴——”
  只有呼呼的风声和哗哗的水声,没有他们的回答。
  申三江有点被吓傻了,想了半天,他决定马上返回舅舅家。
  虽然是逆风,但他的速度非常快。
  坑塘遍布,河汊纵横。四周的芦苇越来越多,高大的芦苇阴森森的,密不透风,它们像波浪一样起伏着。
  申三江感到周围的环境越来越陌生了,他的船钻进了芦苇荡中间的一个狭窄的河汊,这时候他意识到自己迷路了。
  他马上朝外划。这地方水浅,下面是沼泽淤泥,船很容易搁浅。
  天已经黑下来,无边无际的黑暗渐渐吞没了申三江的心。他像一只无头苍蝇,在密集的芦苇荡里乱撞,终于把船划到了开阔的水面上。
  风突然停了。
  水面变得很平静,那一道道的芦苇荡在黑夜里静静竖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无声无息地窥视着他。天水之间,一片死寂,只有他摇橹的声音:“哗,哗,哗……”
  他又大声喊起来:“张郊——蝴蝴——张郊——”
  漆黑的水面上没有一点回应。他感到凶多吉少了。
  他很冷。他加快摇橹速度,想增加点身体的热量。
  突然,他看见那条莫名其妙的船像噩梦一般出现了!它静静地漂泊在不远处的水面上,船舱上的帘子依然挡着。
  他胆战心惊地把船靠近它,喊了几声,船上根本没有人。张郊和蝴蝴不见了!
  幽灵船
  申三江回到村里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村里人都已经睡了,一片漆黑。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舅舅家大门口,刚要进去,突然站住了。
  他在黑暗的夜色中,看见一双亮闪闪的眼睛。
  是万历。
  他直挺挺地坐在大门外,两只手依然在比划。那是他们表兄弟小时候定下的手语暗号,一直使用了好几年,两个人都太熟练了,不同的手形代表不同的拼音字母,拼出一个字之后,五指捏拢为间隔。小时候,他们不仅是在学校考试时使用这种暗号,在家里大人跟前,商量干什么大人不准许的事,同样使用。

幽灵船(5)
申三江试探着说了一句:“表哥,你还不睡?”
  万历木木地望着黑暗的远方,似乎没听见,一双干枯的手
  依然在一下下比划着,那样子十分  人。远方是芦苇荡。
  院子里的狗“嗷”的一声冲出来。申三江本能地跳到了万历的身后,双手抓住了他的肩。万
  历摇晃了一下,马上端正了坐姿,继续比划。那条黑狗围着万历转来转去,盯着申三江,狂叫不已。申三江的舅舅很快跑了出来,把狗赶开了。他看了万历一
  眼,喝道:“你怎么跑出来了?快回去睡觉!”申三江的舅母已经去世,只剩下舅舅和万历这个傻子一起
  生活。万历好像很害怕父亲,他马上起身回屋了。舅舅打量着申三江苍白的脸,警觉地问:“那两个呢?”“他们不见了!”“怎么回事?”
  申三江就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舅舅听了,蹲在大门口
  的台阶上开始抽旱烟,一言不发。“怎么办啊?”申三江毫无主见地问。“他们恐怕永远也回不来了。”“你怎么知道?”舅舅叹口气,讲起来。
  十多年前,村里有一对夫妻,到芦苇荡里捕鱼。那天他们收获很大,天黑之后才收网回家。划着划着,突然看见水面上出现了一条船,它好像有一个
  拱形的舱,挡着轻飘飘的帘子,孤独地在水面上漂浮着。他们靠近了它。在确定它真的没有主人之后,夫妻俩决定把它弄回家。丈夫划自家的船在前,妻子划那条船在后。走着走着起风
  了,丈夫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条船不见了!他大惊失色,在附近水面上寻找了很长时间,始终没见到那条船的影子。他的嗓子都喊哑了,依然不见妻子的回音。他绝望了,就在这时候,他发现那条船又突兀地在背后的水面上冒出来,依然摇摇晃晃地漂着,可是他妻子已经不见了。他心急火燎地回到村里,叫来了村里人,十几条船在一望无际的芦苇荡里搜寻,结果一无所获。大家接连寻找了好多天,一直不见那条船,那个妻子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又过了几年,有两个外地人划着船深入这片芦苇荡,打算猎捕天鹅。那天晚上,天上有很大的月亮,星光明明暗暗,水面上亮晃晃地铺着一层银箔。那条恐怖的无主船又在芦苇荡里出现了。两个外地人像那对夫妻一样想占有它,于是其中一个人跨了上去。走着走着,那条船又一次莫名其妙地失踪。村里人都把它称为“幽灵船”。
  前不久,村里有个小伙子声称,他打鱼晚归,在水面上又见到了那条幽灵船,船舱依然挡着帘子,他知道那个船舱内像这片坑塘一样深不可测,不敢靠近它,急忙逃开了。
  申三江张大了嘴巴。这条恐怖的幽灵船在这一带的芦苇荡中神出鬼没,孤独地
  漂泊很多年了!“我得找到他们。”申三江说。舅舅想了想,说:“即使他们还活着,现在黑灯瞎火,我们
  也不可能找得到。一会儿天就亮了,我借一艘机动船再找吧。”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舅舅就把申三江叫醒了。这时候,邻家男人已经把机动船发动着了。那个男人开船,申三江和舅舅站在船头观望,“突突突突突”地开进了芦苇荡。太阳一点点升高了,水面上铺着细碎的金光,湿漉漉的空气无比新鲜。有两只白鹭在水中的一块陆地上交颈而歌。申三江没有心情欣赏这些景致,他心急如焚,双眼一直在水面上远远近近地巡视。不见那条鬼船的影子,不知它潜进了水的深处,还是藏进

幽灵船(6)
了密密麻麻的芦苇荡中。更不见张郊和蝴蝴的影子。申三江心里越来越焦躁。他带两个同事回老家玩,回去却
  成了一个人,他不知道该怎么向领导交代,怎么向他们的父母交代。那是两个大活人啊,怎么说消失就消失了呢。机动船在芦苇荡里巡弋了一个上午,遇到了几条打鱼的小船,跟船家打听,都说没看见他们。那个驾船的男人眼睛红红的,脸色也有些苍白,似乎没睡
  好。他问:“还找吗?”舅舅探询地看了看申三江,申三江说:“再看看。”船又朝前开了很远。舅舅指了指那个驾船的男人,小声说:“他家瘦瘦前天受了惊吓,天天夜里哭闹,昨晚上他一夜没睡。”
  昨天申三江刚一来就见过了那个孩子,女孩,大约五岁左右。
  听说,有一天她拿着父亲的墨镜玩,偶尔戴在眼睛上,她影影绰绰看到了一张巨大的脸,近近地贴在她眼前,一双比牛眼还大的眼睛,四周是粗壮的毛……那其实是她自己的眼睛,正巧光线合适,角度合适,从镜片上反映出来。
  小女孩一下就摘下墨镜扔了出去,号啕大哭。她被吓着了。
  申三江知道舅舅的意思,他万念俱灰地说:“回吧。”
  机动船立即掉了头,朝回开了。
  申三江无意中把手伸进口袋里,抖了一下。
  他摸到了那张纸条,漂流瓶里的那张纸条。有个秘密他没有告诉张郊和蝴蝴:那纸条上的日期——1993年9月9日,正是他那一年落水的日子。
  这个巧合让人毛骨悚然。
  手语
  夜深了。
  申三江没有睡。
  窗外很宁静,风吹果树“啪啦啦”响。
  过了午夜之后,申三江坐起来,走出了屋。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划船再去芦苇荡,寻找那条“幽灵船”。
  他知道,白天肯定看不到它,它只有在黑夜出现。他非要跨上去,看看那个船舱里到底有什么。他非要亲身试一试,那条恐怖的无主船到底能把他弄到什么古怪的世界里去。
  他发誓要把两个同伴找回来。
  村道上,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好像在呼喊什么。
  他刚刚走出大门,就看见村头有个人影儿,她在一声声地叫着:“瘦瘦,你回来吧……瘦瘦,你跟妈妈回家吧……”那声音在漆黑的夜里显得孤独、凄凉、骇人。
  是瘦瘦的母亲,她在十字路口给瘦瘦叫魂儿。
  申三江脊梁骨发冷,赶紧回身,却看见了那双亮闪闪的眼睛。
  是呆傻的表哥万历。
  他端坐在墙根下,背靠着墙,朝着黑暗的远方做着古怪的手势。听舅舅说,万历自从呆傻之后,总是深更半夜跑出来,在黑夜中一个人比比划划。
  申三江忽然觉得表哥很可怜。
  他曾经是一个极其聪明伶俐的孩子,如果不是那一年落水受了刺激,成了傻子,他一定能考上大学,离开这个偏僻的乡村,到外面的世界去做大事。
  那次,表哥完全是为了救他才跳下水的。当时,如果他不抓住表哥死死不放手,他也不会被吓成这个样子。不过,那一刻任何人的理智都支配不了自己,那完全是本能的反应,何况他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这次申三江回来,舅舅说起万历,流下了老泪。舅舅年纪大了,知道自己活不了几年了,他唯一不放心的,就是这个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呆傻儿子。
  舅舅说:“他最爱吃西红柿炒鸡蛋。我想,在我死之前,会留给他一点钱,分成两堆,告诉他,这堆买西红柿,那堆买鸡蛋。”
  听到这里,申三江的眼睛湿了,说:“舅舅,你放心吧,以后我们会照顾他的。”

幽灵船(7)
申三江在表哥跟前蹲下来,打着了打火机,微弱的火苗照亮了万历那张苍白的脸和两只苍白的手。那双手在迅速变化着,显得十分灵敏。申三江紧紧盯住这双手,大脑在追忆着两
  个人小时的手语含义。万历的视线越过申三江的肩,木呆呆地望着远方,望着黑夜深处。那个母亲的叫魂声断断续续地传来:“瘦瘦,你回来
  吧……你跟妈妈回家吧……”申三江辨认出来了,表哥的手语的第一个字是“nǐ”!第二个字是“bǎ”。第三个字是“wǒ”。第四个字是“de”。第五个字的手势太快了,申三江没有看清楚。第六个字是“huán”。第七个字是“gěi”。第八个字是“wǒ”。这句话是——你把我的什么还给我!申三江的心猛地缩在
  了一起。接着,万历的手语又从头开始了,还是这句话。十三年来,他翻来覆去一直在说着这句话!第三遍的时候,申三江终于辨认出,第四个字是“魂儿”!——你把我的魂儿还给我!打火机突然灭了,万历的脸又隐藏在昏暗的夜色中,只见他两只眼睛在亮荧荧地闪烁,两只手继续一下下地比划着。申三江魂飞魄散。
  追踪
  舅舅家的船就泊在水边,申三江划着它,在黑暗的坑塘中
  前行,一点点深入了芦苇荡。他一直在回想黑暗中表哥那双不停翻动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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