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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
“那就快去！”湛明婵厉声道，湛明嫣慌慌张张地躬身，她快走了几步，到了门口又停了下来，“我记得……湛家的规矩，掌门人如果做出了全责保证，似乎是要……是要……就是如果办不到，要付出代价……”
湛明婵微怔后才想起来这条规矩，她自然知道一诺千金的典故，自也明白说到做到的重要，更是认可一人做事一人当的道理，只是湛家的规矩，多少有些不同，这让她浑身皮肤——尤其是后背的皮肤起了鸡皮疙瘩。
她从镜子里看着湛明嫣，后者带着怯懦和担忧，“掌门，我的意思，既然要付出这样的代价，还是要和……”
“不用了，告诉他们，如果湛明惠的父母遇害了，那么我愿承担责任，接受鞭笞之刑。”
第六章 录像
湛明婵盯着这段录像已经有一个多小时了，从湛明惠进入避风塘前的十分钟开始，到湛明惠进来，坐下，她放下书包，点了饮料，慢慢等待，然后就是——
突兀地倒下。
“停一下。”
她吩咐湛明嫣，“这里。”
湛明婵紧紧盯着湛明惠的左脚踝，这个地方好像被打了马赛克一样，总有一块小脚趾盖那么大的模糊，最开始，她本以为是屏幕上的污痕，湛明嫣就拿了专用抹布，很细心地擦了一会儿，但那块痕迹依然还在。
“录像本身的问题吧。”湛明嫣这样说，湛明婵摇头，揉了揉眼球，“调到开头，再走一遍。”
这一回，她凑近到屏幕前，录像重新开始。
避风塘内安静悠闲，指针指在三点十分，然后挪移，湛明婵确认，此时的屏幕，很干净。
三点二十分，招待员带着湛明惠向一张桌子走去……
“停！”湛明婵叫了一下，湛明嫣按下鼠标。
“你看这里。”湛明婵指着屏幕上湛明惠的脚踝部位，“看到了吗？”
湛明嫣瞪大了眼睛，最后很不好意思地摇头。
“这个就是……有点脏吧……”
“屏幕是你擦的啊，而且在明惠进来之前，都很干净。”
湛明婵叹着，“继续。”
定格的湛明惠在录像中继续迈开双腿，坐下后向服务员要了饮料，然后胳膊放到桌子上开始发呆，湛明婵的指尖划着屏幕。
“你看这块污点，一直在湛明惠的脚踝处，她走到哪里，这块污点就出现在哪里，这绝对不是屏幕和录像本身的问题。”
湛明嫣认真地听着，此时录像的时间已经走到了三点二十六分，湛明惠喝了几口饮料，依然稳坐，而湛明婵发现，那块似马赛克的痕迹，正在一点点拉长。
“这个东西在变大。”湛明婵沉声道，湛明嫣紧紧盯着屏幕，“不是很明显啊……就好像是录像本身不清晰，不稳定一样。”
“已经升到明惠的腰部了。”湛明婵继续道，她看了一眼录像的时间，三点二十七分。
那马赛克还在扩大范围，三点二十八分的时候，湛明惠的左肩一直到左脚踝，都贴着一道细长的污痕，那污痕在扭曲中，忽长忽短，忽胖忽瘦，有点摇摇欲坠，但总体依然是上升，而湛明惠，显然是没有发现，她看看腕表，又喝了几口饮料，还是拖着腮帮子，在沉思中等待那个约好的时间。
三点二十九分，污痕出现在湛明惠的头部，随后分出了两股，一股在湛明惠的头顶，另一股慢慢地挪到了湛明惠的心脏处。
三点三十分整。
湛明嫣低声叫了一下，因为录像中，湛明惠突然一手抱头，一手捂着心口，倒在了地上，她在地上翻滚了几下，带翻了桌椅和花盆，而后手脚剧烈抽动，就不动了。
服务员和一些顾客围拢……
那块污痕消失了。
湛明婵自己按了“停止”的命令，湛明嫣的脸撇向了一旁，双手还在颤抖。
“对不起……我太……太失控了……”湛明嫣抱歉地说，湛明婵道：“去拿一个过滤薄膜来，知道在哪儿吧？”
“啊，伯父告诉过我了。”湛明嫣奔出了房间，很快就拿着和阴阳镜同色的一套薄膜进来，湛明婵将薄膜贴到了屏幕上，把录像又倒了回去，“来，睁大眼睛，看清楚那块污痕到底是什么。”
她握了握湛明嫣冰凉的手，“为你堂姐报仇。”
湛明嫣勇敢地，小声地嗯了一下。
录像又走到了湛明惠进来的时候，湛明婵的目光就胶着在那块污痕上，因为录像是黑白的，所以她无法判断那污痕的实际颜色，只是眼睁睁地看着污痕缠绕着湛明惠，然后开始逐步变大，上升……
湛明惠又一次倒下。
湛明嫣的面孔上流露出了“惨不忍睹”的神情，“我可以……休息吗？”她这么说。
湛明婵只是说：“不像是妖和鬼。”
“是的，这个我看得出。”湛明嫣只好说，“但是我看不出是什么，录像是黑白的，污痕的颜色都看不出来，和黑白色混到了一起，烟一样地飘起来……”
她咬着字音，“堂姐就是被这个东西杀死的？”
“是瞬间攻击。”湛明婵似是自言自语，她将录像倒到了湛明惠坐下的那个时候，“明惠在这个时间内，会很谨慎，她一直担心被灭口……这么贴近她，却没有发现……那么这个东西在最初，甚至在最后一刻之前一秒，都是很弱的，弱到湛明惠没有注意……”
湛明嫣不敢吱声，谨慎地侧立一旁，湛明婵将录像定格到三点二十九分五十九秒，她掐了一个诀，双手食指尖分别笼着一星绿光，点在那分做两股的污痕上，“让它开始走。”
湛明嫣听话地松开了鼠标。
三点三十分。
湛明惠倒下。
湛明婵身子一颤，湛明嫣聪明地将鼠标按下，“掌门？”
“瞬间爆发的力量，只有一秒钟，很强。”湛明婵放下手，轻声说，“之前弱到让湛明惠无法察觉，瞬间强到让明惠无法反击，一击就击中了大脑和心脏，直接剥夺反抗能力，铲除了人类的生命根基，明惠……”
她偏头看到湛明嫣含泪的双眸，“你要坚强。”
“我知道。”湛明嫣哽咽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湛明婵沉默，她将录像又倒了回去，“很诡异……”喃喃着，又取出了阴阳镜，“我自己看一下吧。”她这么说着，撕开了那层薄膜。
污痕在阴阳镜下还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湛明婵有些不安了，她清理了一下阴阳镜，又施了一个法诀，这次稍微清晰了些，但也只能看到一缕烟雾状的东西在徘徊，湛明婵掐住了桌沿。
“难道是……念想？”
她低低地。
湛明嫣愣了一下，随后道：“这不可能，念想绝对不会有这种力量，它们一向很弱，弱到只能缠着人类的脚踝……”
她的声音忽地就低下去，“脚踝？”
湛明嫣惊恐地看着湛明婵，“那东西，好像本来就是跟着堂姐的……脚踝……”
这个姑娘忽然有点激动，“啊，念想很弱的，弱到术者都不一定能察觉到它们的存在，难道，难道……可是念想不可能瞬间爆发啊？百年内，它们好像没有袭击过人类，它们脆弱到如同一缕轻烟……这怎么会……掌门，如果人类太过执着，那么诞生的念想，会不会强大起来呢？”
“能够脱离大脑，有一个客观存在的念想，本身就是思维太过执着的产物，你还要如何执着呢？”湛明婵叹息，“你先别乱想，这个我也不敢肯定了……”
湛明婵松开桌沿，一手的汗，“念想不可能有那么强的力量……但如果……”
如果有人控制它们……
“我就可以办到。”湛明婵小声说，“我就有这个能力，利用它们进行……攻击。”
那么宗堰，也有能力。
忽然有人敲门，湛明嫣过去后问了几句，回头道：“掌门，您父亲请您去书房一趟。”
湛明婵留下了湛明嫣，独自去了书房，湛修慈桌上的电脑放着的录像，还处在“暂停”状态，她的二哥湛明磊在一旁，“大哥呢？”
她随口问，湛明磊脸色有点青白，“大哥……”
迟疑着，湛修慈已淡淡吩咐道：“先坐下，这是你们学校提供的录像。”
湛明婵的脸色白了白，她早该想到以父亲追根究底的个性，不弄明白她丢手机的事情，是不会罢休的。
好吧，谎话全都被戳穿了。
她反而坦然了，反正父亲早就适应自己的这一个性了。
湛修慈确实没多说什么，只道：“我们都看了好几遍了，你那边如何？”
“我可以确定湛明惠是被某种……不干净的东西袭击了，具体是什么，我还得确定，薄膜下不起作用，戴上阴阳镜也穿不透时空和录像所带来的限制，我现在也说不好。父亲这边呢？”
“有点乱。”湛明磊说，他打开了录像，湛明婵看着从电梯口走出的自己，看着从另一边走来的韦晓寒和E君，看着穿过走廊的童盈，心里浮起了奇异的感觉：
上一刻我是当局者，这一刻我是旁观人，原来角色对调，是如此简单，我们可以是我们的旁观者，我们可以是他们的当局者。
她这么乱想着，扫到了屏幕上E君的脚踝，心里咯噔了一下：
小拇指盖般的污痕，犹如马赛克。
她紧紧盯着E君的脚踝，那一小片污痕一直保持着大小，没有明显的拉长和加宽，更没有挪动，只是附在E君的脚踝，随着人动而动。
和湛明惠刚刚出现在录像上的时候，基本一致。
难道真是……
“你打开门后，看到什么了？”
这是湛修慈对女儿提出的第一个问题，湛明磊灵活地按了“暂停”。
湛明婵被打断了思路，她唔了一下，回过神来，看到屏幕上的自己，刚刚松开了弹簧门，门板砸了她额头一下，童盈拉着她后退，闪开了后几次的撞击。
湛明婵的心情就这样糟透了。
“……只是不慎……撞破了一对情侣的好事。”她解释。
无涯和陆微暖，那样子，谁能否认不是情侣？
吻得如此缠绵……
法式的吗？
恶心！
她在心中狠狠腹诽并暗自神伤，湛修慈瞥了她一眼，只是点点头，录像继续前进。
——湛明婵推开了童盈，匆匆跑开，有一个小黑点从她的兜里跳到地上，童盈还站在原地没动，韦晓寒和E君的目光都随着湛明婵的奔跑而移动，韦晓寒走了几步，蹲下身子，捡起了手机。
定格。
“这个捡起手机的女生，就是韦晓寒吧？”湛修慈肯定道。
湛明婵无法抵赖，“但她的身份非常可靠。”
她这样保证。
我们韦姐姐，书香门第，教师世家，学习勤奋，精擅女红针线，以后准是贤妻良母。
“她是在十点三十八分四十三秒的时候，捡起的手机。”湛明磊在一旁解说。
——E君走上前来，和韦晓寒似是议论什么，童盈大概回过了神，开始往这边快走。
——那扇门再次被推开，陆微暖出现在录像上。
“现在是十点三十九分十五秒。”湛明磊说。
——韦晓寒低头看了看手机，似是不知所措，E君拿了过来，大概是好奇，翻来覆去。
陆微暖一路奔跑，这时候已跑过了韦晓寒和E君，童盈还在后面走着，但是已经靠近了。
湛明磊按下“暂停”。
湛修慈问道：“接过韦晓寒手机的这个男生，该是童盈，也就是刚才拉开你的那个女孩的男友，他们分手了吗？”
“……是的。男生和韦晓寒正在交往。”
事已至此，湛明婵还能说什么呢？
“你打扰的情侣，是陆微暖和她的男友吗？”湛修慈道。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陆微暖的男友。”湛明婵硬邦邦地回答。
湛明磊古怪地看了妹妹一眼。
“她追你做什么？”湛修慈不为所动。
“不知道，大概是我的反应吓到了她，她想和我解释一下吧。”
“你跑什么？没见过亲吻的吗？”
“……我没见过熟人这样子，有点尴尬就走了。”
“所以你刚才一直在对我们说谎？这才是你手机跑掉了都不知道的原因吧？”
湛明婵不予理会。
“你这不是‘有点尴尬’。”湛修慈冷冰冰地继续说，“你认识和陆微暖亲吻的那个男性吧？”
湛明婵的脑子就轰了，“……我不认识！”
她咬牙切齿道。
湛明磊又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妹妹。”他轻声提醒。
“那个男性是谁？”湛修慈追问，“我这里没有资料显示陆微暖……和某个男人——有不同寻常的交往。”
湛明婵不安起来，父亲的用词，尤其是在“人”上，拖长的音，似乎表明他知道什么。
“我不认识。”
湛修慈用一种极其严厉的目光看着女儿。
湛明婵就说：“好吧我说，她是和……和我们学校的一位老师！”
算是我卑鄙地报复你吧，反正这话也传不到学校去。
湛修慈冷笑了一下，默认了这个解释，录像接着放映。
——十点三十九分四十三秒，E君滑开了手机盖，手欠地摆弄起来。
湛明婵就很嫌恶地想：幸亏我用百分之九十的酒精，给我的手机消毒了。
——十点四十分十三秒，陆微暖跑回到韦晓寒和E君的身旁，此时童盈也跟了过来，她们说了什么，E君把手机给了童盈。当然，从录像上看不出童盈是否尴尬。但至少是接过了手机。
湛明婵想：盈盈可真是看得开，前男友和现女友……难为她了。
——十点四十分四十七秒，手机从童盈手中，又到了韦晓寒手中，她也低头摆弄了一下，一直到十点四十一分二十八秒，手机又回到了E君手里。
暂停。
“湛明惠的手机短信，就是在十点四十分收到的，所以，这个男生，韦晓寒和童盈，都有嫌疑。只有这三人，是在这个时间段接触了手机。”湛修慈沉声道，“至于发件箱的那条短信，是在十一点二十分送出去的，那会儿你在宿舍对吗？”
“是。”湛明婵说。
“手机是谁还给你的？她是几点回来的？”
“……是童盈。”湛明婵无可奈何道，“具体几点我也不知道，寝室可没挂着表，大致是中午那会儿吧。”
录像继续走动。
——十一点四十三分零三秒，陆微暖从E君手中接过手机，她也低头摆弄了一番。
——十一点四十四分零七秒，手机从陆微暖手中递到了童盈手中，童盈转身走向东边的楼梯，陆微暖直接走中间的楼梯，韦晓寒和E君去乘电梯。
录像到这里就结束了。
湛修慈说：“从这个时候起，一直到中午，手机都在童盈的手中，我可以推断，你的手机接到了湛明惠的短信的时候，也就是十一点二十分，手机大概也在童盈手里。”
他说：“两个可疑时段，都适合于她。”
湛明婵因为父亲的这句话，很不妥当地开了小差：
上一次许词韵的手机事件，也是两个可疑时段——丢手机时段和找回手机时段，都适合于童盈——丢手机的时候，杨安，吴双，许词韵本人都不在场；手机找回的时候，自己和杨安都不在场。
只有童盈在两个时间段，都在场。
又是一个手机事件，盈盈，你上辈子欠了手机的债吗？
“童盈的身份，我能够保证，她不是咱们这圈子的人，而且她也没中邪，没有被附身，没有被冒名顶替，这些我都看得出来……”
“像康昭那样被拉下水呢？或者买通也可以，这个叫做童盈的女孩，是个目标性极强的人，她可以为了一个计划而不择手段。”湛修慈冷冷道。
湛明婵打了个哆嗦，她又一次开小差地想起一个传言：
童盈能争取到辅修二外的名额，是因为和管事的老师……
“这都不太可能。”湛明婵冷静道，“父亲，时间这么短，谁有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用我的手机发短信呢？现场不是只有一个人啊。”
“总会有理由的，哪怕是四个人都被利用了，总之，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何况她太可疑了。”湛修慈道，看了看表。
这个动作提示了湛明婵，“大哥做什么去了？！”
她逼视小哥哥湛明磊，后者有些无措，“……妹妹。”
“他去抓童盈？”
湛明磊沉默，湛修慈道：“只是请你同学到家里来做客，你和她关系不错，她在寝室里又比较孤立，增进一下感情也没什么不好。”
湛明婵扭头就走，刚走出大院，湛明嫣就追了出来，“掌门！您冷静些！”
她急急抓着湛明婵的手臂，“您父亲会生气的，您不该惹怒他。”
“我现在已经很生气了。”湛明婵不耐烦道，而后看到湛明磊的车子从车库开出，停在了她身旁，“上来吧，我送你回去，也许还来得及。”
湛明婵说：“父亲呢？”
“……上来吧。”湛明磊道，“大哥的性子，比父亲还要……我怕弄到最后，他会把你所有的舍友，都给请回来调查。”
第七章 变奏
湛明婵在体育馆门口拦下了湛明儒的车子，她狠狠地敲了敲车门，湛明儒面无表情地拉下窗子。
“童盈呢？”
她质问，湛明儒扫了湛明磊一眼，湛明婵拉开所有车门，没有童盈。
她说：“后备箱。”
湛明儒道：“你是真的蠢到极点了！”
“不会是她！”湛明婵怒道，“你这是绑架！”
湛明儒说：“我真是宁愿没有你这个蠢妹妹！”
湛明婵的法杖对准了湛明儒，淡绿的光芒警告性地浮动着。
“打开后备箱。”她说。
湛明儒怒道：“第二次，这是第二次你为了你那些个朋友同学，将法杖对准自己最亲的家人！湛明婵，从她的身上，我们可以获取到的情报，你能够想像吗？”
“我不愿意想！”湛明婵有一种哭的冲动，“你和父亲爱怎么想就怎么想，这和我无关，现在我让你放了她，否则……哥……”
她再也忍不住就哽咽了，泪水滑落，“哥，哥，咱们一家人不该走到这一步，你放了童盈吧，我保证这真的不会是她，我……我知道有可能是谁的。”
“是谁？”湛明儒冷冷道。
湛明婵咬着牙，“陆微暖。”
湛明儒皱眉，“是她？当年的西山，还有，最近和无涯上仙往来很紧密……”
“我看到她和无涯上仙亲吻。”湛明婵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