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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吗老师？”李晴两颊绯红，兴奋地说：“老师，还有吗？”
“还有——还有几个地方我读不懂。”
“那肯定是我的败笔了，用不着客气，老师您就直接说吧。”李晴感觉自己刚才有点儿太得意了，又主动摆出一副有自知之明的样子。
“说什么呀？我不会写诗，还不如你呢。”山晨也谦虚起来。其实他也喜欢诗，上大学的时候还写过。
李晴似乎有些不高兴，皱皱鼻子，说：“哼，老师你骗人吧，在课堂上你还说写过诗呢，现在怎么又不会了？你还说过你喜欢艾青，喜欢舒婷和顾城。上课的时候你朗读诗那么有激情，还说多么多么感人，现在就跟一点儿兴趣也没有似的，老师你是不是言不由衷啊？”
这小姑娘嘴巴还挺厉害，堵得山晨一时找不着话儿说。他笑笑，狡辩说：“写过诗不等于会写诗，更不一定能写出好诗。再说，那也是上大学时候的事儿了。诗歌是属于年轻人的，现在我已经没那份儿激情了，恐怕是写不出来了。”说完，显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李晴捂嘴笑了：“老师，你老了么？才多大呀，你上课也是蛮有激情的么。我看你是故作深沉，这正是幼稚的表现，你知道么。”
就叫她这么一语道破了，看来在这个伶牙俐齿的女孩子面前是很难挽回面子了。“噢，刚才我是有感于时光流逝，发些感慨。跟你们相比，其实我就是不再年轻了呀。失去了的才知道它的珍贵，这话好像你在作文里也说过吧？要好好珍惜中学这段时光啊，李晴！”山晨为自己打圆场，给自己找台阶下。
“哼，中学阶段最惨了，没有自由，没有欢乐，有什么好珍惜的呀。整天做题呀，考试呀，暗无天日。春去秋来，花开花落，一切跟我们无关。我们就像行走在一个长长的隧道里，不见一丝光线，看不到一点希望，真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走出去。老师，你不知道我多么羡慕你呀。你走出了隧道，你可以尽情享受灿烂阳光，尽情倾听鸟儿歌唱。你可以自由地呼吸了，可以自由地生活了。你可以尽情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你可以不再为别人活着，可以活出真正的自己了。” 李晴有些激动，脸颊潮润着。
“多好的语言！你又在做诗啊？”山晨笑着说：“你呀，千万不要老生活在对未来的幻想中，就像我不能生活在对过去的回忆中一样。现实没有那么无奈，未来也没有你幻想的那么美好。抓住今天，今天就是通向美好未来的阶梯，错过今天，今天就是埋葬美丽梦想的坟墓。”
李晴笑笑说：“多好的诗啊，多深刻多有哲理呀，你还说不会写诗！”
山晨笑着说：“过奖过奖！好了，不说了，你该回家吃饭了。”
李晴一听回家就噘起嘴，说：“回什么家啊，一提回家我就烦。哎，老师，我请你客吧？那次不是说好的么。反正我回家也吃不上饭，你要不同意，那我只好自己到饭馆吃了。”
“那哪行啊，你爸妈还等着你回家呢，可别让他们等急了。”
李晴低头不说话，一会儿又说：“他们不会等我的，我们家三口人都各顾各儿。”
“爸妈工作忙，一时顾不上你也是正常的，你可要理解他们体谅他们啊。再说你也大了，该学着照顾自己了，培养一下自立能力嘛。” 山晨知道李晴家庭条件不错，爸爸是商场总经理，妈妈是医生。
“老师你说的我都懂，你不知道我们家的事儿。” 李晴又低头不说话了。
山晨的心被触动一下，他想好好安慰她，又不好再多说什么，就说：“这样吧，你打电话告诉你妈不回家了，今天下午我请客，请你吃水饺。”
“真的？太好了，那以后我再请你！” 李晴高兴得拍手跳起来，打手机跟妈说了几句话，然后拽着山晨就往外走。
办公室里，山晨拿出李晴的诗，读一遍，拿起铅笔改几个字，然后情不自禁地小声朗读起来。
“谁写的诗呀，读得那么忘情？”徐志芳老师抬头问。
“学生写的，”山晨说。
“写得真好哎，哪个学生啊？”
“一个叫李晴的女生。”
“噢，我知道。眼睛长得挺好看，挺漂亮的，有事没事儿老爱往办公室跑，是不是那个？”
“是她，她是语文课代表。”
“她家是医院的，她妈我认识。写东西倒蛮有灵气的，学习怎么样啊？这样的女孩子，虚荣，浮躁，不吃苦，思想不单纯，就知道瞎想，父母又不怎么管她，学习肯定不会好。”
“她爸妈怎么会不管她呢，因为工作忙吗？”
“哼，工作忙，谁工作不忙？那不是主要的。”徐老师探探身，压低声音说：“她爸爸有钱，在外面养了个情人。她妈妈长得好看，也很*。闹过离婚，不知现在怎样了。”
山晨的心揪一下，他知道李晴放学为什么不愿回家了。原以为她是一只快乐的小鸟，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谁知她活泼的外表下竟然隐藏着别人无法体会的忧伤，她内心竟然承受着别人无法想象的压力和痛苦！
山晨又把那首诗读一遍，觉得他刚才做的修改似乎并不合适，就拿起铅笔，又小心地改过来。
第六章 全靠校长正确领导（1）
午间操时间，山晨把几个班干部和“文青”约到一块儿，说了组织文学社的想法。大家都拍手赞同，接着就你一言我一语地提建议，显得很兴奋。
班长黄京则表现得深谋远虑，他先不吭声，等别人嚷嚷完，说：“老师你这想法当然不错，不过我感觉要真正做起来恐怕并不容易。首先班主任这一关得过，要想做得像样点儿的话，还必须得到学校的支持。以前文学社不是没有人搞过，最后都夭折了，为什么呢？环境不行，大环境小环境都不行，没有文学社团产生和生存的土壤。所以光有热情不行，还得三思而后行。”
曹卓用个手指头刮刮眼眶，然后瞪眼瞅着黄京，表示刮目相看，说：“考虑得周全，分析得透彻，不服不行，还是班长老谋深算！”接着他又眼皮一翻，反驳说：“搞文学社属于语文教学，是语文老师的事儿，班主任管得着么，请示他干什么呀？”
“黄京说的有道理，”山晨说，“虽说搞文学社团活动主要是我的职责，可是班主任老师的配合和支持也很重要啊，要不活动就没法儿开展。”
曹卓一摆手说：“那完了，这事儿没戏！班主任是谁？一个老数学教师，一个老顽固，他能同意弄那些对学习没用的事儿吗？”
“也不能那么说，咱们不是在这儿想办法么。”黄京又胸有成竹地转身对语文老师说：“老师咱也不能单纯搞文学，那样没前途。社刊上不能全是散文诗歌，也弄点儿语文知识、学习方法什么的，这样容易通过审批，生存空间也大。老师你说呢？”
曹卓又跳过来刮目相看，被黄京推开。
山晨点头说：“这想法儿很好！谢老师是有经验的老教师，算是教学方面的专家，对这事儿他应该不会反对。关键是你们要取得他的理解信任，打消他的顾虑，不要叫他误以为咱们是贪图热闹，是在逃避学习搞歪门邪道。得叫他看到我们做这件事情确实对学习有利，对班级有利，对提高我们的素质和能力有利，这样他肯定会支持的，你们说呢？”山晨笑着看看大家。
曹卓过来说：“老师，我提个建议。英语老师是谢老师的亲学生，要好好利用。把她吸收进来，班主任这一关就好过了，对我们社团将来的发展也好处多多。别看周老师教英语，是个标准的‘文青’。那天她还把我的《读者》给抢去了，到这没还我。”
“自古以来学生见老师就是猫见老鼠，你以为周老师不怕谢老师呀？当年谢老师在她心灵深处留下的阴影，怕是到这还在那儿呢。”刘若愚插嘴说。
“你们都说得好恐怖啊，有那么复杂有那么严重么？” 李晴皱着眉头，觉得不理解。
“女人嘛，头发长，见识短。不过，搞公关还少不了她们。班主任那一关就靠她们女生来攻了，你说呢老师？”曹卓说。
“你刚才说什么了？男生为什么就不能搞公关，你们是‘白吃’啊？老师，你看他，他这是公然歧视女生！”李晴气呼呼地说。
“如果班主任是女老师，那肯定得我们男生去攻关了！”曹卓说。
在一边的孙钰推曹卓一把：“去你的吧，坏死了！不尊重女生，请你不要搞性别歧视好不好。”
曹卓打个趔趄，还没站稳心里又冒出一个坏点子，说：“对了老师，有好办法了！我们班主任爱喝酒，只要把他请到饭店里多陪他几杯，就什么事儿都解决了。”
“别瞎扯淡了你，油嘴滑舌，都从哪儿学的！”这边儿的黄京又使劲儿推曹卓一把，曹卓又朝相反方向打个大幅度的趔趄。
大家都笑了。这下大快几个女生的人心，觉得曹卓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曹卓挺幽默的，幽默里有智慧呀。”山晨怕曹卓在女孩子面前太失面子。
曹卓也聪明，见台阶就下：“就是就是，还是老师了解我。瞧他们几个这水平，根本不懂什么幽默，还文学青年呢。”
班里要搞文学社，起先王伟没在意，他不管对什么事儿都这样。后来发现郭明媚这两天挺忙活，频频跟那几个同学接触，一打听，原来她也是文学社的核心成员。他这才急了，也对文学发生了兴趣，找到文学社负责人曹卓，要求加入。曹卓斜眼瞅着他，笑笑：“老弟，你不是开玩笑吧，这些人可都是有些文才的，你一个从来不拿钢笔的人，进来能干什么呀？”
要在平时，王伟是绝对受不了曹卓这无礼和傲慢的，可现在是求着人家，也就忍了，陪着笑脸说：“我承认我文才不行，不行才加入进来向你们这些才子学习啊。再说我学美术，我可以做美编呀，给你们画个插图啊什么的还不行吗。”
曹卓歪头想想，点点头，说：“嗯，是缺个美编，你的要求可以考虑。这样吧，你听通知吧。”
王伟一听有门儿，就忘乎所以地拍一下曹卓的肩膀子，说：“哥们儿真办事儿！抽空儿我请你上网吧。”
曹卓把他的手拨拉开，正色道：“干什么，干什么你！别高兴得太早，我还没说要你呢。对你还得考察考察，现在就想拉我下水，那还了得？未成年人不得进网吧，你知道吗。”
王伟连连陪笑道歉，表示以后好好表现。
净出些怪事儿，田小福竟然也找曹卓要求加入文学社。曹卓一板一眼地说：“你有这个想法，说明要求进步，精神可嘉。但是，你写的那作文谁不知道？小学三年级水平，先当个普通作者，锻炼锻炼再说吧。”
田小福不服，说：“我作文怎么了，语文老师写评语说我进步很大，怎么了。我现在是诗歌爱好者，知道吧，你又不是没听过我朗诵。”
曹卓说：“嗐，那是老师怕你没信心，故意这么说的，你就当真了。”
田小福说：“哼，你不用打击我，你不叫我入，我就去找语文老师。”
曹卓有些不耐烦了，摆摆手说：“我很忙，不想跟你罗嗦。你现在是语文老师的大红人，你想找他就找去吧。”
田小福“呸”一声，说：“你以为我真想入呀，叫我入我还不入呢！”说着一拍桌子。曹卓当他要打人，本能地一跳，又一偏头。田小福蔑视地看看他，转身昂然而去。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六章 全靠校长正确领导（2）
根据安排，孙钰、李晴两个女生就成立文学社的事儿先跟班主任谢老师进行初步的试探性接触。
谢老师两手交叉放在桌上，看看面前这两个过来“商量事儿”的女孩子，僵硬地笑一下，说：“你们这是唱的哪一出戏呀，想唱哪出就唱哪出，就不会多想想学习的事儿？你们两个，一个团支书，一个课代表，哼，出这样的主意，可真好！”
“老师，这不是我们两个的主意，是语文老师提出来的。”李晴鼓鼓勇气说：“搞文学社可以提高同学们的文学素养，提高写作能力，还可以活跃班级气氛，锻炼我们的社会交际能力。”
“好了好了，这我都知道！”谢老师打断李晴：“哼，社会交往能力！还一套一套的，当几天语文课代表长见识了。这些大道理，你老师二十年前就都懂了。说一千道一万，提高成绩考上大学才是真事儿。现在你们锻炼什么社会交际能力呀，高考考它吗？你们语文老师年轻，刚从事教学工作，对一些实际情况可能不太了解。你作为课代表应该怎么办？应该积极向老师反映实际情况，及时提醒老师，这是课代表的职责。再说你吧，在咱们班，你是老师最关注的学生，也是老师最不放心最不省心的学生。你有潜力，成绩提高的空间还很大，老师对你的期望很高。可是你成绩总得有个变化呀，如果老是徘徊在那个地方，那不就叫老师失望了么，你说呢？”
李晴哪儿还敢说啊？本来是过来商量文学社的事儿的，班主任又扯到学习上去了，那还说什么呀？没余地了。地位不平等，还商量什么呀，老老实实挨训吧。
“是呀，”这关键时候孙钰接过来了，“老师您时时刻刻都为我们着想，为我们的成绩着想。做为班干部，我也有责任向老师提一些建议。语文老师提出搞文学社，我觉得也有他的道理。您经常跟我们说，这几年各科高考题都在变化，都更注重考察综合素质和能力了。语文也是这样，尤其是作文，写不出新意，写不出个性，想拿高分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儿。我们班一些同学对语文不感兴趣，对作文就更不用说了，通过一些语文活动提高同学们的学习兴趣，尤其是提高作文兴趣，我觉得这很有必要。” 团支书就是团支书，说话儿老练，讲究策略。
谢老师歪头听着，觉得这话儿有些分量，值得考虑。毕竟，孙钰是班干部，是学习尖子，也是他最欣赏最放心的学生。
李晴又接过来说：“语文老师说了，到时候还介绍一些语文知识、学习方法什么的，帮助同学们提高成绩。”
谢老师点点头，语气缓和下来：“很多事儿，起先想法是好的，可结果往往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好了，这些都是老师的事儿，找个时间我找你们语文老师谈谈，你们就别想那么多了，抓好自己的学习要紧。”
两个女生向语文老师汇报了跟班主任交涉的情况，山晨就主动找了谢老师。谢老师没直接表示异议，但态度暧昧，说：“俩学生跟我说过这事儿，我还以为又是他们瞎闹腾呢。嗐，这些孩子，就是一门心思地找借口玩儿，一找到机会就高兴了。你说的事儿呢，我也在考虑。以前也有老师搞过，结果呢，耽误时间不少，还把班搞乱了，把学习气氛搞坏了，把学生的心也搞散了搞浮躁了。一旦这样，再收拾起来半个学期也就下去了，损失可就大了呀。一些想法很好，可是真正做起来不一定行得通。再说，学校也从来没提倡过，同意不同意还是个事儿呢。我看这样吧，你先请示一下许校长，或者直接跟宋校长说说，看领导什么态度。领导同意了，那咱们再商量，你说呢？”
谢老师把球踢给学校，他是这样想的：一个刚来的年轻教师，不大可能为这事儿去请示校长。年轻人，想法儿来得快去得也快，先叫他冷静冷静，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要是他真去了，校长也十有*不会同意，弄不好他还得挨一顿批。
几个“骨干”趁课间操的空儿又溜进语文组，探问情况。
山晨说：“谢老师不反对，就怕学校领导不支持。”
“老师这事儿好办。”曹卓说：“领导都喜欢题字，咱宋校长又是书法爱好者，不会错过任何机会。咱们把创意跟他汇报汇报，说得那天花乱坠，再请他题写报名。校长禁不住诱惑，手肯定得发痒，一发痒就摸笔，一摸笔就写上了，一写上这事儿就搞定。”
“没那么简单吧，校长的手是随便发痒的么，不发痒怎么办？”黄京总觉得曹卓的想法看上去是高人一筹的，其实都是幼稚可笑的。
山晨说：“这跟手发痒不发痒关系不大，校长也是不会轻易上当的。关键是咱们得把理由说足，把事情办好。校长也是教语文出身的，他会支持的。”
学生走了，崔杰晃悠着过来，拍拍山晨的肩膀说：“怎么着，山老师，打算搞个小创新吗？我看你这两天怪忙乎啊。”
山晨笑笑：“这算什么创新啊，还不都是你们老教师剩下的活儿？”
崔杰说：“应当这么说，是我们干不了或者没干好的活儿，留给你干。行，好好干，我大力支持！到时候，我动员学生积极投稿。办火了，也是咱高二语文组的光荣啊，对不对？”
聂老师接过来说：“很好，年轻的就得有点儿创新意识。崔杰你年龄也不大，可是你这方面就不行。山晨你好好办，搞好了我们推广开，说不定给咱们语文教学开拓出一条新路子来呢。”
聂老师说完，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心里说：年轻的瞎鼓捣，哗众取宠标新立异，这事儿能行的话还不都搞了？
校长室。一声清脆的“报告”，推门进来三个学生——两个女生，一个男生，站在门口儿大大方方地齐声问校长好。
宋校长多少有些意外，因为平常是很少有学生进校长室的。他笑着站起来，招呼他们坐下，问他们有什么事儿。
三个学生镇定地坐在沙发上。一个女生很老练地说：“打搅您了，宋校长。我们是高二 。 一班的学生，想跟您谈点事儿，不知道您是不是有时间。”
“噢，高二 。 一班，你们班不错，是个先进班级么。” 宋校长眯眼笑着说。做为校长，高二 。 一是他最关注的一个班，也是他最放心不下的一个班。
“还行吧，全靠校长的正确领导。”男生很及时地插进话儿来。
宋校长眼睛笑成一条缝：“这主要是你们全班同学共同努力的结果啊。有什么事儿你们就说吧，还是你们的事儿重要啊，对吧。”
宋校长坐那儿温和地看着三个学生，显得平易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