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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必须说,我们两国的文化差异还是很大的。”托尼收起笑脸继续认真地说,“中国人多,聪明人更多,但团队精神不够。我认为你的业务能力很强,很聪明,但你很少想到团队中其他成员的优点和作用,也不大重视制度和程序。你总是认为,程序和制度往往是你灵感和智慧的绊脚石。我认为,你不适合做一个主管,至少现在不适合。我本来希望和你好好谈谈,但一直没有机会。我不认为你头上有什么‘玻璃天花板’,在今后的工作中,你也不要轻易地把什么问题都归结到‘玻璃天花板’上,那会使你自我局限。在美国,对外国人的‘玻璃天花板’没有那么严重,我更愿意把它看成一个文化差异或者是深层次沟通的问题。”
走出托尼的办公室,楚冰有些失落。以她的性格,是不会收回辞呈的。但这一次,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否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三个陌生人 二十二(1)
自从被石原承诺为合伙人,曹竞辉做起事来更玩命了。石原说得不错:“给自己干,再苦再累心也甘。”以前干累了,想想就拿那么点工资,时常心里不平。现在,一想到是在为自己未来的公司而努力,什么劳累都不在话下了。石原的儿子次郎从学校毕了业,成了曹竞辉的助手,他们很快就把百老汇街上的批发部搞了起来。一切如曹竞辉策划的,进货频率从四个月一柜变成了每月一柜。老店销售大涨,批发店的利润也比想象的好。
和次郎的合作很愉快。虽然他比曹竞辉小不了两岁,但开口闭口“兄长,兄长”的,对曹竞辉几乎像对长辈似的尊敬,常常弄得曹竞辉不好意思。干起活来,次郎更是没说的,卸货柜这样的脏活累活,他也是西装一脱,照干不误。有这样的伙伴,曹竞辉更是快马加鞭。不到半年,他们在八大道上又开了个廉价灯店,也是一炮打红。
生意的急速扩展带来了资金上巨大的压力。石原放手让曹竞辉参加资金的调度安排,这让曹竞辉感到信任,也感到责任。凡是能省的费用他绝不浪费,次郎也给他了坚决地支持。石原给次郎定的工资是九百块,石原说:“你的兄长才拿一千,你就慢慢磨炼吧。”资金最紧张的时候,次郎自动要求把工资减到六百,曹竞辉那可怜的一千块也是一拖再拖,直到揭不开锅了才领。他想,现在苦一点不要紧,新店走顺了,资金转好了,自己作为合伙人,还愁分不到钱?
大半年过去了,曹竞辉的心情越来越紧张。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石原才会和他落实合伙人的法律手续。他本以为随着公司的发展和时间的推移,一切都会水到渠成。可越到后来,他越感到不确定。他好几次向石原提出把合伙人的法律手续定下来,石原嘴上答应,中间还让他填了几张表,又没动静了。有一阵曹竞辉问得紧,石原不高兴地说:要是互相不信任,怎么做合伙人?搞得曹竞辉赶紧提醒自己不要因小失大。可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了,石原总是闭口不谈,曹竞辉心里没底了。他想,无论如何要尽快和石原把这件事搞清楚,哪怕把他得罪了,也得搞清楚。
这天,曹竞辉正在整理采购订单,下单小姐拿着一叠订单走进来说:“老板说,从现在起,所有订单要总经理签字后才能发出去。”
“总经理?”曹竞辉一愣。富士灯店刚开始“大发展”时,石原曾经说过,曹竞辉是总经理,次郎是总经理助理。但说说就过去了,从没再提起过。今天小姐这么一说,他才想起来。于是笑着说:“那好,我签。”
小姐一脸困惑地说:“我是说次郎总经理呀。”
这下轮到曹竞辉一头雾水了:“次郎总经理?”
“是呀,今天一早老板打电话来通知的。怎么,你不知道?”
曹竞辉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无力地挥挥手,让小姐退出去。
自己定了定神,拨通了次郎的电话。“次郎吗?我听说公司运作有了新安排?”曹竞辉把“听说”两个字咬得很重。
“是啊。”次郎的口气像变了一个人,张口闭口的“兄长”也没有了,“我和我爸爸商量过,现在公司发展得很快,但也很乱。不赶快理顺,会出大问题的。我们考虑先从‘一支笔’抓起,从现在起,所有财务、采购、人事,都由‘一支笔’来签,免得多头多口,不好管理。”
曹竞辉差点要问:“我是不是就是那个‘多头多口’?”想了想还是忍住了,他得直接去找石原。
在石原的办公室一坐下来,曹竞辉就开门见山地问:“老板,我的合伙人手续什么时候办?”
“如果你愿意,明天就可以办。”石原似乎早有准备。
听到石原爽快的答复,曹竞辉的心定了下来。
“怎么个办法呢?”曹竞辉今天要问个明白。
“我一直在催会计师给公司做一个估价书。公司这一年来一直在变化,所以到上个星期才搞出来。”石原拉开抽屉取出一个文件夹。曹竞辉看到文件夹下一个大信封很眼熟,好像是他一年前放申请绿卡表格的信封。石原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大沓报告说:“我们公司的评估值是市价一千五百六十万元。作为对你这一年来努力工作的奖励,公司决定让你以百分之五十的折扣价入股。”
三个陌生人 二十二(2)
石原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把曹竞辉刚放下的心又提到嗓子眼儿。他试探地问:“你是说,我必须用现金入股?”
“那是当然。要不是你这么努力,公司怎么会用折扣价出售股票给你。现在好多人要投资我们公司,可他们出再高的价我也不会卖的。”
“可是……”曹竞辉竟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想说:“当初你说让我做合伙人,并没有说让我出钱呀。”可又一想,他也没说不用投钱就可以拿股份呀。
对曹竞辉的“可是……”石原并不理会,又摆出他那副“石像”的表情看着曹竞辉,仿佛在反问:“可是什么呢?”
“可是,可是我哪里来的现金呢?”曹竞辉无奈之下,只能说出这么个连他自己都觉得荒唐的问题。
石原想了想,开口说道:“现在,中国内地开放国门,大量的资金正在涌入美国。你是从内地来的,我也知道你是有背景的。只要你肯动脑筋,还愁搞不到钱?你要是能搞到大钱,我会用更优惠的价格多卖些股份给你,可最多不能超过百分之四十九,我得保留我的控股权。你回去想一想,如果有了确定的想法,我会请律师准备一个股权认购书。什么时候你的钱准备好了,我们马上就把它办掉。你要快的话,明天也可以。”石原不急不慢,把事情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好像曹竞辉从来就该这么理解,早就该准备好钱来办这个股份手续似的。
曹竞辉感到自己快要崩溃了。
“对不起,我要去一下洗手间。”曹竞辉说着站起来。
曹竞辉觉得胃里一阵阵地犯涌,他想吐,呕了半天又吐不出来。他用冷水洗了洗脸,对着镜子盯住自己。他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生活有这么严酷吗?人能像石原这样长着两张截然不同的面孔吗?商场上真的如此无情吗?忽然间,他对自己当初的判断产生了怀疑,也许是自己太无知、太想当然了?也许这真是个天大的误会?他脑子又紧张地转了起来。
端着一杯水,曹竞辉回到石原的办公桌前。
他放下杯子,对石原说:“让我看看这份估价书好吗?”
一伸手,刚好碰倒了水杯,他连忙捧起估价书,连声说:“对不起。能不能麻烦你去卫生间拿卷手纸来吸吸水?”
石原刚转身,曹竞辉飞快拿起他刚才看得眼熟的信封,抽出里面的文件一看,他的心都凉了:那正是一年前他签好的绿卡申请文件和照片!那顿“热情”的家宴,根本就是一场设计完满的骗局!曹竞辉为一个子虚乌有的梦奋斗了一年。
曹竞辉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懊悔。懊悔自己的轻信,懊悔自己的轻敌,懊悔当初没有把握时机及早地巩固自己的成果。他很想抄起什么家伙把这灯店砸他个稀巴烂,但理智告诉他,那只会让他失败得更彻底。
“我还有机会,不能就这样被打败。”曹竞辉恨恨地说,“石原,我们的仗还没打完。看谁笑到最后!”
三个陌生人 二十三
还没睁眼,陈义明就知道出太阳了。犹他的雪期长,十月就开始下雪,这一个多月,不是下雪就是阴天,今天总算是盼到了太阳。慢慢地睁开眼睛,看见一缕阳光透过窗帘挤进来,让人心里暖洋洋的。陈义明轻轻地欠起身,看清楚表上显示的是七点五十五分。枕在他胳膊上睡得正舒服的李倩扭了扭身子,喃喃地嘟哝了一句:“别动嘛,还要睡……”
听见李倩的声音,陈义明定了一下,又无声地笑了笑,贴着李倩的耳朵轻轻地说了声:“对不起。”然后慢慢地躺了下来。李倩翻了个身,脸贴紧了陈义明的脖子,手臂搭在他的肩上,说:“乖……”
偎着李倩,陈义明的心情好极了。来美国两年多,成天都是忙个没完,好不容易舒舒服服地躺在这儿,干吗还去管他几点。陈义明的目光从天花板慢慢地转到对面墙上的油画上,这是他们在跳蚤市场花五块钱买的“梦之画”,画的是湖边的一座小别墅。门前停着一辆敞篷轿车,湖里还停着一条小船。夕阳西下,一片晚霞染红了天际。
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端详着这幅画,陈义明觉得自己离这梦越来越近了。再过几个月,他就能拿下物理硕士学位。当初读这个学位是出于无奈,因为在美国,外国学生学理科最容易申请奖学金。现在,有几个假期打工和平日节余攒的钱,再自费读一个电脑学位。过两年,拿着双学位去找工作,起薪至少五六万,到那时一切都会有的。
想到这儿,陈义明又笑了。是呀,经过风风雨雨,总算见到阳光了。可是今天他还是有件心事放不下。
“砰”的一声关门声,大约是隔壁老朱出门了。老朱有些神经衰弱,睡觉都是靠安眠药,星期天也不睡懒觉。
“几点啦?”关门声弄醒了李倩,她闭着眼问。
“八点半吧?”陈义明估算了一下时间。
“刚八点半呀!”李倩依然闭着眼。
陈义明轻轻拍着李倩的背说:“昨天的十点半到今天的八点半,十个小时了,我的小公主。”
“我要睡一百个小时!一万个小时!”
“哦,好好好。”陈义明说,“可是你们今天不是要为莱恩开告别会吗?”
莱恩要走,陈义明的心情很复杂。前两天几个中国人在一起议论,光他们学校一百多个中国留学生,竟有五个女孩子被老外学生“拐走”,离开了中国老公或是男朋友。联想起万圣节晚上老朱那半开玩笑的话,陈义###想:幸亏莱恩要走,要不自己也得当点心。可又一想,莱恩走了,英语班结束了,李倩又要“憋”在家里,心里也觉得不踏实。他怕李倩贪睡,误了告别会,特地提醒了一句。
听了陈义明的话,李倩软软的身子一下绷紧了,轻轻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陈义明边问边在李倩腰上搂了一下,让自己和她靠得更近些。
“没什么……”李倩的声音有些变化。
“哦,莱恩要走了,妞妞伤心喽……”陈义明摇着李倩的身子逗她。
平时李倩最恨陈义明叫她的小名“妞妞”,一叫她准急。但今天她一点反应也没有。
“怎么啦,真的这么伤心呀?”陈义明故作夸张地又问了一句。
李倩还是没反应,整个人像是僵住了。
“不至于吧?”陈义明还试图逗着说,但他自己都感到自己的语气不对了。他心里罩上了一团乌云。
忽然,陈义明感到胳膊上有点凉,李倩哭了。
“哟哟哟……”陈义明撑起身子试图看看李倩的脸,但李倩拼命地把头朝枕头里埋下去。
“没那么严重吧?”陈义明轻轻地摇着李倩说。
李倩的激动使陈义明不安,他心头的乌云越来越重了。
李倩也努力地控制着自己,这段时间,她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和莱恩发生了亲密关系,她觉得自己欺骗了陈义明,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件事。听着陈义明不安的询问,她心乱如麻,泣不成声地说了句:“义明,我对不起你……”
“你们……”
陈义明完全蒙了,难道老朱的玩笑是有的放矢?也是在有意地提醒我?他想喊一声: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喊不出来,只是茫然地期待着一个回答。
“你们真的……”陈义明又问了一句。
没有回答,只有李倩僵在那里的身子。
陈义明听人说过,人在临死之前,许多往事会像电影一样在脑子里闪过。此时的他真像是尝到了死的滋味,过去几个月和莱恩交往的情景,在他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地过了一遍,最后留在他脑子里的,是李倩和莱恩在一起时开心的笑声……
轻轻地从李倩头下抽出胳膊,陈义明慢慢坐了起来。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刚才还暖暖的房间忽然变得好凉。他下意识地把被角往李倩的肩头拢了拢,李倩还是一动不动。
“你们已经……”陈义明不知道自己是对谁在说,不期待什么答案了。
空气凝固了,时间凝固了,一切都仿佛凝固了……陈义明的目光又落在了油画上,可他什么也看不清了。时间还在那里:八点五十六分。短短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呀?陈义明脑子恍惚起来了,一场梦吧?一场噩梦!陈义###里在喊着。
但他知道,这不是梦。
三个陌生人 二十四
陈义明再次注意到时间时,窗外已是一片漆黑。十几个小时过去了,屋里的两个人就像死了一样,一个坐着,一个躺着,没有一点声音,没有一点动静。陈义明的大脑却一刻也没有停止活动,两种结果上上下下地翻腾着,搅得他痛不欲生。
第一种结果,维持现状,从此不再提此事。但我们之间的裂痕能修复吗?我能忘掉莱恩和李倩拥抱的情景吗?李倩能忘掉这些吗?能吗?不能!结果呢?结果就是虚伪,就是欺骗!
第二种结果说起来简单,那就是分手。但两年多风雨同舟、患难与共,那种同命相连、血肉相亲的恩爱,就这么一刀两断,可能吗?可能吗?
绝望之中,陈义明麻木地问了一句:“你是认真的吗?”
这时,李倩也在心里问着同样的问题。
“是……”你怎么能对陈义明如此薄情寡义!
“不是……”你竟然是这样一个轻浮的女人!
沉默——似乎这就是全部的答案。
“答应我:你再也不能见莱恩,不能和他联系!”陈义明几乎是喊了出来。
答应我!陈义明期盼着李倩的回答,哪怕只是点点头呢!
李倩静静地躺着,几乎连呼吸都看不出来,只有从紧闭的双眼流出的泪水让陈义明知道,她听见了,但她不回答……
可怕的沉默吞噬了陈义明最后的一线希望。
“你让莱恩后天来见我。”陈义明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过了很久,李倩几乎没有动嘴唇地说了一句:“让他现在就来吧。”
“我明天要考试!”陈义明震怒了。也许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是在盼望这一天里会出现转机。
“让他现在来吧,我实在受不了了。”李倩的口气虽没有任何语调上的变化,但听起来近乎绝望。
“怎么,连一天都等不及了!”陈义明的怒火冲向脑门,愤怒、耻辱、委屈、怨恨……一切可怕的念头一起涌了上来。
“叫他来吧!”陈义明怪叫一声,冲了出去。
李倩挣扎着坐起来,拿起电话,拨完号,对面响起莱恩姨妈的声音。
“你找谁?”
“我找莱恩。”
“他已经睡了。”
“我有急事。”
“喂,是倩吗?”对面传来莱恩不安的声音。
“义明要和你谈谈。”
“谈什么?”莱恩一时没弄明白。
“他知道我们的事了,你过来吧。”
谈什么?我也不知道。没等莱恩说话,李倩就把话筒放下了。
李倩觉得清醒一些了。我这是怎么了?李倩问自己。我为什么不能向陈义明讲清楚呢?不错,我的确喜欢莱恩,我们的确发生了关系,但那已经过去了,我的眼泪表示了我的悔恨。义明,请原谅我吧!李倩打定主意,等陈义明回来,一定要跟他讲清楚。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当时真的是一时糊涂,我再也不会这样了……请你原谅我吧……”莱恩结结巴巴地哀求着。
陈义明狠狠地踢了他一脚,吼道:“滚!滚远些!再也不要叫我看到你这家伙……”
“吱”的一声,一辆熟悉的吉普车停在身边,把陈义明从幻觉中惊醒过来。
他这才感觉到自己已经快冻僵了,下意识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昏暗中,他看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这是莱恩的脸。他的脸上没有哀求的表情,只有一点惊慌,又有一种准备拼搏的警觉。
莱恩低了低头,咽了一口唾沫,又慢慢地抬起头,盯着陈义明一字一句地说:“我爱李倩,我要带她走!”
由于紧张和激动,莱恩的声音在微微地颤抖,但从他的眼神和紧握方向盘的双手上,陈义明感到的是坚定和自信。
“听着!莱恩!”陈义明咬牙切齿地说,“我爱李倩,我非常爱李倩。你还年轻,不懂得什么是爱,请你走开!”
莱恩没有做声。也许是在搜集着自己的英文词汇,更准确地表达他的意思。
停了一会儿他说:“我是一个成年人,我知道什么是爱。我知道我非常爱李倩,我知道她也非常爱我!”
听完莱恩的话,陈义明差点昏过去。千言万语堵在嗓子眼儿,一句也说不出来。他觉得自己被愚弄了,恼羞成怒地喊了一声:
“如果她非常爱你,你就带她走吧!”说完转身下车,“砰”的一声摔上了车门。
莱恩半张着嘴,呆呆地望着陈义明的背影,他本以为他俩会有一场拳脚相向的恶斗,他真的搞不懂这个陈先生。
“我知道,她也非常爱我!”莱恩的话使陈义明脑门上的血管一蹦一蹦地跳着。“混蛋!混蛋!”陈义明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怒吼。
“砰!”陈义明破门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