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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汝鱼猛然想起什么。
难道赵骊对自己下手了,因自己不在,所以杀了毛秋晴?
不敢多想。
起身,小小翼翼入后院,却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有那间独立的茅厕里亮着微弱荧光,似乎有人曾经在里面,微微的血腥味便从里面飘了出来。
李汝鱼立即想到了一种可能:有人杀了毛秋晴将她的尸首丢在茅厕里!
不再犹豫,立即推门而入。
这一刻忽略了门里那轻微的不注意就听不见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时间刹那静止。
李汝鱼没有看见尸首,也没有看见触目惊心的血花。
但毛秋晴确实在。
四目相对,时间静止的刹那,两个人也都僵滞石化,彼此对视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世间最尴尬事莫过于此。
哪怕毛秋晴是在沐浴或是在如厕,也不会比这更尴尬。
女人,每个月都有几天不舒服。
所以临安那位虽在仕途,却整日里留宿青楼的柳春风说过一句话,世间最恐怖的不是什么猛兽荼毒,而是每个月都要流血却不会死的女人。
毛秋晴此刻正蹲在那里,撩起睡裙……另一只手拿着一块极厚极厚的棉布。
李汝鱼是个少年。
但扇面村再与世隔绝,该知道的事情还是知道。
焉能不明白她在干什么。
难怪会有淡淡的血腥味……
下一刻,便有精心夺魄的尖叫声响彻,仿佛要将夕照山掀起来。
李汝鱼落荒而逃。
在堂屋忐忑不安的坐着,李汝鱼在等毛秋晴,希望能向她解释清楚,只不过没有等来那个娇小女子,等来的却是北镇抚司第三把屠刀。
衣衫穿戴整齐的毛秋晴绣春刀出鞘,刀光狂野绝伦。
李汝鱼打不过啊。
很凄凉。
继续落荒而逃,最后被毛秋晴一刀撵出了小院,站在院子里,孤苦伶仃的解释道:“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闻见血腥味,以为你被人杀了。”
“还说!”
又是刀光炸裂,强势的走中宫,闪耀刀光即可媲美天上明月。
李汝鱼继续抱头鼠窜。
这一夜,临安在街上执行巡逻任务的士卒发现个诡异现象。
有个娇小萝莉,执绣春刀追杀一少年。
无人敢上前。
急急忙忙通报了北镇抚司后,一位副千户率领紧急集合起来的三十余缇骑追上案发现场,只看了一眼就暗暗叫苦。
虽然那位副千户不认识毛秋晴。
可那娇小身材和夜色里也刺目得很的胸前风光,除了那把屠刀还能有谁?
一个是当今女帝陛下跟前红人,一个是北镇抚司三把屠刀之一,都是北镇抚司的人,惹不起,最后干脆一跺脚,转身就走。
小命要紧。
惹急了毛秋晴,说不准被她一刀劈了找谁说理去。
李汝鱼当下很忧伤啊,嗯,或者说裆下……因为追杀了许久之后,毛秋晴杀意渐失,不再刻意杀自己,而是绣春刀全部向裆下招呼。
似乎自己成了公公她才心满意足。
我又找谁说理去?
一追一逃,几乎跑了小半个临安,李汝鱼又回到了夕照山下院子里,气喘兮兮。
毛秋晴站在院子外,气喘兮兮。
这一喘息,胸前起伏,越发巍峨壮观,简直一塌糊涂,无以言状。
两人休憩了许久,毛秋晴才冷冷的盯着李汝鱼,“我一定会阉了你!”女子虽然暴怒,但很快清醒过来,杀了李汝鱼,大内的女帝暴怒,自己便复仇无望。
这是何等的狗血!
李汝鱼哭笑不得,“你倒是听我解释啊!”
“你解释啊!”
“我真是闻见血腥味,担心你安全,所以才去——”
“我不听。”
“那我不解释了?”
“你敢!”
“好吧,我走进后院,并没有听见声音,所以才推门——”
“我不听!”
李汝鱼瞬间无语,“还讲不讲道理了?”
毛秋晴乜了李汝鱼一眼,绣春刀归鞘,擦肩而过时留下了一句话,“你这样会注定孤独终生的。”
女人哪有道理可讲?
李汝鱼莫名其妙,这就不生气了?
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她会不会趁自己睡着了下手,万一真被她得手了,我的小小可怎么办……这一夜李汝鱼彻夜不眠,深恐一睡过去,醒来就成了公公。
天亮之前,李汝鱼福至心灵,起了个大早,去不远处的坊子外买了红枣等回来,然后跑到厨房熬了一碗浓浓的粥。
出来时恰好看见毛秋晴起床洗漱完。
李汝鱼将汤放在桌子上,心里是有些悲壮的,你是女仆,怎的却成了我伺候你?
然而自己确实理亏。
喝了粥后,李汝鱼一边在院子里劈剑,练剑时的李汝鱼心无旁骛,便没有注意到毛秋晴洗漱完后走进了堂屋。
这位饱受人间沧桑的女子看见那碗浓粥后,小小的愣了一下。
冷哼了一声。
终究还是迟疑着坐下,喝了一口,眉头舒展开来。
侧首看着院子里那个专心致志劈剑的少年,女子唇角扯起一抹极小极小的弧度,轻声喃语了一句冷暖有人知否?
喝了粥,女子起身,再三犹豫,还是走进了李汝鱼的房间。
找出昨夜换下的衣衫,抱进后院。
人间事多无奈。
并不是说就原谅了那少年,只是还活着,有些事就要继续,比如继续当他的贴身女仆,继续卑微的活在大凉,直到有能力杀死来臣俊。
那一天后,自己可以离开繁华人间,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自己想要的安静生活。
198章 暗涌潮动()
谢纯甄当下很忧郁啊。
也不明白为什么,未来女婿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竟然成了男人中的狐狸精,好像很有些招蜂引蝶的天赋,先有个红衣小姑娘,一看就不是善茬,要和女儿抢男人。
如今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个女子。
长得好看也就罢了。
鱼哥儿对好看女人还是有免疫力的,但问题不在于这个女人有多好看,而是在于她那傲娇之处,由不得谢纯甄不担心。
尤其是找了个由头去给鱼哥儿做了顿饭回来后,谢纯甄越发不安心了。
谢纯甄从来不担心小小。
这孩子随自己,将来怎么着也不会比自己差,不说出落个万里平地把青天的高山,但至少也能有蟠桃悬桂花里的雄壮。
然而和那个叫毛秋晴的一比,便要黯然失色。
自己已经算不错了,可和那女子一比便相形见绌,差得有些远……世间怎么会有如此不讲道理野蛮生长的胸,就是自己看见了也爱慕的紧。
偏生那女子又如此娇小,极其容易让男人生出征服感来。
毫无道理可言。
鱼哥儿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身边又这么一个娇小胸大且长得还很漂亮的贴身女仆,真不会出点什么事?
谢纯甄担心的茶饭不思。
即将出门的谢长衿拿了折扇,于秋风里颇显风流倜傥之姿,路过长姐院子时看见这一幕,好笑的进来说道:“长姐在想谁呢?”
关于长姐的婚事,谢府上下可没少操心。
甚至一度逼得长姐逃到李汝鱼那去躲避,父亲也便罢了,深怕再逼得心爱的女儿又离家出走。
谢纯甄啊了一声,惊醒过来,忙道:“没想什么,长衿你要出门?秋闱在即,还是别荒废了学业,父亲说过呢,今年秋闱会是寒门欢年,你可别……”
落第两字不敢说,怕乌鸦嘴。
谢长衿呵呵一笑,指了指自己胸腹,“这里有文墨,何惧之有。”
又道:“李汝鱼的事情我听说了,那个毛秋晴确实有点惊艳,不过长姐不用担心,这少年我见过,不是那种没定力的人,况且他现在境况不好,哪有心思放在鱼水之情上。”
谢纯甄啊了一声,“鱼哥儿怎么了?”
谢长衿想了想,压低了声音,“现在临安无人不知,乾王赵骊和相公王琨,都对李汝鱼有别样心思,毕竟他在观渔城雷劈不死,着实让人担忧。”
旋即长笑一声,“不过无妨,我相信他能解决所有事情,毕竟是要成为我侄女婿的人呐。”
谢纯甄便呵呵傻乐,点头如小鸡啄米,“是啊是啊。”
我家女婿呢。
谢长衿看着长姐的傻笑,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其实情势不容乐观,父亲已经让谢府那个爱喝酒的高手,悄然离府去保护少年了。
毕竟敌人不是普通人,而是大凉乾王赵骊,还有一位铁血相公王琨虎视眈眈。
然而父亲身为陈郡右谢顶梁柱,很多事情得为家族考虑,万一将来王琨或者赵骊掌权,陈郡谢氏难道举族为女帝殉葬?
所以保护李汝鱼,也只能在暗里行动,于是让那位叫元曲的高手去略尽薄力。
少年如井底蛙。
坐井观了天阔,欲要出井揽山河。
却不知井外多雄鹰长蛇,出井之蛙,稍有不慎便成了雄鹰长蛇盘中餐。
路漫漫其修远兮……
帅气的谢家公子大手一挥,折扇啪的一声拍在手心收拢,笑道:“长姐且安心,无需多虑,小弟还与那眉山苏寒楼有约。”
临近秋闱,全国才子齐聚,正是文会佳时。
忽然挤眉弄眼,“苏寒楼有个兄长,我在眉山见过,丧妻年余未续弦,我很看好哟。”
谢纯甄顿时闹了个满脸绯红,“去你的。”
一语双关。
谢长衿哈哈大笑出门去。
李汝鱼不知道赵骊会如何对付自己,但需做筹谋,必要时候可以先下手为强,反正女帝的态度很明确,若能杀了赵骊,自然大好。
是以这日让毛秋晴去北镇抚司总衙找赵信。
自己则出门去了西子湖畔。
岳家王爷坐镇开封,但在临安依然有府邸,因常年无人居住,便未安置在寸土寸金的青云街,而是毗邻西子湖,图个清静。
燕云战事未起之时,岳家王妃便携岳王末子来了临安。
实为质子。
有道是王不见王,女人也一样。
大凉女帝是天下最美女人,王妃可媲之,两个世间最美女人,彼此之间多少有些女儿心思,加上一南一北的格局,导致相看两厌。
是以自王妃来临安后,不曾去觐见过一次。
而女帝也不曾宣召过一次。
这只是明面上大家的猜疑,实际上真相如何没人知道,但在王妃没嫁到开封之前,也曾在临安待过数年,期间似乎和女帝关系极好。
只不过符祥九年,顺宗驾崩前一月,王妃嫁入北方后,便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局面。
王妃和岳王末子虽然不曾觐见,但在临安极为自由,哪怕是出城去盐官镇看了一趟钱塘江大潮,大内禁军方面也没有任何异动。
根本没人担心这位王妃会带着岳王末子逃回开封。
只是让人揣摩不定的是,燕云战事已经落幕,大凉却好像风波未定,枢相公依然坐镇云州,用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将虎牙铁贲留在了云州境内,虎牙铁贲将军许诛对此无可奈何。
开封岳家王爷也不敢明里和枢相公撕破脸皮。
毕竟官面上,枢相公总领天下军事,虎牙铁贲虽是镇北军精锐,但依然受限于枢密院,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忤逆枢相公的军令,不啻于告诉天下人,我岳家不受临安管辖。
这是开封岳家不能承受的民心之失。
而临安这边,女帝也丝毫没有让王妃返回开封的意思,似乎有让岳家王妃和末子永久沦为质子居临安的打算。
这其中的意味若是揣摩深了去,令人毛骨悚然:很可能这是女帝要对岳家王爷动手的迹象!
毕竟北蛮忧患暂时解除,没了后患之忧,正是削藩的大好时机。
大凉朝野于无声里暗涌潮动。
199章 难逃一死()
“那少年去见岳王妃了?”
垂拱殿里,早朝后并无其他要事的妇人略有戏谑笑意的问柳隐,“是像长衣那样远远的仰慕望之,还是登门拜访?”
妇人似乎不喜欢那大黄的皇袍。
只要不是大小朝会,基本上都会换上颜色亮丽的襦裙,此刻便着了最喜欢的彩云襦裙,总给人飘飘如仙的美好遐想。
柳隐也忍俊不禁,“他可比闲安王爷大胆多了,直接登门拜访,刚才南镇抚司赵瑾着人知会的消息,应该不会错罢。”
妇人哦了声。
兴许是北方那蟒服男子有话代传,又或者是带了什么东西,由得他去了。
忽然想起一事,“他和毛秋晴之间怎么样了?”
柳隐越发乐了,“赵信因为有事,不能亲自前来觐见,只是着人送了个文书与微臣,说昨夜毛秋晴执绣春刀追杀了李汝鱼半个临安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微臣估摸着,是不是少年不小心看见了这位屠刀姑娘的……”
妇人蹙眉,旋即不动声色的点头,“不用管。”
心里似乎有些不高兴。
但却不知道为什么。
话锋一转,“对了,北镇抚司查到《大凉搜神录》的作者七十一贡生没?”
柳隐正色答道:“赵信就是因此事不能来汇报昨夜之事,今晨城门一开,他便率人去了绍兴府,据说绍兴府的缇骑得到线索,那位七十一贡生很可能躲在绍兴。”
妇人点点头,“这人务必拿下,而且要活的。”
这个七十一贡生很有些神奇,大凉天下哪里出了异人他都能知晓,虽然《大凉搜神录》里用辞神话异人,但从其文风褒贬里不难看出端倪。
七十一贡生知道不少异人底细。
柳隐嗯了一声,“赵都指挥使应该知晓陛下的意思,若那人真在绍兴府,必然会被活捉回来。”
这一次不待妇人催问,柳隐便继续说道:“登州那边传来消息,陛下倾力打造的十二大船已经下海,由禁军都虞候赵倭率领的五百禁军也早已抵达登州,征选的三百对童男童女亦在登州,钦天监两位供奉和闫擎一起对那位异人徐振严加看管,大概就这两日将要扬帆出海。”
妇人悠悠叹了口气,望了一眼御书桌上的折子。
其中有十数封被自己留中不发,皆是关于此事,虽然户部那边没有表态,但登州当地官员意见很大,这件事劳民伤财不输一场战事。
尤其是三百对童男童女,着实让自己有些被动。
但今日之耗却是将来大凉的光明未来,是一个帝国崛起于整片天地之间的先锋,何惜之有。
朕,无惧暴君之恶名加身!
……
……
“那少年去见岳王妃了。”
乾王府邸,天魔凶相极显恶气的赵骊大咧咧斜坐着,两只腿惬意的搭在桌子上,在一旁的是温婉倒茶的徐秋歌,经过乾王这位老手调教之后的江秋之女,越发明媚动人。
真成了水做的人。
乾王很满意这位小妾,尤其是在床上,让他享受到了未曾享受过的快乐。
倒不是徐秋歌媚功如何。
只因徐秋歌天赋异禀,阅女无数的乾王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雅号“层峦叠嶂”的名器,其妖娆之处纵有千言万语也难说其一二。
当然,这亦不是最美天赋,在所有已知名器中,尚有一传说中的仙品,雅号“籜龙裹尸”。
只不过只存在于传闻之中。
对面坐着个孩童,四五岁的年纪却已是七八岁左右的容貌,端的是显得有些相对老成,此刻蹙眉凝思,一直不曾言语。
赵骊安静的等着。
房间里只有徐秋歌反复暖茶的声音。
许久之后,沈望曙才略带怀疑的道:“陛下将摧山卒也留在了云州?”
赵骊点头,“确实如此,不仅西军精锐重卒摧山卒被留在了云州,镇北军精锐铁骑,虎牙铁贲也一样被狄相公留在了云州,动弹不得。”
沈望曙若有所思,“有些诡异了,这一手究竟是对付岳家王爷,还是对付殿下您?”
赵骊哂笑,“一个都对付不了。”
笑容狰狞。
虎牙铁贲统率是许诛,这是岳家军的中坚心腹,若是岳王有令,许诛可以直接忤逆枢相公的军令,率领虎牙铁贲离开云州。
况且大风轻骑已返驻地。
所以这一手对付不了岳家王爷。
同理,如今在云州统率摧山卒的徐继祖,本是西军都统制,也并非摧山卒的原本统率,因徐秋歌的缘故,这位徐继祖如今已是自己心腹。
所以这一手,怎么看还是针对岳家王爷多一些,否则那妇人不至于让徐继祖率摧山卒驰援云州。
沈望曙沉默了一阵,“这就有些看不分明了。”
赵骊笑了起来,“但是岳家王妃被留在了临安,还有岳王末子。”
沈望曙思忖再三,“此事云遮雾绕,一时之间不知陛下究竟目的何在,但既然王爷打算对李汝鱼动手,倒是个机会。”
对李汝鱼动手,沈望曙觉得可行。
毕竟自己是异人,若是能将李汝鱼拿下,将来自己也不用畏惧惊雷。
得一李汝鱼,可得天下异人之心。
可以不夸张的形容,李汝鱼这一人,可抵雄师百万,所以赵长衣才会将他带出扇面村,所以女帝才会从赵长衣手中抢他。
雷劈不死的人,对于掌权者而言,简直是国之重器。
如果赵骊或者自己得不到李汝鱼,也不能让他长久呆在女帝麾下,有他在一天,对赵骊和自己而言,都是个去不掉的威胁。
赵骊精神一振,“什么机会?”
一旁的徐秋歌樱唇微张,先一步说出了沈望曙所想,“岳王妃!”
沈望曙诧异的看了眼那个水做的女人,无奈的点头。
这个女人终于要锋芒毕露了么……
赵骊愣了下,旋即醒悟过来,哈哈大笑着将这女人揽到大腿上,笑得很灿烂,只是天魔凶相的笑意怎么灿烂都透着恶相狰狞,“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了,让李汝鱼在岳王妃身上犯下大错,逼得那妇人不得不杀他,届时我们在出手,便可收服这少年。”
沈望曙点头,“如此最好,但要提防王琨,不要被他抢去先机,我们徒然为之做了嫁衣。”
徐秋歌脸色倏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