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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走得更远。
拉玛努贾姆迈开步子蹒跚走去。
他想去那座沙丘上看看。
看看这片禁锢了刹帝利部族一千多年的戈壁,他恨这片戈壁,他当然更恨大凉那片天下的人,守着如此丰沃的土地却不珍惜,每十年百年间便有战乱。
西域诸部族并非没有野心,但在大燕朝时,诸多部族联合在一起,拼尽全力打造出来的三万大军,刚走出隔壁,甚至没能在那片丰沃土地上安营扎寨,就被大燕铁骑打得落花流水后。
西域诸部族再不敢奢望。
拉玛努贾姆知道,刹帝利乃至于整个西域最后的希望,不在大凉,在这片戈壁之后,只要自己能走出去,那么族人也能走出去。
只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此时此刻,拉玛努贾姆便怀着绝望之心攀登沙丘。
喝了最后的水,他还能坚持半日。
但是半日……也仅仅是能越过这一座沙丘,沙丘之后,依然是无尽的未知,如一只无比巨大的沙兽,张开着血盆大口吞噬着自己。
自己会死罢。
尸体要不了几日,就会干枯,随着风沙侵蚀,最终成为枯尸,又被淹没在砂砾之下,没人知道,这个地方,曾有一个少年,怀着希望走了千百里。
一步、两步……
步步维艰。
拉玛努贾姆知道,自己快要死了,这座沙丘远比自己看见的来得更高。
但他没有放弃。
哪怕是死,也要看一眼那沙丘之后的黑暗和绝望。
拉玛努贾姆没能走上沙丘。
他爬上去的。
在爬上去的那一瞬间,他浑身再无力气,只能无力的匍匐在沙丘之上,他甚至连抬头看一眼沙丘之后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要死了吗?
我的族人,再也看不见希望了吗?
拉玛努贾姆的思绪渐渐混乱。
然而……
一股咸润的空气毫无预兆的撞入他的鼻腔,从沙丘后吹拂来的空气中,似乎有着淡淡的甜美味道,拉玛努贾姆苦笑一声,这是天神帝释天给自己最后的一丝怜悯吗?
拉玛努贾姆用尽最后的力气,微微抬起了头,用眼角余光看向沙丘之后。
然后……
他看见了海市蜃楼!
在远处,在极远处,一座高耸入云的绝壁遮断了天地,入一座长城,横亘在绵绵无尽头的沙漠之中,绝壁之上,大雾参天云蒸雾绕。
拉玛努贾姆笑了,真好。
这就是自己和所有族人说向往的人间仙境啊。
可惜是海市蜃楼。
也许,仅仅是大凉那片土地上,被人们司空见惯的一个州县风光而已……
拉玛努贾姆想哭,可是已经流不出一滴泪。
缓缓的闭眼。
身后九天上,闷雷滚滚而来……拉玛努贾姆疲倦的身体已经无法动弹,他以为这只是临死前的幻觉,毕竟这是沙漠之中,哪来闷雷。
有雷有雨,那是梦境里才有,简陋书本上记载的大凉风光。
只不过下一刻,当一种难以形容的劲气如刀一般刮着拉玛努贾姆的肌肤时,他倏然一个激灵,生命里那不屈的灵魂激荡起最后的力气,翻身坐起,抬头看天。
天穹之上,从自己来时的方向,一道长剑,一道无比巨大的长剑,或者说——那是一条龙!
一条水龙!
一条水龙如剑,越过无边沙漠,落入远处的那座海市蜃楼里。
拉玛努贾姆跟着族里那个曾经出使过大凉临安的老人学习过剑术,不高,用大凉女帝定的规矩来说,算是玉璞境。
饶是如此,他也能感受到那条水龙之中蕴含的剑意。
很孤独,仿佛已经独立山巅数百上千年的孤独,难以言形的旷世孤独,竟让人生出一股忧伤之意,仿佛身临其境。
这一刻,拉玛努贾姆竟然能理解出剑之人的那种忧伤。
独孤求败的忧伤。
更充斥着一股孤傲之意,剑意无言,却有充斥着言语,仅有一句:莫欺我大凉无人!
拉玛努贾姆忽然狂喜。
他不是震惊于这道无比巨大,比之远处那座巨大长城也丝毫不迅速的水龙,这条水龙仿佛是整座东海之水。
他狂喜的是……剑是真的。
那么……
远处那座绝壁长城,以及长城之上的人间仙境,不是海市蜃楼。
是真的!
希望!
拉玛努贾姆看见了希望!
在他这一生最为辉煌的时刻,他没有迷乱,骨子里、灵魂里爆出最后的那源自于对生命、对族人、对美好的爱,让他再次有了一丝力气。
拉玛努贾姆盘膝而坐。
猛然撕裂了胸口本就褴褛的衣衫,抽出腰间小刀,毫不犹豫的对着胸口正中划下去,鲜血顿时汩汩而出。
一颗“鸡蛋”滚出来,落在沙地上。
蛋碎。
一只婴儿拳头大小的怪物竟然从破碎的蛋壳之中钻了出来。
一遇空气,竟遍体生羽,又展双翅。
如一只鸟。
这是刹帝利部族祭祀以秘法豢养的“神鸟”,在出发前用秘法放置在拉玛努贾姆胸腔之间,以血肉温养,仅仅是为了这万一的机会。
拉玛努贾姆虚弱的看着这只围绕着自己旋转的小鸟,轻声道:“回去。”
小鸟能听人语。
闻言展翅,激射而归,一瞬数里,如一条火焰。
拉玛努贾姆没有去看神鸟。
他知道,神鸟一旦回到刹帝利部族,不需要任何信息,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找到了希望——如果失败,自己根本不会让神鸟出生。
拉玛努贾姆看着前面那座绝壁长城,看着那座“长城”上被那条水龙长剑经过时拉出来的的那个巨大口子,如一座仙境的大门。
拉玛努贾姆咧嘴一笑。
再无生机。
盘膝而坐,鲜血凝涸,风沙渐起。
身下沙丘随风而动,扬起的风沙飘舞,如一朵巨大莲花。
数日之后,神鸟归来,落地时便气绝,但这只神鸟的尸体却让整个西域沸腾,部族开始汇聚,选出最精壮的勇士和最好的武器装备,作为先锋出发。
这是一场漫长的征途。
人们在欣喜准备之余,没有忘记拉玛努贾姆这位勇士。
拉玛努贾姆被尊为迦楼罗。
誉为浴火重生之神,西域万民,希望拉玛努贾姆能成为神而归来,庇护西域。
拉玛努贾姆,当为神祗!
555章 人间再无剑魔()
剑道成圣者的最后一剑,究竟有多强?
以前无人知晓。
但是今日,李汝鱼和令狐亲眼目睹,甚至于整个东海剑魔城的人,都在这一日目睹了一道不属于人间的剑。
当夫子取剑离去后,十余里外的小岛旁,海底中,剜目黑衣盘膝坐于白沙之间的男人,脸色第一次浮起一抹笑意。
自嘲。
剑道求败数十年,本以为早已终身献于剑道,不曾想最后还是逃不过内心。
自己……终究是赵室子弟。
储养十余年的剑意,本是为最后的巅峰一战,自己也等到了那个人——夫子,放眼这一片天下,也只有夫子一人配得上这一剑之敌。
李汝鱼?
在这一剑下,春秋之剑也得迸散。
黄裳?
真以为写了《九阴》差点武道成圣就无敌了?
黄裳终究只是个读书人,他写出《九阴》完全得益于编纂了《道藏》,哪怕是武道成圣,真正论杀力,大概也就风城主的层次。
圣人也有高下之分。
夫子来到东海取剑,独孤本可以出剑,逼迫夫子借剑。
但他知道,自己只出得了一剑。
这一剑若是刺向夫子,那么就无法落向东土,这对于剑魔独孤而言,其实并不算什么——剑道第一,天下?
从不在他心中。
但是这一次,剑魔独孤知道自己做不到那么潇洒。
这片天下无论怎么折腾,都是赵家人的事,如今东土和大凉接壤,先有陆地剑仙自泰山天梯而来,如今接壤之后,东土之人,岂能让大凉赵室在卧榻之畔酣睡。
剑魔独孤没有出剑向夫子。
他一生为剑,从没将自己当做是赵室子弟,赵室甚至也快遗忘了他这个比顺宗、赵飒、赵骊还要高一辈的王爷。
那么今日,我剑魔独孤,便是赵室子弟。
一生为剑而活。
今日以一生之剑,为赵室江山而出。
剑魔独孤出剑。
那双自剜后空洞的眼眶里,闪耀着深渊一般的梦魇。
剑意破海,冲天。
偌大的东海海面,似乎被一张无比巨大的纸张,平平的压了下去,视线所及之处,海天之内,海面齐刷刷的下沉三尺。
一瞬之间,整个东海,甚至连李汝鱼都听不见哪怕是一丝声音。
没有声音的世界,却如暴风雨前的最后宁静。
又似黎民前的最后黑暗。
极度的静谧之中,最终将爆发出大凉天下迄今为止最为强大的一剑。
仅一剑。
而此刻,云霄之中,才有了唯一的声音,一道很轻很脆的声音,“诸天四海,圣人辟易。”
河图洛书许成圣!
然而端坐海底的剑魔独孤却咧嘴一笑。
你许,我亦剑道成圣。
你不许,我亦剑道成圣。
差别仅在于自己出剑之后,为天下所尊还是为天下所讳而已。
出剑,出剑,出剑!
哗!
大音希声。
剑魔独孤所坐海底畔的那一座小岛,没有丝毫征兆的,在极尽的庞大声音而导致的静谧之中,倏然间化作万千尘埃,又被海水所卷。
冲天而起。
剑魔孤独身畔,海水倒卷冲天而起,一条十余米粗大的水龙,昂首峥嵘,从水面升腾而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十余米粗大的水龙,长达千米,在东海之上发出清越剑吟。
摆尾。
向西而去。
剑意如织,整个天地之间,都只剩下这道恢宏得无法形容的剑。
剑圣之剑。
一越千里,万里,直指西域沙漠尽头的东土。
目睹这一幕的李汝鱼有些热血沸腾。
令狐有些口干舌燥。
两人在这一刻,才真正的见识到了剑道的深远——这就是剑道成圣者的最后一剑啊!
汴河畔,直钩垂钓人睁眼看世间,眼眸之中只有那条水龙,最终只是喟叹了一句,道了一句圣人辟易而赴生死,吾亦不忍独安也。
兵家圣人,将出草冢!
对手是谁?
草冢圣人的目光落向西方更西,笑了笑。
活了六百多年的兵圣。
百里春香!
出身于大凉的百里春香,开创大燕王朝的燕太祖,如今在东土,却是大骊皇室的守护者,知道这个秘密的,即使在东土也无人知道。
不巧的是,来到大凉的嫁衣女子,却是大成王朝九公主,她腹中那个鬼胎,多多少少知道一些隐秘,于是女帝也便知道了——大骊的前身,本就是大隋。
大隋皇室慕容氏,本是这对夫妇的后人!
女帝知道这个隐秘后,面对兵家圣人百里春香,她亦不敢小觑,改元大定之后,便让一个叫闫擎的人来了一次汴河畔。
草冢里直钩垂钓人便知道,自己和百里春香必有一战。
阴兵之战!
圣人庙,范姓庙祝抬头望了一眼从上空掠过的水龙,笑了笑,对身旁的道姑聂隐娘道:“还记得我有次去垂拱殿见君王,这位剑道圣人适时还穿着开裆裤,却已拿着一柄木剑追打着大内高手,为君王所不喜,这些年后,他终究还是姓回了赵。”
心中无欲无求的道姑早已不是当年聂隐娘,闻言颔首:“此,即为剑魔之道。”。。
世间无神仙。
所谓圣人,也终究只是活得更久一点,能耐更大一点的人罢了。
自然无魔。
剑魔,也是个人。
只不过他活得不够鲜活,太过于自私,他的眼中只能看见剑,于是世人只看见他是剑魔,却不知道,他依然是赵室子弟。
泰山之巅,满身尘埃,身上却隐隐有佛光的风城主睁开了眼。
受玄奘佛法影响,风城主已有佛性。
见状微笑,顺手一拈,手中便显一花,道:“放下屠刀,魔亦是佛。”
东海之滨到临安的半途上,清风之中,夫子拉着李婉约显身,立于半空之中,望着水龙西去后,第一次在这片天下对人行礼。
剑魔独孤,当受得我李太白一礼。
李婉约双眸灵动,“这一剑后,他会死吧?”
夫子沉默不语。
临安,垂拱殿里,女帝身旁站着雪娃娃张河洛,以及只看得见嫁衣和长发交织红黑光影的鬼胎,女帝笑了笑,对身后不远处的颖儿说道:“传宗正寺,赵室宗谱添东海王,讳固。”
雪娃娃张河洛呢喃了一句,“你不追封一下他?”
女帝犹豫了下,“交给赵祯罢。”
待剑魔独孤这一剑落向东土,待夫子归来,再等来汴河畔的那位圣人,自己便要离开大凉,在这之前,只剩下一件事:擢升李汝鱼,使其有兼国之地位。
至于赵祯身后那个隐藏着身份,如今得到白虎神将赵飒和安梨花之助的赵普,交给李汝鱼来对付好了——若连这也对付不了,他凭什么成为女帝之剑?
还有一个隐患。
如今依然在广西沿海溜达的那位一旦成圣谁也阻止不了的牧童。
他什么时候来临安?
他若来临安,是支持李汝鱼还是支持赵普?
女帝也没有把握。
这是一个别说女帝,哪怕是整个东土加上大凉,几千年的历史中,也找不出一个人可以把握他的异人——真正的道家圣人。
东海之滨,随着一剑西去,这一片海域的海水,凭空下降了一尺有余,一身黑衣剜目的剑魔独孤,浑身开始沁血。
最终目光游荡,扫遍了天下。
在生命的最后片刻,这位一生为剑,最后又为大凉而死的剑魔,依然在求败。
但不再是执念。
因为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败一次了。
寂寞如雪,也很美。
挺好。
于是他轻声说了句:“父皇,我不愿意负了手中长剑,于是负了你,负了皇兄,也负了侄儿,本以为这一生也要负了赵室的千万里河山,然今日油尽灯枯之际,我对得起赵姓。”
独孤大笑。
我,剑魔,独孤,姓赵。
名固。
我若在,则这片天下固若金汤!
噗!
黑衣男子,这位刚踏入剑道圣人的剑魔,肉身于刹那之间迸散,消融在漭漭东海水中,就此,守护着这片天下的东方海域。
人间再无剑魔。
天地悲鸣。
那条剑圣最后一剑化作的水龙,此刻已在荒漠之中,掠向绝壁形成的长城,欲要越过守望之地,落下东土。
惊醒了后被世人尊为迦楼罗的西域少年。
水龙所向之地,是东土象征着皇权,象征着历史的神庙。
大皇庙!
水龙所过之处,无坚不摧。
若剑落,则大黄庙必将夷为平地。
然而水龙此刻却发出悲鸣声。
剑失其主。
岂能不悲。
然而整个东土,大骊、大徵、大成三大王朝,却在这一天,感受到了恐惧。
来自大凉的恐惧!
556章 草船借剑()
大皇庙,又名大荒庙。
处于大徵、大骊、大成三国交界处,不隶属于任何一国。
从古至今,无论是那个君王妄图将大皇庙纳入版图辖境之内,都会遭遇到其他国家的征讨,而且是群起攻之,绝无例外。
原因很简单,端坐于大皇庙霜天者,是东土这片广袤天地上有史记载的第一位皇,是结束大荒时期让人类走入文明走入开化的君王。
大皇。
大皇之于东土,正如大楚王朝楚一人之于李汝鱼所在的那片天下。
也是这片广袤天地上第一个彻底统一天下的君王,在他之后数千年间,只有两人勉强达到了他的成就,七七八八的统一了东土。
这两人做的第一件事,恰是将大皇庙纳入版图之中,其后开创大一统的帝国,东土便有了“得大皇庙者得天下”的传言。
于是乎这座神庙便成了东土的禁脔。
亦是东土最为神圣之地。
是以当那条水龙越过荒漠,出现在守望之地上空,以无上剑意在绝壁之间拉出了一道门时,大骊、大徵和大成三大王朝还在乐呵,有了这道门,兵锋直指大凉就省事许多。
他们当然也知道,这是大凉那位剑道圣人故意为大凉做的“门”。
但东土王朝视大凉为蛮夷,底气更足。
可当守望之地的守夜人沉默着不阻拦水龙,又当水龙越过守望之地,千山万里一瞬间,直直向着三大王朝交境处的大皇庙时,没人笑得出。
无论大皇庙是否在自己辖境内,任由被摧毁的话,必然会被人心所耻。
大徵圣君刘禅,大骊女皇慕容莲月,大成那位守成数十年的被视为碌碌无为的老帝王,不得不着令人出手。
这亦是三大王朝之间看不见的角力。
十余道剑光,自广袤的东土各处升空而起,一瞬千里,宛若破空长虹,横亘在水龙之前——这是十余位陆地剑仙的手笔。
水龙悲吟,咆哮,然后轻轻摆尾。
长虹尽碎。
十余位陆地剑仙落地后,皆沉默着不再出手,这一剑,非陆地剑仙可阻。
毕竟东土的陆地剑仙,仅仅相当于大凉的万象。
大徵京都畔的卧龙山上,有个中年儒士,羽扇纶巾潇洒绝伦,顺手从道旁拈了根狗尾巴草,七折八转后,妙手得一草船,又随手一丢。
便起东风,草船借东风而起。
一瞬间迎风而涨,从寸长草船暴涨至数丈,嗡的一声,船尾激荡起一层空气圈,草船消失不见,又在下一瞬间越数千里,出现在水龙之前。
船在剑前,却不是为了拦剑,而是为了借剑。
也要借人。
大成疆域内,皇城根下竟然有块农田,此刻一位老农夫直起了身,看着凭空出现的那位白发道人,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