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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有些讶然的将目光从折子上抬起来,看着一脸认真的江照月,“你想赴蜀中?”
江照月毅然点头。
妇人不解的道:“你应该知道,蜀中那边来年开春之后,朕就会命令安美芹和卢象升夹击西军,再加上徐继祖和徐秋歌,势必会有一场大战,你去蜀中的话……”
妇人没继续说。
是打算开创女子仕朝堂的千古新局面,但江照月只是个柔软女子,怎么可能真的去前线杀敌,让你去兵部那是无奈之举,等局势变动,还是会将你调进中枢三省。
江照月不说话,神态绝然。
妇人叹了口气,挥挥手,“且容我再思考一二。”
江照月却执着的没有退下,依然等着妇人的决断,让妇人颇有些头疼,无奈的叹气,“也罢,蜀中那边,有安美芹和卢象升,朕放心的很,说不得届时我也会亲临前线,毕竟赵长衣身畔那个黑衣文人并不是普通谋臣。”
先前王妃苏苏着人从圣人庙传回了消息。
黑衣文人竟是当年旧人。
那个本该已经死了人,竟然还活着,而且经营出了如此局面——连顺宗陛下都佩服得五体投地的人物,妇人真不觉得安美芹和卢象升就一定能平定蜀中。
江照月大喜,躬身行礼:“谢陛下!”
妇人摇头,“你先别谢朕,蜀中那边是真不可能让你去,但是北方那边不可不防,虽然已经让枢相公坐镇寿州,但毕竟抽调了凤翼轻骑和数万步卒,南北对峙下,禁军兵力略有劣势,如此,你便去和寿州并行的蔡州。”
寿州和蔡州并行在南北交线上,距离开封不远,若是战事起,骑军可以在一两日抵达城下,可以说寿州和蔡州,是南北对峙线上最危险的两座大城。
江照月在兵部任职,熟稔局势,闻言并不失落,斩钉截铁的道:“臣在,则蔡州在!”
说完转身出殿。
英姿飒爽!
这一日,大内垂拱殿再出圣旨:兵部郎中江照月出知蔡州事,领兵政事宜,受坐镇寿州枢相公辖提。
即日赴任。
……
……
谢府,乱成了一锅粥。
随着小小回到府邸后,对周婶儿说了要去渝州找鱼哥儿,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谢府都因为谢晚溪这个决定而沸腾起来。
最沸腾的当属周婶儿。
她怎么也没想到,女儿出去跑了一趟,回来就失心疯的说要去找鱼哥儿。
这可怎么得了。
那一年她离开扇面村去游学时,有夫子在身边,自己当时不知道夫子那么厉害,可后来知道了,也担心得不得了。
现在又要去渝州,而且听父亲的意思,蜀中那边开春就会有战事。
岂非更危险。
周婶儿是一百个不同意。
然而小小态度无比坚决,不顾任何劝阻收拾着行李,周婶儿已经一哭二闹,只差没有上吊反对,然而依然改变不了小小的决定。
最后周婶儿只好去找父亲谢琅,哪知谢琅早就猜到会有这个局势,只是无奈的叹气说,这件事改变不了,我们能做的,就是保证晚溪的绝对安全。
如何保证?
元曲早已不在谢府,府邸中能用的人不少,敢用的人不多。
毕竟人心隔肚皮。
谢晚溪之大名,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若是那些个护院客卿有其他阴暗想法,最后谋害了小小,那就是谢琅不愿意承受之重。
然而孙女执意要去,谢琅也不敢不同意。
谢琅甚至已经打定主意,准备出门前往大内找女帝要人,然而小小直接拒绝,说要一个人前去,让谢琅和周婶儿大惊失色。
小小也知晓亲人的担忧,于是挥手说了一句我有人保护呢。
谢琅和周婶儿当然不信。
小小无奈的很,正想说什么,却见有女冠登门,一身雪袍开边极高,赤裸双足踏池水而至前庭,笑眯眯的说贫道为其师,小小但去无妨。
女冠青丝上,尚有冰雪,来自北蛮之北雪山之巅的冰雪。
谢琅大喜,虽然不明白孙女为何多了个师父,而且这个女冠还能踏水而行,端的是神仙人物,但看孙女雀跃之情,应是旧识,如此高人作为孙女护行之人,谢琅焉能不喜。
周婶儿僵滞。
想起了当年分娩小小后看见的异象。
天上玄女竟是女儿师父?
那女儿是谁。
前有诗仙传文墨,后有仙女授道统。
真是那百鸟群至而来的朝拜的凤凰?
女冠牵小小,一高一矮出临安,天穹有鸟飞翔,拜空而鸣。
道韵盎然。
寒风不近小小身。
书友“汐海湥埂惫赜诒臼樾吹囊皇资茫ǎ
一缕浩气
大雪春风,草冢遍夏花
童子青牛出胡关
大鱼扶摇上青天,吞龙化紫鲲
听战鼓急擂,铁骑锵锵南下
画一道万里黄沙,碧血披甲
垂目问画戟方天
指尖轻弹,长剑颤
蛇矛点苍穹
铁马金戈,霹雳惊弓弦
白虎持枪,暴雨梨花
暮色低迷
西子捧心眉微蹙
善恶执意问本心
一帘剑气
佛陀闭目,魔主怒吼
是人是佛是魔
非德非贤非仁
有人观渔挂剑,大河之水天上来
仙气斜指无言,酒来
有人沧澜化剑作万千
女冠轻笑,碧空双龙衍
有人紫禁宫里一念上青天,大梦斩龙
漫天星皆黯
是谁苍穹踏鲲,道一声剑来
则剑来
可知众生前后事?
且回首
低眉与卿说,是那小小一座城
419章 成人之路()
年关逼近。
临安城里逐渐有了丝丝年味,大街小巷上不时响起爆竹声,学院、私塾里的学业也渐渐接近尾声,准备春节大假,也就连大内皇宫,也雀跃了许多。
吃过晚膳后,妇人依然随意的穿了彩衣去见了西皇后,随着妇人意欲过继赵芳德之幼孙为储君,两人隔阂便消弭了许多,但终究是多年夙敌,也没什么把酒言欢,不咸不淡的谈了几句,妇人离去。
天色已晚。
妇人想了想,对身后的宫女挥手都散了罢,薛都知留下。
薛盛唐心中清楚,“陛下,要去春秋院?”
妇人点头。
和薛盛唐一起走进御花园,曲曲折折中绕了一大圈,来到一座假山里,机关开启石门后,出现一条通道。
妇人率先进入。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出地面时已经在嘉会门外的钱塘江畔的御园里。
在最僻静地方,春秋院矗立在暮色里,门口依然站着两位持刀汉子,一身劲装,神态雄伟,见到妇人后,只是默默跪下行礼。
妇人挥手免礼,没有走入院子,而是对薛盛唐说道:“朕在催春亭等他们。”
薛盛唐立即奉旨入春秋院。
片刻后,五人齐至。
齐字院三十出头的女子,秦字院知天命的老翁,楚字院的精瘦汉子,晋字院断了双脚的不惑汉子,宋字院的肥胖青年。
五人,皆是当年霸主。
春秋院五位霸主,早已无当年霸气。
任谁被一个千古奇女子豢养多年,也会心气尽失,更何况这个天下比他们更为霸气的雄主也有黯然落幕者。
妇人看了一眼五人,淡然道:“我们都轻视了蜀中的黑衣文人,也高看了岳单和虞弃文。如果所料不差,开春之后的战事,不仅仅是禁军和西军之战,还有禁军和镇北军之战,你等分析一番,胜算几何。”
虽说局势棘手,妇人依然云淡风轻。
但春秋院五人皆是一惊。
以禁军兵力,若是两线开战,加上禁军不如西军和镇北军的战场经验,若是如此,必然是输多胜少的局面!
大凉危矣。
……
……
随着女帝旨意,天下闻风而动。
西军本是驻扎广南西路,后盘踞蜀中,因地势之故,西军只有步卒和轻骑,从无重骑,在大凉三大军中,西军的人数最少,加上摧山重卒,也不过二十万之数。
其中,摧山重卒两万人,轻骑三万,普通步军十五万。
但战力不可小觑。
一则西军要负责镇压大山里的蛮夷部落,另外则要镇守西南大门,谨防大理来犯,这些年其实没少打硬仗。
这是西军盘踞蜀中之前,兵部和枢密院所知晓的兵力,至于坐拥蜀中后,是否征兵,又征兵多少,是否打造出了更多轻骑,摧山重卒是否增编,临安这边一概不知。
如今西军兵力分置蜀中各地军镇,扼险恶地势而拒禁军。
相对于西军,镇北军的兵力则要雄浑许多,虎牙铁贲是能让北蛮雄师也心胆俱寒的大凉最强重骑,人数不多,仅三万。
大风轻骑共有五万,岳平川南下时只带了三万,剩余两万驻守燕云十六州各大军事重镇。
除去这八万人,尚有步军二十五万。
而镇北军之战力,更是冠绝大凉——毕竟这些年,镇北军大大小小和北蛮打了无数战役,无数士卒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新兵炼成老兵,老兵炼成将军。
否则镇北军何以守大凉之北。
真靠岳平川一人,也杀不退北蛮数十万大军的南侵。
这是镇北军明面上的兵力,到赵愭在开封称帝,小朝廷是否打造出更多骑军,又暴了多少步军,临安这边依然无从得知。
但禁军兵力,临安枢密院相公乃至于兵部尚书心中却如明镜。
西军兵力二十万,镇北军有兵力三十三万,共计五十三万,但禁军有兵力六十五万,其中凤翼轻骑八万,天逐重骑五万,至于重卒又有多少,则是隐秘。
这就是女帝的底气!
在永安盛世之前,顺宗陛下麾下的嘉定符祥之治下,北方倚重镇北军,西南倚靠西军,而禁军仅有二十万人。
自女帝登基之后,便开始不动声色的扩军,十余年间,禁军兵力从二十万暴增至六十五万,更是一力打造出了凤翼和天逐两支骑军。
可谓天大手笔。
大凉虽盛世,但外外患不断,国力昌盛至极,国库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风光,甚至可以说囊中羞涩,然而女帝依然一意孤行,打造出了六十五万的禁军。
若无内战,大凉兵力将达到恐怖的一百一十三万,以大凉天下养带甲百万,这是何等恢弘的实力,也只有当年大燕太祖做到过!
足以挥师北上平北蛮。
这六十万兵力分布,除了女帝陛下,整个大凉天下,就只有枢密院狄相公清楚,就连其他两位副相,乃至于兵部尚书都不清楚。
以数个恢弘盛世之国力打造出来的大凉兵马,将在女帝麾下,彻底展开一道雄浑的画卷,意欲为大凉这片天下所在的天地,画上一道完美的落幕画笔。
“所以,这一次平定蜀中,她志在必得,其后便是挥师北上,彻底解决王琨和赵愭,最后收拢残军,是先举国之力北伐草原,还是让人先收大理,都不重要了。”
驿站小院子里,身穿翠绿襦裙的王妃苏苏没有看练剑的少年,而是望向夕阳,继续说道:“再之后,她就要去看看大凉之外的世界。”
李汝鱼唔了一声,收剑,“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苏苏侧首,看了一眼李汝鱼,旋即继续看向远方,看夕阳,金色余晖打在她身上,纵然是有欣直长腿和浑圆翘臀,可妖媚之气尽去,惶惶然间,李汝鱼有种错觉。
坐在自己面前的不是狐狸精一般的苏苏。
而是青梅苏苏。
懵懂着未来,述说着青葱。
“很多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傍晚,有一轮暖日,有一群少年少女,坐在山巅看夕阳,说着未来的向往,有个少年说,他要继承父志,成为大凉天下定鼎北方的重器,一日活着,则北蛮铁骑永不漫开封。没人怀疑他的话。”
“有个少年说,也要继承父志,打造一个前所未有的太平盛世,功平太祖,千百年后,后人提起大凉,想起的不是开国太祖,不是力挽天倾的高宗,也不是千古岳精忠,而是他。”
“有个女子,总觉得星空不该这么小,大凉应该更大,于是说她想去看看世界,大凉天下之外的世界。”
说到这里,苏苏笑了一下,“所以,我就知道了啊。”
想起那段岁月,妖媚的女子一脸温情。
李汝鱼知道她说的是顺宗、女帝、岳平川和她,四个人在年少时游历天下的事情,可惜当年四人,如今已是阴阳两隔,只剩下两个少女。
咳嗽了一声,“我是在问,既然禁军兵力六十五万,只有兵部尚书、枢密院三位相公和女帝知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苏苏笑了起来,“因为我是苏苏啊。”
很简单的理由。
因为我是苏苏,是一个既恨女帝又爱女帝的人,亦是她又爱又恨的人,但说到底,我们还是姐妹,在临安城这段日子,她其实说过很多。
除了最隐秘的兵力部署,她无所不说,甚至连有一座春秋院也提起过。
当然,也包括在赵祯长大之前,让谁兼国的问题。
所以苏苏才会去圣人庙。
李汝鱼有些无语,走了几步,坐到另外一张椅子上,看着夕阳,“有没有想过,你这一生到底在追求什么?”
事到如今,真不知道这个妖媚少妇有何求。
当年去临安,逼得岳平川率领大风轻骑南下,其目的大概就是逼岳平川反凉,但这样对她有什么好处,只有他们几个当事人知道苏苏的初衷。
如今又来蛊惑自己,是为了什么?
但无论怎么看,苏苏似乎都有一个不变的初衷:让大凉天下不姓赵。
不对,应该说让大凉天下换君王。
她不想看见女帝执掌大庆殿么,又是为了什么?
无从得知。
苏苏听到李汝鱼的问话后,反问:“那么你呢?”
你又在追求什么。
李汝鱼沉默,这是一个很深远的问题,最早离开扇面村,其实只想活着,找出异人的真相,等长大以后和小小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到如今,已不仅仅是为了找异人的真相。
甚至于自己已经没有当初那般在意异人的真相是什么,自己只是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为女帝,为大凉,为天下。
就这么简单。
因为,我李汝鱼首先是一个人,其次,我才是李汝鱼。
这并不圣母。
只因夫子曾说过,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此为读书人之理,亦是我李汝鱼立身之念。
苏苏见李汝鱼不说,也便没有追问。
有些意兴阑珊的起身,思维跳脱得很快,笑如春花的看着少年,“话说,你那夜看过了那几本书,难道就没有什么想法,比如……”
苏苏展开双手,如花蕾绽开,“比如,就不好奇,天下女子都是一样的么?”
李汝鱼顿时落荒而逃。
身后传来吃吃的笑声,脆如银铃,妖媚的女子盯着少年仓皇的背影,笑得很舒心,这一趟去蜀中,我会让你成为我裙下之臣。
让大凉,再现一个岳平川!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少年即将十七岁,十七岁的男子,有的已经当爹了,这条鱼啊,也该成人了,路途漫长,我连君王都能魅惑,还拿不下你?
这无关爱情。
曾经的苏苏,后来的王妃,如今的苏苏,从没有爱过任何一个男人,哪怕是岳平川,也不曾让这个自私的女子真心爱过。
只是喜欢过顺宗。
然而喜欢和爱,有着本质区别。
妖媚女子抿着嘴,笑得很放肆,轻踮脚尖,在院子里旋舞,翠绿儒衫散开,如花绽放。
又如狐狸。
我有花开,何人来怜?
晚膳时,李汝鱼埋头吃饭,不敢看苏苏一眼,驿站里的驿丞和几个驿卒,亦不敢看两人一眼:那个妖媚女子不说,很像传说中的王妃苏苏,关键是那少年。
蔡州那边的北镇抚司已有人沿途打点过,说他们的某位李姓百户会一路西去。
北镇抚司的百户,驿丞和驿卒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怠慢。
吃过晚膳,李汝鱼根本不管苏苏,自顾自的回到驿丞安排的房间,今夜月明,于是让驿卒泡了茶,坐在窗前秉烛看书。
院子里香风袭来。
翠绿身影走上台阶,旋即隔壁传来吱呀的声音,末几功夫,又传来吱呀声,旋即房门被推开,换了一套紧身的粉红长裙,里面只穿了里衣,又散了头发慵懒披散在香肩上的女子手上拿着东西笑眯眯的走进来。
李汝鱼一阵头大,“夜深人静,孤男寡女有所不便。”
苏苏哦了一声,根本不睬,一边折腾着手上的香炉一边意有所指的道:“你竟然是读书人,我还以为你只有剑呢,可惜你的剑啊不锋利,还没见血啊,多可惜啊,这么美好的夜晚,既然是个读书人,难道不应该红袖添香夜读书?”
李汝鱼大囧。
苏苏说的剑,不是自己配的剑,而是男人的剑……所谓见血,亦不是真的见血,当然,某些情况下,也确实是真的见血。
不知怎的,被苏苏这一番话一撩拨,李汝鱼莫名其妙想起了《玉团》里的那些画面。
于是口干舌燥。
端起面前茶杯一饮而尽,又斟满,再一饮而尽……
苏苏只当没看见。
将香炉放到李汝鱼一畔,顺势这么轻轻一垫脚,就坐在李汝鱼面前的书桌上,双腿并膝交差叠放,几乎是靠坐在李汝鱼身上,然后灿烂笑了起来,“茶喝多了,睡不着哟。”
李汝鱼一脸黑线,心中有一万头小鹿蹦跳。
苏苏很美,这一点不可否认。
苏苏很媚,这是天下共识。
此刻的很美很媚,都展现在李汝鱼面前,紧身的襦裙在坐到书桌上后,显得更紧身,完成的衬显出欣长圆润的大腿,以及那似乎很弹的翘臀。
不可想象,襦裙下是何等迷人风光。
尤其是粉红襦裙,在烛影和月色的渲染下更是刺激着视觉,让人心头越发荡漾,难以自已。
李汝鱼终究只是个少年,一个有着七情六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