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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莲先生和目盲的妻子同塌卧寝。
月光下临安分外静谧,长街上不时响起巡逻士卒的脚步声,远处的巷子里有更夫的声音,提示着秋高夜爽天干物燥小心烛火。
黑暗里,胡莲先生忽然翻身坐起。
看了看身旁熟睡的妻子,胡莲先生温柔的笑了笑,起身蹑手蹑脚的穿好青花儒衫,来到隔壁书房,看着书架上那个轻微颤动不止的瑚琏匣,沉默不语。
匣中,装着先生放下的半个春秋。
夕照山一战时,自己曾怀揣瑚琏匣问岳平川何谓春秋,岳平川的春秋是岳家,也是那个妖媚的王妃苏苏。
瑚琏匣中所装的半个春秋,依然不现人间。
然而今夜,瑚琏匣却莫名的颤动。
青花儒衫的胡莲先生心中震惊莫名,难道是自己等待的人出现了,否则瑚琏匣怎么会如此异动?
但转念一想,当今天下大势,谁能得这半个春秋?
不明朗。
至少就目前的局势而言,赵愭不能,岳单不能,王琨不能,赵长衣也不能,女帝么……这位千古奇女子,何需这半个春秋。
千古女帝的春秋,不在大凉天下。
在世界之外的世界,一如当年的大燕太祖和兵圣百里春香。
青花儒衫人默默的坐在黑夜里,看着瑚琏匣,忽然蹙眉,一脸茫然,旋即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色,讶然失色:“是谁?”
瑚琏匣颤抖中,其间先生所装的半个春秋,竟少了半分。
读书人的事情,当然不能叫偷。
叫借。
可是世间又有谁能从瑚琏匣中借走了属于江湖的那半分春秋?
瑚琏匣,圣人所铸,非圣人不可借。
青花儒衫倍增儒雅的胡莲先生,精神忽然振奋起来,神情兴奋,弥扬着些舐犊之子的反哺之情,难道……先生也来大凉了?!
……
……
大音希声。
先前李汝鱼长剑落在澜山之巅,听不见的声音却震慑人心,然而这一次截然相反。
李汝鱼手中长剑有形有质,王重师手中长剑有形无实。
两柄剑相交,按说,当无声才对。
然而澜山之巅猛然炸响了一道惊雷,响彻天地,和天穹闷雷相互辉映,整个天地之间雷声隆隆,仿佛是千军万马呼啸着铁骑撞阵,再无其他声音。
众人如置身在一片荒烟蔓草的古战场,这种莫名的感觉,让无数人感到神奇莫测,只有黑衣持枪人有些莫名的亢奋。
所有人都真切的感受到了澜山之巅颤抖了一下。
无草的地方更是烟尘扬起。
尘埃落定。
李汝鱼依然占在那里,一手负背后,一手执长剑,长剑斜斜指地,头顶明月悬空,清冷光辉下,衣衫飘摆里,少年的身影在这一刻清冷而高远。
在李汝鱼对面,一代剑术名家王重师手中已没了剑。
安静的站在那里。
过了几个呼吸,才忽然豪迈大笑,“哈哈哈哈哈,快哉!快哉!快哉!”
连呼三声,曳然而止,仰天倒下。
王重师不仅没了剑,那具身躯里也没了生机。
身上没有剑伤。
甚至连一丝伤痕也没有。
用尽一生剑意,从一座虚影大城里抓出来的一柄剑,也终究敌不过李汝鱼从岁月里借出来的大燕那段厚重历史。
没有一丝生机的王重师,脸上挂着快意笑容。
此生终究不负剑。
然而无人知晓,只有陷入癫狂状态的李汝鱼听见,这位剑术名家在最后时刻,轻声叹了口气,说原来不止借来了一段大燕历史,好一个读书人之剑!
江湖半分春秋,此剑可谓正道沧桑。
澜山之巅很安静。
只有山腰上的道姑一声长叹,先前对王重师略有不屑的道姑,第一次起身,然后对着山腰抱剑行礼。
“汝剑,吾知,天下人亦应知。”
王重师的剑,沙场气略重,但最后终究还是走回了剑之大道。
当得我辈用剑人一礼!
摘星山庄这个剑师是谁,除了张定边、公孙先生和西门大官人以及道观里的道姑,无人知晓,实际上道姑也只是知道王重师是异人,真实的身份只有西门大官人三人知晓。
但是今夜之后,江湖里甚至整个大凉天下,无人不知道,一代剑术名家,剑槊冠绝一世的王重师来这片世界走过,留下了一道雄浑痕迹。
人们传述着李汝鱼厚重的剑,也津津乐道着王重师的城。
王重师之死并没有让西门卿等人感到兔死狐悲,毕竟彼此之间并无感情可言,纯粹的互相利用关系,不过既然王重师死了,当然得继续战那欲疯未癫的少年。
今夜万众瞩目,若是不能降服或者杀了这少年,摘星山庄就彻底在江湖上失去名望,西门大官人将真正沦为一个富贾少爷,再不可能有丝毫锦绣前程可言。
西门卿手持长棍,看向身旁魁梧而帅气的汉子,弯腰行礼,“有劳兄长。”
张定边哈哈大笑,“我有拳头一颗。”
足矣。
王重师的剑破不了少年,我张定边的拳头来。
上前了一步,张定边忽然回头看向西门卿,“贤弟,若是愚兄侥幸得胜,自是大好,待今夜事了,可愿携棍随愚兄去一趟临安?”
西门卿讶然,还是一副义气云天的豪迈状说道:“小弟当不会让兄长单独赴死。”
张定边摇头,目光落向南方,“你我兄弟皆不能死,我张定边今生尚有一心愿未了,又岂能轻易言死,为兄这便去捶杀那少年。”
上辈子我没杀了的人,这辈子必杀之。
必杀之人名中带八。
但是否还姓朱就不好说,毕竟成了异人,没准早已物是人非换了姓名,但观天象星文,此人命星确实照耀在临安城。
这是张定边的心病。
生于渔家,知天文识地理,习兵法,练武功,精拳艺,擅岐黄,本想大展手脚做一番天大的事业,和两位义兄起于江湖,最终却和那同样起于明教的赖头和尚争夺天下。
然而造化弄人。
鄱阳湖一战,自己率三艘战舰于万军之中欲取敌军主帅头颅,千秋霸业却被常十万常遇春一箭射了个烟消云散。
如今这片天下,自己成为了异人,而宿敌常遇春成为异人后,死在了北镇抚司总旗朱七的绣春刀下,让人觉得好是失落。
常遇春该死,但只应该死在我张定边的拳头之下。
赖头和尚朱重八也该死。
张定边深呼吸一口气,一身衣衫无风自鼓,手中拳头紧紧握起揣在右肋之侧,左脚在前右脚在后,微微下蹲。
只是刹那之间,魁梧沧桑帅气的汉子,摇身一变,恍若天人般神武。
长发飞舞里,拳意傲骨,充斥着一往无前的霸气。
这就是我张定边的拳头。
不大,但很硬。
几乎是刹那之间,澜山之巅所有人皆有所感应,不由自主的看向张定边,旋即心神震惊,这气势——仿佛是一匹即将凿阵的铁骑。
李汝鱼一剑破了王重师,陷入一种奇怪状态里,并没有动静。
此刻感受到张定边的拳意,本能的感受到威胁,几乎没有任何动作,忽然凌空而起,欲要一剑刺向蓄势待发的张定边。
然而张定边何人?
我张定边曾在鄱阳湖,千军万马中取敌军统率之头,讲究的就是一个霸气。
我张定边虽然是沙场将军,但我起于江湖。
我张定边啊……本就是明教高手,出于江湖,又岂会畏惧江湖之剑。
且看拳头!
张定边右脚猛然一点。
蓬!
烟尘弥漫后的地上,留下一个尺大的深坑,张定边已如离弦之箭,射向剑光闪耀身在空中的李汝鱼,一拳从右边肋骨下递出。
骤生风雷之声。
嗡!
一声闷响,纵然是在夜色里,所有人也清晰的看见,张定边递出的拳头,在刹那之间,拳头后面的空气,出现一朵绚丽的伞状。
那一颗拳头,就从伞的中央轰向李汝鱼的长剑。
快若闪电。
没人能形容得出这一拳有多快。
也没人能形容这一拳有多霸气。
那颗舍我其谁的拳头,简单而直接的轰向剑尖,仿佛欲要将长剑轰得节节碎裂,再轰破李汝鱼的胸腔,打烂眼前的一切。
这是什么样的拳头?
直到这一刻,颖昌府的游侠儿江湖中人,才真正明白摘星山庄西门大官人的强大的之处。
剑师王重师。
拳术高人张定边。
仅这两人,便足以笑傲整个颖昌府,何况这明显并非西门大官人的最后底蕴,也难怪连北镇抚司也不敢对摘星山庄下手。
拳头和剑谁硬?
这个问题的答案在今夜之前显而易见,但今夜之后,这个问题就没有了答案。
张定边的拳头很霸气。
但众人目睹过李汝鱼的剑,厚重得仿佛载有一段历史。
但此刻拳剑相交,没有想象中的拳头被剑尖刺碎的血腥,也没有出现长剑被倒崩的画面,反而是一声巨响中,长剑和拳头就这么凝滞在空中。
火星四溅。
拳头很硬,但没人料到,拳头竟然如此坚硬。
剑尖和拳头碰触的刹那之间,竟然在夜色里溅射出金属相交的火星,着实匪夷所思。
不知道在空中悬了多久。
仿佛是一千年又仿佛只是一刹那。
李汝鱼和张定边同时落地。
落地后的两人,同时出手,几乎没有任何停滞,一个拳头如龙,狂野绝伦的继续走中宫,欲要轰破面前一切阻碍。
一个……完全没有气势的劈剑。
很简单的劈剑。
只是这简单的劈剑里,却只有剑道高手才能感受到的一种势。
一旦第一剑劈落,那么后面就是十剑、百剑、甚至千剑,无可阻挡,哪怕前面是一座大山,这剑也会一直劈落,直到将这座大山劈成粉齑。
第一剑劈落在张定边的拳头上。
蓬!
长剑倒弹而起,李汝鱼的身影也倒弹而起,震退数米后,张定边的拳头刚轰出,李汝鱼已经从数米外一剑劈落。
简单而直接。
却又后发先至的劈落在张定边的拳头上。
蓬!
又是一声。
长剑继续倒弹而起,李汝鱼的身影也在倒退。
只不过这一次,并先前少退了数十公分。
几乎没有任何停滞。
拳头继续轰出,长剑继续劈落。
没有繁冗花哨的招式,一拳又一拳的递出,一剑又一剑的劈落,唯一不同的是,双方的气势都在攀升,又不同的是,李汝鱼的气势攀升得稍微要快那么一筹。
张定边的拳头究竟有多高,其实澜山之巅没几个人知晓,阿牧不知道,解郭和墨巨侠不知道,黑衣持枪人不知,就连山腰上的道姑也不知道。
只因大凉天下,甚至他们所知晓的世界里,也没有人能将拳头练到这个境界。
历来有剑道潇洒刀霸气的说法。
可不曾想,原来拳头也可以轰得如此张狂,如此的毫无情理可言。
在大家的认知里,拳头再强,那也得避开刀剑锋芒,讲究一个精妙,从来不曾有过以拳头硬撼刀剑的道理。
肉岂能硬过刀剑。
然而今夜,张定边的拳头却改变了所有人的想法。
如果世间还有人对这一点深信不疑,那么只有如今身在建康府,在上元县当一个小县尉的房十三知晓:人的拳头和腿,其实不输刀剑之坚。
而此刻的李汝鱼出剑,也让人难以想明白:李汝鱼的剑不重。
一剑又一剑的劈落而已。
远没了先前和王重师之战时,一剑落地能让澜山震颤的厚重,但稍有些剑道常识的人却越发惊心,只因为李汝鱼的每一剑劈落,其轨迹完全没有丝毫差异。
每一剑的轨迹都如出一辙,甚至于厘毫不差。
不敢想象,这需要劈练多少剑,才能达到如此精妙的程度。
而且显然,李汝鱼的劈剑,这种轨迹如一的精妙并不是最终目的:只怕当最后一剑劈出时,才会真正彰显这种精妙的威力。
那一剑劈落时,会是何等的光景,能破张定边节节攀升的拳头?
又或者是……
一剑仙人跪?
366章 元末第一猛将,澜山之巅现伪龙!()
没有等来一剑仙人跪。
因为张定边的拳头,比仙人更强,也因为张定边比李汝鱼更清醒。
李汝鱼陷入欲疯未癫状态下,所有的攻伐和防御皆是出自于本能,张定边的拳头很快,所以李汝鱼本能的放弃了借大燕春秋历史而出剑。
改以夫子之剑对敌。
只不过李汝鱼没请出书道圣人,也没有请出披甲将军,而是选择更为漫长的蓄势。
只要那一剑蓄出,依然可以一剑挂空,就算不是夫子那般的大河,挂一条小溪如一条巨大匹练在半空,大概十有八九。
而张定边的拳头亦在蓄势。
张定边将局势看的更清楚,也知道彼此之间的最后一击会是何等的天崩地裂。
但张定边并非纯粹武夫。
他也曾沙场歃血。
相对于江湖的巅峰寂寞感,他更在意简单有效的击杀敌人,一如他当年被常遇春射了一箭。
因此对彼此将势蓄成,来一击石破天惊你死我活的巅峰之战并无期翼,而且一旦形成那样的局面,张定边就没了必胜的把握。
但是现在,他的拳头处于优势。
更没有等下去的道理。
得势不饶人,这是沙城武将的不二准则之一,在战场上,战机稍纵即逝,任何一个武将都会抓住刹那间出现的优势变化,乘胜追击彻底撕碎敌军。
张定边亦是如此。
当连续轰出六拳之后,李汝鱼的长剑依然会倒弹,但李汝鱼的身形已经稳笃,不再被震退,张定边就知晓,不能再给这少年任何机会。
第七拳挥出时,天地变色。
纵然有半神半人的公孙先生蒙蔽天机,天穹之上也落下了一道血红色的惊雷。
异人张定边,惊动天机后,惊雷落下,直接越过赤白、青紫两色,而是血红,若是那颗拳头再度攀升,只怕就是七彩和无色的惊雷。
会有那一刻?
七彩和无色惊雷,皆只为圣贤而落。
张定边第七拳挥出,一改先前的快如闪电,仿佛极慢,慢得肉眼可见的龟速,却依然充斥着难以言形的霸气。
大有一拳舍我其谁的冲关霸气。
虽身前有万千刀剑,我一拳独往,则人不阻,剑不可阻。
天地亦不可阻。
这一拳,俨然圣贤姿态。
哪怕是视力再不好的人,也能在月色下清晰看见,张定边那颗握得很紧的拳头上,泛散着血色的烟气,缭绕在拳头上。
虽夜风劲猎,但血色烟气如有实质,风吹不动。
被血色烟气席裹的拳头,看似一寸一寸的递进,似乎还没轰出半尺,李汝鱼的长剑就会劈中张定边的头颅,将之一分两爿。
然而那拳头实则快得超越过了常识,众人明明看见那拳头很慢,可当李汝鱼长剑劈下时,那颗拳头恰好轰在剑锋之上。
一刹的寂静。
一刹之后,劲气骤然爆发。
天穹之上,先是传来天风声,继而响起大江排浪的声音,海啸声一般一排一排远去。
张定边拳头上缭绕的血色烟气,如火焰一般熊熊而起,竟化作一头狰狞凶兽的巨:双角峥嵘镌刻着时光痕迹,大嘴怒张,双须如蛇,獠牙尖长。
这颗凶兽巨头撕咬着剑锋,疯狂一般向前递进。
血色烟气被拖曳出痕迹,俨然一条巨大的长蛇之躯,与头颅衔接一起,便成了一条在场所有人,甚至天下所有人都异常熟悉的图腾之兽。
龙!
一条血色长龙。
笼嘴撕咬着长剑,欲要将李汝鱼吞噬。
天穹之上海啸声中,夹杂着若隐若现的龙吟,霸气无双。
这一刻的张定边,俨然便是一条龙。
龙这种生物,古往今来无人见过,只存在于传说中,历来皆是皇室图腾,任何一个皇帝不仅自诩天子,更自诩真龙天子。
甚至于不少开国帝王,都在用这种传说美化自己,比如当年大燕太祖开国之时,便有和百里春香夜巡边关化真龙身而斩恶鬼的传说。
当年传闻目睹者众,可真正见过的又有几人?
大多是史官或者民间传言。
又比如大凉开国太祖,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后,民间也开始传言,说太祖的父亲早些年在家中农活,忽见天空有神鸟来,嘴角叫唤着“夜龙游水,吞祖骸者得天下”大概个意思的话。
赵太祖父亲就上了心。
不巧的是,当时一同听见这话的还有个杨姓人家。
于是这一夜,两个人就去刨了祖坟挖了先人骸骨用东西包裹着,一起到村外的河边等夜龙游水,等到半夜,杨家那汉子瞌睡了,就在一个恍惚间,夜龙出现在河中。
赵太祖的父亲跳下水就向夜龙游去。
杨家汉子被水声惊醒,迟了一步,但也跳下水想给杨家博一个江山未来。
占尽先机的赵太祖父亲顺利的将先人骸骨丢入夜龙嘴里,而杨家汉子不甘心,顺手将先人骸骨挂在了夜龙的龙角之上。
这当中当然凶险万分,但好歹成功了。
第二日,赵太祖的母亲在家里织布,忽然听见外面有鸟声,悦耳动听至极,说什么:“赵家天子杨家将,赵家天下万万年。”
赵家当时穷得叮当响,赵太祖母亲一听这个鸟儿还在这样叫,很生气,就用筷子在锅边敲着说:“别说万万年,三百年也好啊!”
然而那鸟儿其实是灶王菩萨变的,专为来赵杨两家报信,一听赵家的母亲这样要求,只好上天对玉皇大帝说:“赵家的母亲说,只想做三百年皇帝。”玉皇大帝想了想,说:“别人都想多做几年,她倒好,还要少做,就依她吧。”
就这样,赵太祖才能黄袍加身开国大凉。
而杨家的人因为把祖先骸骨挂在了龙角上,做不了皇帝只能做将军。
但皆只有三百年。
是以才会有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