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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房间的窗户开了，桌子上留了一个金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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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丐飞奔了多久，寻念就在草帽里骂了多久。好生生的人身硬是让乞丐给点没了，她还没怎么体会做人的感觉，就被打回了原形在水里吐泡泡。
直到骂得累了才睡了一会儿，再醒的时候乞丐仍旧在赶路，脚下生风，而她也淡定了许多。
“喂，”寻念大声的叫了一声，乞丐揉了揉被刺得生疼的耳朵，“你是不是把虞州城给炸了，他们这么追你。”
初涉世（三）
乞丐思考了一下，答道，“我现在确实挺想炸了虞州城的。”
在虞州的十多天，乞丐走到哪儿都带着她和草帽，要说他做了什么事儿，她也应该是知道才是，照如今的发展来说，乞丐这人大约只是因为倒霉所以被追着跑。
天擦黑的时候，终于到了远水。远水正如其名，天高地远，在九州的最西部。九州之中远水雄踞一方，向来桀骜，和九州之中谁的关系都谈不上好，又因为自身的能力不必看任何人的脸色。所以说，虞州的手再长也伸不到这儿，他们俩暂时不用想着逃命了。
远水的夏天要凉快很多，入了夜就有点冻人了，街上没几个行人，万家门口的红灯笼也点了起来，红红的在黑夜里，看起来很暖心。
“要不然再跑远一点？”寻念窝在草帽里，提议道。
“不用，够远了，他们抓不到。”乞丐笑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天，“估计这会儿终于发现抓错人了，也不一定。”
寻念摆了摆尾巴，却感觉草帽里突然有点挤，四周黑黑的，她就只能感觉身边有一团什么东西，但却看不清，“什么东西！走开走开！”
她这么一喊，草帽里的那团东西更得瑟的乱动起来，搅得她不得安生。寻念把力气蓄到尾巴，死命的一拍，那东西灵巧的躲开了，直接糊到了她的头上，眼睛一点光都看不着了，就听乞丐笑了一声，寻念直接把攻击对象改成了乞丐，“你倒是帮忙啊！”
“啊，帮忙。”乞丐所谓的帮忙就只是把手指头伸到草帽里搅合了一通，一点攻击力都没有。
但没想到他这么一搅合，她倒真是感觉那一团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不见了。霎时乞丐的对面就站了一位青衫的公子。
“小九儿，好久没瞧见你了，原来是跑到九州来了。还把脸弄成这样，啧。”一开口就是熟稔，那青衫人说着还往乞丐身前贴了两步。
寻念抽了抽鼻子，这青衫人身上的味道和刚才那团东西一模一样，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寻念越仔细琢磨青衫人的话越觉得不对劲。跑到九州来，这天下除了九州还有什么地方。
“我本就是九州人，本就该在九州。”他往后退了半步，躲开往他脸上摸的手，毕恭毕敬的问道，“倒是宁公子有雅兴出来逛一逛。”
宁祎这人没别的，就是任别人怎么冷淡，他都能粘上去，并且粘得死死的。说起九思来，他俩不过是见过几次面，互相知道点对方的底细，连朋友都算不上。但他就凭着这点东西，硬生生的看到画像之后从虞州追到了远水。
“在一个地方待得太久了，身上会长毛的。”宁祎懒洋洋的把一个胳膊搭在了九思身上，还不忘朝草帽里的寻念扬了扬眉。九思自从看到宁祎之后，这张脸便变得波澜不兴，宁祎背脊一阵发凉，如果他再不做点什么可能就要被扫到离九思方圆几百里之外了。
在九思拒绝他之前，他果断选择跟看起来好解决的寻念搭话。
“在下宁祎，请问这条美鱼，你是小九儿的徒弟？”
寻念看了一眼宁祎，随即在乞丐的脸上停顿了好久，“小九儿？”
寻念想想跟着乞丐找师父已经有半个多月了，这人从没对自己说过，他叫什么。现在是一个旧识站出来喊了他的名字，若不是这样，他是不是从始至终都没打算把名字告诉她。她跟着一个连名字都不想告诉她的人去修炼。寻念一愣，突然打心里开始想念会照顾她的徐绪。
尽管她是一条鱼根本变不成人身，徐绪也会半蹲在池边，一笔一划的在池边写他的名字给她看。
“认识你师父的人都这么叫他，九思，小九儿。”宁祎算是明白了，这红鲤鱼完全不知道九思的身份，更连名字都不晓得。他趁热打铁，把嘴凑了过去，轻声说，”你跟你师父求个情让我留下，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寻念强拉着思绪回来，听到宁祎这一番话随即负气说道，“他不是我师父。”并且甩给宁祎一个鲤鱼的背影。
搭讪不成的宁祎稍稍有点小尴尬，倒是九思又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话匣子又有打开的机会了，宁祎吸了一口气，“在虞州的城门口瞧见你的画像了，很大一张。”宁祎赞叹道，“你把虞州三公子弄哪儿去了，虞州现在到处在寻你和三公子。”
“虞州三公子？“九思沉吟了片刻也没想起最近跟这样的人物打过交道，更别说他会把虞州三公子弄丢了。
“徐……”宁祎一时想不起来，用手背敲了敲额头。
“徐绪。”寻念脱口而出。
宁祎马上应和，”对，徐绪。就是他。”宁祎瞧向九思，见他摇了摇头，表示真的不知晓这个人。
寻念说完在草帽里急得不像话，顾自念叨，“不见了？徐绪不见了？”
被虞州追得跑到了远水是因为徐绪不见了，这事寻念想破脑袋都没想明白是为什么。
****
客栈房间的门被关上，九思刚把宁祎推到隔壁房间安顿下。一进屋他便瞧见木桌草帽里急得团团转的寻念，脸上才稍稍夹了点笑意。
“虞州找不见他才好呢，瞧瞧现在虞州里里外外的抓我的还有抓徐绪的都没停下，保准没抓到人。”
寻念不服气，气鼓鼓的说道，“人找不见了有什么好的，万一他出事了怎么办？”
“要是被找见了就被送到很远的地方，再没了自由的话。是消失好还是被找到好呢？”九思挨着木桌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是温热的，喝下去很舒服。九思一反常态的耐心和她说话，“徐绪觉得消失好，于是就消失了，会碰见的，九州说大就大，说小就小。”
寻念被九思说得一愣一愣的，方才还放不下的心早就缓和的心跳，“要是被发现，要送到多远的地方？”
“重浚，最北方。”话音刚落，寻念吸了吸鼻子，“那就之后再见。”
“难得见你这么通情达理。”
果然九思的嘴损又重出江湖了，刚才什么耐心啊解释啊都是虚假的，这个才是真正的九思，如假包换。
“不如你，你这个连个名字都不肯报的小人。”
“说起我来了？”九思乐了，不肯败退的提旧事，“你名字都是我取的，你别忘了。”
“把我的人身还给我。”寻念突然想起潼州那天晚上的事情，摇了摇尾巴，心里暗想，她自己就能变成人身，还要眼前这个九思有什么用，等她要回了人身，她就要和九思各朝一边走。
这次九思没说话只是挑了挑眉，从椅子上起身又挪到床榻上躺下了。寻念嘴里嘟囔着变变变，摇摇身子后面还是尾巴……
第二天一大清早，宁祎就拖着草帽出了客栈，身后跟着慢悠悠走路的九思。宁祎回头看了一眼九思，立即用手把自己的脸给捂上了。
夜里看九思这张脸感觉还没有什么不适，一大早阳光明媚的九思这张自带黑条的脸简直是污人眼睛。
走了不久，宁祎在一个巷子深处的宅子门口停住了脚步，伸手推开门，“怎么样，还不错吧。”
寻念从草帽里探出头来瞧了瞧。她没瞧见过太多的宅子，目前只能对比来说，这宅子要比徐绪的那个好上许多，寻念讷讷的问道，“你的？”
“当然，今儿一大早我出来寻的。一颗珠子就搞定了。”宁祎得意的说道，寻念没什么想法，只觉得这宅子是真不错。
“我还专挑了有池子的，你瞧瞧满意否？”池子就在屋前，占满的小屋交错之间形成的空地。寻念用行动回应了宁祎，她迫不及待的一跃而起从草帽里跳进了宅子的池子。宁祎眉开眼笑的看着池子里的寻念，果然想搞定九思不如从他身边这个寻念下手。
他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这回寻念在池子里，看九思还怎么甩了他跑掉。寻念赖在池子里不再肯回草帽里，宁祎带着九思一人在宅子里走一走，说是走一走，两个人都不过是找机会问两句想知道的而已。
“你好好的鸿蒙不待，不跑来九州干什么，真是想不通。”
“这话说的是你才对，东海的大公子，跑来受人间疾苦。”九思瞥了宁祎一眼。
宁祎笑意盎然，“彼此彼此，你嘴倒是够严的，一句都不肯透露啊。妄我们几百年的交情。”
“十根手指头都能数的清我们碰面的次数了。”九思不留情面。
“以后日日见不就补回来了，”宁祎无所谓的说道。心里也暗暗的想，至于九思到九州来做什么，他日日夜夜跟着，还能看不出一点端倪来？他想着，抿了抿嘴，心情还挺愉快，继而又发现，他可能真是百年来在东海太闲了，才会到九州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宁祎。”九思没捡那个话茬，而是突然叫了身边人的名字。
“啊？什么事？”
“海沧沧，知道吗？”
宁祎微微皱眉，在嘴里念了两遍，随后不确定的说道，“远水空来山的山神，海沧沧？”
九思颔首，转过身来，“海沧沧百年之前没了音信。被远水奉为仙山的空来山，早就成了有进无出的鬼地。”
空也来，空也去（一）
宁祎大手笔买下的宅子还没等住上第二宿，两人一鱼就收拾了东西上路了。这时天刚蒙蒙亮，街上的人不多。
宁祎打着哈气慢慢的跟在前方两个人的屁股后面，追了一会儿有点不耐道：“诶哟，腿断了，快来扶扶我。”边说的时候还扭曲着面目表情微微蹲了蹲身子。
回头看了一眼的寻念，撇了撇嘴，说道：“百岁的爷爷都没要人扶着。”旋即又把目光放在了自己的长胳膊和长腿上。这两条腿撑在地上走的感觉就是和摆尾巴不一样，她要是撑着尾巴在地上跑，三步尾巴就可以跑断了。
“寻念，怎么能这样说话呢？”
寻念继续不以为然，边走边把玩衣服上的小玩意。
“想想你的人形是谁费尽心神、劳心费力、任劳任怨给予你的。”宁祎苦口婆心。
今儿当九思拿出草帽要把她从池子里盛走，她扭了扭身子配合着准备游进去，却被宁祎打断了。
“这样多不方便，别再被人家当成礼物，炖了吃掉。”宁祎手指遥遥一点，嘿嘿一笑，寻念就摆脱了尾巴，成了人形。
好歹这个人让她现在有了人形。寻念思考了一会儿，发现宁祎说的还算有些道理，立马回道，“我要是扶你，你下次还要帮我变出腿来。”
寻念对人形这件事极其敏感，她能猜到宁祎也不过是让她暂时拥有人形，早晚还是要现原形的。
一直没搭话的九思站在不远处，此时正定定的看着宁祎，脸上半点表情都没有。宁祎没来由的一颤，他还不想被驱逐出境。
“强盗！奸商！”宁祎的脸更扭曲的从地上蹦了起来，往前走。他一大早就被九思捅了无数个眼刀，要是还不晓得为什么就是太迟钝。九思这人明明耿耿于怀，耿耿于怀他把寻念变成人形的事儿。
宁祎依旧慢悠悠的跟在后面，只是再没喊一句腿要断了的话。他暗自想着，得出结论，下一次一定莫要抢九思的风头，九思可是个很好面子的人……
***
百年之前，被远水奉为神山的空来山，一派生机，白雾缭绕更显出仙气来。而百年过去，山脚下的石碑不晓得多久没人打扫了，在努力拔高生长的草丛中只露出了一个残破的小角。
宁祎拨开杂草，看清石碑上那三个大字，确定道：“对，这儿就是空来山，没错。”
寻念云里雾里的跟着九思和宁祎走了两个时辰，走到空来山前。两个人倒是提了几句要到什么山去找什么人，可她完全被自己的人形迷住了，耳朵里什么都塞不进来。直到听到宁祎确定要找的就是这个地方，才抬头看了起来。
这山寻念需仰着头看能勉强看到山尖尖，到这山尖尖时而出现时而隐没，被白雾包裹在里面。山周围的杂草已经长到小腿那般高了，没有所谓的上山之路，这怕是要淌着草上山了，寻念有点摸不着头脑，“这山，有点奇怪。”
“管他呢，别怕。”宁祎说着就把手往寻念脑袋上放。寻念的胳膊被人抓住往后带了一下，立马逃过宁祎的魔掌。寻念一回头就看到九思那张自带黑条的脸，再往下看是他抓着自己胳膊的手。
宁祎毫不尴尬的把手往身后一背，拔开杂草率先往山里淌，突然出声道，“她应该知道我到了。”
“谁？”寻念紧张的用手揪住了离得最近的一根草，慢慢的挪脖子四处张望。难得宁祎淡定的没接寻念的话。寻念身边的九思应了宁祎一句。
“你这张脸摆出来，好用吗？”
“你这是质疑我。我这张脸摆在你面前不也好用，你瞧瞧我们现在的关系。”
九思朝宁祎翻了个白眼，“马上就可以没有关系的关系。”
“非也非也，你听我好好给你说一下，我们？？”
宁祎掰着手指头正打算有条有理的跟九思弄清一下情况，忽得一阵风，宁祎稍抬手挡了下眼睛，便有声音插了进来。
“宁祎我们百年没见，没想到会在九州瞧见。”风刮过去，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年轻女人噙着笑，眼睛弯弯里面灌满了温柔。
“到了远水顺路就来瞧瞧姐姐。”宁祎松了口气，海沧沧确实还认得他。
海沧沧很快把视线转到旁边陪站的九思和寻念身上，宁祎往前站了一小步，笑着绍道，“这两位是我朋友，跟我在九州游荡好久了。他们俩之前一直在鸿蒙。”
“鸿蒙吗，”海沧沧的视线掠过九思在寻念身上停顿片刻，笑了一声，“怪不得是朋友，东海上的鸿蒙洲。”
寻念一愣，这个白衣女子很漂亮，她站在那里，你完全注意不到其他的东西，完全占据了你的视线。
“来了就住几日再走，房间都收拾好了。”
这三人来空来山的目的如此一般就迈出了第一步，这对于宁祎就是全部的任务，这回他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乐呵呵的道了句谢。
“海前辈，打扰了。”九思边说边拉了拉寻念的胳膊。
“打扰了，前辈！”寻念迅速跟着九思也说了一遍，现学现卖。她看着脚尖，头发被人温柔得摸了一把，抬头对上海沧沧的眼睛。
“眼睛很清澈，在里面什么都看不到。”
寻念眨了眨眼睛，不懂海沧沧为什么要说这么难以理解的话，微张了嘴打算应一句，海沧沧却一转身走出好远。
***
海沧沧所说的住处并不远，只是设了障眼法，寻常人瞧不见罢了。
空来山庄，海沧沧在门口顿了一下看看身后跟着的三个人才转身进了山庄。山庄很大，错落着大大小小的房子，看起来住着很多人的样子，此时却是静静的，除了草地里虫子的叫声。
气氛奇怪，前面好看的姐姐也很奇怪。寻念往九思身边靠了靠，才觉得好受一些。
“人都不在？”宁祎大大咧咧的问道。
“山庄里平常住得就我一个。她们百年前就都被赶走自谋生路去了。”
海沧沧边走边说着，这话说得宁祎和寻念一愣，面面相觑。只有九思还算淡定，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们就住这几间，我住在后院。有事叫我就好。”说完就匆匆走了。
宁祎自海沧沧走之后就有些坐立不安，一会儿坐着喝茶一会儿满地乱晃。
九思那天对他说的话突然浮到了脑子里，海沧沧百年之前就没了消息，空来山也成了远水百姓口中又去无回的鬼地。
眼前的这个情况。特别轻松的到空来山庄住下了，这么大的山庄除了海沧沧再没有别人。而他压根没说过他要住下来，海沧沧却直接留下了他们，留下他们之后却又不再露面，太古怪，实在太古怪了。
此地不宜久留。
“下山，我们下山。”宁祎最后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跑。
“来都来了。”九思抿了一口茶，用眼神安抚了一下挨着他坐的寻念。
“真的快点，不然？？”宁祎的后半句戛然而止，他安生的坐下小声的递过一句，“她过来了。”
寻念立马蹦直了身子，引得九思轻笑了一声，“你怕什么，有事宁祎第一个挡在前面。”
“凭点什么？”宁祎压低声说道。
“因为你脸够大，能独当一面。”
“你这时候夸我，我并不会感谢你。”说完，宁祎就选择整理表情之后闭嘴坐着等。
这时海沧沧推门进来，这时她换上了一套蓝色的衣裙，裙角拖地，像绽在地上的花儿。
“我备了些菜，你们尝尝味道。”
“菜？”宁祎都记不得自己什么时候吃的饭菜了，反正他从来也不会饿。
神仙不会饿，但神仙为什么会死呢？这问题一直让宁祎百思不得其解。
“你倒是不用了，你这两个朋友怕是要饿坏了。鸿蒙洲上的，不都还要吃饭的吗？”
宁祎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