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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串的变故，只不过是常人端起茶杯喝一口又放下的时间——甚至码头上的那上百个帮众，都毫无察觉。
展昭默默的望着须发皆白的老人缓缓扑倒在地，清澈如湖的眸子中透出深深的自责和痛苦——
贺兰嵘背对着展昭，轻轻抽出一名长鲸帮众的长剑，“噗”的一声，剑尖毫不留情的刺进了赵天雄的喉间，涌出的鲜血很快染红了老人雪白的须发。
“对不起……对不起……”展昭喃喃的道，脸色变得苍白。
贺兰嵘丢开剑——霍然回首，温柔的凝视着展昭低垂的眼帘，刚刚结束了两条人命的手，伸出——覆在了展昭略嫌瘦削的肩上——
仿佛被电击了一下，展昭微微一缩——却终于没有向后退，而是默认了那只修长有力的手的温柔。
“不是你的错，不要在意。”贺兰嵘轻轻道，露出淡淡的笑容：“这是为了破魔，是为了天下百姓……所以……”
他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凝视着展昭紧咬的下唇——贺兰嵘的眉间浮上了淡淡的纠结，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展昭是一个怎样的人，也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展昭轻吁了一口气，涩声道：“我们走吧。”
贺兰嵘默默点头，却突然一扬手——黑影闪过间，三个被封住穴道的长鲸帮高手眉间都嵌进了一颗小小的碎银，鲜血飞溅中，三人颓然倒下！
惊愕中，展昭扭头望向那双熟悉的眸子——淡淡的，毫无感情的涟漪，在刹那间有些陌生！！！
贺兰嵘见展昭困难的动了动唇角，却没发出声来，心中已是了然，他深深吸了口气，缓缓道：“莫忘了，他们都是人证……而我们，不能留下活口。”
明知他说得句句在理，展昭的心中还是无法释怀——人命都是一样珍贵的，那些鲜活的生命，只在一个瞬间，便生生消逝了！！
望着展昭眼中那一抹疏离和悲伤——贺兰嵘的心中一阵苦涩和黯然，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呐喊：都是为了……都是为了……你啊……我所做的一切……请你不要……
霎间的低落很快被掩在眸中，贺兰嵘打起精神，对展昭说：“咱们走吧，按计划回总坛去……”
展昭垂下眼帘，有些疏生的不再去看贺兰嵘，转身掠出了船舱——
知道他还在生气，贺兰嵘苦笑，紧跟而上——那也无妨，我……不会在意……
但为何，心间却是淡淡苦涩……
码头上的人们终于发觉了画舫上的异样，顿时乱作一团，有几个长鲸帮众奔向停泊着的几艘小船———更多的人，拔出武器互相砍杀起来！！！
展昭与贺兰嵘掠出舱外，拾起两把木桨，便轻烟般掠出———到了离岸还有七八丈远的地方，两人身形都已下落，只见水花飞溅中，船桨落水便浮起，两人足尖轻轻一点木桨，燕子般再起——翩若惊鸿的一闪，已是到了另一侧的岸边——
在码头边众人目瞪口呆的哗然中，两道黑影瞬间便隐入了荒芜的枯枝和半人高的野草中——消失不见。
只有那长江的水，依然奔流，抛下了锚的画舫在涌动的江水中，微微摇摆……
############################（待续）
##########第十四章
羊肠小道上，马车平稳的行驶着——
已是第二夜，明晨，便可回到白虎山脉中的石堡——这也是他们服下蚀心段魂丹的第七夜。
一路上展昭都没怎么说话，只是静静的望着窗外，深黑深黑的眸子里隐隐闪着复杂的光芒，叫人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贺兰嵘倚靠在马车壁上，也沉默着，偶尔悄悄的望一眼展昭无表情的侧脸——心下带着几分忐忑，以及淡淡的愠怒和无奈。
一路行来，心中千百个想法七上八下，一团乱麻——说不在意，那是谎话；说不后悔，却是真言。明知杀了好人展昭会无法心安，却不得不下手……否则一旦被教主得知，等待展昭的，不知会是怎样的下场！
狭长的眸子虽然透着几分黯然，目光却是绵长而温柔的——细细的注视着展昭飞扬的眉，深邃的眸，挺直的鼻和紧抿的唇……乌黑的发丝绕过耳后搭在肩头……
是啊，我原本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守护在他身边吗……即使杀再多的人，即使得不到他的谅解……
只要他平安……
一瞬间贺兰嵘心下释然，不禁轻笑出声——
展昭一愕，侧头望来，对上了那双含着暖意的眸，不禁心头轻轻一跳——其实他心如明镜，又怎会不知贺兰嵘杀人乃是为了自己的安全，只是一时有些气闷而已，在马车上颠了这么久，早已不再生他的气……不过是拉不下脸来而已。
借着台阶，展昭淡淡道：“怎么？”
贺兰嵘见他答话，心中一喜，忙玩笑道：“我在想，你的气要生多久……”
展昭望了他一眼，深黑的眸中闪过一丝愧疚，嗫呶道：“对不起……”
虽是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如同小石子投进宁静的湖心——贺兰嵘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心中不禁一阵激荡，颇有一种久旱逢甘霖的味道。
一抹会心的微笑在唇边勾起，贺兰嵘的目光温暖而柔和，轻声道：“无妨。”
两人的目光轻触，彼此都有些微的不好意思，轻轻一笑间，心下释然起来——
展昭拿过茶壶倒了半杯水，手指蘸了蘸，在桌上写道：“回去后一定要早日破魔”
贺兰嵘望着他坚定的黑眸，含笑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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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堡中，已是清晨——
刚回到房间换了衣服，碧落便喜气洋洋的冲了进来，笑得比蜜糖还甜：“恭喜二位爷完成任务！碧落早就知道，以二位爷的身手，准会干得漂亮！”
伺候两人梳洗一番，还没来得及坐下，便见那马脸黑衣人满面春风的推门进来，先是大肆夸奖了两人一番，随即笑着对贺兰嵘说：“教主刚刚知道了你们的事，要亲自奖赏你们呢！！你跟我去领金子吧！”
贺兰嵘应了一声，回头望了展昭一眼——展昭淡淡的笑容，仿佛春风划过大地。
一瞬间，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袭上心头，说不出是什么——只觉得有微不可辩的心惶和不安……
贺兰嵘摇摇头，又再望了展昭一眼，边转身跟着黑衣人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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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半壶茶工夫，碧落正为展昭束发，突然——石门被猛然推开！！
白衣男子和四大护法领着几个黑衣人，神定气闲的站在门口，冷冷的笑容，犹如冬日的寒风——只听那魁梧汉子大喝道：“拿下他！！！”
碧落几时见过这等阵势，惊得手一抖，刚刚扎起的一束乌发顿时披落到展昭肩上，别样的零乱中反而焕发出一种柔和的美感，衬得他平静无波得面容更加英气逼人。
“教主大人……不会是搞错了吧？两位爷不是完成任务回来了吗？”碧落咬了咬唇，终于忍不住问道——她心中对展昭已有相当好感，一张美丽的小脸早已没了血色。
“我们已经收到长鲸帮中卧底的飞鸽传书，龙组七号任务完成，但龙族八号……”那高瘦老人斜斜望了展昭一眼，淡淡道：“欺瞒实情，并未手刃目标——按找教规，必须接受严厉的惩罚！”
白衣男子冷冷看了展昭一眼，盛气凌人的道：“你可有话说？”
展昭心中早已了然，淡淡一笑道：“教主果然厉害，在下无话可说。但请教主勿要惊吓碧落。”言罢，站起身，轻轻侧头对碧落道：“不要慌，没事的。”
碧落美丽的大眼睛里已经噙满了泪水，闻言，无措的望着展昭——
展昭明白——他不能反抗——否则之前所做的一切，将前功尽弃……倘若此时贺兰嵘也在，或许还有一搏的希望……但现在，除了接受惩罚，别无选择。
淡淡一笑，展昭道：“请教主责罚。”
矮旁汉子一挥手：“拿下！”——几个黑衣人蜂拥而上，展昭纹丝不动，低垂着眼帘，任由他们将自己牢牢的绑了起来，目光如同静潭般沉静。
白衣的男子静静的盯着展昭——心中却起了一丝涟漪——
眼前这个笑容云淡风轻的青年，似乎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有胆色和敏锐——
难怪……
蓦的一丝嫉妒和愤怒涌上心头——白衣的男子冷冷一笑，跨上两步，扬起了修长优美的手臂，在空中画了一个完美的弧——
“啪——”的一声，重重的落在展昭的左脸上——
俊朗的脸颊上顿时起了刺眼的红晕，几丝乌发散在颊边，展昭的嘴角也溢出了鲜血，细细的一丝，顺着唇角蜿蜒而下——
白衣男子趾高气扬的望向那双眸子——却在瞬间滞了滞，怔怔的站在那里——
原本期待这青年的眼中流露出屈辱和怒火，怎料——那双深黑深黑的眸子依然平静无波，好似海洋般安宁，柔和的目光，激得白衣男子的心儿一荡！
恼羞成怒间，白衣男子恨恨的一咬牙，喝道：“把他带去水牢！！四位护法，全交给你们了！我去接见龙组七号———记住，不要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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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楞楞的站在原地，望着展昭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
不能动弹……
良久……
眼泪终于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滚滚而下——
她再清楚不过，展昭将会受到怎样残酷的待遇——水牢……葬了无数冤魂的地方……
爷……求你平安……
碧落再也站不住，蹲到了地上哭泣起来———
###########################（待续）
########第十五章
那边厢，马脸汉子带着贺兰嵘一路行到了某间小屋，便不由分说将他推了进去，把一肚子狐疑的青年扔在了屋中。
这是一间非常淡雅的屋子，整齐的摆设，阳光从小小的窗户中透进来，整个屋子几乎纤尘不染——但不知怎么的，弥漫着一股非常非常淡，非常非常暧昧的香味，若有似无的飞舞着，格外撩人。
贺兰嵘在屋里踱了几圈，开始有些不耐烦，不自禁的举步来到窗边，眺望之下，心中不禁一阵激荡——石堡所建之处乃是白虎山脉主峰的半山腰，视角甚好，从窗口望去，树木葱郁，绿草成毯，山石嶙峋……美景尽收眼底！
轻叹一口气，贺兰嵘摇头苦笑——这个教主，倒还挺会享受……
想到那个美得带几分妖气的白衣男子，贺兰嵘的眉微微皱了起来——倘若估计不错，那个夜晚……所来之人，应该就是他没错了！除了他，还有谁有这么大的本事，神不知鬼不觉的耍阴谋，来去自如？
心下不禁又泛起了一阵凉意……
焦虑中，足足等了一壶茶时间，那个白衣男子才姗姗而来——
轻轻合上房门，白衣的男子轻轻一扬手：“坐。”
两人落坐后，他浅浅一笑，美眸弯成两泓新月，款款道：“辛苦了。”
贺兰嵘淡淡道：“多谢教主抬爱，这是属下份内之事。”
白衣男子眨眨眼，忽而笑道：“我叫离墨殷。”
贺兰嵘一愕间，只听他又是一笑道：“我也不是什么正经教主，不过是代兄长掌管本教罢了，你若愿意，可以叫我墨殷……”说话间，一对剪水双瞳中光彩流动，煞是明媚动人。
连忙定下心神，贺兰嵘心中冷冷一笑，面上却作出惶恐状：“教主千万不要折煞属下，属下怎敢直呼教主名讳。”
离墨殷瞟他一眼，目光中的意味深沉得叫人心中一寒——只是一眼，瞬间就被淡淡的笑意掩盖，他哈哈一笑，道：“来，跟我说说你们此行的经过。”
贺兰嵘瞧着他的眼睛，在冥冥中似乎有一种奇妙的感应——究竟是什么？却如同梦镜，一时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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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
一声沙哑的喊，黯淡的烛光也轻轻震了震，映得整个幽暗的房间更加阴森可怖。
彪悍的黑衣人将墙上的把手用力一拉，屋子中央的水槽上那个硕大的水磨便“咕噜噜”的一阵转动，渐渐露出水面——冰冷彻骨的水，从磨下绑着的那人身上哗啦啦的泻下，激起一阵薄薄的水雾。
那青年无力的低垂着头，如瀑的乌发早已散开，在水的浸润下，轻轻覆过苍白的面庞，湿漉漉的垂下——
玄衣少妇立在旁边，早已经有几分不忍，此刻见那青年昏死过去，心中大是怜惜，轻摇莲步上前，伸出春葱般的手指撩开青年的乌发，露出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容颜———眉头无力的纠结着，平日里如星般闪亮的眼眸紧闭，几颗晶莹的小水珠在浓密纤长的睫毛上微悬，唇也是完全失了血色——
她的手不禁微微一颤，触到了展昭的颊——冰冷得象是冬雪初融——那只手颤栗般的立刻缩了回来，玄衣少妇秀眉紧皱，扭过头怒道：“高战！！你过分了吧！！先是打了人家狠狠一掌，又封住他全身三十六处大穴，现在还在水里加这么多冰，你是不是要折腾死他？！！”
被她唤作“高战”的魁梧汉子哈哈一笑，道：“我只不过出了八分力，这小子内力强得很，只是受些内伤而已，死不了的。”
“混帐！你又何必点遍他全身大穴——这样他根本无法运用内力御寒和屏息！！”玄衣少妇怒极的看向那一池冰水，涩声道：“已经折腾一个多时辰了，常人早就死了三四回了！！！”
魁梧汉子闻言，回头瞟了一眼端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的高瘦老人和矮胖汉子，见两人均无动于衷，不由得胆气又壮了起来，狞笑道：“琴仙，你心痛了？你这骚狐狸……爷爷我就看这小子不顺眼，反正教主说可以狠一些，至少得让他两天爬不起来！”
玄衣少妇柳眉倒竖，目露凶光，好听的声音也刹那间冷了下来：“这样折腾下去，莫说是两三天爬不起来，只怕一两个月都爬不起来了！！你干的好事！！”
高战见她发怒，不由得讪讪道：“好娘子……我也是听许老爷子的嘛。”他说着，求救似的望向身后的两人。
只见那高瘦老人冷冷看了众人一眼，沉声道：“我自有分寸，去让他喘口气，再继续，尚不足两个时辰，死不了的。”
那名为“琴仙”的玄衣少妇似是也十分惧怕那许姓老人，虽然目光中甚是不服，樱唇张了张，终于还是将话生生咽了下去，赌气的走到一边，扭过头去不忍再看。
高战轻咳一声，紧了紧身上的黑衣，自嘲道：“嘿嘿，转眼倒也是深秋了，这鬼天气，这鬼水牢，还真是寒得紧！”——旁边的玄衣少妇怒哼一声，他也不理，径自上前，朝着展昭的胸口就是一拳——
“咳咳……”展昭吃了一击，疼痛中终于恢复知觉，冰寒的水从唇角淌下——痛苦的咳了几声，才微微能动——
吃力的动了动脖子，展昭的意识依旧不清——全身都冷得好似结冰，胸口处疼得厉害，仿佛火苗在燃烧……内力半分也使不出来，自己虽然会移穴，但毕竟有限，一旦几处紧要大穴被点，真气滞留，根本无法屏息！更无法运功御寒！
只觉得深入骨髓的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
还没来得及喘上几口气，只听一声狞笑：“放下——”
刹那间，劈头盖脑的冰水又涌了上来，包裹住展昭的全身——寒气刺骨的水中，仿佛有千百根的细针，毫不留情的，冷冷的刺在他身上，吞噬着本已将冻僵的躯体……
不一会儿，肺中的空气已经用尽……
彻骨的冰水，象是一把铁钳似的，撬开展昭的唇灌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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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间的恍惚中，展昭觉得似乎飘浮在了半空中，渐渐的连寒意都感觉不到了……仿佛有一种柔和的风将自己轻轻覆盖，梦境般的色彩，浮起——
隐约中，似乎看见了那个白衣的朋友，明眸如星，白衣胜雪——
玉堂……你……
白玉堂轻轻上前，修长的手指抚过展昭的发，似笑非笑的面容熟悉得——恍若隔世……展昭想抓住他，全身却没有一丝力气，只得怔怔的望着他的笑靥，唇角扯出一丝苦笑——
——玉堂，你可是来接我的……
白衣的朋友摇了摇头，贴近了展昭的面颊，依稀中——他的唇轻轻张合，无声的诉说着……虽然没有一丝声音，展昭却知道了他在说什么……
——猫儿，你不能死……
霎间，展昭觉得自己的眼眶隐隐湿润了——
是啊，我还不能死，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等着我去做……
玉堂……你在那边，可好……？
我要走了……现在还不是我们相见的时候，不是吗？
白衣的朋友淡淡笑了，明亮的眼睛里写满了笃信和眷恋——他深深的，深深的又再看了展昭一眼，伸出双手，用力的推了展昭一把！！
天旋地转中，展昭听到了一声中气十足的喊声“起———”
寒冷的感觉又回到了身上，胸口的伤痛也在迅速的纠结，展昭在半昏迷中，又一次被拎出了水面——
胸中那一团火焰经过冰水的刺激，终于爆发——
展昭只觉得一股腥甜不可遏制的涌上喉头，忍不住一张口——
夹杂着吃进的冰水，一口鲜艳得夺目的血，从发青的唇中溢出——丝丝缕缕的，滴落在冰水中，渲染出一片娇艳的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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