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法蓝似乎不知该反驳还是赞同王彬的话,“他妈的!为什么你明明说得有道理,我还是觉得你很烦人呢?”
“让小王念他的作文吧!”凯文说。
“好。我写的是我自己的良知和欲望的争论。时间是定在未来,假设我自由了,但不能决定星期五晚上该做些什么。”
“只有小王会有这种问题。”
“麦兹,闭上你的嘴!”
良知:既然我现在自由了,我是不是应该像在管训院里时一样读很多书呢?还是该出去尽量找乐子,以弥补我被关着时失去的乐趣呢……我想我最好在家里多读点书,这样我才能在大三时,转学到南加大念书……
欲望:不可以!王彬,现在是星期五的晚上,你应该去找个约会的对象或什么的。只出去玩几个小时不会有什么坏处,而且你不是很寂寞吗?能不能有一次不要整天待在家里当个书呆子?找点乐子吧!
良知:但是学校……我下个星期有好多功课要准备啊!我记得我从管训院放出来的时候,立过志要好好用功的。我应该好好补偿一下高中没有念的功课。我得努力用功,才能进入南加大念企管系……
欲望:拜托,王彬!你只不过出去几个小时而已,不会有问题的。大家不是都说你很聪明吗?赶快出去,否则就太晚了!王彬,现在就给我穿上合适的衣服!
良知:我应该出去吗……不!如果我今天出去玩几小时,明天或下个星期就可能想再多玩几小时……最后我会每天都在外面晃荡很久的。
欲望:你不会这样的。赶快起来穿衣服吧!在来得及前快出去!
良知:不要!我其实一点也不觉得寂寞啊!而且我应该留在家里读书,万一我进不了南加大怎么办?万一我所有的课都拉下怎么办?万一……
欲望:你拉下又怎么样?进不了南加大又怎么样?人生苦短啊!你想想看:万一你很快就死掉,到时再后悔没有及时享受人生就太晚了!王彬,现在就出去,否则你会遗憾的!
良知:去你的!我不要听你的话!我不能让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我不能再让那些给我机会的人失望!我今晚一定要留在家里,你别来烦我!
“我的妈啊!小王,你的良知比你本人还要欠揍!”
“也许是这样吧!”凯文说,“但是小王可能真的是这间房里唯一能被释放的人。如果我的人生也有机会重来一次,我也要当个书呆子。就像创立微软的比尔盖茨一样,现在可没有人敢动他了!”
“我也是。”法蓝说,“他妈的!我甚至愿意像电视上那个演喜剧,叫做阿康的家伙,戴着大近视眼镜,穿着土得要死的吊带裤……大家都知道他现在发了!可能每天晚上都有个《花花公子》的‘兔女郎’在陪他呢!”
“小吴,你快写好了吗?已经过八点了,警卫很快就会把我们赶出去的。”
“我再写两分钟就好了。”
“麦兹,那就换你念了。”
“我今天不想念我的作文。”
“快念啦!如果警卫们看到我们没有在念作文,就会把小吴带去禁闭室了。”
“他妈的,那我还是念吧!”维特做了个深呼吸。
双面人,我是这样叫我自己的。因为住在这个地方,我很难显出自己真实的一面。如果我露出本性,大家可能会觉得我很软弱,很好欺负。当我独自一人坐在房里时,其实是个非常多愁善感的人。
做个双面人并不是好事,但我知道这里的人都像我一样,没有别的选择。和其他犯人相处时,我必须隐藏真正的个性,否则他们会把我当成胆小鬼或是菜鸟。
如同以往,只要提到跟情绪有关的主题,大家就陷入一片难堪的沉默。然而这次法蓝勇敢地大叫一声:“胆小鬼!”
“逊毙了!”阿杰也加了一句,把铅笔还给我。
紧张的气氛就此打破。一旦男孩们敢自在地彼此取笑,就是承认了这是大家共同的问题。
“就像这里每个人都偷偷躲在房里哭泣,但绝不能在大家面前谈这回事。”阿杰说,“如果室友也刚好在房里,就会假装没听到,这是彼此的默契。因为室友知道有一天也会轮到他想哭。”
“没错!”
我问他们能不能描述犯人们的“第二张脸”是什么样子的?
维特说:“有时候我们会摆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或是到处开玩笑和别人聊天,即使我们心里觉得快活不下去了,外表还是要表现出嘻嘻哈哈的,好像没什么了不起的样子!”
“我们也得摆出一张臭脸。”凯文补充,“刚到这里的人都得戴上这种面具。虽然在这样一个到处都是杀人犯的地方,大家心里都怕得要死,表面上还是不能表现出来。一定要装得很酷的样子。”
我问他们如果有人在管训院没有戴上所谓的“面具”,会有什么下场?
“小王就是这样!”四个人异口同声地大笑说。
“没错。”王彬说,“我因为这样被整了很多次,但是如果我硬要假装自己很酷,搞不好会被整得更惨!”
法蓝表情凝重地点点头,“但是我们这里大部分的正常人就像是——叫什么来着的?你们知道,一种会改变颜色的蜥蜴?”
“变色龙。”王彬回答。
“就是这个!我听说如果把一只变色龙放在镜子上面,它就会死掉。因为它不知道自己该变成什么保护色,就完全搞糊涂了!”
“那如果把变色龙放在一片玻璃上,它也会变成像玻璃一样透明的吗?”维特问。
“当然不会!你问的是什么白痴问题啊?这样它的内脏就会被看见了!只有皮肤可以换颜色,内脏可不行。”
“糟糕,詹先生来了!”
“警卫要把我们踢出去了!”
“他不会赶我们的,除非他先让小吴念他的作文。”
詹先生进了房间,指指墙上的时钟,“各位,下课时间到了。”
“老詹,我们还没有听到小吴的作文耶!”
“我已经让你们超过时间了。别再跟我顶嘴!”
“是真的,老詹——小吴从一上课写到现在才刚写完,让他念吧!这是他最后一次上课了。”
詹先生看看阿杰,然后靠着墙说:“那就念快一点,小吴。”
阿杰把作文摊在面前,像平常班上所有人一样,用丝毫不带伤感的语气念着:
拘留室的门突然打开,打断了我和其他三个犯人的谈话。我回头看到我的辩护律师走进房间。他向我问好,有几秒钟我们什么也没交谈,然后我问律师当天的情况会怎么样?他告诉我应该会被判刑,除非有什么好的理由。我们讨论了一下他即将向法官申诉的内容,当我问完所有的问题,他说要去找另外一个被告的律师。“你很快就可以出狱的。”他说完后就离开了。
30分钟后,拘留室的门再次打开了。“两位先生请出来。”一个声音传唤着。我和另一位共同被告走出拘留室,外面站着的法警要我们转身,把手放在背后。当冰冷的手铐套上我的手腕时,我的心开始剧烈地跳着。我心想,这个日子终于到了!
法警把我们带到法庭门口,我默默地祈祷一切顺利。法警打开门领我们进去,我看到旁听席上都是些陌生的面孔,觉得很沮丧。大家都到哪里去了?我瞄了一眼律师,看到他正对着通往自由的那扇大门点点头。法警解除了我的手铐要我在法官正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此时我听到门被打开,还有几双脚步进来的声音,我偷偷看了一下,这一看令我感到非常讶异。椅子上都坐满了来帮我加油的人,还有许多人正排队准备入座。每当我的视线与他们接触,他们就给我一个鼓励的微笑。当大家都坐定后,轻轻的细语声就停了下来。我的审判正式开始。
法官一开始先传唤我和共犯的名字。她向大家宣布,如果有法定理由证明我们无罪,必须在今天就提出。律师已和我达成共识,没有什么好的借口,于是他站起来向法官陈情,希望能把我送到青年感化营,直到年满25岁。就我看来,律师提出的论点非常有力,法官应该会慎重考虑。然而法官对律师说的每一个字似乎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她只是不断地引用法律规条,说明我不符合去青年感化营的规定,因为我的年龄太轻,而且25岁前不足以服满刑期。
律师继续争辩这项条款是在我被监禁后才通过的,然而我被减刑或送感化营的希望越来越渺茫。我了解到事情不像预期的那样发展,那种震撼的感觉,就像一辆车以高速狠狠地撞上一座水泥墙一般!再过几分钟,我的余生就要在牢里度过了!我终身会被贴上罪犯的标签!即使我被监禁在管训院,但至少在法庭上为自己辩护时,我的记录仍是干净的。现在因为年少无知所犯的一个错误,我的人生即将永远留着一个污点了。
我想到法庭里这么多支持我和爱我的人,再也无法压抑情绪,忍耐许久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我为自己让大家失望而痛苦自责。为什么法官看不出坐在她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已经不再是两年前踏进管训院的同一个人呢?为什么法官不明白,我是那么期盼能重获自由,重新做人呢?
律师经过了漫长的苦战,想为我争取到感化营服刑,但我了解法官的心意已决。她就像根树干般冥顽不灵,最后仍然判决我到州立监狱服刑15年又8个月。
律师又问法官能否把我引荐到消防营或劳动营服务,她虽然愿意,但也是不可行的。因为我被判的刑期不合他们的标准。一个星期之前,15或8对我来说,只是几个没有意义的数字。但现在我坐在法庭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人生交在别人的手上,让我终于必须面对这些数字所代表的残酷现实。现在它们不再毫无意义,而是代表我将和所爱的人们分离的时间。最糟的结果还是发生了,而我完全无能为力。
我泪眼矇眬地看着法官,心里默问:你为什么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呢?为什么只为了我犯的一个错误,就要剥夺我人生的15年呢?我知道我必须为了两年前的罪行付出代价,但为什么你不能好好看看我改变了多少呢?当我起身离开法庭时,法官看着我的眼睛说:“孩子,祝你好运。”真是多谢了,法官!我要感谢你毁了我的未来!
现在离审判已经过了几个小时。就某方面来说,我为了一切终于结束而感到有些解脱。我不用再一直担心到底会被判刑多久,或猜想自己会被送到哪里。一切已经决定了,我只有默默地接受。我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坚强下去。为了我的父母,我的弟弟,还有最重要的,为了我自己。因为我必须如此。
阿杰把作文交给我。“我猜你没有必要再帮我的作文打字了。”
“小吴,你好像有访客。”詹先生指着辖区的入口,郝修女和一位牧师正走进来。他们一到图书室,郝修女就飞奔过来拥抱阿杰,这是我们其他男生花了一个小时却压抑着无法表现出来的举动。修女抱了阿杰很久,用轻柔但是坚定的语气向他保证,大家仍是非常爱他的。这样的审判结果很不合理,修女和牧师愿意帮阿杰找个好律师,替他上诉,争取他被送到非暴力罪犯的机构服刑。他们也承诺会和阿杰的母亲保持联系,让她一直知道儿子的情况。
“很抱歉,”詹先生说,“但是时间到了。”
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我绕过桌子和阿杰握手,并给了他一个拥抱。这本来应该是个感性的道别时刻,我们却有些尴尬,面对着彼此不知说什么好。
“走吧!小吴。”
阿杰打开讲义夹,拿出一个信封交给我,就跟着詹先生出去了。法蓝本来在交谊厅的饮水机旁喝着水,也停下了动作,目送着阿杰离开。当法蓝看着阿杰时,水仍一直从饮水机流出来。
“哈维!”警卫室传来一声吼声,“你好好喝你的水,要不就给我立刻滚回房!”
我以为法蓝会生气地回嘴,或假装没听到命令。但他只是低下头,默默地又喝了几大口水。
我走出管训院,在一个手电筒的照射下打开了阿杰给我的信。信封里是一张卡片,封面图画是一只史奴比狗在跳着舞,并印有“谢谢您”的字样。而卡片的内文,正好验证了管训院长的疑虑,也就是写作课给孩子们的影响。上面写着:“您真的让我觉得自己很特别。”
残酷的围墙
“喂!老詹!”席先生从院子的另一头朝辖区的入口吼着,“找个强壮的家伙过来,我需要帮手!”
詹先生点点头。过了一会儿,一个深色皮肤、没穿上衣的男孩从屋子里跳了出来。即使隔了两百码远,仍可看出男孩有着一身运动员的强健体魄。
“喔不!你别过来!”席先生大喊,挥手要那个男孩回去,“我要蓝鬼帮的成员来当我的助手,不要你们红血帮的家伙!”
男孩转身走回辖区。席先生摇摇头,咕哝着对我说:“这个小子虽然不是什么天才爱因斯坦,但你该看看他打美式足球的能耐!”席先生用手圈着嘴,隔着院子朝男孩大喊:“回来!孩子!我只是跟你说着玩的!快用你打球的速度跑到我这里!”
男孩耸耸肩,便又朝我们跑过来。他只花了大约八九秒钟,就跑到院子的这一头,看起来毫不费力的样子。一旁的门房警卫看到这个情景,也吹了声口哨表示赞赏。
席先生看起来很高兴。“马克,我们今年的接力赛已经胜券在握了!”
那个男孩如闪电般冲过我们身边,足足多跑了二十码的距离才减速停下来。“别想在我面前耍什么花招!”席先生对着男孩的背后大笑着说,“不要逼我这个老家伙出手来制服你!”男孩又沿着院子跑了一圈后才停在我们面前,他的呼吸沉重但相当平缓。
“好了马克,”席先生说,“我和这位闪电侠有点事要办,你也做你的事去吧!上课的桌子都排好了,老詹知道有哪些人要上你的课。”
我进入辖区,男孩们已在图书室门口等我,但詹先生私下把我拉到一边,“有个孩子要求加入写作班,你现在能接受新学生吗?”
“你认为那个孩子会好好上课吗?”
“很难说。他虽然不会捣蛋,但也不是什么大文豪。他姓琼斯。”
我觉得这个姓有些耳熟,但可能只是管训院里我听过的众多名字之一。“让他试试看好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坏处。”
当我设置音响时,男孩们默默地走到座位上,法蓝是最后一个进来的。
“嗨!马克。”法蓝的脸看起来很苍白,双眼也因哭过而显得红肿。
“法蓝——你还好吗?”
“我败诉了,马克。所有罪名都成立,一切全完了。”
我保持沉默,让法蓝坐在我的身边。
“听说你现在上课会放音乐。”法蓝说,眼睛盯着音响。“我们这次要听什么?”
“莫扎特的乐曲。”
“听莫扎特的音乐可以让智商变高喔!”王彬说。
“又听你在臭盖了,小王!”法蓝说,总算露出了点笑容。
图书室的门被打开,我转身一看,发现新来的学生是戴尔琼斯。他是席先生之前曾推荐过,但又临阵退缩的一位讲话不清楚的男孩。怪不得琼斯这个姓听起来那么熟悉。
“戴尔,”我对新学生说,“很高兴你能加入。”
他摸摸后颈,眼睛瞪着地上,嘴里喃喃说了些话。
“对不起戴尔,我没听见你刚才说什么?”
“我又……改变了……心意。你想老席……会生气吗?”琼斯含糊不清地问。
“他会因为你改变心意而生气?我不这么认为。你现在人在这里了,这才是最重要的。你知道我们上课的方式吗?”
琼斯点点头。
如同前一个星期的上课情形,男孩们遵守写作时间不得交谈的规定。但他们根本没有在写,不是伸懒腰或叹气,就是转着铅笔,在椅子上扭来扭去。我一直待在法蓝旁边,以便他想找我谈话,但他只是默默地盯着窗外。
王彬举起了手。“我可以提个建议吗?”他轻声地说。
“当然可以。”
他指指音响,“这个音乐节奏太快了,把我们弄得很紧张。”
“是这样吗?”我问全班,“这个音乐让你们不舒服吗?”
大家都点头。莫扎特似乎不太受这些听众们的欢迎。
“我们可不可以改听广播?”法蓝问。有人便提议要听饶舌乐,我赶紧划清界限,妥协到最后的结果,是听节奏灵魂乐的老歌电台。男孩们似乎立刻放松许多,只过了几分钟就陆续开始动笔,除了法蓝和戴尔以外。我把椅子拉到戴尔身旁,问他想写什么主题。
“我还……没有……想到,先生。”
我想起席先生曾将戴尔描述成一个内心充满愤怒的孩子,便问他是否愿意听听我的建议。
“好啊……先生。”
我借了戴尔的作文簿,在上面写下“愤怒”两个字。“你可以写这个题目吗?”
戴尔睁大了双眼,对我点点头。
我把注意力转回其他男孩身上,看到荷西正在和维特说话。我摇摇手指请荷西闭上嘴巴,但他看起来很生气。
“你自己刚刚还不是在讲话!”荷西说。
“没错,但我是在帮一位同学的忙,荷西。”
“我也是啊!麦兹需要我的帮忙。”
“那就算了,回头继续写你的作文吧!”
几分钟后,法蓝敲敲我的肩膀。“什么事?”我轻声问他。
“我没办法写,马克,我觉得快发疯了。”
我打手势要他跟我到图书室的角落,以免干扰到其他人。
“律师说我还有上诉的希望,但是我仍然很紧张。万一我在毕业前被判刑怎么办?”
“毕业?”
“是啊!没有人告诉你吗?我、杰森和裘尼——应该说是这个班上的所有人,除了荷西以外——都快拿到高中文凭了!这里将要举办一场毕业典礼,大家还要穿上毕业袍呢!”
“恭喜你了,法蓝!”
“谢谢。我要律师无论如何得想办法让判决会延期。我一定要参加毕业典礼,好让我妈看到我毕业的样子。”法蓝低头看着脚,我以为他要哭出来了,但他突然开始大笑。“天啊!马克——看看你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