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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去干了。每当战事来临,他总克制不住内心的躁动,兴奋地察看地图,分析情报,与代文没完没了地揣度、设计、商议。战斗队伍直插前线的阵势以及与死神较劲的严肃性令他血脉贲张的同时也泛起莫名的紧张。但只要挺进得越快越深入,他就越能抛却恐惧,全身心地投入战斗。战幕一旦拉开,他的生命便会在硝烟和枪林弹雨中飞扬,或肉博或包抄、或胶着对峙、或狂轰乱射,当战斗进入到生死两忘的高潮时刻,如梦如幻的快|感会紧紧地攫住他的意识,诱使他进入一种玄妙的隐遁状态直到战争结束。而后,他会意犹未尽地把疲惫的身体放倒在战壕中,舒舒服服地挼一根烟点上,默默地盘点战果,回想那个人高奶大的女人。好几次打扫战场时,他真希望能在满目疮痍的死人堆里看到自己的尸首。“那样,”他心想,“就不用一辈子承受思念一个死人的煎熬了。”
谭恒牺牲的消息夹杂在许多噩耗中一块儿传到兴安村时,日本鬼子已经占领了省城正在逼近关王庙。李秀悲痛欲绝,用忧伤的唱腔哭诉这个媳妇许多不为人知的优点,重新勾起了人们对她的怀念。谭吉老先生平静地接受了现实,他的皮肤长成了干枯龟裂的树皮,眼睛也失去了智者的澄清目光。他两颊凹陷,消瘦得令人心痛。天青色的长褂子挂在他高耸的肩胛骨上活像孔子的皮影像。他长时间坐在晒谷坪里沉默无语,像兴安村的垂暮老人那样神情木然地接受自己或他人的死亡。朱即师傅穿上银饰、土布褡裢、披肩,总共近四十斤重的行头来做法事,他使尽了浑身解数,念咒念到嘴巴干裂、喉咙嘶哑,仍不能阻止坏消息的不断传来。老虎山上的衣冠冢越来越多,几乎家家披麻戴孝,招魂幡插满了巴足塘岸。亲人们的哭声从各家的窗户里飘出来连成一片,像晨炊的烟雾,趟过晒谷坪,从巴足塘的水面滑去,在苍老的桂树下回荡,经久不散。那对迟暮天鹅也在垂柳下的水浮莲中不停地仰天哀鸣,如泣如诉。朱即师傅忙得晕头转向,经常把亡主的名字都念混了,东家扯到西家,西家扯到东家,有时候一边叨咕着偈语一边就歪在靠椅上打起了呼噜。
季节也被战争搅乱了,堂前的燕子竟吃不准气候的变迁。时候未到,那对糊涂的父母就抛下五只刚刚破壳而出的孩子,匆匆朝南飞去赴那与温暖世界的神秘约会。谭菜痴痴地瞅着想着,那些光溜溜一丝未挂的雏鸟来不及开开眼看看兴安村的风貌就草草完成了一次生死轮回。她用五块边角布料把它们一一装殓好,放进一节竹筒里用粘土封了口埋在屋后的柿子树下,她悄悄地抱以慈悲的情怀做完了这一切,只是希望这些幼小的灵魂也能入土为安。
耒阳牯又来了,他安慰苦命人,祝贺幸存者,成了兴安人的精神依靠。但一些人的八字无从算起,因为他们已经牺牲,死讯还在长途传递的路上。耒阳牯不敢随便开口,担心人们把提前获知的不幸命运,误以为是他恶意诅咒的谶语。见势不妙,精明的算命先生来不及找个借口,当天晚上就溜了。兴安人们只得自己去应付经由各种渠道陆续传来的互相矛盾的消息。起初,人们用欢笑迎接喜讯和捷报,用哭泣面对噩耗。但是,许多口头传来的讯息一日三变,结果把大家折腾得悲喜无常、哭笑不得。一些噩耗在传递途中的岔路口分错了道最终串到了别人家里;另一些噩耗在即将到家的一刻被追赶上来的喜讯否定了而夭折。后来,在李秀的点拨之下,人们都学乖了,只要不是白纸黑字的家书和政府通告,其它来路不明的消息,他们只拣取喜讯信了,对噩耗置之不理。经此一变,兴安人不知增添了多少欢笑,少流了多少眼泪。 。 想看书来
(七)代群抗日
一天下午,谭菜赶集归来,半路上看见许多穿着破烂军服的士兵猫着腰在高粱地里匆匆跑过,一个接一个连成一条移动的虚线,弯弯曲曲指向前方,沉闷的炮声断断续续像从地毯下面传来。她弄不清他们是八路军还是新四军;就好奇地走近去,想看看双胞胎哥哥是否在那里,但没有一个战士搭理她,一位长官模样的人远远地挥手示意她赶紧离开。谭菜这才想起了当天在关王庙见到的宣传活动,连乞丐,风尘女也都暂停了他们的营生,和流浪汉一起挤上街头,把他们身上仅有的的钱捐给抗日救国会。
正规军的出现让谭世林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因为这意味着国家正在保卫老虎山周边地区。谭代群在乡公所里焦躁不安,不时用粗鄙话大骂日本鬼子,他拉扯起一支规模不小的抗日大队并自任队长。因缺乏经费,除了代文留给赤卫队的那几杆步枪,他只能用砍刀和标枪武装队员,他的队伍由虔诚的佛教徒,杀人越货的土匪,心灰意冷的赌徒,猥琐的掮客还有普通的农民组成,代群并不在意这些人的出身和来路。因为有一点完全相同,他们都是中国人,都有一种抗击外侮的本能。
有情报显示,一些打前哨的日本军人化装成老百姓混进了关王庙赶集的人流中,为即将展开的扫荡活动踩点。代群表现出少有的镇定,等到晚上,他备了些酒菜到岳父家小酌,吃饱喝足后仍不忘与岳父下了盘象棋。一时兴起他又显露出霸道的性格,但见他出招凶悍且锱铢必较,还要反复悔棋,直到打败对方为止。李仙宝很乐意应酬这位让自家门楣生辉的女婿,自从代群当上乡长后,他立刻扫除了地主恶霸的阴霾,又焕发出富足体面的乡绅风采。他成了关王庙一带最有影响力的地方人士,生意也越做越大,还和一帮见利忘义的小贩相互勾结,把关王庙的大米贩卖到日占区以获取暴利。棋局结束的时候,代群掏出一封检举信放在棋盘上请岳父大人过目。那是控告李仙宝投机倒把,暗通日本人的卖国罪行。代群严肃地提醒他:把粮食卖到日占区是吃里爬外不折不扣的通敌卖国行径。
“即便我不追究你,等我那双胞胎哥哥中的任何一位回到关王庙,都会毫不犹豫地枪毙你。”为了进一步吓唬已面色如土的老丈人,代群又加了一句:“事实上你也知道,他们老早就想毙了你。” 李仙宝先是极力辩解既而苦苦哀求,代群指了一条活路给他:提供所有通敌经商的汉奸名单并指证他们。
采取行动之前,代群的亲信中没有一个人知晓内情。凌晨一点钟,抗日大队分成六个小组奔赴各个村子,到第二天拂晓,共有十六位男子以汉奸罪被捕,关王庙境内最殷实的人家除了李仙宝几乎被一网打尽。他们被捆绑在乡公所院内的树桩上等待执行枪决的命令,没有人胆敢为汉奸们求情,除了代群。
代群在代文曾签发过枪毙地主公文的那间办公室里接待了哭哭啼啼的人犯家属。他斩钉截铁地告诉他们:“免死的唯一条件就是以罚代刑。”而罚金的标准各不相同,他是这样定的:必须使受罚人家六十年内沉陷在贫穷的泥淖中不能自拔。
结果令代群大喜过望,那些唯利是图的生意人在生死关头全都表现出了将金钱置之度外的文人气概。
代群得到经费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购买了五十杆火铳和大量的黑火药。为防止日本鬼子的突袭,他把队伍拉到兴安村进行军训,只留少数人在关王庙放哨把风。于是,当面山上的荒草坪里传来了代群嘹亮而富有节奏的口令声:“向左转——向右转——向后转——向后转——齐步走。”这样的训练确保了队员们无论怎么转永远都不会改变前进的方向。虽然这支队伍组织分散,人员来来去去从无定数,但代群却坚持不懈地训练他们。他的目标非常明确,那就是消灭日本鬼子。他反复教习并示范如何肉博、锁喉、掏裆、抠眼睛。还要求队员们练习单足跳跃,要左撇子用右手端枪,右撇子用左手射击,以备万一受伤肢残后仍可继续战斗。许多队员年纪尚小,稚气未脱,却一个个摆开了威风凛凛的架式,把木标枪刺进用稻草扎制的日本人的胸膛。
他们用火铳射击从石坡上滚落的茶麸饼来检验训练的效果。代群拿煨熟的红薯奖励表现抢眼的尖兵,对那些脱靶的后进分子则用皮鞭抽打他们的屁股。训话时他不断强调说:“战斗中,首先必须学会低头,要匍匐在地向前爬行,看准了时机给敌人致命一击,然后才能抬头挺胸逞英雄。如果倒过来,那就只能成默默无闻的烈士了。”
代群的野蛮行径被视为勇敢的特质,他粗鲁的形象更是深入人心,因此在队员中获得了极高的威信。为了筹措经费,购买更多的武器,他拆卸了院子里的假山,把成吨的硅化木和大批雄黄、炉甘石托运到广东贱价变卖了。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八)避难仙人洞
即便在风云变幻的战乱时期,谭世林也从不会忘记赶在清明节前到虎坦去采摘茶叶,回家后就窝在厨房里不厌其烦地杀青、韵茶、炒茶、烘焙,这些严谨细致的工序只有在品茗时才能真切体会其深刻的意蕴:看着片片尖毫在滚烫的开水中伸展、复苏、泛绿。。。。。,老虎山的葱蔚氤氲之气扑鼻而来,闻一下就嗅到了春天的气息,抿一口则得到了阳光雨露的滋润。往年的新茶,谭世林总会分装好托人转送给双胞胎儿子,无论党派、不分敌我,两个儿子谁也不会少一两,都与代超一样多,但从来没有代群的份。
可如今,代群的巨大改变,让父亲看到了抗战胜利的希望。他心想:“如此浪荡的子弟居然也能深明大义,聚众抗日,哪还有什么鬼子不能消灭呢?”
他第一次把茶叶分成四份,每个儿子都一视同仁。还亲自送到代群手上,大度的父亲并不计较这个儿子往日的种种恶行,毫不吝啬地把平时只属于孪生兄弟的溢美之词送给他。
李秀想起朱即师傅说过:“如果做了汉奸,那将永世不得超度,即使再过一千年,他的灵魂仍将在生死轮回中流转不辍。”为此,她曾忧心忡忡,夜不能寐。在她想来,反复无常的幺子是兴安村最有可能沦为汉奸的人。如今她总算放下心来,常常安排谭菜和吴芙送些茶水和点心到当面山上慰劳代群的队伍。
那时,中国军队在松沪抗战中溃不成军,国防线像丝线般脆弱,正规军的所有战略部署全都打乱后,国民政府比难民跑得更快。日本鬼子占领南京后长驱直入,不到半个月,一种莫名的恐慌就从遥远的前线沿公路弥漫过来,如同暴风雨前的乌云,迅速笼罩了兴安村。路上的难民也加快了逃跑的步伐。谭斌和一群年龄稍大的孩子每天放学后便沿着马路捡拾难民为减轻负担而抛弃的一些无关紧要的生活用品。
“日本鬼子很快就要来了,”这天上午;代群对代超说,“你马上停课,组织学生和村民撤到虎坦去。”
代超叫十四岁以上的男生到代群那报到,其他学生则回家通知家人撤离。
代群是个实在人,他搬来一杆大秤,挨个称量,体重在七十斤以上的男孩子就准许他们入伍,每人发一根木标枪。
在惊慌和混乱之中,村民们简单地收拾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后一个跟着一个组成一条巨大的链式队伍,朝虎坦进发。
前一天,谭青受人之托把仙丹接去了陈子垅村问神,孖生子则交由谭菜照料。出于对神性的尊重,代超对妻子时常应邀出去装神弄鬼从不横加干预。况且,他知道她还指望那虚无缥缈的收入贴补家用呢。
代群叫哥哥不用担心,因为他已派人前去陈子垅村和南冲村下达了撤离的通知。但是,进到虎坦的仙人洞时,代超只看到了南冲村的人陆陆续续赶来会合,却没一个陈子垅村的人出现。他坐立不安,等到晌午饭后就独自下山去了。
李秀还是第一次见识传闻中的仙人洞,如今身临其境,她终于明白当初躲兵时男人们为什么赖在洞里乐不思家了。
还在虎坦下方的沼泽地时,人们一抬头就见到穹崖巨谷间有两座山峰直插云霄,峰脚相倚处树阴如盖,苍翠欲滴。远远望去,谁也想不到那里面还会别有洞天。即便走近了仍很难发现隐藏在荆棘杂草丛中的石缝,石缝中间有一小巧天成的洞口,仅容一人出入。内里却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巨大的喀斯特溶洞。若无熟人带路,外人不可能有幸一窥这人间仙境。李秀借由微弱的光线四下打望,但见洞内阴河纵横,暗道密布,还有百褶裙摆丰厚而纠缠的皱褶挂满洞壁。谁也想不到,仅仅是时间与水的合谋,就偷偷蚀刻出了这暗无天日的奇异世界。
洞内温暖而潮湿,淙淙流淌的清凉涧水吸引了无数像婴儿一样啼哭的娃娃鱼定居于此。当谭世林在宽敞的厅洞里点燃篝火时,那里便成了世上最安全最舒适的避难所。孩子们在迷宫般的溶岩和石笋间捉迷藏,过家家,热闹的情景让大人们也忘了战争的劫难。谭斌最先发现岩洞具有与人交谈的灵性,人们刚一张嘴就听到远处传来了嘻嘻哈哈的回话,而且有问必答,有求必应。代超中午下山前告诉孩子们:“这是大自然的幽默,它会娱乐勇敢者,吓唬胆小鬼,还能启迪聪明人。”
果然,孩子们白天放出去的话,三更半夜又都折了回来,一夜之间他们被自己吓醒了好几回。
李秀担起洞主的职责,统筹安排现有的人力。有专门捡柴的,有专门做饭的,也有人承包挑水,还有些年轻人则负责后勤保障去山下挑粮食。大家各有分工各尽其责,谭世林高兴地宣布:“我们过上共产主义的生活啦!”他白天带人出去狩猎,收获颇丰。晚上则在洞中给孩子们复述金财外公的那些故事,或者讲述谭氏家族的漫长历史,有灾难有丰收,有喜庆也有悲伤。他一遍又一遍,反复强化晚辈的记忆。他地道的兴安方言在洞穴深处引起了连绵不绝的强烈反响,孩子们好奇地东张西望,因为他们听到了许多老人在同时说话,那些声音来自不同的方向、不同的时空,在头顶上碰撞、交错、拉扯。 。 想看书来
(九)鬼子屠村
穴居的两个多月里,李久贵和谭菜无疑是战乱中最幸福的两位难民。洞内光线暗淡,到处是干柴、餐具、简易的地铺,周围还堆满了乱七八糟的行李。热恋者无需大费周章就能轻易避开世俗的耳目,成天偷偷地粘在一起不分开。在那些连最调皮的男孩子也不敢涉足的又深又黑的窄小的洞中洞里,他俩找到了富含肉|欲和挑衅意味的乐趣。那是一个没有道德没有家规可不拘形式为所欲为的二人世界。
一天傍晚,大自然差点出卖了偷食禁果的恋人。谭菜刚端起碗准备吃饭,突然似乎听见了自己的声音,那是一种她自己也感觉有些陌生只有李久贵才格外熟悉的声音。嘈杂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孩子们把筷子插在嘴里一动不动地侧耳聆听。于是,大家惊恐地听见有十一种各不相同的呻吟声,以令人愉悦的节奏娓娓传来,搅乱了开饭的秩序。李秀也注意到了那奇怪的音响,她故意大声说话打岔,以免那不干净的靡靡之音弄脏了孩子们的耳朵。她说那是骚产疫鬼歇斯底里时的叫唤,还警告孩子们别到处乱跑,当心被那鬼怪捉去。
这意外的插曲使谭菜惊出一身冷汗,她开始暗中察颜观色,留意各种闲言碎语,却一直弄不准母亲是否已经知晓了自己的秘密。第二天中午,李久贵给谭菜使眼色,暗示她往黑洞深处去。但是,她假装光线昏暗什么也看不见,专心地教谭抬打和谭禾机扳着手指头数数,两个小家伙跟着姑姑呀呀学舌,还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再也不会回来了。
当天清晨,日本军占领关王庙时,代群留守在那里的小部人马来不及抵抗就纷纷抛弃武器换成便装混在难民中试图逃走,但狡猾的鬼子因未遭遇任何武力抵抗而起了疑心。他们沿街设卡检查路人的手脚,发现有茧的就认定是行过军握过武器的军人,结果勤劳的农民遭了殃,只有那些游手好闲的家伙得以幸存。李仙宝是幸运者之一,当日本鬼子向他打听周边最富裕的村庄时,他没招出兴安村,却把手一抬指向了陈子垅村,因为:“传说那里藏有清皇室的古董。”
死神抢先一步包围了陈子垅村。黄昏时,代超躲在一个视野开阔的山头上没敢进村。就如同婚前那阵儿,眼下的情景令他再一次对自己的眼睛产生怀疑,放眼望去,在确定视觉无误之后,现实中的一切便分崩离析,不复存在了。他感觉脑海中充满了泡沫,时间并不像诗歌描写的那样似溪水潺潺流过,它一秒一秒像一截截木棒迎头砸来。
仿佛身处来世的梦中,代超好奇地俯瞰着这场人类社会最可耻的游戏:受惊的村民从一间间土屋里冲出来朝不同的方向逃窜,以为前方就有出口和活路。与代超一同在观看游戏的还有荷枪实弹的日本鬼子,他们把重机枪架在村子四周山坡的制高点上,并不急于开火而是用重兵团团围住村庄,间歇性地朝天鸣枪以制造更大的恐慌。直到取乐完了,一小队日本士兵才入村,挨家挨户把最后几个藏在屋内的村民撵了出来,然后像驱赶牲口似的把全村二百多号人聚拢到村口池塘边的一丘已收割完的稻田里。那哭天喊地的嚎叫就像一阵阵沉闷的春雷在山谷间回响,搅得他们累了、烦了,一位长官模样的人才退到高处,从腰间抽出长长的武士刀朝空中一挥,只见四挺居高临下的重机枪吐出一串串白色的烟圈,过了好一会才传来类似燃放鞭炮的声音。
代超盯着那一堆紧凑的人体骨牌有条不紊地依次倒下,期间有两个人重新站起来但很快又栽了下去。代超看不清那两百多张面孔但知道自己的老婆和姐姐,还有姐夫及他的父母兄弟姐妹都在其中。当代超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时,惊喜地发现那不幸的记忆只是幻觉,因为日本鬼子一个都不见了,两百多具尸体连同旁边的那口池塘也不见了,池塘变成了旱地,上面移栽了一排排整齐的一人多高的向日葵。
传说中的财富带来了灭顶之灾,这个因去势而发达的山村如今又因发达而去势了。
代超没返回虎坦与孩子们会合,他走到兴安村时,已是半夜,代群与手下人还在加班,正忙着用乳白色的见血封喉树汁涂抹在标枪和一些准备埋没陷阱用的竹尖上。代群计划在钟鼓山脚下架设地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