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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之平手物语-第3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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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江景纲心知肚明,没有再向一个京都的官僚那样试图虚词应付,而是展示了北陆武士的风度,慨然拂袖而去。

    他的告别台词是:“下次见面,恐怕只有以刀剑发声,而无暇用言语交谈了。鄙人倘有幸与平手宰相中将当面,必会全力搏杀,誓斩阁下的首级而后已。若不幸为您所得,也不必有任何招揽劝降之意,请斩首以全鄙人之义。”

    平手汎秀闻言哈哈大笑,命人送上太刀一柄,美酒一樽,以嘉其壮志。

    唯在直江景纲身影消失之后,忽又摇头叹道:“越后慷慨壮士,而遇沽名钓誉,色厉内荏之主,惜哉!”

    左右尽皆震惊不已。

    事后有人议论说:“越后的上杉弹正,纵横疆场多年,声威远震列国,即便是他的敌人,也不得不承认他勇力无匹,何以平手宰相中将视之若等闲辈?”

    见识广博者嗤笑道:“那又有什么?甲斐武田大膳,不也名扬天下,你可知当日平手宰相中将是如何评价的?撤退转进,其疾如风;包抄突击,其徐如林;荼毒百姓,侵略如火;友军有难,不动如山。这四句话,直接令武田大膳当场气死。”

    或又复问:“既然上杉、武田皆难入眼,不知当今之世,何人在平手宰相中将心中可称英杰?”

    讨论一番,最终长期侍奉在侧的卫兵回忆说:“平手宰相中将常说故织田弹正(信长)英姿勃发,气吞山河,天下之雄莫过于此。也曾讲故三好修理(长庆)翻云覆雨,只手遮天,扶桑副王,可谓半个天下人。诸国大名,似乎只有毛利右马头(元就)、北条相模(氏康)受过赞誉。”

    话传出去,乡野酒客皆津津乐道,又不断有人讨论“细川历代如何”“大内历代如何”“六角历代如何”“尼子历代如何”之类的问题。

    无论讨论的结果如何,“平手宰相中将轻视上杉弹正,斥责他丝毫未尽到关东管领之责”这个说法,已经形成了共识。

    如此折辱,怕是多数战国大名都无法容忍。并不是每人都如织田信长那般能屈能伸,可以对朝仓、本愿寺、武田伏低做小,阿谀示弱的。

    况且上杉谦信,一贯心高气傲。

    没多久,便听说这位“越后之龙”怒发冲冠,雷霆万丈,指责平手汎秀是“千年未有之凶徒”“古今第一恶人”“悖乱不臣尤在平将门之上”“天下义理之敌”,说什么“越后铁骑必当奋勇杀敌,上洛勤王,诛杀此贼,光复幕府。”

    然后,平手汎秀的反应却很简单,他笑着对左右重臣说:“你们看,我早说上杉弹正乃沽名钓誉色厉内荏之辈,果然擅长玩弄言辞。”

    双方的关系一下子极度恶化了,终于到了可以理直气壮作战的程度。

    这本就是平手家准备已久,势在必行的事情,但对于上杉家来说,可能就那么有底气了。

    所幸的是,身为宿敌的武田胜赖,第一时间积极站队,坚决支持上杉谦信“上洛勤王”的行动,表示自己会在美浓、远江各地发起猛攻,来协助作战,共同攻打邪恶的平手大恶贼以及其爪牙。

    他说这个话还是有点把握的,武田大军在几个月前已经接近岐阜城的外围,还在滨松城下放了把火,兵锋所指完全是不可阻拦。如果能得到适当的支援,进一步打到德川、织田的老巢,那么平手一定会左支右绌。

    若不救,则名誉扫地,其他附属势力会感到不安,生出异心。若救,则要面临南北两线作战的局面。

    然而武田胜赖的算盘并未打响。

    因为他低估了后北条家对“关东管领”这个词语的敏感程度。

    平手汎秀说要把这个职位改授他人,拉出安房里见家和常陆佐竹家明显都是凑数随口一说的,真正的目标,想都不想肯定是相模的北条氏政无疑。

    以往关东二雄相争,北条得“镰仓公方”作幌子,上杉有“关东管领”的正式传承,论地位其实是前者占优,但在国人地头的心中却是后者更为亲近。

    所以几十年来北条诸代明明在军政谋略各方面处于明显上风,却始终面临层出不穷的抵抗和叛乱,至今也没有把武藏、下野等地完全消化干净。

    对于这个名分的追求,已经深入了他们的血脉和骨髓。

    以前一直没看到可行性。因为上杉家近水楼台,积极上洛,在中枢很有面子,而后北条路途遥远,较少赴京,缺乏足够的能量。

    而现在,平手汎秀作为幕府的实际操纵者,提出要更换“关东管领”人选的事情,可谓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凭空掉下夙愿得偿的机会。

    北条氏政当即派了板部冈江雪斋,送加急信件到京都,只写了一句话:“关八州之主,愿与近畿之主荣辱一心,护国安民。”

    平手汎秀见了这简短的文字,不禁莞尔一笑,也仿照对方,委托虎哉宗乙,只回复了一句话:“近畿之主,愿与关八州之主勠力同心,共讨奸贼。”

    这样一来,上杉与北条之间,再无回转的余地。

    局势倒是愁怀了甲斐的武田胜赖,他焦头烂额居中调解,劝双方不要过于在乎虚无缥缈的名分,应该以大局为重。又说这是平手汎秀“二桃杀三士”的计策,应有唇亡齿寒的觉悟,否则会被各个击破的。

    但是相越两边,都没有给他这个面子。

    北条氏政觉得他是夸大其词,过分高估了平手氏的威胁,一心觉得只要借机统一关东,据八州之地,就能高枕无忧,说什么“各个击破”,实在是杞人忧天。当年细川、大内、三好的样子大家又不是没见过,压制了近畿,并不代表有能力插手关东。

    至于上杉谦信,可能也是骑虎难下。他对越后一直都没有成功推行“检地”和“家臣集住”等政策,始终给国人豪族留了太多独立性。一旦在名份上有所退让,后续就可能有连锁反应。扬北的本庄繁长、新发田重家说不定已经蠢蠢欲动了。

    而远在近畿的平手汎秀,忽然起了兴致,私下里对儿子义光嘱咐说:“唐土有宋代文人名曰苏洵,所著名篇《六国论》,不可不读。尤其应该重视的是,六国赂秦苟安之举,在春秋五霸的年代,未尝不是存续家名的变通手段,但到了战国七雄之时,却完全是抱薪救火,自取灭亡之道。其中的区别,值得好好体会。”

    义光初时听到《六国论》之说,略感自豪地表示已经读过,还能背诵全篇。但再提到春秋与战国的区别,却稍有些茫然了。

    平手汎秀也不着急,让他慢慢体会,过几年还不明白,再问不迟。

第七十六章 磨刀霍霍() 
元龟七年(1574)的冬季,近畿地区降温和风雪的情况要比前几年稍好一些,目测并不会出现大批受灾难民,也不至于影响来年的春耕。

    然而政治形势的动荡仍然造成了京都周边人心惶惶的局面。

    十一月十八日,良辰吉时,被称作“宰相中将”的平手汎秀,正式得到敕令,在三名公卿的陪同下,前往奈良东大寺正仓院,在重重保护中踏入中仓的药棚,亲手持刀,从绝世珍奇天然香木“兰奢侍”上割取了一小块,领回去作为传家宝来供奉。

    这是效仿足利义满、义教、义政三代将军所为,彰显权威与荣誉的举动。

    再加之“正四位上,参议,兼左近卫中将,领近江守如原”的授予,可谓意义非凡。

    参议之位,唐名宰相、平章或谏议大夫,属于太政官的行列,理论上,就有了参与朝政讨论的条件,以及一定程度的决策权,进一步引申,勉强也可以说具备代天子行事的资格。

    位阶只是四位,但明显大大优于其他同档次的官衔,理论上需要长期考核,具有特殊资历才可以担任。在整个室町时期,除了历代征夷大将军,以及北畠、姉小路等悠久名门之外,几乎没有别的武士有望染指。

    获得了“正四位上参议”的同时,根据惯例,就被允许“升殿”,也就是可以进入京都皇居清凉殿南厢的“殿上之间”。这个概念同样来自唐朝,在遥远的平安时代能接近皇室就意味着能掌握朝政,现在虽然没有那个实际作用了,象征意义却还保留着。

    室町幕府依然维持着理论上的运作,但是现任征夷大将军众所周知的“重病无法理事”了,下一任继承人又只有两岁,显然不能执行其权能。此时绕开足利家而连续获得殊荣的平手汎秀,连续下达了几道命令,将土地法理的最终解释权与民间诉讼的最终决定权揽到自己身上,无疑就相当于是树立一个“二元公仪”的体制。

    有了“参议”和“兰奢侍”之后,下一步会不会去试探虚悬已久的“源氏长者”称号,或者是曾经存在过后来又逐渐淡化的“武家栋梁”头衔呢?再接下来接任征夷大将军就是瓜熟蒂落水到渠成了……

    顺着这个思路,说他是“不臣之心昭然若揭”,其实也没有错。

    远方各诸侯,反正鞭长莫及也管不着,顶多就骂一骂表达对足利氏的忠心而已。

    近畿的豪强们显然不会全部都乐见平手家得势上位,但真要说组织起来一同“讨贼勤王”,那又没这行动力了。

    平手汎秀挥师十万拔除南朝名门北畠家的手段令人畏惧,随后将伊势十三郡悉数分封于有功之臣的慷慨又很能收买人心;当着使者直江景纲面用激烈词汇斥责上杉谦信的行为显得霸道蛮横,派本多正信逐一询问与各家大名商议出兵方案时又展示出相当程度的宽仁。

    大胆而又多变的作风,营造出令人敬畏的印象。

    再加上,民间行动力最强的一向宗是他的亲家,掌握最多经济力量的界町商人与他一体同心,公卿百官指望丰厚的献金来改善衣食住行,艺术家和茶人享受着岸和田竞拍会带来的繁荣,临济宗的高僧与二代目有师徒缘分,真言宗则要为每年大米的销路有求于人……

    数年以来,平手汎秀似乎只是在不断地玩弄着土石块,回过头来才发现,已经筑下坚不可摧的根基了。

    而正在日程之上的“讨伐上杉”,就与年初的“讨伐北畠”一样,俨然是进一步滚雪球的过程。

    不是没人能看出这一点。

    大概也有不少人希望阻止这个过程。

    但当前的局势下很难出现主动出来振臂一呼的带头人。

    或许最接近的,是甲斐武田胜赖,他不断呼吁北条、上杉休战,齐心对付平手,以防唇亡齿寒。然而武田家的诉求,与德川、织田的利益有着截然不可调和的矛盾,完全不具备任何达成一致的可能性。

    于是武田胜赖越努力,只会让德川和织田被迫向平手家靠拢。

    出于同样的原因,西国的毛利、宇喜多、浅井,九州的大友、岛津、龙造寺,亦只有竭尽全力相互敌对下去。

    得到了平手汎秀口头应允的北条氏政,承诺开春后立即出兵二万,先临上野,再取越后,联络扬北众,威胁春日山城。

    这个承诺里面可能只有“先临上野”是真的,不过饶是如此也足够让上杉谦信并不充足的兵力捉襟见肘了。

    然后北条家将拒绝对武田家的西进行动给予一兵一卒一钱一粮的支持,相反会规劝武田胜赖回心转意,弃暗投明。

    调转枪口咱们合力瓜分上杉多好?你的西上野、北信浓还有飞驒就不想拿回来?

    这对德川、织田来说是极大的喜讯。

    外部问题解决之后,平手汎秀很坚决地要求近畿所有势力都表现出同心协力的志向,但又并不对具体的出兵数量做严格的命令,如此似严实宽的姿态,让人连反对的心思都提不起来。

    德川家派本多忠胜率领的五千人,织田家派织田长益率领的三千人。

    泷川一益二千八百人,筒井顺庆、织田信孝、津川嘉俊各一千人。

    武田元明二千五百人,京极高吉三千人。

    佐佐秀成被特许不用出兵但要动员八千民夫负责运输。他将与伊奈忠次、长束正家、小西行长、石田佐吉、沼田佑光等人协力。

    荒木村重准备了六千大军打算大显身手。

    越前尽管连遭打击,依然可以供应三千人左右,由竹中重治暂为首领。

    加贺一向宗门徒众自称尚有二万兵力,不过有战斗力可能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四国十河存保、三好康长等合计四千人,他们表示与其做“姬若子”的与力去九州,宁愿在宰相中将麾下效力。

    长宗我部元亲也乐得如此,他得到了金子元宅、香川之景等人的信任,并不稀罕貌合神离的友军。

    平手家则包括了主君亲兵二千人,储君亲兵五百人,旗本一万一千人,西大和众四千人,南纪伊众三千人,河内众三千人,山城众一千五百人,近江众五千人。

    总计作战力量约有六万上下,直属部队与仆从客军差不多是一半对一半。

    大军尚未开动,先行将士陆续集中于琵琶湖南岸的濑田城,准备讨论战略,布置后勤等事务,已然是车马络绎不绝,人潮熙熙攘攘,再次展示出“天下人”等级的动员力量。

    根据情报,对面的上杉谦信即便是在越后本土作战,最大动员力也只有三万人上下,如果要出境于越中、能登接敌,则可支持的兵力无论如何不可超过两万。考虑到北条家在后方的动作,这次显然连两万人都凑不出来的。

    占据了数量上的绝对优势,总大将又是谋略无双的平手汎秀,全军上下皆以为,就算是越后之龙,也不可能有任何以少胜多的可能性。

第七十七章 另有安排() 
“唉,我才外出不到两年,想不到岸和田城下街町,全然是一番新气象了。好像外郭又加了不少啊,东南角的商屋应该全是多出来的……”

    甫一登岸,浅野长吉不禁心生感慨。

    他原本担任这座“都城”的奉行笔头长达数载,从战火中一手经办了各种建筑的恢复、整修、扩张等所有事务,还监管着“竞拍会”的正常运作,与“印花税”的实施工作,兢兢业业,劳苦功高。

    只是后来此地已经成熟起来,不再需要强势的主官来推动,加之外界形势变化,他被调到四国去当“钦差大臣”。

    直到今日,十河存保、三好康长等人主动提出参与北陆作战,才终于有机会与之一道回来。

    故地重游,触景生情,感受复杂。

    三好康长当即笑呵呵地恭维一句:“能有今日气象,那也是因为您以前打造了极佳的根基啊!”

    浅野长吉连连摇头:“不敢不敢,那纯粹是因势成事而已,您看我在四国岛上,就没有什么建树,说明才能还是不足啊。”

    此言一出,十河存保、三好康长顿时尴尬不已。

    当年浅野长吉到四国顶替河田长亲,是因为后者镇压暴乱时过于酷烈,惹人非议,后面又闹出“刺杀事件”,情势一度非常紧张不安,急需有人调解。

    之所以说“没什么建树”,根本原因其实就是十河存保、三好康长他们这些人想法过于活络,时不时便抛出一些让人为难的诉求来,远远不像长宗我部元亲那样旗帜鲜明地支持中枢。浅野长吉的手腕和格局比起河田长亲又稍微差了一筹,维持个“斗而不破”就已经焦头烂额,难有更进一步的机会。

    直到平手汎秀战胜了作乱的织田信长,取得了近畿的绝对话语权之后,他们才开始感到压力,表达出积极效力的态度。

    但时机又不对了。

    十河存保、三好康长加在一起最多可以拉出上万人的队伍,但这仅限于境内作战。要跨海参与远征,四五千就是极限。

    这点人马对于现在的平手家而言,似乎是杯水车薪了。

    原本三好降将这个派系在权力结构中占了极大一部分,可惜安宅兄弟连连犯傻,十河三好犹豫不决,只有个岩成友通混得还算不错。

    加到一块,风头也比不了投资大人姬若子。人家敢早早地下重注,现在领有土佐八成土地作为知行,“代管”整个南伊予加上土佐另外两成,还在阿波、赞岐两国西部拥有一大堆“与力”,更得了“九州诸务便宜行事”的口令,坊间已经隐约被称为“南海管领代”了。

    幸亏十河存保、三好康长的出身、人脉、实力都值得一提,打通了各种关系,厚着脸皮以平手家的“直参”自居,避免了沦为长宗我部家“外样与力”的尴尬场面。

    倘能再立些功绩,出出风头的话,日后的前程还是可以聊作指望的。

    但今次的敌人乃是声明远播列国的越后之龙,纵然以众凌寡,倒也不敢轻忽。

    十河存保做人比较实在,也顾不得浅野长吉口中的讥讽不满之意,当场伏低做小下拜施礼道:“往日种种,皆鄙人愚笨无知之过,还望阁下海涵。今日我家与您可谓荣辱与共了,战事的安排上面,只能依仗您加以照拂了。话说平手刑部大人……”

    “已经不是刑部了!现在是宰相中将!”三好康长严肃纠正了这个口误,然后也陪着笑恭敬道:“素知平手家良将猛士如云,我们阿赞二国的军势,不敢争什么先锋次锋的位置,只要能在中军之内,有望斩将夺旗就满足了。希望不要分到殿后预备队里面去……”

    浅野长吉本是没什么原则的随性人,爱出风头又不记仇,被两人这么一拍马屁,过去的恩怨便暂且搁下,想了一想,认真地回答道:“排兵布阵的事情,我肯定说不上话。你们不如去请岩成殿帮忙,还有他侄女婿小西殿大概也行。”

    三好康长摇头叹道:“他二人与宰相中将的关系,哪里能及得上您呢?表面上是有些发言权,内里却是战战兢兢,不敢越雷池一步了!”

    浅野长吉没好气地呵呵一笑:“岩成殿,确实是步步小心的人,小西殿嘛……我可真没看出哪里‘战战兢兢’了……”

    说这里三好康长大为后悔,十河存保也一脸哭笑不得。

    怎么就一时没注意聊到这种话题呢?

    浅野长吉这种资历可以胡说八道不用怕,但他们两个身份敏感的外藩,仅仅是听着,就觉得心里发毛。

    都怪以前判断失误啊,觉得天下还会有长期的乱象,平手家未必一定起势,所以态度多有保留,一直没有好好合作,谁料到现在陷入如此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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