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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手震动了一下，然后道。
“爱。”一个很简单的字而已。没有丝毫打扭与不自然。
我抬起头，看雪花越下越大。眼睛有丝湿润。爱吗？那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但这跟离婚有什么关系？”男人的眉头皱了起来。
“我们离婚好不好？”我没有回答男人的话，只是又问了一遍。我想了好久好久，在看见天天第一次很羞涩的开口叫欧俊爸爸的时候，终于做了这决家。我不是因为柳颜做的这个决定，而是因为那无辜的下一代。即使是一个傻子也想很光明正大的叫自己的父亲一声爸爸吧！
其实也许还恨柳颜，恨里也许现在带了几许同情。但是我想到了下一代，想到了欧乐。他只是个无辜的孩子，什么都不懂。即使医生说他脑袋有问题，但是他总想叫自己的亲生父亲一声爸爸吧。
这是在看见柳颜偶尔教欧乐叫妈妈却不叫爸爸的时候我猛然想到的。
“为什么？”男人偏着头问我，眼睛湿润着。
“离婚不过一张纸，你也爱我不是吗？”我微笑的回答。心里很安静，很平和。
男人久久的沉默，我回头去看。却看见男人的眼里不断的冒出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雪地上。
我淡淡的笑了。离婚其实真的不过一张纸而已，我已经是快死之人，何必拘束一张纸。更何况这个男人说爱我这也就足够了，不是吗！
“好，我们离婚！”男人握着我的大手捏的我的手生痛，却勉强扬起一抹微笑，看着我。但是眼角却非常可笑的不断的往下掉眼泪。
这一次，我们真的把婚离了。下午我和欧俊就带着结婚证，去把婚给离了。但是这一次我却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难过。
只是一张纸而已，真的不必要去为它哭了。
婚离了，感情也在延续不是吗？即使我明天死了，这个男人也会带着爱我的记忆去过下半辈子不是吗！
真的，离婚不过一张纸！
34
雪连着下了好几天，我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现在连站都无法站起来了。这几日甚至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小妹喂我吃饭的时候，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落。她说，四姐我求你张口吃一点！不吃你会……后面的那个字小妹无法说出口了。
我只是轻轻的摇头，是真的吃不进去了。吃任何东西都是一种抑磨。吃了又会很难受的吐出来，那种胃里翻江倒胃的感觉，真的是比死还难受。
欧俊很沉默的陪在我的床边，一直安静的看着我。握着我的手，一直讲我们认识的时候的事情，讲我们的婚姻里我带给他的快乐与甜蜜。
我安静的听着，喉咙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说话，只能勉强的在看见男人的眼泪落下来的时候，扯出一丝淡笑。
我想我也许熬不过去了，也许就要死了。这几日大哥二姐三姐都回来看了我。
大哥每日都来，看着躺在床上的我，说我是个傻妹儿！一生都傻的没话说。然后偷偷红了眼睛，又怕我看见，又赶紧抹去。
二姐一看我的样子，哭的死去活来。说，这多年她都没怎么关心我，早晓得我这样，就多在一起了。现在就是想也怕没什么机会了。
三姐来了，带着汤来了。她说，四妹四妹上次看见你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严重，连三姐熬的汤也喝不了？
对于我的兄弟姐妹的眼泪，我很想说点什么，可惜无能为力了。喉咙里最多只能勉强的发出一丝的声音，连脖子都无法扭动一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最终我只能呆呆的看着天花板，看着看着眼泪就从眼角滑了下来。
小妹坐的一旁一边哭一边帮我抹去眼泪，她说，四姐你别哭了，别哭了！
欧俊面无表情的，眼神里看不出什么哀伤。但是我知道此刻他是最难受的那一个。因为在听见大哥还有二姐他们商量着，说。
四妹怕是不行了，眼睛都死了，里面一点光也没有了。早点去把棺材定着！欧俊明显的颤抖了好几下，一脸惨白。眼神全所未有的空洞。那种绝望的感觉，看的我的心好痛好痛，恨不得自己能替这个男人去痛！
晚上的时候，从窗子外面看去，似乎雪已经下了好深了。T市下了全所未有的大雪，宛如我还是孩子的时候的那种暴雪。
我看着雪花一朵一朵的落，心里并不觉得悲伤，只是很好笑的想着，是不是天也知道我要死了。所以才下了这么一场盛大的雪？
吃饭的时候，欧俊喂我吃了一点清粥。我看着男人哀求的眼神以及头发里明显冒出来的白发，眼泪不由的往下掉。勉强自己吃了整整一碗粥。
小妹在一旁喜的掉眼泪。说四姐好几天没吃这么多了。我却满心难过。我知道我一定会再次吐出来的，我的五脏或许基本上已经坏掉了。食物进去了也没有用，根本无法吸妖了。我这副身体是彻底的没有用了。
果然吃完了还没一个小时，我就非常难受的吐了出来，咳的我万分难受。欧俊本来在给欧乐换尿布，一下子就冲了进来。满脸苍白。慌乱的看着我。
我一下呕了出来，却震惊的看着里面夹杂着鲜红的血丝。胃当下更难受了，又是一阵平呕，吐出了好几口血。整个人感觉更没有力气了。
欧俊抱着我，吓得不行，伸手给我抹了嘴边的血。他说，林金子你不准比我先死！我不准你比我先死！眼泪就一颗一颗的掉进我的脖子里，冰凉冰凉的。
小妹和柳颜站在门口吓傻了，最后还是柳颜反应过来，她说。弄水给你四姐擦干净。说完眼睛就红了，转身离去。
小妹也擦着眼泪跟了上去。
等我擦干净了嘴边的血，欧俊又开始给我洗身体，但是我觉得难堪。我已经尿失禁好几次了。被子里很大一股味道。我自己都觉得恶心。
欧俊一掀开被子就皱起了眉头，然后眼泪又掉了下来。他说。
“你怎么不知道跟我说！这么冷的天，还下着雪。你想冻死你自己？”说完就喊小妹拿新被子来。
被子没有了，我立刻只觉得身体上发寒。刺骨的冷气全部钻进了我的身体。无法抵抗的一种冷。
而欧俊立刻一把不顾我身上的脏，狠狠的抱紧我。将我塞进他的大衣里。
“柳颜快拿水过来，我给她洗干净！小妹你铺床铺快点！”男人很用力的抱着我，而我不知道这是我人生里最后一次被这个男人拥抱了。
小妹的动作很快，男人的动作也很温柔，他把我放进水里，温柔的洗着，甚至给我洗下身，却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厌恶，一边洗还一边难以压抑的低声哽咽。
那声音里带着莫大的痛苦。一种害怕失去我的痛苦。
35
t市的雪越下越厚，已经积了好厚的一层。小妹说她出门整个脚都是陷在雪地里的。菜价疯狂的涨，小白菜五元一斤已经算是便宜的了。
我整日躺在床上，偶尔小妹打开电视，我也跟着看看。有时候是小妹读报纸给我听，但是我依旧觉得时间一分一秒是如此的难熬。欧俊从出去到今天天都快要黑了还没有回来。这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天了！欧俊连个电话都没有，这个世界仿佛失去了他的消息！
小妹特我疯狂拨打了无数电话，打过去却是你所拨打的电话不再服务区。
每天的日子我不知道是如何熬下去的，我感觉自己身体明显的不行了。但是我撑着，因为我想见那个男人最后一面，然后安心的走。
眼泪一次一次的湿了被子，柳颜也几次神色怪异的看着我。我的心中充满了焦急，不明白男人到底是去那里了，怎么会连个电话都没有了。至少打个电话让家里人安心啊！
可是家里的电话依旧安静的可怕。没有一丝一毫的消息传来。我的心中万分的恐惧与害怕，但是又一次一次的想起男人临走的时候说的那句，林金子，等我！等我回来！
又逼迫自己放下心，去相信这个男人一定会说到做到！
欧俊，你一定要回来。我等你，林金子等你回来！
电视里的新闻报道着，暴雪造成交通严重堵塞。警告各市人民最好是尽量少出门。否则有可能有去无回。
无数铁路被大雪垄断，因为接近年关，数万在外打工人民又家无法归。国家主席亲自关心民众。
然后又是某某酒店提供住处给无法归家的农民。此善举被数家酒店效仿，引得无数打工仔泪洒人间。
一则一则的新闻消息看得我们心惊胆颤，而柳颜在四十八个小时一过，就已经报警。但是警局却说，因为暴雪，有无数人来报案。目前已经有很多人失踪了。他们已经尽量派出众多民警搜索失踪市民消息了。但是也请我们体谅他们民警，警察也是人，也有家，家人也担心他们被暴雪影响。
听的我们呢几乎是心都跳出嗓子眼了。但是只得用心的去等待，在焦急中渴望着男人的一丝一毫的消息。那怕只是一个电话也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外面的暴雪疯狂的下着，没有一丝一毫要停止下来的感觉。专家都已经无法预料雪还要下多少天了。只能企求天公开眼，让这万恶的雪早点停下。
天，又黑了。外面依旧在下雪。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无法入睡。只得一次一次机械一般的看着小妹在拨打电话。
世界仿佛很安静了，只有小妹不断打电话的声音，以及电话的忙音。柳颜抱着孩子，紧紧的抓着我的手，狠狠的咬着嘴唇，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落去。
我狠狠的抓着柳颜的手，眼泪落的很凶。看着天花板想起了很多东西，想到了死亡，想到了我这一生，想到了欧俊这个男人。
柳颜在一旁安慰着我，她说。
“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像是自我催眠，又像是安慰我。
小妹打电话打到手机没电，机械一般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睛开始红了。
电视里德新闻又在报道。
某市流浪汉独自冻死在雪夜。四蹄被大雪掩盖数日，最后被另一位流浪汉发现。此时流浪汉的尸体已经被警局收进殡仪馆，请流浪汉的亲人早早来认尸。
然后又是某市一位打工仔因无钱做火车，引着铁路行走十二日，被大雪冻倒在路边，目前已经被火车站人员拯救。休养后，已经坐上了归家之路。
接下来又是暴雪一起了一偏僻地区山体崩塌，造成泥石流，山下居住民众12死数百伤。
电视屏幕上又是悲的脸又是喜得脸。一场大雪彻底的让这个社会的人性放大，谁自私谁有心，雪来见证。
我麻木的躺在床上，捏着手机，手机却嘟嘟的响了起来。
我一惊，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是欧俊来电，心中狂喜。立刻接了电话，手却有点拿不住电话，柳颜见了立刻接过电话，按下了扩音。
“林金子？”电话那边传来男人熟悉的声音。
我的心彻底的安静了下来。伸着手，想要拿过手机和男人说说话。但是受却丝毫没有力气。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柳颜。
“欧大哥你在那儿？我们都要急死了！”柳颜已经抢着说了。
36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接受这个残酷的消息的，欧俊为了救被困在大雪中的一车学生，被崩塌的大雪埋进深雪，不见踪影，不知是死是活。
对于世界，对于社会这可能只是一个小小的救人消息，但是对于我们这些欧俊的亲人来说，却是无比沉重的打击。
我的心焦急不堪，脑子里一片空白。眼泪不断的从眼角落下。不断的想着男人的话。等我回来！等我回来！
电视里的新闻还在不断的播放着。又记者采访欧俊拯救的孩子。
“欧老师为了救李成明被雪掩盖了，我们挖了好久好久，可是连车子都没挖出来。手都挖破了皮！”说话的孩子眼睛红的厉害，鼻子也冻的通红，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
然后一群群孩子伸出自己的双手，展示在屏幕前面。那一双双手，红的厉害。又很多指甲断裂，甚至还有的有鲜血沾在上面。
我的眼睛开始湿润，一片空洞。
“我们被困在雪中整整四天，欧老师却把衣服给王芳芳穿了，自己只穿一件衬衫。还说不冷！”这次说话的是个女生，声音已经哽咽道不行。
我的喉咙里发出呜呜声，悲痛无比。
“你们为什么去山上？”记者发出疑问。
“放寒假了，我们一起组织来爬山，却下起了大雪。被困在山中，又迷了路。”有个男生苦的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
“电话在山中没有信号，我们好不容易打通了欧老师的电话！求老师来救我们！”
“你们都是他的学生吗？”记者又问。
我的心彻底的碎了，这悲伤不是以往任何一个悲伤的事情无法相比的。痛进了我的心里。仿佛又一只尖瓜，不断的抓着我的心。疼的流血，还在疼。
然后是记者面对屏幕的感慨。
“大雪无情，人家有情。真铁汉子欧俊为了拯救一群学生，自己却被大雪掩盖，目前生死不明。在这个被金钱名利各种欲望丛生的城市，总是有那么一些灵魂出淤泥而不染。欧俊，这个男人用行动告诉我们他的灵魂有多么高尚。他，是这个世界最伟大的一名老师！最最无私的一名老师！”老师二字抛出有力。记者的眼泪含在眼里，声音颤抖不已。
这段话听来几乎可以感动任何人，在我听来却残忍无比。
营救人员已经在开始搜查欧俊的下落。柳颜哭的眼睛肿的厉害，小妹还在不断的打电话。
家里的门却突然被敲响，小妹疑惑的去开了门，门外是一群记者。
“请问这是欧俊老师的家里吗？我们能采访一下吗？”一群孩子也跟在后面挤了进来。都眼睛红红的看着屋子里。一进门就是一阵扑通声，黑压压的一片的跪下。
“是的。”小妹回答。赶紧拉了那些孩子一个个起来。
“您是欧老师的夫人吗？”记者问柳颜。
柳颜面色僵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又泪藏在眼中。最后指了指床上的我。
记者立刻道歉，摄影机对向我。记者的眼里满是惊讶。似乎很惊讶我病的如此厉害。
然后记者问了很多，小妹却拦住记者，表示我无法说话。心中悲痛难忍，我呜了几声，对小妹表示想要说话。
摄影机又重新的面对了我，我努力的逼迫自己的喉咙发出声音。
“欧俊，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我，等你回来。。。。。。”眼角的泪水越滑越多。心揪疼的。我不知道欧俊还有没有机会看到这句话，但我等她回来。我相信他！
记者又是一阵感慨。
“知夫莫如妻，欧俊的夫人对于欧老师拯救孩子的行为，表示理解。让我们深深的感到，这对夫妻平日是如何的相爱。。。。。。”
37
t市风风雨雨的讲了关于欧俊的众多英雄事迹。他成了整个t市的英雄，而我是英雄的妻子。无限光荣，无限风管。
但是我却觉得凄凉，心里很冷，比以往那一天都冷。
我的病越来越严重，完完全全的躺在床上，惟独小妹和柳颜照顾我！而t市的雪依旧很大，下个不停。我的病成如此模样，拖一天算一天。而那些记者依旧每天都围绕在家门口，不断的表示想要采访我。而终于有一天我受不了，崩溃的吼出。
“我要的是丈夫，不是英雄！”第二天记者们就开始轰轰烈烈的报道这些事情，猜测我与欧俊的夫妻关系是不是不好？甚至他们还调查出我和欧俊离婚过几次，又复婚过几次？
那些人在说欧俊是英雄的同时，也有人指责他是一个无情的男人。在妻子病危的时候，却跟妻子离婚？
甚至还有什么可笑的专家来分析欧俊的心理！我看着只觉得想哭！什么专家？专门骗钱的专家！
已经过世的人的话他们也怀疑？这个城市的人的心真是冷漠到了极点！欧俊临死的电话录音，那句没有说出来的我很爱你，我深信不疑。因为我是他的妻子。我相信他。
死者为尊他们到底懂不懂？我都要死了，却还要每天不断的重复的听着无数的人们重复着他的英雄事迹，这些人，这些人，难道没有一个人知道，这，根本就是对我最最残忍的事情？
电视彻底的关了，欧俊已经火化。一张照片，一个骨灰缸。就是他已经死了的证明。我却无法相信，我总觉得欧俊还在。
还在我的身边，他低头擦着我的手，笑。
“林金子你要快点好起来，好起来我带你去看海！你不是一直想看海吗？”
又或者他站在厨房里，围着围裙，高大的背影对着我，在灯光下熬汤，把我们的爱情熬成温暖的汤。
又或者在昏黄的台灯下，我们拥在一张被子里。他的大手抱着我，然后摸着我的光头，眼泪一颗一颗落进我的脖子里，胸膛时振动的。
又或者。。。有太多的又或者，我无法一一说出来。我只能整日的躺着床上发呆，想起了很多很多，一些微妙的细节我都想得很清楚，我是想再临死前好好的回忆一遍我和欧俊的一切。
有人说，人生最美的爱情是，人生若只如初见。我想说，人生最美的爱情，是你牵着我的手，和我吵一辈子。
可惜那个可以牵我的手的人，却已经消失在人海。世间再无欧俊，再无那个笑得温柔的男子，再无那个白西装优雅的男人，再无那个会叫我一声老婆的男人，再无那个只在我面前哭的男人。
这个世界已经谋杀了我最爱的男人。
“四姐，吃点粥吧！”小妹的喊声打算我的冥想。我勉强睁开双眼，看着双眼含着辛酸的泪水的小妹，轻轻的摇头。实在不想吃一点东西了。
“四姐，你吃点！姐夫走后你什么都没吃！”眼泪一滴一滴湿了裤子，晕染开来。形成一大片水迹。
空的心疼了，看着小妹年轻的脸庞。我的心里很酸，我终究是拖累小妹了。她年纪也不小了，我像她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嫁给了欧俊做妻子了。她却为了我提前进入了大妈大婶的生活状态。
每天孤零零的一个人去买菜，一个人走路，做什么都是一个人。以前飞扬的眼神早已经没有了光彩。
“妈，你就吃点呢！”天天幼小的声音已经哽咽。
我看着天天，心中万分不舍。好恨天为什么对我们如此残忍！天天还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