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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想法让他雀跃起来。
他重新挣扎着浮起来,果然看到长满枯黄芦苇的岸边有一个小巧模糊的绿色身影。
女孩正用竹竿艰难地一下一下挑拨着他的长衫,想要阻止他的“随波逐流”。
十四岁少年的身躯显然不是一件衣裳可以比拟的,她的挑拨没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她显然意识到了,小小的脸皱得紧紧的,冷汗流了下来。
可她不放弃,仍然一下一下奋力的紧紧攥着竹竿拨弄着。
江阔被她的样子逗得笑了一下,这一笑可好,大大的一口水呛到鼻子里。
女孩却似乎看到了希望,她紧锁的眉头全解开了,眼睛里熠熠生光,“你拉住竹竿,我把你拉上来。”
少年被她甜美的声音蛊惑了,伸手去抓竹竿,伸到一半停住了。
她那么瘦那么小,他只会把她也拉下来。
他极力冲她摆摆手,挣扎着想给她一个笑脸。
水波却越发带着他往下走。
女孩的小脸一下子又愁眉苦脸起来,几乎急的要哭了,“快拉住啊!
“没事……我自己……”他努力安慰她,往她那边游。话还没说完,又被一个水花打回去。
他以为女孩要被吓哭了,可一回头却看到女孩正把一大把的芦苇杆就着芦苇绑起来,又紧紧的绑在自己身上,然后她紧紧地攥着竹竿伸向他,“快抓住,它们会帮我把你拉上来的!”
整个过程她的眼神坚定,无畏。多么的勇敢。完全跟她的年纪不符。
真是个聪明的女孩!居然能懂得他不说出口的顾虑,还能想出这么个办法来。
少年在心里笑了一下,将手伸向竹竿。
她就这样一点点将他拉上来,这时他的属下已经赶来了,一个劲的围着想给他加衣服,等到他几把将衣服套上,女孩已经把身上的芦苇解开正在整理衣服。
他笑着想上前去说两句话,一个男孩焦急的声音传来,“玉儿!你在哪里,玉儿?”
一个好看的男孩正奔跑着朝这边寻来,海风把他的声音吹过来,远远的听着像是“雨儿”。
“我在这里!”女孩说着已经向男孩的方向奔去。
江阔僵在原地,看着女孩一边跑一边冲他摆手表示“再见”。
他甚至听到男孩问她怎么了,她轻描淡写的说,我衣服掉了,有个哥哥帮我捡,我就跟过来了。
他愣在原地,看着男孩温柔的将她带走,等到想要追的时候,已经不见了人影。
有下人请了大夫过来给他把脉,有人急着给他手炉捂手,给他穿貂皮大衣,他不觉得温暖,只觉得心里很失落。
年少的我们总是太容易心动,太容易记住一个人。
他告诉自己没事,杭州就那么大,找一个叫“雨儿”的女孩还不容易吗?而且看男孩衣着,应该是很有钱人家的孩子,这样一缩小范围就更好找了。
他开始疯狂地寻找一个名字里有“雨”的女孩。
可他没想到,“雨儿”是“玉儿”;她们家不是有钱人,她住在苏州,那次不过是博文一家到杭州玩耍,带上了她。而且他们当天就离开了杭州。
所有的线索,都是错的。
一开始就是错的。
于是一找就是四年。
其间父亲阻止过他,给了他有生以来最刻骨的的教训,让他从此从一个温柔明亮的少年,变得沉默寡言,冷酷阴郁。可是这反而造就了他的毅力,更加的坚定了他的决心。
他一直为这个心愿奋斗着,一步步的为此变得阴郁,也变得成熟,强大。
直到,直到……
四年,会让一个人变成什么模样呢?
他有时也想过,再见到她,她或许已经不再像当年一样纯洁,善良,坚定;或许大了,变了,变得他再也认不出来;或许已经嫁做人妇……
这些都没有关系,他并不一定要像自己跟父亲赌气说的那样,将她占为己有,谁知道呢,时光飞逝,也许已经将她打磨的面目全非,他不就是个例子吗?
可是他还是要找到她,见一面,了却多年的心愿。
或许变了模样,或许青春不再,也不过添一抹淡淡的感概。
可他没想到,再见时,他仍然一眼认出了她。
她那么美,与四年前相比多了一抹少女的韵味,而不变的,仍是当年让他为之倾心的倔强而清澈的目光。
几乎刹就知道自己完了,他注定绕不过这个劫。
可是……
他在心里暗暗描摹了四年她的模样,想象她的一颦一笑,甚至忘记了动心,忘记了在美丽的年纪里去爱上其他的任何一个女子,满满的整颗心都是她。
而她,却过了四年和别的男人花前月下,赏酒论诗的生活,更重要的是,他们明明彼此相爱。
这认知让他如此愤怒。有一种被背叛的恨意席卷了他。
他对她算什么呢?
当他在无数次的跟踪之后,第一次落在她简陋的小院,她的目光如此疏离,如此陌生……
她用礼貌而疏离的语气对他说,“不知公子到舍下有何贵干?”
第一百二十三 愤怒
他对她算什么呢?
当他在无数次的跟踪之后,第一次落在她简陋的小院,她的目光如此疏离,如此陌生……
她用礼貌而疏离的声音对他说,“不知公子到舍下有何贵干?”
第一百二十三章愤怒
她完全不记得他。
他为她受到父亲的严惩,为她变得阴郁残酷,为她苦苦追寻四年,而她竟然如此待他!
她问他有何贵干?
是啊,她当年太小了!完全记不住。
可是这是什么理由?!
他对她心心不念四年,她就应该记住他!
更可怕的是,她竟然为了博文,对他那么冷漠,那么视若无睹!
这让他情何以堪!
于是发生了后来的一切。
……
尽管她不情愿,她的进门仍然让他暗自欣喜若狂。
毕竟她就是他的了不是么?她再也不会消失,再也不会有机会跟别的男人耳鬓厮磨……她是他的。
尽管如今的他因为冷漠的性格忘了如何去对一个人好,且心底的嫉妒和骄傲也让他对她从不说半句好话,可他毕竟是爱她的。
这么多年,他只爱过这一个人呐!她从十四岁起,就夺走了他的心,一直占据到十八岁,终于让他得偿所愿。
他知道她不爱他。他知道他爱那个人。
但他从未放弃过。
时间还那么长,他们还那么年轻,不是么?
他有足够的时间,足够的精力,足够的耐心,等待一点点俘虏她的心。
因为他的嫉妒和她的冷淡,他们在一起总是不和谐,总是要吵架,他们一次次的生气,一次次的闹别扭,然后他又一次次的变着法子去求得她的原谅……
可是明明他感觉她对他的态度有了那么一点点改变的,明明……他以为她已经开始对他慢慢的敞开心扉,明明……他以为她已经开始喜欢他的,明明他以为她终有一天会爱上他的……然而……
她用自己的行动破灭了他所有的希望和幻想!
她竟然……竟然……
原来她对他说的那些话,那些撒娇,那些娇羞,那些柔情蜜意,还有那些诺言……都是假的!!
原来一切都不可能,一切希望都是谎言编织的。
四年前,他们第一次相见,他对她倾心不已,四年后,他历尽千难险阻找到她,却失去了可以拥有的机会,他变成了她不会爱的摸样,她早已心有所属。
原来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可既然是错误,既然不可能,又为什么要给他希望?为什么要骗他?为什么要耍他?
手上的青筋一点点暴露出来,男子恶狠狠的抓向画上的女子,恨不得将她捏碎,将她粉身碎骨,可最后一刻,又生生地停下来……
他竟然还是舍不得!他为什么还是舍不得?
他是以残忍而闻名江南的残暴男人,这些年,无论是从商还是为武,在他的策划下或身败名裂,或人财两空的人不在少数。
铲除异己,这已经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他认为就该这么做,这么做很正常,没什么。
可为何,在她面前就是一次次的破例?
叶芙说得没错,她不仅玩弄了他的感情,还踩在他的头上狠狠地撒野,将他和江家的尊严、名声置于不顾。
他应该杀了她,他甚至不需要自己动手背上杀妾的恶名,自有家族的人来替他找回失去的尊严。可最后他竟然还是不顾一切地救了她。
骄傲的他,把尊严拿在她的面前让她任意践踏……
可是没有以后了,不会再有以后了。
他江阔,是一个那么贱,那么任人呼之则来挥之即去的人么?
不不,绝不!
他不会再管她了。就让她自己在江府自生自灭吧,就让那些年少的时光永远的消失吧。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扰乱了一室的安静,也让沉思中的男人清醒过来。
他最后看了一眼画上的女孩,将画卷起来,把几上的东西一一收起来,放进暗室里,关上机关。
深吸一口气站起来,一抖衣服,迅速又恢复了那个杀伐果断的硬朗模样,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同,那么他的眼神,比之以前,冷酷里多了一份死寂,仿佛战场上失去一切的勇士,不再有任何软肋,不再有任何牵挂,于是更加全身心的投入到战役中去。
“咚咚咚——”
得不到回应,敲门声更急促了。
只有两个人有资格走到这个房间的门口。
一个是宋凯,一个是月儿。如今宋凯不在,就只有月儿了。如果不是发生了急事,月儿定不会在这种时候打扰他。
果然,敲门声更急促了。
月儿极力压抑还是散发着紧张的声音低低传来,“少爷,叶芙不见了。”
什么?
里面的人忽的打开门,“你说谁不见了?”
月儿低头快速答道:“刚刚武部的人来汇报,说叶芙在府里被人劫走了。”
劫走了?
在如此守卫森严的情况下劫走了人,那对方如果想救走那个人还不是轻而易举?
这个想法让他惊慌不已。
“府里其他的地方查过没有?”
跟了他这么多年,月儿很了解她的少爷,“查过了,她很好。落雨阁没什么异常。”
闻言松了一口气,可几乎立刻,一种被人识破的愤怒涌上心头,他严厉地一眼扫过去,“谁问她了?我是说府里其他地方,特指落雨阁没有?!”
月儿垂下眼帘,低声答道,“是。少爷。”
江阔在屋里来回走了一圈,似乎仍被什么情绪郁结着不得放松。
忽然,他转过身来,“把负责守卫的人叫过来。”
“是。”月儿恭敬一答,转身出去叫人。
武部的人正在外面听候差遣,被叫的人很快就进来了,“啪”一声跪在地上,“属下失职,请主上责罚。”
“责罚?”江阔阴郁地上前一步,本想一脚将他蹬在地上,不知为何他们一起出游时她对他说的那些话,她阻止他打人,说怕他众叛亲离。
他生生的止住了脚,可是这让他更愤怒。
明明知道那是假的,明明知道她说的话都是骗人的,可为何还是忘不了,为何还是那么在意?
他站在原地,身体僵硬的停了几秒,想要压下心里那种欲破体而出的愤怒。
第一百二十四章 易碎的地牢
他生生的止住了脚,可是这让他更愤怒。
明明知道那是假的,明明知道她说的话都是骗人的,可为何还是忘不了,为何还是那么在意?
他站在原地,身体僵硬的停了几秒,想要压下心里那种欲破体而出的愤怒。
第一百二十四章易碎的地牢
地上的人等了一会儿,预期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可这没让他觉得庆幸,反而越发紧张起来。
这次失职,主上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惩罚他呢?三夫人叶芙是什么人?单单她是谍部的人,知道谍部许多秘密这一条,放走了她,就足以让谍部被江湖纷扰得不得安宁。
江阔看着眼前这个全身肌肉紧张的属下,几不可闻的笑了一声,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很怕我?”
“回主上的话,属下,属下……”他跪在地上支支吾吾不知怎么回答,生怕一下子得罪了主子。
男子急得满头大汗,这么多年了,他已经习惯了主子的脾气,主子打人杀人从不多说一句话。他看惯了很多,几乎可以从容的面对生死,可偏偏这样的问题不知如何回答。
“回答我的问题!”江阔冷喝道。
“属下,属下……”男子一急,下意识地拿眼睛去瞟月儿,见月儿正向他轻微的摇头,他顿时明白了,连忙再拜下去,“属下不怕。”
话音未落,一声怒吼忽然响起,“说实话!”
“是。属下怕!”男子被吼得一下子说出了心中所想。
“我就知道。”江阔冷下笑一下,顿了顿又问,“那你们会因为我的残忍离开我吗?”
这是什么话?男子一下子清醒了,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着他,“不会。主子做这一行难免遇到一些欺软怕硬的小人,主子虽然从未多说一个字,但属下们都知道,主子从不毫无理由的欺负一个人。主子对属下有情有义,我和兄弟们都敬重像主子这样的好汉!我敢担保,不止我,就是部里其他的弟兄们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实话?”
“是实话!”男子以首叩地,“属下愿以性命担保!”
江阔将头仰起,闭了闭眼,一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好。”
你看,郑寒玉,谁会离开我,谁会因为我的残忍离开我?只有你啊。我的残忍从来都是对外人的,这样也不行吗?就连属下都能懂我,你却不愿去稍稍了解我?也罢,想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呢?
他已经彻底冷静下来,转身往太师椅上一坐,眼神犀利的看着跪在眼前的人,用一贯冷静而严厉的声音问道,“部内犯规的人不得与府里受惩罚的吓人一起关押,你们是这么做的吗?”
“是的,那天从夕阳湖回来之后我们就将她关在了地下牢房里,按照部规忤逆主上是死罪,可是月儿姑娘说让我们等等再执行。后来一直没收到指示,所以就拖到现在。”
江阔眯了眯眼,这么些天,很多事情都是月儿在帮着打理,自己浑浑噩噩倒不知道都做了些什么,竟然忘了问起这件事。
他将目光投向月儿,“你怎么解释?”
“少爷……”月儿低着头,稍稍犹豫了一下,“我觉得留着叶芙还有用……”
江阔又是一眯眼,“什么用?”
“我总觉得四夫人的事情有蹊跷……”
“闭嘴!”椅子上的人忽然站起来,整个人散发出凌冽的气息,“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想为她辩护什么?!”
“可是少爷……”
“闭嘴!我不想再听到一点点关于她和这件事情的话!”江阔一抬手打断她的话,转身又重重地坐回椅子上。
月儿垂首站在原地,看着他那副气势汹汹的摸样,别人会觉得害怕,她却只觉得心疼。只有跟了他那么久的她明白,那是他被伤到极致才会有的反应啊!
“继续说。怎么把她放走的?!”
“是。主上那天命令我们牢牢守住江府的四周围,这样一来需要大量人手,杭州大部分人都调过来了。地下牢房那么封闭,属下以为她很难逃出来,所以就没在那里安排固定的人值守,只是一个时辰巡视一次,谁知刚刚巡视的兄弟来报告人不见了,属下查实之后就过来了……另外据属下分析,应该是被人劫走的。”
“带我去看。”
阴冷的地下室。
黑暗被灯光划破,一身红衣的男子在属下的带领下步入。朦胧的灯光照在他年轻而刚毅的脸上,那上面散发着坚毅而沉稳的气息,让众人原本浮躁的心落了大半。
男子从属下手中接过灯笼,细细地在原封不动的地牢里检查起来。
此时刚刚在江岩轩报告的男子试探地开口了,“主上,小的刚刚做过一番粗略的检查,牢门原封不动,没有撬开过的痕迹,而且出口处有人把守,不可能是从门口逃走的。另外,牢房里其他地方也没有破损的痕迹,牢房就这么大,她就这么不见了,属下认为她一个人没有这样的能力。”
江阔一边检查一边不做声的听着。
众人见他不说话,自然不敢做声,都屏息站着。
牢房很小,不到十平米,四周围都像是铜墙铁壁,根本无一丝可动的痕迹。牢门也的确毫无破损,她是怎样凭空消失的?
众人都百思不得其解。
江阔举着灯笼细细地在墙壁上检查一番,又将视线聚集到牢房的地上,细细地看起来。
这可是地下牢房,在底下几尺深的地方,难道她还能像穿山甲一样逃走?
江阔忽然将视线凝聚在墙角的地方,然后像搜寻到猎物的猎人大步走了上去。
众人跟着围上去,看到他捻了一点红土放在眼前观察,再在鼻尖处闻了闻。
众人大惑不解,他已经迅速地抬起头,目光锐利的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