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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尽梨花-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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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韵柳这时候见二姐居然也从婆家回来了,就不由得觉出了些什么,向二小姐道:“二姐,你怎么也来了。——出了什么事了么?”林老太太便趁势指示二小姐云艾道:

    “二丫头,你都给我明明白白的告诉她。”

    云艾却只是低着脸,不作声。

    一旁的三小姐允鹂正冷眼旁观,就盼着早些把林韵柳送去肖家给人做妾,好煞煞她的威风;这会儿见二小姐不开口,就又忍不住,有些迫不及待了,先冷哼了一声,就高声嚷了起来,道:

    “箭道街的肖家已经指名点姓的要了你了!”

    林韵柳这一听,不禁大大怔了一怔,又听林老太太道:“四丫头,肖家二爷看上你了……”刚说到这里,就听林韵柳冷冷的反问道:

    “哪里冒出来的肖家二爷?我没听说过,更没见过,怎么就看上我了!”

    僵持之下,还是由林云艾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给她细述了一遍。林韵柳一声不响的听着,一面紧紧咬住下唇,直咬出了殷红的血珠子。她暗暗明白了,这些人兴师动众的跑来,原来是来逼嫁的!林韵柳把袖子里的手紧紧攥着,长指甲挖进了肉里,也不觉得疼。

    林老太太见她不哭不闹的,一时倒是有些讶然;一面又想这丫头平素是个心高气傲的,反而担心她万一一时气不过,撞了头寻了短见,换不回自己的儿子;就使眼色给几个身强力壮的老妈子,示意她们留神看着。那几个老妈子都会意,慢慢的围堵上去。林韵柳俨然成了她们瞄准了的猎物。

    林韵柳看着那些心和身板都硬的跟铁似的老妈子,冷笑道:

    “你们这是怕我寻死换不回人,还是要来硬的,要把我捆起来,送过去。只怕人家看见是个捆起来的林小姐,还以为是你们随便抓个人蒙混他们呢!”

    这时,一旁的云艾却向林老太太求情道:“妈,大哥他自己做的孽就该他自个儿担着,何苦误了四妹妹的终身呢?”

    林韵柳是难得听见这么一句人话,心里窝住的委屈化了冻似的直往上涌。不过,她却没哭,她受委屈也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的事了。

    林老太太听见自己女儿的话,牙根恨的直痒痒,暗骂:“难怪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节骨眼上,倒跟你老娘玩起了心眼!你可是我养大的,你的那点心思还当我不知道嘛,自己没嫁成,也看不得别人嫁过去!”林老太太冷了一眼云艾,又转而直截了当的向林韵柳道:

    “你给我好好的嫁过去,我也决不会亏待你。我看你妈的病是很该请个好大夫给好好的治治了。”说着,她满屋子瞧了瞧,又道:“过冬了,该添的自会给添上,另外,我再拨几个得心的底下人替你好好的伺候你妈。”

    “太太……”

    正说着,一个虚虚飘飘的声音从门帘后传了出来。就见林韵柳的母亲姚淑嫒颤颤悠悠出来了,身上也没穿棉衣,刚从床上爬下来,只穿着薄薄的夹袄。虚弱的身子哪禁得住这么折腾,早已经喘成一团了。刚才,她一直揪着心在里屋凝神听着外面这些人的一言一语,这会儿是又气又悲,更多的却是无奈;想自己这一生是步步走错,到了到了却还要连累上自己的女儿,怎不叫她心如刀绞呢。云艾忙搀住她,林韵柳也跑回屋拿来了一件棉袄,给她母亲披上了。棉袄里的棉絮是多年没翻新过的,是又板又硬,穿在身上也暖和不了多少,也只能是压压风罢了。

    姚淑嫒多年来心病缠身,郁思盘结,身子一年更比一年差,到了冬天身子就更虚了,最近两年每回过冬就像过一回生死关一样。

    林老太太看见眼前的姚淑嫒也是吃了一惊。消瘦单薄的一个人较前些年整个的缩小了一大圈,无神的黑眼珠子已经和眼下的黑晕黑成了一片。林老太太也抑制不住一阵心酸,昔年的争风吃醋竟也瞬时化作一缕云烟了。如今她们都是半截身子已经入了黄土的人了,唯一值得挂念的也只有她们各自的儿女了。

    姚淑嫒喘了一会儿,缓上了几口气,便断断续续的向林老太太道:

    “我早就是个该死的人了……只是舍不下这个女儿,才硬撑着活了这么些年……你们要嫌我活得太久了,我立马就死了,只求你别糟践我的女儿。”说着,又是咳嗽不止。

    “你也不要怪我,我也是为了保住林家唯一的一点骨血。”林老太太却也叹道,“你就瞧在和老爷一场情分的份上,答应了这门亲事吧。”

    姚淑嫒哆嗦着嘴,紧抓着她女儿的手,一滴没有热度的眼泪滴在了女儿白皙的手背上。她知道自己根本是无力做任何事了,真恨不得当即死了,免得有拖累下自己的女儿。

    林韵柳见她母亲脸色惨白,滢滢冒着冷汗,全身都在抖。

    “妈,您何苦跟他们费这番口舌。”韵柳反劝她的母亲道,“若为女儿着想,您就要好好的护住您自个儿的身子,长命百岁的活下去。您女儿还没那么容易由人来糟践!”一面就忙搀她母亲回屋。

    可叹姚淑嫒那份自怨自艾的心结已经是郁结已久,如今又连累下自己的女儿,更是大大的加重了自己的心病。还没移开步子,整个人就猝然的向后一倾,昏死了过去。

    林老太太也惊着了,忙呵命那些老妈子上去,七手八脚的把人给弄到了床上。林韵柳跪在床边,一声声的唤着“妈!妈!”。姚淑嫒却已经是生志渐无,闭着眼,气若游丝,面色苍白如纸。

    此刻她单薄的一条命也薄如一张纸了,什么也禁不住的了,一缕风轻轻的一吹,就该破了。

    林韵柳见母亲这般,自己也恍若空荡荡一片了。柔弱的母亲在她的心里却包囊了这世间所有的暖意。

    “还不快请大夫!还想不想我去你换你儿子回来!”林韵柳回身怒瞪着林老太太,叫道。

    林老太太只得强压着火,命人快去请大夫过来。韵柳又连骂带轰的把那些人都给赶了出去,自己跪在床边,轻轻摇撼着她母亲冰冷的身子,哽咽着道:

    “妈!你一定要撑下去,一定要撑下去!我一定会带你离开林家。那个让你伤心的人我也会让他跪在你面前,让你打,让你骂,出出您这么多年的怨气……妈,听见了吗?一定要撑下去,一切都会好的,都会好的……”

    姚淑嫒闭着眼,弥留之际,听见女儿的这一番话,滚落两行清泪……

    她这一生只爱过那么一个男人,昔年的爱情美丽却凄怆。就是在他离开了她之后,她也没能离开他的阴影,因为她这后半辈子所承受的所有伤害都是因他而起。单只这一点,就让她想忘也无法忘得掉他。如今要去了,或爱或恨,也将一起去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姚淑嫒忽然是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咳嗽,紧接着,就觉喉咙里猛然一阵腥热。床边的林韵柳见她母亲嘴角里溢出了血,颤着声叫道:

    “大夫!……大夫!大夫怎么还不来?……”

    她一面扑到她母亲身上,用自己的身子去让她母亲冷彻的身子暖和起来。姚淑嫒则挣扎着抬起枯瘦的手,想去最后摸一摸女儿软软的头发,嘴边断断续续道:

    “千万不能嫁……千万……不要像妈一样……”

    一语未了,她的手已经从女儿的头发上径直滑落了下去……

    上海这个时候正在落着雨。

    秦世梵立在窗前,右手执着一支高脚杯,悠然的晃动着,里面盛着的浓艳的红葡萄酒在房间里暗淡的灯光下显得越发浓厚了,他漫不经心的慢慢呷着。

    窗外的街上,急急驶过一辆汽车,哗的压碎了路面上的积水,路旁街灯映在上面的一团团光影子也跟着一起破碎了。

    有时候,也只是有时候,他也回想起自己以前的那些人那些事。……

    两辆黄包车一前一后远远的跑了过来,在他家的门前停了下来。他住的这一栋房子是民初样式的老洋房。第一辆黄包车上,一个人撩开雨布下来了,秦世梵认出那个年轻人正是他的儿子秦潇席。潇席奔到铁门前去掀铃。很快,佣人就撑着伞出来接了。

    另一辆车里走出来的是一个女孩子,她叫方蓉欣。蓉欣一面穿过冬天里光秃秃的小花园往里面跑,一面欢愉的叫着,跑进了水洼里也不管,把佣人忙得撑着伞跟着她跑。雨让她感到的只有欣喜,雨点打在脸上,那是上天对她的宠爱。

    “真是个孩子。”二楼窗前的秦世梵也禁不住笑了。

    ‘叮铃铃——’

    身后,桌上的电话忽然响了。声浪突兀的震颤着秦世梵,他吃了一惊,将酒杯随手往窗台上一搁,忙就转身要去接电话。窗台上那只酒杯并未放稳,他才一转身,酒杯便‘呛啷’一声粹然落地了,跌在秦世梵的脚旁,摔得粉碎,酒汁溅上了他的裤子。

    电话铃声响得更急促了。



………【五、允嫁,命运之始】………

    林老太太听见姚淑嫒已经死了,倒也有几分感伤,喃喃念叨:

    “我也只是想保住林家唯一的一点骨血,也并不是有心的就想迫害你们母女。”一面唉声叹气的,一面又进了里屋,向床边的林韵柳道:

    “我看你母亲也病得实在厉害,如今去了,反倒少遭了一些罪。你好好嫁了去,我会给你母亲准备一口好棺木,该有的都会有,风风光光的让她入土为安。”

    林韵柳却也不理,只是凄凄楚楚的跪在床边,呆呆的用袖子去擦她母亲嘴边的血。那三小姐允鹂也知道林韵柳这个时候是绝惹不得的,也不敢乱开口说话。林老太太又捡着软的说了几句。林韵柳却只仿佛是什么也没听见似的,只是不理不睬。

    也不知是因为这屋子里死了人怎么的,这老太太就觉得这屋子里冷得厉害,就像是有一股子不知从哪里来的冷风直往身上吹着。老人家多少都是有些老迷信的,这一通折腾,她也已经是头疼脚疼了,又扶着小丫头出了屋。

    “我看那丫头是个硬骨头,现在她妈也没了,更是不会答应了。”三小姐在一旁出谋划策道,“不如把她绑起来,直接送过去,把大哥给换回来!”林老太太也不吱声,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忽然一抬头,看向一旁漠然的云艾。

    “二丫头,你别以为我这个做娘的看不懂你的那点心思。”林老太太转而向云艾道,“凡事也分个轻重,你大哥要是万一有个什么不测,咱们这一家子可就要倒了,族里头想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人可都眼睁睁等着我们出娄子呢。”说到这里,她沉沉的叹了口气,歇了歇,又接着道:“你的话那丫头还能听得进去,你给我进去劝劝。真不依,我可就要来硬的了。别逼着我来狠的。”

    云艾听见她母亲的话,也没有作声,默默的就转身进了里屋去。她看着跪在床面前的韵柳,又看看床上躺着的韵柳母亲,一霎那间,一股子恨翻腾着她的心,让她压制不住的恨不得那个丫头和她那个娘一道死了!

    她竭力按压了压,款款走到韵柳的身后,轻声道:“四妹,你是怎么想的?”顿了顿,低声问道:“打算去肖家吗?”韵柳却只是凄凄楚楚,默然无语。

    “都是这些臭男人惹出的祸端。”林云艾咬着牙道,“肖家那个二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家里有老婆,还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小的,如今死了,尸骨还未寒呢,就又想找借口让我们林家再赔他一个。”说着,不由得冷冷笑了一声,咬牙道:“真正是个喜新厌旧的!”

    这里两人在屋里,门帘外,三小姐正在贴着耳朵偷听呢。她听见两人这么一番话,忙就跑到了林老太太身边,细细禀报一番。林老太太气的霍的就站了起来,很快又有些站不稳,不得不坐了下去,招招手叫来了两个老妈子,吩咐道:“去,把那丫头给我弄出来——”

    “我也不给你绕弯子,”林老太太向韵柳道,“你乖乖嫁过去,我让你妈风光下葬。你要是不答应……”歇了歇,接着道:“你是个聪明人,你也该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硬着来,对你们娘俩也没有好处。你娘生前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你做女儿的也不想她死后也还落不得一个善终吧。不如你先过去,把你那个不争气的大哥换回来,等你舅舅来了,我一准让他再把你给弄出来。”又道:

    “你知道你舅舅是个带兵的,救你出来还不是个轻而易举的事情。况且,你毕竟也是林家的小姐,我也还要顾及林家的面子呢,不会真让你给他们家做妾的。”

    一席话后,韵柳忽然缓缓点了两下头,林老太太几乎已为自己看错了,又问:

    “四丫头,你答应了?”

    韵柳又默然着点了一点头。她没有别的选择。

    “大妈,”她忽然抬起脸来,目光深锐的盯着林老太太,定声道,“我叫你一声‘大妈’,是因为我们毕竟还是一家人,不可能真就见死不救。如今我答应去换大哥回来,我希望大妈你也能信守你说过的话。”

    “那是自然,”林老太太没等她说完,就迫不及待的道,“毕竟你是我们林家的女儿,不为别的,我也要顾及林家的脸面,好好的女儿送给人家做小,这种事说出去,让我们的脸面往哪儿放呢?你只管放心的去,我一定会尽快把你弄出来!”

    林老太太此时欣喜之情自不用多说,难免又说了一番真真假假安抚的话。不过,当林老太太看见她那一身衣服,她又觉得不大称心了,很有些必要换换。

    林韵柳从九岁长到现在,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她母亲的旧衣服改出来的。这一件绣服也是她母亲早年穿的,穿在她身上有些肥阔,更显出她那少女的纤瘦。衣服本来就是淡色,洗得多泛白了,俨然就成了白色,衣料子上一朵朵碗口大的牡丹花图案是瓷青色的,也已经洗得朦胧了。

    这一身衣服也只有更显出她素雅的气质。

    不过,林老太太看见她穿着一身旧衣裳,就有些担心肖家人看见她这幅穿戴,不肯相信这是堂堂林府的小姐,以为她们拿个底下人糊弄他们,倒是不肯放林呆子回来。说其为人母顾虑得多了些,也是自然。不过,就单瞧林韵柳那通身的气派,也不是一般的庸脂俗粉可比的,即使她真是个底下人,那也是能唬的过去的。

    林老太太回脸瞧了一眼身边满脸是得意之色的三小姐,向她道:

    “三丫头,你这件衣服是新做的吧,换下来给四丫头穿。”

    三小姐愣了一愣,脸上称心之色顿消,咯吱吱的就上了冻——一脸僵色,她哪里肯!女人对自己心爱衣服跟对自己心爱的男人的感情那是差不了多少的,有着极强的占有欲,岂肯随意让人。却又不敢明着忤逆林老太太,只是磨磨唧唧不肯脱,一面心里暗骂:“怎么不让你自己女儿脱衣服给她穿,还不是欺负我是个姨娘生的!”

    “还是穿我这件吧,我瞧着四妹的身量和我也差不了多少。”这时,一旁的二小姐云艾开了口,一面又向林韵柳道:“四妹,你别嫌弃,这身是我成亲时才新做的一套,也没上过几次身。”说着,就忙着解衣服上的盘扣。

    “我要新的,没上过身的。”林韵柳却忽然淡漠着道。

    “你别给脸不要脸!”三小姐一听,率先道,“给你个好脸子,就登鼻子上脸!你还当你自个儿——”嘴边还没骂完,就被林老太太一开口给剪断了。

    “三丫头,”老太太道,“我记得你不是新作了两套嘛!那一套是不是还没上过身?”

    三小姐却是撇着脸,横着眼也不吱声。林老太太又转脸看向一边的一个老妈子,那老妈子立即回道:“是有一套还没上过身,杏黄色儿的。”林老太太就忙让她去把衣服取了来。三小姐也只有瞪着眼,敢怒不敢言。

    林韵柳拿上衣服就钻进了里屋去,云艾也随后跟了进去。此时云艾心里头是万千思绪纠结。她深深的瞅着面前这个就要嫁给肖思泽的女人,心底里涓涓流淌着的却是对那个男人点点滴滴的记忆。

    “四妹,你可想清楚了吗?”云艾忽然低声道,“可不能因为五妈走了,就一时给急糊涂了。这一去又不是明媒正娶,到底算是个什么呢?遇上个好人知道疼人也就算了,可万一他们家人把因为原来那个姨太太死了窝下来的火都泼在你身上,你这以后的日子……”

    林韵柳撇过了脸去,背对着灯光,暗影子里,看不见她脸上骤雨一般滚出的一串串泪珠。

    “二姐,你只当我到了肖家可能没好日子过,你却不想想我留在林府,等着我的又是什么日子。”韵柳低声说,“别说我这会儿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就算我拼死拼活的不愿去,倘若大哥真有个三长两短,她还不把这笔帐算在我头上么?就算让大哥躲过去了,这一次我没能顺她的心,她还不把我当作肉中刺,日后就能给我好日子过么?要么存心耽搁我,把我接着这么关下去。要么,迟早还是会把我送了人。‘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这一句话已经说得再清楚不过了。除非我死了,不过,还得连累下我妈不得一个善终……”说着,浓浓的酸楚侵袭着她的心,她的嘴直哆嗦,紧紧咬住下唇,她拼命克制着。忽然她转过身来,抓住怔怔不语的云艾的手,定定道:

    “二姐,你知道,我并不真想去给那个肖二爷做小,你一定要督促舅舅赶早把我弄出来。——这个家,我只信得过你。”

    云艾也反握住她的手,良久道:“你放心。”

    林韵柳并不没有自己换上衣服,却是将那套新衣裳给她母亲做了装裹。云艾看在眼里,也并没开口张扬。她漠然站在一旁,冷冷看着韵柳的一举一动。韵柳给她母亲收拾好,就在床边坐了下去。她俯下身去抱着她母亲冷下去的身子,嘴边喃喃道:

    “妈,我知道你一直都想出了这个鬼地方。你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接你出去,接你出林府。”

    韵柳将要出去时,云艾却忽然拦住了她。

    “四妹,”云艾把她拉到一旁,悄声嘱咐道,“这些年你一直呆在府里头,不知道这个世道有多么坏,乱世里做女人也最是艰难。你毕竟还小,更不知道男人有多坏。”顿了一顿,她背过了身去。

    身后的灯光在她的脸上削出了一条浓浓的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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