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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庭南迁江左,名士风流才是这个时代的主流,他们佩戴的耍帅道具不是鹅毛扇加牛尾巴组成的麈尾,便是能够远传到岛国的折扇,还坚持佩剑的有几?
袁崧的佩剑,实在是太珍贵了。
范二听着袁崧的勉励,仿佛看到了梦里那个白胡子爷爷对自己循循善诱,“少年,我看你骨骼清奇、本性纯洁,我这里有本神功秘籍,你拿去修炼吧!今后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问题是,袁崧和那些推销武林秘籍的白胡子老爷爷不一样啊!人家这是无偿的赠送啊有木有!
范二没来得及想天下到底有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高深的问题,眼泪却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双手也缓缓举起,珍而重之地接过长剑。
一种被领导看重,马上就要升职加薪,拳打白富美、脚踢高富帅,从此走上人生巅峰的即视感蔓燃在范二的心头,他也由此许下了自己的承诺,“定不负府君厚望!”
只要袁崧看重自己,就算他不举荐也可招为幕僚,自己用两世的经验和智慧在吴郡这一亩三分地发家致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只是,该怎么开始呢?
范二缓缓拔出手中的佩剑,剑身如一泓秋水,在阳光下缓缓流淌。
江流,果然名不虚传。
袁崧用欣赏的目光看着专注的范二,又用叙述的语气漫不经心地说道,“昨晚出事之后,通玄寺的住持和孙道君都夤夜造访了本府,那些尸体和伤者也都被带回去了,除了你。。。。。。”
“锵!”
范二心下大振,剑亦自然而然地入鞘。
天师道的道君孙泰也在吴郡吗?但愿吴郡不是天师道祸乱的始发地!
“他评价你,很不错。”袁崧又淡淡地说道。
很不错?
范二当时就不淡定了。
孙泰怎么可能注意到我啊?难道袁崧也是天师道的人?
他赠送佩剑江流,是因为孙泰的一句评语吗?
0007袁山松的深情厚意()
范二五内俱焚,胡思乱想了好一会才安静下来。
又想起从后世的史书上看到的袁崧,——他是为了守护百姓,与天师道死拼才殉国的,又怎可能是天师道的人呢!
难道袁崧赠我佩剑是要拉我一把吗?
天师道不是什么正规单位,随时都有被可能被取缔的,只有投入朝廷的怀抱安静地做一个公务猿才是王道啊!
可孙泰真要是看重自己的话,自己想要从天师道全身而退就不是简单的事了。
“学生知道了,多谢府君。若府君没别的吩咐,学生就此告辞。”
范二这话,本是以退为进地刺激袁崧继续说说孙泰的事,可后者偏就摇了摇头,“你自去罢,老夫已为你备了车。”
范二的以退为进,犹如一拳砸在棉花上。
郡衙离范府不过三里地,谁要坐你的破车?不过,袁崧用府衙的专车相送,又何尝没有为己张目的意思呢?
坐他的车回家也不错!
拱了拱手,范二转身大步而去,到了树荫下才又觉得浑身发凉,却是刚才与袁崧的暗战太过紧张而湿了后背。
门口果然有车,一辆是府衙的牛车,另一辆则是范府的牛车,护院周如海正斜靠在车轼旁,注视着门口。
看到手持佩剑的范二和浑身是伤的阿仁结伴而出时,周如海赶忙迎了过来,哪想到二公子第一句话却是,“周叔,身上带钱没有?先借我一百文。”
范二出门时本来是带了钱的,但一场混战下来,武器尚且失去了,更何况钱袋?
自家的牛车在此,范二便没有乘郡衙专车的脸皮了,但车夫的辛苦费总是不能免的,毕竟人家一大早就在这等着了不是?
从周如海手上接过仅有的三十文钱,范二转手就赏给了府衙的车夫,口中又说了两句“谢谢”,使得后者顿时激动得热泪盈眶的。
这不是在做梦吗?
如此平易近人的士子,真的可以出现在现实中?这世道变了吗?
范二上了车,不用一刻就回了范府,此时天师道徒与通玄寺沙门斗殴的传言早就遍布了吴郡城。
甘夫人不是聋子,自然明白了范二夜不归宿的原因,她原本还生着闷气的,但听说儿子回来时,还是不免迎出了二门。
范二手持佩剑缓缓行来,就如凯旋的大将军一般。
甘夫人心中虽有百般疑惑,却还知道轻重,先是亲手给范二检查了一番伤口,又让小蝶等人照顾他的饮食,让他先睡一觉再说。
待范二一觉睡到下午,与甘夫人吃过了小食之后,后者的八卦之心终于燃了起来,开始关心起范二昨晚的神威。
范二也知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所以多半说的是自己与袁崧交锋的经过。
甘夫人常常以自己的孩子为天下第一,但也没想过范二能够压倒袁崧,再听说袁崧的谆谆教诲及赠剑的经过后,她脸上的笑容便灿烂起来了。
甘夫人这是怎么了?难道她和袁崧这老嘎巴菜有一腿?
隔壁老王的故事听得多了,范二的思想有时候难免会龌龊些。
“二子,你走狗屎运了,一定是袁山松看上了你。”
听甘夫人兴高采烈地说完这话,范二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思想是有多么邪恶!不过,先等等,什么叫袁山松看上了我?
不约,叔叔我们不约。
咱范二不搞基啊!
范二横了一眼甘夫人,只能无辜地摇了摇头,“不懂,您到底想说什么啊?”
“愚蠢!”甘夫人伸出右手,食指一点范二的脑袋,恨铁不成钢道,“你也将近十六岁了,就没考虑过成家的事?袁山松之女袁皙儿风华绝代,你就没点想法?”
袁崧之女袁皙儿?
范二“哦”了一声,也以甘夫人之言为然,袁崧这是要招自己为乘龙快婿吗?
袁家的陈郡袁氏是三流氏族,自己的顺阳范氏也是如此;从家世上来看,自己和袁皙儿倒是般配,问题是袁家受得了自己一家老几位被朝廷罢黜的现实吗?
袁崧对结亲是素有大志的,他有意的人选便是有“江左风华第一”之称的谢混,可惜后者出身陈郡谢氏,且被当今陛下视作禁脔,早就定下了晋陵郡主。
袁崧有意向谢家提亲的典故被写进世说新语,也不知现在这事是过去时还是将来时。
想起禁脔的典故,范二摇了摇头,“袁氏女的风华,我自然仰慕已久,但袁公眼高于顶。这事希望不大,您还是省省吧。”
“眼高于顶又怎会赠你佩剑!这分明是有意于你嘛。情场如战场,你如今未战先怯,对得起袁山松的深切厚望吗?”
激将法都使出来了,追袁皙儿恐怕不是袁崧的厚望,而是甘夫人您的殷切希望吧?
不过,情场如战场这话总是不错的,难怪另一个时空的自己做了一辈子的单身狗!根源就在于一直把握不住爱情的本质。
既然袁皙儿的风华是公认的,既然自己迟早也要找个人成亲,干嘛不选高攀她一下?
“那您来安排吧,我全力以赴就是。”为了下半辈子的幸福,范二可耻地妥协了。
“那就这么定了,明日我就谴人到袁家纳采。”
甘夫人顿时欢天喜地起来,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整天吃地沟油的平民尚且操碎了中北海的心,做母亲的难道不该以儿子的亲事为第一要务吗?而且袁崧早就以赠剑之举发出了第一个信号。
如果赠剑是为了嫁女,这个理由似乎也解释得通。
范二淡然了。
什么谈人生聊理想,什么凌云壮志风花雪月,都是狗屁!
天下之论道到极致,不过是百姓的柴米油盐;人生冷暖论到极致,不过是男人女人的一个情字。
男方欲与女方结亲,男家遣媒妁往女家提亲,送礼求婚;得到应允后,再请媒妁正式向女家纳“采择之礼”。初议后,若女方有意,则男方派媒人正式向女家求婚,并携带一定礼物。——这便是结亲六礼中的纳采。
古纳采礼的礼物只用雁,发展到现在,也就变成了鹅。究其根源,大概是因为书法第一品的王右军以鹅入书吧,也有江左找大雁不易的原因在内。
不管怎么说,议亲的第一步并不需要范二去努力,他要做的仅仅是等待对方的审判罢了。或是或否,他这种时候已无能为力。
甘夫人的急切,加上媒人的专业忽悠,前线终于在第三天传回了迟来的战报,——袁家女郎根本就不同意和范家结亲,但给了一个相亲的机会。
重点在于,做出这个决定的人是袁家女郎,而非她的父亲袁崧。
在这个婚姻还被定性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袁家已经奔放到这门亲事由女儿来做主的地步了,从中只能证明两件事:或许袁家真不想跟范家结亲,所以拿袁皙儿的拒绝作为托词;或许袁崧真的已经放纵女儿婚姻自由了,毕竟他老人家曾有过不少子女,如今却剩袁皙儿一个了。
袁家如今给了貌似起死回生的机会,至于是否能把握住机会,就全看范二一人的表现了。
传统的婚姻,多半由父母和媒婆做主,如果父母看走了眼,或者碰上一个能说破天的媒婆,婚姻刚开始就算是走入坟墓了。
名士谢安看人的眼光就不怎么样,他选中的女婿王国宝简直就是两面三刀的小人,后者不仅和谢安做对,还在皇帝和会稽王间摇摆不定。
相比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重生的范二更倾向于相亲,尽管这个相亲也是家人安排的。
至于如何相亲嘛,范二还真没半点实战经验。
就连到底该送什么样的见面礼,范二都犯了半天愁,如果这是在后世的,见面之前去花店买一束花大概是最得体的了。
至于买什么样的花,全权交给卖花姑娘就好。
可现在离送花的后世还有一千六百多年啊,现在送花会不会太前卫了?再说这就要立冬了,哪找花去?
至于送衣服鞋子什么的更不靠谱,一是太过隆重,二来也不知人家的大小尺寸。。。。。
辗转反侧了半天,范二终于想出了下策,——送吃的。
传说,每个女孩上辈子都是一个折翼的吃货;传言,撑破了她的胃,也就抓住了她的心;传闻,爱她,就吃了她!。。。。。。
范二很想捣鼓出这个时代还没有被发明出来的蛋糕,悲催的是面粉真不好找,更别说发面用的泡大粉了。
退而求其次,还是弄几个炒菜出来吧,毕竟这个时代的菜色实在单调了些,范二只吃了几天就已忍无可忍了。
要把炒菜做出来,首先得有一个轻薄的铁锅,导热太慢是炒不出味道的,炒菜用的油也得考虑在内。
从有文字记载以来,油最开始叫“脂”或“膏”。
按释名曰:“戴角曰脂,无角曰膏”。就是说从有角的动物中提取出来的叫脂,从没有角的动物中提取出来的叫膏;比如牛油羊油称脂,猪油则称膏。
还有一种说法就是,凝成固体的叫脂,融化成液体的叫膏。
在这个连保温瓶都没有的时代,又是这样深秋的季节,动物油脂显然没法使用。
植物油则只有胡麻油一种,是用来点灯的无烟油,从来就没人用它煎肉或炒菜,范二理所当然要做这个把胡麻油作为食物油的先行者。
至于铁锅嘛,开启重生者的金手指吧!
因为爱情,炒菜的铁锅很快就范二被发明了出来,还有配套的火炉。
因为爱情,更多后世的东西也将层出不穷。
至于你信不信,反正范二是信了。
0008相亲()
范二为了爱情孤军奋斗的时候,相亲的地点和时间终于定了下来。
地点就通玄寺,也不知袁皙儿是否故意选的这个地方,范二反正一想到前几天晚上的混战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范二不是担心那帮臭和尚会前来报仇,而是从这地点上看出了袁皙儿的挑衅之意。
如果说选通玄寺只是巧合,时间上选择十月十九就更耐人寻味了。
古代以每月二十九日为“上九”,初九日为“中九”,十九日为“下九”;每月下九,置酒为妇女之欢,名曰阳会。盖女子阴也,待阳以成。故女子于是夜为藏钩诸戏,以待月明,至有忘寐而达曙者。
下九,是女子欢聚的日子,也有女子在这天挑选夫婿。
袁皙儿的选择,暗暗隐喻着自己要掌握这场男女暗战的主动权,真是来者不善啊!
问题是,谁才是来者?
明知袁皙儿无意,可看在这几天辛辛苦苦做准备的份上,范二还是早早收拾心情,赶在午时之前上了牛车。
此时阳光正好,牛车在护院周如海的驾驭下,一路向北而行。
沐浴后的范二神清气爽地坐在车中,手中百无聊赖地摆弄着佩剑,心中却有些忐忑,——既担心袁皙儿不来,又担心她会早来。
此时的范二,倒似乎回到了另一个时空的那年夏天,懵懂而美好。
伴随在牛车旁一路急行的阿仁倒没有太多的闲情逸致,三里多地走下来,他的额头上早已冒出了细汗,好在牛车如今已过了通玄桥,目的地已抬首可见了。
“二公子,就要到了。”
“哦。”
重游故地,不过是相隔七八日的事情,范二岂能不知?但像今儿这样冷清的通玄寺门口还真是不多见,除了吴郡的主宰有能力做到这点,还能有谁?
有了这样的认识,范二便知自己来迟了。
理所当然,范二很快就看见了稳稳当当地停在通玄寺门口的牛车,通玄寺的大门也把着三五个衙役,一副此处正在办差的样子。
“袁皙儿也是个大骚包,衙门离这儿不到一里地,她竟也坐了车来。”
心中吐槽了一句,范二才发现自己的牛车已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他随之抓起佩剑,跳下车后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这才施施然往府衙的牛车走去。
执勤的衙役显然早就确定了范二的身份,所以并没有任何拦住,反倒是怀着看戏的心情由着范二在离着袁皙儿的牛车两丈外停了下来。
早就猜知袁皙儿便在车中,范二也不来虚的,站直了身子朗声道,“袁家小娘子早就到了吗?在下范逸之,实在是来晚了,还望恕罪。”
这个时代还没有计时的钟表,早来一刻晚来一刻的也分得不是太清楚,但女孩子总好个面子,人家既然到了,那肯定是自己迟到了嘛。
范二摆正了自己的心态,一开口就表现出了自己的诚意。
“郎君言重了,我也才刚到。”
女孩也是要面子的,就算等了一个时辰也只会说这样的话,除非是无理取闹才会夸大其词说,“老娘等了半天,你丫怎么现在才到!”
单从袁皙儿话中的意思看,她并非特意来找茬的,范二却并以为如此。
袁皙儿语声清越,却偏偏不按常理出牌啊!
陈郡袁氏属于北方士族啊有木有!前几日袁崧与范二的交流也一直用的是洛阳腔,也就是东晋朝廷的官话,所以刚才范二一开口就自然而然地使用了洛阳腔。
袁皙儿用的却是并不算流利的吴侬软语,她到底是要闹哪样啊这是!
对于这个还未见面,却不按常理出牌的妹子,范二的心头闪过了一丝阴霾,而后便见牛车的帘子被掀了起来。
首先出场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穿得干净利索,虽是侍女的装扮,气质却是不凡,更令范二大跌眼镜的是她手中竟也握着一把长剑。
“袁氏的门风,还真是与众不同。”
范二保持着微笑,又见袁皙儿也从帘子中冒出头来,她头戴一顶黑色的小纱帽,长眉入鬓、眸子明亮、容颜雅洁,身上穿的却是宽衣广袖的男装。
这都什么打扮啊?
我的姑奶奶哎,您真的是来相亲的嘛?
看着英气逼人的袁皙儿华丽丽的出场,范二当时就要跪了,这画风根本不对嘛!
难道是我的打开方式有误?
亲手从上百件首饰中挑出来的步摇,范二也不知怎么开口送出,步摇难道要插在帽子上吗?那样会不会被人当成草标,然后问——姑娘,您卖吗?
袁皙儿并不懂范二心中的苦,她在侍女的搀扶下轻快地跳下车来,顿时就显出了高挑的身形,因身着男装而显得衣衫飘逸、气质脱俗,亭亭玉立的样子又如一株静立的水仙花。
“若能与这样的女子相守,夫复何求?”范二心中叹了口气,正要再次张口,却发现袁皙儿那似笑非笑的脸色突然黯了下来。
这是?
当范二发现袁皙儿的眼睛落到自己手中的佩剑上时,他忽然就想起了电影叶问里的宫二。
袁皙儿此刻表现出来的冷落,大概是不岔于袁崧赠剑于己罢?
人生若只如初见啊。
范二在袁皙儿的冷眼中,悲哀地认识到自己前些天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只是徒劳。
可若是就此放弃,心中又大是不甘,不行就死缠烂打吧。
坚定了破釜沉舟的决心,范二便自动忽略了袁皙儿眼中的嫌弃,临时改变了练习过无数次的开场白,堆着笑脸道,“袁家女郎的风华,果然名不虚传,今日能与女郎把臂同游,幸何如之?”
“哼!”似乎没有听人当面说过这么肉麻的夸赞,心念一动的袁皙儿脸上表现出的却是不屑一顾。
“咱这就进寺里去?”
“随便。”
两人明显是在说废话,这也是第一次约会常常出现的尴尬,去通玄寺相亲是早就写在日程计划上的,而且为了这个行程早早就清了场,不去寺里还去哪?
反倒是袁皙儿口中的“随便”,学问就大了去了。
如果领略不了女人口中“随便”的真正含义,那就安安心心地当一辈子单身狗吧!
随便,很大程度上是默认之意,要不然女人一定会用其他暗示来提出反对的。——比如说男人提议去逛街,女人答“随便”那肯定就是想去逛街了,否则她肯定会说街上太热、行人太多。。。。。
“请。”范二向袁皙儿做了个请的手势,而后抬脚往通玄寺门走去,提着食盒的阿仁也加快脚步,跟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