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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中敏说：“要是我两个弟弟一起有了孩子，看你一个人怎么带。妈，你也太贪心了。”
“两个一起有，我照样带。”
顾中云开口：“妈，我们还得再过二人世界呢。你别催我，催我哥就行了。”
程海棠看看顾中林，顾中林不说话，静静吃饭。
李菲儿不知道大人的逻辑，问：“姥姥，你现在不是要带欣然哥哥吗？”
顾欣然竟然嘟起嘴：“奶奶不爱我了。”
一家人的动作都停顿了一下。程海棠的心，也忽然沉了沉。
顾父见气氛有点变味，赶紧开口：“欣然是我们家的长孙，谁会不爱呢？”又岔开话题，“大家吃饭吃饭！”
饭后，顾中林陪着儿子做完了作业，又和家里聊了一会，才开车和程海棠回公寓。
程海棠还想着饭桌上的事情，坐在一旁不开口。顾中林随手打开了收音机，听着节目主持人在电波中插科打诨。
程海棠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孩子的事情，你怎么想？”
顾中林没看她，直视前方：“孩子什么事？”
程海棠看他的反应，心里越发难受：“你妈妈说，让我们要个孩子。”
“我暂时没什么想法。”他侧侧脸，看她一眼，又转回前方，“你决定。”
“奇怪了，这种事情怎么是我决定的？”
“今天，我没做措施。”他说着，语气很淡，听不出什么，“要是不想要或者暂时不想要，我们现在马上去买药。”
“我没说我想不想要，不要马上给我下结论。”程海棠有些恼怒。
“那你怎么想？我尊重你的意见。”
程海棠只觉得好像幸福实在是个很虚幻的词汇，怎么才短短一两个小时，就马上从满怀幸福到现在的不痛快呢。“是不是，有了欣然，所以，你不想要了？”
“跟这个无关。”顾中林忽然有些烦躁，“我只是在想你是不是暂时想享受一下单纯的婚姻生活。”他无意识地摇摇头，“我们事前没有讨论过这个问题，所以，可能我们存在一些沟通上的问题。”
“那你现在怎么想？”
“如果你各方面都准备好了，那我们以后都不做任何措施，要个孩子。”他说，“如果你不想要，那现在去买药，以后我注意一下。”
“我问你想不想要。”程海棠的执拗个性又发作了。
“这件事情对我而言，没那么重要。”顾中林猛的敲了一下喇叭，前面慢吞吞的车赶紧开走了。
程海棠必须承认，自己真的有点伤心。虽然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其实在今晚之前，她也没有想过这个方面的问题，但她其实希望顾中林说：“我们要个孩子吧。”尽管她未必做好了全部的准备，但至少她想看到他的态度，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看似很尊重她，实则显得她是否要个孩子是可有可无的。
当然她也明白，也许他是为了照顾欣然的感受，也许他是为了其他一些自己无法理解的原因，而不想要一个和她共同孕育的孩子。但，至少他要向她说明，而不是回避。
两人都静默无话。顾中林在这个问题上，失去了一向的绅士做派，冷淡得近乎冷酷。
顾中林把车子开到停车场，程海棠先下了车。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电梯，又一前一后进了公寓。
顾中林先去洗澡。程海棠拿着电话躲到阳台，给程母打电话。才第一天，她已经开始想念家里的气氛了。她心事重重，却故作轻松，和母亲聊了好久。
顾中林走出浴室，程海棠看着他开了睡房的门，又开了书房的门，还在厨房看了看，大概是看不见她，才四处寻找。她却抱着有点恶劣的心态，看他走来走去，故意不出声。
顾中林终于走到阳台，看见了她，说：“坐在这里干什么？”
程海棠明明已经和母亲讲完电话，却将手机放在耳边，一副正在讲电话的样子。
顾中林看她：“电话讲完，赶快洗澡睡觉。”语气像是对顾欣然说话。
程海棠心底确实是存些气的。不过他主动跟她讲话，她也不想再端着架子。至于孩子的问题，也不是一时一刻就能说清楚的，她应该像母亲说的那样“夫妻相处之道，在于沟通”，积极去了解顾中林。于是坐了两分钟后，起身去洗澡。
洗完澡，顾中林已经关了他那边的床头灯，睡了。程海棠本来还想着跟他沟通，现在看来完全沟通不了。于是带点怒气，也关了自己这边的床头灯，背着顾中林睡下了。
心里带着事情，程海棠的呼吸声尤其浓重，在宁静的夜里，显得特别清晰。程海棠越想越闷，连曾经万分期待的法国之行也缓解不了自己的情绪，眼眶便渐渐湿润了。
顾中林大概是还没睡着，感觉到她的声音有了异样，翻了个身，把她圈在怀里：“别哭了。”
程海棠想逞强说“我没哭”，但害怕一讲话声音就彻底出卖自己，干脆不说话，忍着喉咙的哽咽。
顾中林扳过她的脸，就着月色，看到她脸上的泪。低低开口：“对不起。”
程海棠一点也不想看他的眼睛。平时看来深邃而迷人的眼睛，现在只想令她逃避，便低下头不看他。
顾中林还是抬起她的脸：“对不起，别哭了。”
程海棠吞下喉咙的泪意：“ 没什么对不起的。”
“我很抱歉。”他缓缓开口，“你想要个孩子吗？”
“我想要一个你的孩子。”
“那我们就要。”顾中林吻她的泪，“我只是不确定，你想不想要。”
“我想要。那你呢？”
“我当然想。”他稍稍用力，把她抱到他身上，“我向来喜欢一家人热闹的样子。而且，你不是知道吗，我连那个，都没有准备。”
她破涕为笑。两个人身体相贴，她很难再生气。但还是有怨：“那为什么你今晚的态度这么不好？”
“我很抱歉，很抱歉。”他边说，边撩起了她的睡衣。
17
古话说“床头打架床尾和”，似乎是极有道理。
但这种和解方式似乎并不能让夫妻更好地了解对方。一切事情，最终都以性的方式去解决，并不见得很好。就像程海棠那个流泪的夜晚，最终在顾中林身上沉沉睡去，还是没有寻求到她想要的答案，
程海棠逐渐知道顾中林并不是一个容易探究清楚的人。他或许绅士，但绝不代表无条件的温和。在他不想要直面的问题之前，他会显得固执甚至冷漠。就像他之前对于要不要孩子这个问题的态度，他最终只给她几句道歉，而不涉及其他。程海棠渴望，她可以一点点走进他的心，她深深渴望。
第二天，两人还是按原计划上了飞机。让程海棠懊恼的是，她的晕机反应非常明显，长途的飞行使她疲累不堪，整个航程都在顾中林身边昏睡。
顾中林通过旅行社预订了法国的一个导游。本来程海棠满怀天真，不希望两人的蜜月行程中多出一个人。但顾中林很理性：“你会讲法语吗？我可只会一句bonjour。”
程海棠笑：“那我比你聪明些，我还会je t’aime。”
“什么意思？”
“我爱你。”程海棠脱口而出，但马上察觉自己说了什么，脸红了红。
顾中林愣了一秒，才点头：“噢。”
他这样的反应自然让人失望，但程海棠说服自己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最后两人还是预订了导游。顾中林向她保证，虽然有导游，他会争取和她单独相处的时间。
下了飞机，导游来接机，是个高大而英俊的青年男子。程海棠总算明白有个导游的好处。她只顾靠着顾中林，以减少眩晕，而导游送他们到最近的酒店，承诺她休息好了以后，再到格斯拉。
程海棠躺在床上，难受极了。顾中林在一旁上网：“别人来度假，你是来养病的。”
“对不起。”她开口，声音虚弱。
顾中林赶紧坐到床边：“我只是开玩笑。别在意，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去看你的玫瑰花。”
程海棠点点头：“真希望快点看到。”
“只要你恢复精神。”
“好吧，那我睡一下。你一个人，会无聊吗？”
“不会”，顾中林安抚她，“安心睡觉。”
程海棠便昏昏沉沉地睡到了晚上。晚上精神稍好，她非常兴奋，明天可以出发了。
结果到了第二天，悲哀的事情发生了。程海棠经期准时来访，一向有痛经毛病的她痛得冷汗直冒，顾中林赶紧向前台要了药，给她吃下。
“对不起，我忘了这时候是我的……”
“没关系。”顾中林说，“你好好休息。”
“真的很抱歉。”
“没事。出来度假不一定要到处跑，酒店里的景色也不错，看着美景睡觉，也很好。”
程海棠还是充满歉意：“要不，你和Jean去逛逛？” Jean是他们的导游。
“蜜月旅行，你要我跟一个男人去逛？”顾中林难得开玩笑，帮她拉好被子，“睡觉。我上网，还可以顺便处理公司的事情。“程海棠这才安静地睡下。
第一天通常是极其难受。第二天程海棠稍微好点，但还是病恹恹的。顾中林和她在酒店附近走了走，便又回到酒店里休息。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聊天，程海棠忽然想到：“那我们的导游费怎么算啊？”
“照付。”
“啊，那岂不是很亏？我……起码要四五天才能结束。”
“没办法啊，都讲好了。”顾中林温热的大手在她小腹轻轻按摩，减轻她的闷痛。
程海棠伸手点点他的下巴处的凹痕：“对不起，是我没计划好。让你扫兴了。”
“没关系。”顾中林吻吻她的手指，“不过，真的挺难受。”
程海棠疑惑地看他。顾中林的手已经从小腹移到她的胸前，轻轻地揉。她经期期间，那里一般都胀痛，这样反而有些舒缓。
顾中林在她耳边低声说：“一次，没有sex的蜜月旅行。”
程海棠脸刷地变得通红，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怎么我没发现你在这方面这么不严肃？”
“我很严肃。”他说，“实事求是。”
程海棠声音低到极点：“怎么你这样？”
“我是个正常男人。”
程海棠想拉开他的手，他却用另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帮帮我。”
程海棠满脸通红，但还是顺从着，让他带着自己的手，遂了他的心意。
终于到了程海棠身子轻松的时候，再次联系了导游。但导游说，要是参观玫瑰园的话，现在并不是玫瑰盛放的季节，恐怕不会太让人惊喜。
程海棠再次失望，她抱怨：“我真应该像你说的那样，做一个策划书。抱着一颗期待的心飞过来，根本没有考虑好所有的问题，才导致这样的下场。”
顾中林揽揽她：“出来是为了开心，别想太多。我们先去看。”
导游建议：“看完了以后，还可以参观香水博物馆。”
程海棠才稍稍提起精神，坐上了导游的车。
无论如何，这趟法国之行还算尽兴。他们到了几个著名的小镇，包括依云小镇和普罗旺斯小镇，后来到了阿尔萨斯，顾中林特别有兴趣，很专心地研究葡萄酒。程海棠看他高兴的样子，也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才真正高兴起来。一向很少喝酒的她甚至喝到微醺，感觉非常奇妙。
两人逛商店，顾中林给程海棠买了一条手链，又花了一笔不小的费用。程海棠问他：“你希望收到什么礼物作为回报？”
顾中林摇头。
“说吧说吧。”程海棠摇他。
“一个吻。”顾中林在她脸颊啄了一下。
他们还拍了很多照片。顾中林并不热衷于被当做模特入镜，但是应不过程海棠的要求，还是拍了一些。但他帮程海棠拍了很多照片，在看照片的时候，顾中林赞美：“镇长应该找你当风光代言人。“程海棠听了呵呵直笑。
程海棠最喜欢的照片是导游帮他们拍的一张照片，当时他们正在讨论吃什么，顾中林最后答应了程海棠的建议，程海棠一高兴，冲他笑了一下，当时导游刚好在一旁，拍下了这张照片。程海棠把照片设置成了手机屏保，还打算回国后冲印几张，放在办公室，放在家里。
顾中林却不让她动他的手机。程海棠问理由，顾中林却进了浴室。
临返的时候，程海棠尤其不舍。在国外玩了这么些天，顾中林还是会接到国内的公事电话，但程海棠却仿似彻底断开了和家人和朋友的联系，好好享受着假期。所以，自然乐不思蜀。
程海棠边收拾行李边感叹：“真是希望永远待在这里，永远别回去。”
顾中林看她一眼：“在这边买个小房，你好好住下来。”
程海棠心想这个人真是不解风情，自己一个人住着，会是一样的感觉吗？她闷闷地折衣服，不说话了。
顾中林放下手中的书，走过来：“好了，以后有空再来。”
程海棠忽然觉得两个人这样的相处模式也不错，无论谁对谁错，只要最后顾中林给她一点软化的态度，她就能恢复开心了。既然两个人当中，目前还是她在乎得比较多，那她就不要介怀太多细节了。
无论如何，当两个人从法国飞回中国，就意味着纯粹而快乐的蜜月假期结束，柴米油盐的婚姻生活正式开始。
18
新婚的心情，也许跟初入职场的观念非常相似。
首先会非常兴奋且充满了期望。希望自己通过努力，能让配偶满意，能获得更好的回报——也就是更多的爱；但同时也是不安和犹豫的，每一个细节都能引起无数的揣测，生怕自己无意中犯下了什么错误。
程海棠在婚姻生活当中也是如此。
她并没有辞去工作，依然每天上班下班，但是和顾中林比起来，她多了更多的时间。她几乎不用加班，早上8点出门，下午6点就能到家。而顾中林一般情况下，8点多才回来，有应酬的话，甚至是凌晨三四点才回来。有时候把她吵醒，她很难再入睡，便起来帮他冲杯茶，帮他吹头发，才一同睡下。
她很顺理成章地包揽了家里的一切家务，包括洗衣服、做饭。顾中林在顾家住时，大概也习惯了把衣服送洗，衣服换下后就扔在洗衣篮里。程海棠把他的衣服全分类泡好了自己洗，实在难处理的才送去洗衣中心。两个人一起吃早餐，偶尔一起吃晚餐，所以，程海棠的家务也不是很大。
顾欣然还是住在顾家，由奶奶送去上学，周五晚上才过来一起住。程海棠通常给他做饭，陪他做作业，第二天就到处逛逛。顾欣然本来就是小绅士的模样，现在也和程海棠慢慢亲近了。程海棠并不介意他叫自己“海棠阿姨”，如果他改口叫“妈妈”那才奇怪，毕竟不能要求一个九岁的具有自己独立思想的孩子忽然改变自己的想法。她认为，只要两个人相处融洽，称呼并不是什么问题。
结婚一个月以来，顾欣然和顾中林回了娘家一趟，按照礼俗，带了大包小包回去，引得邻居尤其羡慕，直说嫁了好人家。后来还带着顾欣然回去见了自己父母，顾欣然反而改口叫“外公外婆”，虽然程父程母心里还是免不了有点疙瘩，但也逐渐喜欢上了这个乖巧听话的小男孩。
顾中林还带着程海棠和一家子一起出去吃了丰盛的大餐。一家人其乐融融，程海棠倒不觉得很难适应。
但毕竟两个生活习惯完全不同的人要生活在一起，还是处处需要迁就。顾中林偶尔抽点烟，程海棠一闻到喉咙就发痒，又不好意思直说。几次之后还是顾中林发现了，在家尽量不抽。顾中林还习惯裸睡，在法国旅行时他晚上睡觉还穿着睡衣，后来回国洗完澡毛巾一丢就上床了。程海棠不好意思，又忍不住说他：“怎么不穿睡衣啊？”
“这样舒服。”顾中林闭着眼睛，“都在一起了，习惯习惯。”
程海棠没办法，只好随他去。
程海棠喜欢躺着看书，近视也是因此而来。顾中林提醒她几次，她都以“度数定了没关系”为理由，顾中林后来干脆直接把她的书抽走，扔到一旁，还说她会带坏顾欣然。程海棠抗议无效，只好正正经经坐着看书。
在生活上，程海棠做出的妥协挺多。但她也明白这绝不是委屈，所以也慢慢调整好自己，慢慢习惯了。整体而言，两个人相处得还算和睦。即使是偶尔半夜起来给顾中林冲醒酒茶，也是没有怨言。顾中林让她以后别半夜爬起来了，她说：“要是你喝醉了回来，没人冲杯茶也没人照顾，那娶我跟没娶有什么两样啊？”
顾中林听了很满意：“贤良淑德。”又说，“我妈以前会帮我冲。哎，原来我娶了个老妈子回来。”
程海棠听了气闷，捏他。他笑，两人又甜甜蜜蜜地腻在一起。
周末，顾中林打算和程海棠和顾欣然一起去打网球。正在玄关穿鞋的时候，顾中林手机响了。程海棠低着头绑鞋带，没留意他的神色，却发现他的语气有点不同。他说：“在我这。那你问他。”就把手机给顾欣然。
程海棠才觉得有点怪，听顾欣然叫了一声“妈妈”，脸色有点微变。
顾欣然挂了电话，对顾中林说：“爸爸，妈妈说她回来了，要带我去吃饭。”
顾中林脸色平静语气平淡：“那你去不去啊？”
“妈妈说，她好久才回来一次，要我去。”顾欣然说，眼神里也透露出渴望。
顾中林点头：“她跟你约在哪里？我送你过去。”
程海棠有点懵了，弄不清楚现在怎么回事。她疑惑地看看顾中林，他简短地讲：“欣然的妈妈从国外回来，要见见欣然。”他放下网球拍，“你在家等我，我先送欣然过去。”
顾欣然背着背包跟着顾中林走了，程海棠换了鞋，坐回沙发，开始胡思乱想。
顾中林没有跟她讲过他和前妻的事情，她对那个曾经拥有他的女人一无所知。她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性格怎么样，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要离婚，也不知道他们彼此是否还在意对方。是的，这是令她惶恐不安的。刚才顾中林接起电话的语气，虽然似乎很平静，但她还是听得出声音里面的一点异样。
程海棠忽然觉得自己一下子失去了所有主张。她想，等顾中林回来，她应该问些什么吗？
她看看大挂钟，他出去已经快一个小时了。他们去哪里了，怎么还不回来？程海棠甚至开始想，要不要打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再过了半小时，顾中林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