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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中林犹豫着，顾琪然在母亲怀里恢复了些许精神：“妈妈，我要车车。”
“什么车车啊，宝贝？”程海棠语气温柔。
“爸爸给的，车车。”
阿姨在旁边解释：“是顾先生之前买的模型车。他很喜欢的。”
顾中林说：“爸爸回去帮你拿车车。”于是驱车离开。
程父还没回家，程母把两个孩子放在沙发上睡，又拿来小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程海棠坐在一边，独自发愣。
“你和中林到底是怎么了，竟然要提离婚？”
“妈，你能别问吗？”
“我能不问吗？”程母在一边数落，心里也难过，“我早就说你不要出去闯什么事业，夫妻两人一个星期才见一次，感情再好，也是受影响的。”
“我和他就是因为感情不好，我才决定要去省台的。”
“什么？”
程海棠用手遮着脸：“也许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你不要酸溜溜地说什么错误不错误，我只知道，婚姻不是胡闹，不能有了什么不开心的，就嚷着要离婚。”程母作风一向强势，“我不同意。”
“如果你不同意，就可以把所有问题都解决了，那就好了。”
“那你们到底有什么问题？”程母记起医院里的对话，“跟他的前妻有关？”
“嗯。”程海棠听到这个人，鼻子马上不争气地酸了。
“他们现在……好了？”
程海棠摇摇头：“是，或者不是，我都不想管了。”
“你说的什么话！如果不是，那你瞎吵什么呢？”
程海棠轻轻开口：“妈你知道吗，在最紧急的时候，最能看出人的心。今早两个孩子都烧成那样了，没有一个人陪着我，我的心真的彻彻底底地死了。”
“这，这个的确是他们不对。”程母思量着，“但也不至于就为了这个闹离婚啊。”
程海棠摇摇头：“我自己好好想。”
程母起身：“我也不想烦你，但是，你要是真离了婚，以后日子怎么过啊？”眼眶一红，进了厨房。
程海棠愣愣地看着两个睡得昏昏沉沉的儿子，心里也是越发暗沉。
不一会儿，有人敲门。程母去开门，是顾中林。顾中林真拿着儿子的模型车过来了。
程母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得让他坐下。
顾中林看看两个孩子，心里也是复杂。顾靖然忽然张开眼睛：“爸爸。”
顾中林走过去，摸摸他的小额头：“怎么了？”
“我的车车。”
顾中林递给他。顾靖然拿着小汽车，窝进父亲的怀里，恹恹地玩着。一时之间，大家都沉默无言。
顾靖然忽然哇哇地哭起来：“妈妈，妈妈。”
程海棠赶快去哄：“怎么了，宝贝？”
顾靖然大概是烧的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遭到梦靥了，扑到母亲的怀里就哭。程海棠哄着：“不怕不怕，妈妈在这里呢。”
“他要咬我。”顾靖然说着，才一岁多，说话已经很清晰，“妈妈，我怕怕。”
“妈妈赶走他，他走了，不怕了哦。”程海棠拍着顾靖然的后背，“妈妈在这里，宝贝不怕。”
顾中林也在一旁哄着。顾琪然从父亲的怀里钻出来，摇摇晃晃地走过去：“哥哥，哥哥。”
顾靖然和顾琪然两个人竟然抱成一团，哭得好不凄惨。
程海棠记起医生的叮嘱，不要让两个孩子太接近，以免传染。便抱起顾琪然亲了亲：“乖，不能哭的哦。”
顾中林抱着顾靖然哄：“怎么了？”
顾靖然抽噎：“爸爸，有鬼啊。”
“没有鬼。”
“有。他要咬我，吃我。”顾靖然搂紧父亲的脖子，“爸爸救我。”
顾中林说：“爸爸救你。爸爸把鬼关到笼子里，好不好？”
“关了以后，还要，还要丢掉。不要让他回来。”
“好，爸爸把他丢掉。”顾中林哄着，“他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程母熬好粥：“先给孩子喂点粥，待会儿吃药。”
顾中林和程海棠又花了一番力气，才哄得两个孩子喝了几口粥，又喂了药。程母在一旁看着，忽然说了一句：“你们都是爱孩子的人，为了孩子，也不能搞成这副样子啊。”
61
两个孩子再次入睡。程海棠对着顾中林说了一句：“麻烦你帮我回去收拾一下孩子的衣服和玩具，再带过来给我。”
“海棠。”顾中林开口，“我们一起回家吧。”
“我，真的不想回去。”
“我们就一定要这样吗？”
程海棠转过脸，不说话。
顾中林拉起她的手，对程母说：“妈，你帮忙看看孩子，我和海棠下楼说说话。”
程母点头：“你们好好谈。”
两人下了楼，走到一个小花坛边。程海棠拉开顾中林的手：“我只带走孩子，其他的什么都不要。所以，也没有什么好谈的。”
“不要说这些。”顾中林站定，“我们要从问题的症结谈起。你，一直都在误会我和张璇的关系，是吗？”
“我没有误会。”
“你可以听我解释吗？”
“解释，是不是就等于某种程度上的谎言？”
“你听我说，海棠。”顾中林皱眉，“我们为了她吵了一架，是因为我瞒着你和她见了几次，帮她找了房子。这都是我可以解释的事情，你不能因为这个就提出分开。”
“找房子，私下见面，你做这些事情是因为你爱她吗？”
“是因为她始终是欣然的妈妈。”
“所以，假如我们一直这样，未来的几十年，我都必须因为她是欣然的妈妈，而不停地和你吵！”
“我们根本没有什么。”
“都上床了，还说没什么？”
“你胡说什么？”
“我说的是实话。张璇亲口告诉我，你们这段时间，做过无数次！”程海棠想起那句话，就恶心得要命，“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把我们的家当成什么！”
顾中林蹙眉：“她跟你说的？”
“是！她都亲口承认了，你一个大男人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呢？”
顾中林缓缓开口：“我不知道她怎么和你说，但是，我们确实没有。”
程海棠冷笑：“事到如今，你还掩饰些什么？”她望向顾中林，“其实，我现在真的没关系了，既然你们分分合合这么多年，能这么纠缠着，感情想必也是很深的，我愿意退出。真的。”
“海棠！”
“我唯一最难过的是，我的两个孩子，也许会跟欣然一样，因为没有健全的爱，而变得敏感和早熟。所以，我恳请你，我们离婚以后，你能偶尔看看孩子，多关心孩子。”程海棠想到两个才1岁多的孩子，忍不住哭了出来，“至少，你是一个爱孩子的爸爸。这一点，我希望你做到。”
“我根本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顾中林扳过她的身体，“我承认，在你之前，我有过不少的感情经历。但是，在你之后，我就只有你。”
程海棠的心稍稍动摇，但很快又摇头。“如果是真的，为什么我从来没有感觉你完完全全属于我？”程海棠泪眼朦胧，“我只感觉，我们在一起，一直为了你的过去争吵。”
“对不起！”顾中林想抱她，她却避开。
“我现在已经没有勇气再和你在一起。而且，只要我想到你和她在一起的画面，我就会发疯！”
“我，真的没有跟她再发生任何关系。包括，性关系。”顾中林神情严肃，“我是你的丈夫，为什么你不尝试信任我？”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信任你！你也说过，你不会再和她私下联系的，不也一样偷偷见面了吗？”
“我很抱歉，但是，我们真的也仅仅是见过几次面而已。”
“你明明就是那样一个不想要控制自己欲望的人，”程海棠脸色苍白，“你们真的做了，我毫不奇怪，尤其她还那样美。”
“不要把我想成一个脑子里只有性的家伙！”顾中林低吼。
“不是吗？”
“我从身体到心灵，从来没有对你不忠！”顾中林看她，“你真的不相信我吗？”
“就算事实上真是像你所说的，我也不想再跟你这样下去了。”程海棠全身发软，“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不能时刻担心你们会私下见面，不能时刻猜忌着你们会不会真的上床，不能时刻比较着你到底更爱哪一个。这样的生活，好累。”
“你不要再想这些。”顾中林抓住她的手，她的手心发凉。程海棠任他握着，无法动弹。“海棠，或许是我一直以来都没有给予你充分的安全感，但是，我以后会努力，好吗？”
“你知道吗？以前你不说爱我，我好害怕。但是现在，你说爱我，我也不敢相信。”程海棠语气虚弱，“在我们两年的婚姻生活里，我今天第一次感觉到，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竟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顾中林锁紧眉头。
“你知道孩子今天烧得多严重吗？你知道我心里多着急吗？”程海棠最受不了提到自己的孩子，“我都快昏过去了，你，还有你爸你妈没有一个人帮帮我，就让我一个人在医院里，像个疯子一样，生怕孩子烧出什么后遗症。”
“海棠……”顾中林想开口，程海棠打断他，“我看到你们在医院里面出现，几个人围着欣然，你知道我心里多么难受吗？就算你不爱我，难道也因此不爱我生的孩子吗？”
“不是这样的，海棠。”顾中林搂着程海棠软下去的身子，“老师打给我的时候，我不知道情况怎么样，只能过去。谁知道我爸我妈也赶过去了，我不知道家里没人陪着你和孩子。我不是不爱你，不是不爱我们的孩子。”
“那张璇呢？”
“是欣然给她打电话的。”
程海棠苦涩地笑了：“其实，当我们看到你们站在一起的时候，真的觉得你们很适合，好像你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不是的。”顾中林捧着她的脸，“我不知道孩子烧得这么严重，我不知道你这么担心。”
“如果你知道，你会扔下欣然不管，来照顾靖然两兄弟吗？”
顾中林愣了一下：“我会安排好。”
“怎么安排？”程海棠苦笑，“如果有一天，欣然和靖然分别有什么事，你还是会第一时间赶到欣然身边吧。”
“这个根本不能这样相比。三个孩子我都爱，甚至，以后你假如再生，我一样会爱。我从来不会在孩子身上作出区分。”
“你会的，你爸妈也会。”
“我不会。”顾中林看她，“你是在钻牛角尖。”
“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更爱欣然的妈妈，才更爱欣然。”
顾中林吻住了程海棠，她的嘴角有泪水苦涩的味道。程海棠不想挣扎，也没有力气挣扎，顾中林吻了好久，才缓缓放开她：“我吻着你，抱着你，在过去的每个夜晚和你一起入睡，你都不认为这是爱吗？”
62
程海棠最后还是没有答应回到顾家。顾中林没有办法，回家收拾了大包小包，送到了程家。
程父程母劝着程海棠：“夫妻哪有不吵架的，吵过了就算了。”
程海棠摇头：“爸妈，你们让我好好想清楚吧。别再说了，否则我带着孩子马上就走。”
程母知道程海棠倔强起来也是拉不回来的，只好住了口。又问顾中林：“欣然怎么样，你爸妈怎么样？”
顾中林没说什么，估计顾家气氛也是极差的，看了一眼程海棠，便下楼离开。
顾琪然到了晚上就好了许多，坐在客厅里让程母喂着蔬菜粥。顾靖然却是病蔫蔫的，不想吃喝。
电话突然响起，程海棠接起来，是顾母。
“海棠，你就带着孩子回家吧。”
程海棠沉默了一下，顾母又说：“我们两个老人都60多了，看到你们这样折腾，心里有多难受，你知道吗？”
“我先在我妈这里住几天。”程海棠回避着，淡淡地说了一句。
“我知道你也怪我今天不陪你带孩子去看病，只是，但是一听欣然摔下去了，也不知摔得是轻是重，我一急，就走了，你千万得原谅我啊。”
程海棠忍下情绪：“我明白。孩子要吃药了，我先挂了。”
顾母追问：“孩子现在好点没？”
“琪然好点了。靖然还是病得挺严重。”
顾母一听：“要不要我过去照顾一下？”
“不用，我和我妈看着呢。”程海棠说了，“要不，改天再说吧。”
顾琪然却凑过来：“爸爸，爸爸。”
“不是爸爸，是奶奶。”程海棠开了扩音，“叫奶奶。”
“奶奶，奶奶，奶奶。”顾琪然叫着。顾母在电话那里应了一声，“哎！是琪然吗？”语气已经是哽咽。
“爸爸，我要爸爸。”顾琪然忽然哭起来，“爸爸在哪里啊。”
几个人听到都心酸。最后顾母说了一句：“海棠啊，中林确确实实不能没有你和孩子啊，你和孩子也不能没有中林。一家人，有什么不开心的，就好好说通，说通就好了，知道吗？”
程海棠应了一声，挂了电话，抱着哭个不停的琪然：“爸爸在睡觉呢。明天爸爸起床，就能看见爸爸了。”
顾琪然点点头，小脸哭得泪痕一道一道的，程海棠便抱了去洗澡。
第二天一早，顾中林带着顾欣然就到了程家。程父程母都出门上课去了，程海棠开了门：“有事吗？”
“我来看孩子。”顾中林看着程海棠，她也憔悴了许多。
“海棠阿姨。”顾欣然站在一旁，叫了一声。程海棠看他的腿，包扎着纱布：“疼吗？”
“不是很疼，就是走路要慢点。”
“今天不上课啊？”
“学校校运会，爸爸帮我请了假。”
程海棠让他们进来：“坐吧。”
顾琪然醒了，在房间里叫：“妈妈，妈妈。”
程海棠进房间去抱他，他说：“爸爸呢？”
“爸爸在外面呢。”
顾琪然挣扎着不让程海棠抱，自己走出了客厅：“爸爸，爸爸。”
顾中林抱起他：“怎么了？”
“起床了。”
程海棠知道他一定是记着自己说过的“起床就能看见爸爸”的说话，心里一酸。
顾中林问：“靖然呢？”
“还睡着。”程海棠淡淡应着，拿了两盒牛奶，给顾欣然一瓶，顾琪然也拿了一瓶。
顾中林抱着顾琪然进了房间，顾靖然还在睡着，顾中林伸手去摸摸他的额头，还是有些烫：“还烧着吗？”
程海棠凑过去一摸：“怎么又烧了？”
“会不会是昨晚没盖好被子？”
程海棠急了：“我带他去看医生。”说着就要抱着孩子出门。
顾中林说：“你先换衣服，我下去开车。”
程海棠才醒悟到自己还穿着一身睡衣，赶紧去换。
程海棠抱着顾靖然坐在后座，顾欣然和顾琪然挤在一起坐在前面，顾琪然捏着顾欣然的脸：“哥哥。”
顾欣然也捏捏他的脸。
顾中林沉声说：“系好安全带，抱好弟弟。”顾欣然不敢再玩，抱着顾琪然安安分分地坐好了。
到了医院，程海棠紧紧抱着顾靖然：“宝贝乖啊，妈妈带你去看医生。”
顾中林走在一旁，准备按电梯上楼。
顾欣然和顾琪然跟在后面。
“爸爸。”顾琪然忽然叫。
顾中林回头：“怎么了？”
“抱抱。”
顾中林弯下腰就要抱他，顾琪然却指着顾靖然：“抱哥哥，妈妈累。”
顾中林一愣，但很快又醒悟过来，走到程海棠身边，就要抱过孩子。程海棠还没吃早餐，加上紧张，确实是累，也不推辞，就要把孩子递过去。顾靖然却巴在程海棠的怀里，不愿意动，顾中林哄着：“爸爸抱你，乖。”
顾靖然迷迷糊糊地张开眼睛，看到自己的父亲，忽然低低地叫了一声：“爸爸。”
顾中林顺势接了过来：“是爸爸，爸爸抱你。”
“爸爸，我痛。”顾靖然小手挠着自己的小脑袋。
“很快就不痛了。乖。”顾中林抱着孩子，一路上了门诊部。
等到孩子看完病，程海棠也累得快晕倒了。她脸色苍白，坐在医院的长椅子上，一阵阵地发晕。顾中林看了心里极为怜惜，一手抱着顾靖然，一手揽着她：“带你去打个营养针。”
“不用。”
“你看上去面色很差。”顾中林叹气，“你这两天肯定没好好吃过东西。”
程海棠便不再拒绝。医生安排好后，她就在病床上躺了下去，很快便睡着了。顾中林抱着孩子坐在一边，等着她打完针。
程海棠再次醒来的时候，顾中林和三个儿子坐在一旁喝粥。顾靖然看起来精神好了些，拿着小勺在碗里拔来拔去，顾欣然则很认真地一边喂顾琪然，一边自己吃。
程海棠看着这一番场景，竟希望这一刻便是永恒。在小小的病房里，就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世界，里面有顾中林，有顾欣然，有自己两个宝贝儿子，以及自己。如果人生真能如此安静美好，夫复何求？
只是，人生往往充满了太多不如意。
63
孩子病好得差不多，电视台那边也催着程海棠回去录节目。程海棠只好把孩子托给父母，简单收拾了东西就要走。两个孩子和往常一样，哭闹着不让程海棠走。
程父程母一人抱了一个孩子哄，程母忍不住埋怨：“不想照顾孩子就别生！看孩子哭的，你做母亲的就不心疼吗？”
程海棠心里自然是极痛的，但是也毫无办法。只得趁孩子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出了门。
程海棠在飞机上，眼泪没停过。有个空姐认出了她是节目主持，还过来关心了几句。程海棠勉强地说了几句，还是想着自己的孩子，一想到就哭。
程海棠不知道自己做的决定是不是错的。现在孩子这样，她已经肝肠寸断，若是真的和顾中林离婚，到时孩子只能请保姆带，岂不是父爱母爱都得不到？
程海棠刚下飞机，顾中林就打来电话：“我去接孩子回家了。”
“你怎么回事啊，孩子在我妈家好好的。”程海棠气恼，甚至认为他是在和自己抢孩子。
“你走以后，孩子都哭得要休克了，要妈妈要不到，难道让他们也要不到爸爸？”顾中林的语气也不是很轻松。
程海棠一听，心里又痛起来。她一向知道两个孩子黏父母，没想到这次哭成这个模样。
“你要不要考虑辞掉工作？违约金我付。”
程海棠一听，气也上来：“我自己的人生，我会安排。就不劳你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