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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打电话的军官。刘望海看到他的眉宇间交织着期盼和惊慌。
“好吧,你们把他交给我们吧。”那个军官放下电话后对项志远说。
“好啊。”项志远如释重负般地叫了一声。
“好啊--”众人也都兴高采烈地嚷了起来。
“无产阶级专政万岁!”戴娟娟尖着噪子呼起了口号。
众人跟着呼口号。朱祖礼也喃喃地呼了一声。
“无产阶级*万岁!”戴娟娟接着又呼了一句。
“无产阶级*万岁!”众人跟着呼喊。
朱祖礼被军官带走,那队战士跟着进了高墙,小门砰的一声关上。岗亭旁的两个战士则挺着胸膛警惕地观察那些欢呼雀跃的红卫兵。
那几个青年农民看到朱祖礼被送进了牢房,心满意足地转身走了。那些学生欢呼过后,突然发现他们已没了批判的目标,便也三五成群地往回走。刘望海心里掠过一阵失望,他精心准备的那篇发言稿算是白费力气了。
他正低着头往回走,突然听到一个声音,一个悦耳的声音在唤他的名字。他左右顾盼,一眼看到戴娟娟正站在路旁向他招手,他心中一喜,急步向她走去。
“刘望海,项老师找你。”她对着他微笑地说。
“项老师?”他问,心里更希望听到“我找你”。
“项老师,刘望海在这里。”她扭头对着一旁喊。
项老师走了过来,夸奖地说:“你叫刘望海,今天你表现得很好。”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刘望海咧嘴对他一笑,心里却想,戴娟娟能拍拍我该多好。他向她瞟了一眼。她对他点了点头,说道:“当时,是你出的好主意。”
“是呀,”项志远说,“当时如果不立刻把朱祖元弄出会场,现在他可能不是被送到牢房,而是被送到医院去了。把他送进了牢房就是我们斗争的胜利,如把他送进医院,那--那就会被坏人抓住把柄,说我们不能控制场面--”他显得若有所思的样子。
“那位是被打的小同学吧。你过来--”戴娟娟突然看到老油条,向他招手喊道。
老油条跑了过来。
“你有没有跌伤?疼不疼?”戴娟娟关切地问。
“不疼,现在早不疼了。”
“你从台阶上摔下来时,我吓了一跳。”她说,对他微笑。
“我也被吓了一跳。”刘望海马上说,“我看到你那四脚朝天的样子,还以为你一命呜呼了哩。”
老油条对他白了一眼。
“不要取笑他嘛,他虽然摔得难看,但也是光荣的嘛。”项志远说。 “这是为了批判走资派,为了保护我们的红色江山不变色嘛。”
“你们两个都是具有大无畏精神的革命小将。”戴娟娟说,“今天你们两个表现得都很突出,我们革命造反队伍最需要像你们这样的闯将。”
刘望海听了心里甜滋滋的。他一手搭在了老油条的肩上,迈开大步往前走。
“敬--爱的毛主--席--,我们心中 的红--太--阳--
......我--们有多--少心里 … … 的话--儿要--对你---讲,我们--”
前面的几个女生唱起了歌。刘望海也跟着哼了起来。他瞟了一眼在一旁走的戴娟娟。她正在和项志远边走边谈。他又抬头瞧了一眼天空,看到太阳又圆又红。歌中说毛主席就是我们心中的红太阳,可刘望海总觉得毛主席在北京,那地方太遥远。他根本不知道北京怎么样,他只知道这个小小的县城,他只会对与自己有关的人和物产生感情。他觉得他心中的红太阳就是能令他心神向往的人,此人就是戴娟娟。他又向她瞟了一眼,不料,看到她也在向他看,他们四目相对,又都连忙避开了目光。他心里怦怦直跳。一股甜甜的味儿从心里冒了上来。
十二
一个多星期以来,学校都没有什么活动,墙上的大字报还是那几张老面孔,只是增加了几幅“打倒朱祖礼现行反革命”或者“朱祖礼入狱是一件大快人心的喜事”一类的大幅标语。其实,朱祖礼被红卫兵送入牢房的第二天就被放了出来。听说他在牢里突然病了,还发起高烧,现在已住进县医院。红卫兵造反司令部本来还想再搞一次对他的批斗会,可项志远认为目前暂不适宜开这样的大会。那次会场的混乱场面,给大会的组织者震动不小。刘望海一想到那几个农民壮汉捋起袖子的样子,心里就会发怵。
学校早已停课,学生呆在学校里就是为了闹革命搞运动,没了运动,许多学生一时竞不习惯了。刘望海更是觉得心里闷得慌。他觉得自己身上一天到晚似乎都有一种蠢蠢欲动的劲儿,一种难以按捺的能量。他不知道这是不是青春期特有的表现。他还觉得自己这些天心里交织着一种郁闷和失望。没有运动,红卫兵造反司令部就不会有什么作用,戴娟娟也就不会出头露面。戴娟娟已对他另眼相看,因此一旦有什么活动,她定会再给他分配任务。他很希望她能给他分配事做,这样他就有机会与她接近。他时不时会想到那天晚上,她看他抄写发言稿时,伸过头来,把身子靠在他肩上的情景。那是多么美好的时刻!她呼出的气就落在他的耳后,她那年轻女子的青春气息多么惬意,那么令他心醉神迷。这种回想多么美妙。他希望再有机会重享这一切,他很想再次体验这种美妙的感觉。
然而,这几天戴娟娟很少露面,她甚至都不愿在食堂用餐。他曾有意站在食堂门口等她,希望她来取饭盒回寝室前,与他碰面或说上一句话。可是,他总没等到她。有一次他看到她拿了饭盒,可她只是匆匆从他身旁擦肩而过,没和他说一句话。他不知道,她是怎么回事。难道她就是这样的性格,不想理人时,就会把你视如路人?他感到失望,这种失望又转成伤感,伤感又转成疑惑。他很想问问她,她怎么啦?或者,他怎么啦,竟然惹得她不愿理他?
这天中午,他决定在她来食堂取饭盒时,拦住她。他要和她说几句话,即使只能说上一句,也行。不然,他可真的要被憋出神经病来。他站在方形的餐桌旁,一边吃饭,一边不时地瞟一眼食堂的大门。他知道她总是从那里进来的。
“你吃饭怎么不看饭盒?”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把他惊得差点噎住。
“呃--呃,呃--”他应道,硬是咽下了嘴里的一口饭。他扭头一看,韩招弟站他身旁,正把她的饭盒和一盘菜放到桌上。
“你吃饭思想也要开小差呀。”她微笑着对他说。
“我没开小差。”他不快地争辩道。
“我从家里带了些黄鱼,你要不要吃一点。”韩招弟见他拉长了脸,讨好地说。“现在渔民都在敲鱼捕捞,街上黄鱼很多很多,到处都是人挑着黄鱼叫卖,卖得很便宜。只要一角钱一斤。”
刘望海看到她的盘子里有两天不到半斤重的小黄鱼。眼下渔政部门都忙着搞运动,已撒手不管违规捕捞的事,渔民就干起了损害渔业资源的敲鱼作业。一时间,一船船的大小黄鱼被捕上了岸。黄鱼的价格也便宜得与咸菜不相上下。
“你一个人吃两条黄鱼啊。”他说,看到这么新鲜美味的黄鱼,心不免有点动了。“我在家里常吃黄鱼和其他的鱼,住在学校里就难吃到了。”
“给你一条。”她大方地说,把一条黄鱼夹到他的盘子里。
“噢--谢谢,谢谢。”他感激地说,对她咧嘴一笑。
她也对他莞尔一笑。他发觉她笑起来的样子很甜,她的五官也长得很不错,只是她身子还不很成熟,还缺少那种女性的魅力和韵味。她愿意把自己的一条黄鱼分给他,这确实令他深感惊讶。看来,她是个很大方的女孩,可是她怎么会对戴娟娟怀着小心眼。他又看了看她,她也看了他一眼,眼中闪烁着一种善意和钦佩。“你怎么都不写大字报了?你的大字报写得真好。”她说。
他心里掠过一阵满足。不过,这种满足与戴娟娟对他的夸奖不一样。这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满足,令他顿生一种得意的感觉;而戴娟娟的夸奖则令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低微的人受到了大人物的赏识,不知怎么的心里会有一种诚惶诚恐。
鲜美的黄鱼使得刘望海对眼前的女同学有了一种好感。他突然为自己那天对她的粗暴态度和行为隐隐感到些许愧疚。可他一想到她对戴娟娟写的那幅标语,不由得又觉得她可气。他的脸色随着他的心情在变化。韩招弟不住地瞟他一眼,看到他脸色变化,她的心情似乎也在不断变化。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和她在一张桌上吃饭,一个女生陪着一个男生一起吃饭,还把鱼夹给对方,这成什么样子。可能整个食堂的人都在笑话他俩。他飞快地扫了一眼食堂,看到同学们都顾自吃饭,没人注意他俩。他心里稍稍轻松了一些。他想离开她,可又觉得吃了她一条黄鱼不能这样不讲情义。他俩默不做声吃了一会儿,突然韩招弟说道:“以后我从家里带了鱼呀什么好吃的,都分些给你。好吗?”
“呃,呃--”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有时,我家给我带的菜太多。”她说。
她说得那么自然,就像跟自己的好朋友说似的。可她是一个女生,他是一个男生。一个女生把家里带的好吃的分给男生,别人会怎么想。可她似乎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想。看来,她是一个敢想敢做的人,怪不得,她会对戴娟娟这样的“大人物”也敢贴大字报。刘望海明白,眼前的这个小女同学对他有好感。可是,她不是他思念的姑娘,如果她是戴娟娟就好了。或者,戴娟娟有她这样一份心思就好了。可是--可是--她不是。他失望地摇了摇头。
“你不想要?”她说,脸上掠过失望的神色。
“不--嗯,对,噢,不--”他有点语无伦次。
“黄鱼好吃吗?”她机智地转了话题。
“噢,好吃,很好吃。谢谢,谢谢你。”
她脸上露出了笑容。他也“嘿嘿”地对她一笑。
“那我以后再给你黄鱼。”她说,收起自己的饭盒和盘子,一转身走了。
他呆呆地站在桌旁,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食堂的门外。
突然,他看到一个女生从那扇门走了进来。那人径直向他走来。她的身子背对着光,他一时看不清她是谁,但根据她的身影和走路轻快的步履,她很像是戴娟娟。是她,果然是她!她已走近,他完全看清了她的脸,她那秀丽的容颜。他的心顿时猛跳,那咽下去的饭和黄鱼也快跟着他的心跳上嗓子眼。
眨眼间,戴娟娟已来到他面前。“晚上六点,到司令部战斗室来一下,我有事找你。”她扔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就走了,那样子就像是从他身旁经过的一个陌生人。他又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从食堂的另一扇边门走了出去。
她要他晚上到那个战斗室去。那次他就是在那个房间里把发言稿给她看的,那是他有生以来最美好的时光。今晚,他又要与她在那里呆在一起,她可能又会把身子伸过来,又会把她那“富有弹性”的身体靠在他的肩上。一想到这,他全身的血都涌了上来,脸也涨得绯红。她会让他去做什么?他不由得自问。她是不是又要他写一个发言稿,或者写一篇大字报?不像,完全不像。那次她要他写个批判朱祖礼的发言稿时,她说得是那么自然轻巧,她是当着另一个女同学的面与他说的,完全是一种公事公办的态度。可是,今天她只是经过他身旁时,悄悄说了这句话,那模样像是搞地下工作。她为什么这样做?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要找他。难道说今晚她想对他说些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的话?她会说些什么?她会不会对他说些令他幸福的话?可能会的,很有可能会的!他心里油然而生一种甜美,那味儿比吃了蜜糖还甜,比刚才吃的黄鱼还美。
整个下午,他都沉浸在幸福之中,这是一种兴奋,一种甜蜜,一种就要实现自己梦寐以求的目标时的愉悦。他在操场上走来走去,嘴上哼着毛主席语录歌。他抬头看了看天,觉得那蓝蓝的天空多么美丽,一片片白色的薄云在浮动,仿佛棉絮在漂移。他觉得自己就像一片白云,向着太阳慢慢飘去。太阳,天上的太阳晒在他身上,给他带来温暖。可他心里更温暖,他觉得自己心里也有个太阳。那就是戴娟娟,她使他心里暖烘烘的。不,不仅仅是暖烘烘的,而是热烘烘的。他觉得全身都热烘烘的。
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他已在操场上走了好几个来回了,可太阳的位置似乎没什么变动。他决定先回宿舍,或者去大字报墙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大字报贴出来。看大字报已成了他的一大爱好。
他刚转身准备离开操场,老油条迎面走了过来。“嘿--你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呀?”老油条笑嘻嘻地冲着他说。
“我有什么高兴的--”他拖长着嗓音说,心里却是喜洋洋的。
“我刚才一直在看你,”老油条略显得意地说,“我看到你在操场上边走,边唱,还边笑。”
“我笑了吗?”他问,对着老油条一笑。
“是呀。你瞧--你现在就对我笑了。是不是心里有什么喜事啦?”老油说,对着他皱了一下鼻子。“有什么喜事说出来,也让我高兴高兴。”
“有什么喜事。我还不是和你一样的,都是穷苦的学生。”他爱理不理地说,转身想走。他可不愿和老油条这种爱捣蛋的家伙多谈。
“是不是那个小丫头给了你一条黄鱼,你就心里美得不得了啦?”老油条嬉皮笑脸地说。
刘望海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个老油条居然注意到招弟和他一起吃饭,还看到她把黄鱼夹到了他盘里。看来,男女生在一起特会引起众人的注意。他今后可要小心一点。他心里又对戴娟娟油然而生一种钦佩,她当时行同路人地扔下一句话,做得多么正确。比起那个敢做敢为的韩招弟,她可高明多了。
他觉得自己今后行事得小心些。不然,他就会成为同学取笑的对象。这些中学生都是目光敏锐头脑机灵的家伙,而且正处于对异性格外敏感的年龄段。如果有哪个人与异性同学有接触,他们都会擦亮眼睛去看,即便不是直截了当地瞪大眼睛直视,也会眯起双眼偷偷地窥视。他到不是怕自己被人取笑,而是怕戴娟娟受了连累。她可是学校最突出的女生,最伟大的红卫兵闯将啊。如果她成了同学们闲言碎语的对象,那她还怎能保持自己的光辉形象。他宁愿别人笑他和别的女生来往,也不想让人说他和戴娟娟有什么瓜葛。对了,韩招弟是一个不怕别人说的女生,那就让老油条这样的人来说他和韩招弟,让他和她成为他们开心的话题吧。
“那个小丫头怎么啦?”他神气地说,“你是不是觉得她是你班的,就得把黄鱼给你,而不能给我,嗬?”
“我哪敢,我也没这个福份。她喜欢你,又不喜欢我。她如果喜欢我,那还轮得到你吃黄鱼。哈--你是喜欢吃她的黄鱼了,我听出来了,你喜欢她啦。”他说着,笑了起来。
刘望海心里又是一咯噔。是呀,那个韩招弟可能真的喜欢他了,可是他并不喜欢她,他清楚自己的心里没有她,他平时根本没想到她。今天如果不是她来到他这张桌上和他一起吃饭,他是不会和她说话的。现在,老油条却竟然说他喜欢她了。他正要反驳,可一想,这样也好,他就担一下这个虚名,这多少可以起到掩护真情的作用。
“你说我喜欢,就算我喜欢吧,这样你高兴了吧,嗬--”
老油条看到对方脸皮厚得很,一点也不感到害羞,心里也没了趣。“你老叫我老油条,我看你这根油条比我老多了。”他说,皱了一下鼻子,转身走了。
刘望海对他的背影咧嘴一笑,心里甚是得意。可不一会儿,他觉得这样做有点无聊,有点太不讲情义,他怎么可以利用韩招弟对他的那份情感!他转身向寝室走去,他要躺到床上休息一下,他的两条腿都有点走累了。刚才因脑子一直兴奋,现在这头脑似乎昏沉沉的有点反映不灵敏了。他得养足力气和精神,不然,他没到晚上就会把精神和力气耗个精光。
刘望海躺在床上不久就睡着了,一觉醒来,夜幕已降临。他急忙跳下了床,穿上鞋子就往外走。戴娟娟让他晚上六点去司令部,现在不知几点了。看天色,六点肯定已过。他是怎么搞的,怎么一睡就睡了这么久,连晚饭都睡过了头。他恨得真想打自己几下。
造反司令部的门大开着,那盏一百瓦的灯泡把门外的走廊都照得亮堂堂的。他快步来到门口,正想进去,一眼看到赵丰逸背对着门站在桌前,他猛地收住了脚步,往后退了一步,站到了门对面的一根砖柱后。他悄悄地伸出头来,向房间里窥视,看到戴娟娟坐在桌旁,面对着他。刘望海伸出了只手,向她招了招。她一眼瞥见了他,但她没有对他做出表示。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是进去,还是站在门外等她叫他?
过了一会儿,刘望海看到她对赵丰逸说了什么,他点了点头,转身向门口走来。他连忙把头缩回到砖柱后。他听到赵丰逸啪嗒啪嗒地从他身旁的走廊走过去。等脚步声远去后,他才从砖柱后出来,一闪身进了司令部。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鬼鬼祟祟的。不过,他心里觉得,他这次来与她见面,最好不要让别人看见。
他的做法是对的。戴娟娟等他进来后,立即起身去把门关上。房间里只有她与他两人。他的心顿时狂跳。她要对他说什么不让人知道的事,或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你来迟了。”她轻声说,似乎有点责怪。
“我不知道怎么的,一睡就睡过头了。”他也轻声说,似乎向她承认错误。
“那么,你晚饭都没吃!饿吗?”她关切地问。
“不饿。一顿不吃没关系。想想红军过草地,这点饿算不了什么。”他说,挺起了胸膛。
“等会儿你上街时顺便买个包子什么的填一下肚子。”她说,从兜里掏出了一角钱,递给他。
“不,不要。”他连忙往后退。
“别推三推四了。我还有正事要和你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