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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理他,他便自顾自地解释道:“你不了解侧子,其实她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儿,就是傻了些。”
原来她叫侧子。
“呸!”我说着,站起来走进厨房里,把吃空的碗重重地放进水槽里,然后开始收拾地上的垃圾。外面没了声音,我探出头看了看,程嘉南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走到他旁边,坐在离他很近的地方打量他。他的眼睫毛比我想象中短,可是很浓很密,像一层小刷子。我关掉电视,又从床上找到一张毯子给他盖在身上,然后坐在他旁边看着他,偷偷笑。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空气氤氲。真没想到我可以又出现在这间屋子里,还可以离他这么的近——近到呼吸同一口空气,感受同样的温度。他睡着的时候就像个大孩子,没有了往日的调皮,非常安宁。
我真想凑过去亲亲他呀,可是想了想,又忍住了。
我要等他主动来亲我才行。
正文 7
就这样我在程嘉南的家里住了下来,因为下雨,他都没有出去摆地摊。头一天夜里他把床让给我,自己睡沙发,我慌称很冷,硬是把他弄到了床上。他于是把我推到了墙角,自己睡在最外面道:“千万别碰我,否则,我干了什么坏事可别怨我。”
“哼,我才不怕呢!”我嘴硬地说,实际上却紧张极了。
我们竟然睡在同一张床上!
我一直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窗外的路灯把光照进来,在房顶透下一小片树的阴影。那影子随着风摆动,如同鬼魅一般。程嘉南很快就睡着了,我犹豫一下,缓慢地、一点点地朝他旁边移动。他并没有被吵醒,我便在他旁边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又伸出手,握住他的。
他的手很大,很暖,却并没有很多肉,瘦瘦的,像他本人一样。
第二天醒来时他还在睡觉,背对着我,结实的肩膀。我开心地从床上跳起来,穿上衣服下楼买早点。巷口有一家小餐厅里卖的包子很好吃,以前我常常吃,我买了十个,又去附近的菜场买菜。正挑拣着,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宝?你怎么在这里呀?你家不是搬了么?”
我转过头,看到以前住我家楼上的中年妇女。我脸一热,说了一声“你认错人了”,跳起来就走,连选好的芹菜也不要了。
“明明就是老乔的女儿嘛……”她还在后面小声咕哝着。
回来后程嘉南已经起床了,此刻正在洗手间里刷牙,看到我便说:“你这个人,睡觉还真不老实,半夜乱踢人。”
我一惊,问:“真的?踢你了?”
“是噢,还挺疼的。”他说着,揉了揉屁股。我哈哈大笑起来。
我们一起坐在沙发上吃早点,小屋被打扫过之后干净明亮了许多,电视里正在演一部喜剧电影,我跟程嘉南边看边笑,快活极了。
可惜没多久,房门被打开,侧子换了一条黑白条纹的裙子走进来。我真不知道她哪点儿好看了,像只斑马一样。
但程嘉南喜欢那只斑马,他一见她就跳过去抱住她,又转过头来对我说:“快,叫姐姐。”
我转过头,不理他们。侧子似乎也不屑于跟我打交道,提着新鲜的蔬菜去厨房做饭。程嘉南又跑回来同我说:“你再不讲礼貌我可不让你住这儿啦!”
“干吗跟她讲礼貌啊,她又不是这儿的主人。”我说。
“说不定过几天就是了!”程嘉南得意洋洋地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侧子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你想得美,我告诉你程嘉南,我这辈子就算嫁不出去也不会嫁你这个穷鬼!”
程嘉南便又跑进厨房里去哄她,这一次,很久都没有出来。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脑袋里想的却是别的事。不知道此刻我爸妈怎样了呢?以我爸的胆子,我倒是不相信他敢做出什么杀人放火的事,不过他们找不到我,会不会很生气很着急呢?
连续两天没去学校,老师该打电话到家里了吧?
可惜我自做多情了,我爸我妈根本没找过我,更别提那个康斯。唯一惦记着我的人是金枝,程嘉南一从TAKE酒吧回来就说:“金枝到处找你呢,说去你学校没找着你,要不要跟她说你在我这儿?”
“不要。”我叫了起来,我才不想被人知道我在哪里呢。
程嘉南便不再说什么,又跟侧子在一旁嘻嘻哈哈去了。最近几天侧子都住在这里,她在一家服装店做售货员,有时上早晨8点到下午6点的班,有时候上下午2点到晚上10点的班。跟她相处了几天,我觉得她又没那么讨厌了,做菜好吃,也勤快。不过她最大的缺点就是臭美,衣服一天换一套,动不动就拿出小镜子来化妆。我坐在一旁看着她涂完了眼睛涂脸蛋,涂完了脸蛋又涂嘴唇,都替她累得慌。
她却主动跟我说话:“我说你,跑出来这么久了也不怕你爸妈着急?”
“他们才不管我呢。”我说。
“哈,那只是你自己这么觉得的,哪有当爹妈的不想自己孩子的呀!”她说。
“他们的确不想。”
“是你还太小,根本不懂做父母的辛苦。”她边涂唇膏边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不理解我爸妈,恨不得他们管都不要管我。现在他们不管我了,我才知道被管着有多幸福。”
她的前半句话惹恼了我,我气咻咻地大叫:“我不是小孩,你别以为自己多成熟似的,其实我比你懂得多!”
她懒洋洋地看了我一眼,照例又牵了牵嘴角,皮笑肉不笑的。
我一心一意打算拆散这对野鸳鸯,于是趁侧子不在的时候跟程嘉南说:“今天是一辆黑色的轿车来接侧子的。”
程嘉南转过头来盯着我看,我面不改色心不跳,继续撒谎:“车里坐着一个男人。”
“什么样的男人?”程嘉南问。
“一个挺老的男人,大概三十多岁,看起来像个老板。”我边想边补充:“他戴了一块黄金做的手表,穿黑色西装。”我把电视里看到的“老男人”的形象描述了出来,程嘉南半信半疑地听着,又沉思起来。
而等程嘉南不在的时候我跟侧子却是这样说的:“其实程嘉南一点儿都不喜欢你,他呀,以前每隔一段时间就带不同的女孩子回来,每次都告诉人家他喜欢她们,过几天又甩了。”
侧子皱眉看我,显然是不相信我说的话:“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以前就住对门,”我指了指旁边,颇有些得意地说:“我认识他可比你早多了!”
侧子又狐疑地看了我一会儿,不再作声。
这一招很快起了作用,程嘉南跟侧子的感情显然不如从前,现在两个人看到对方都欲言又止,三句话说不到一块就吵了起来。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在沙发上看书,程嘉南抱着吉他瞎弹曲子,侧子正在厨房里做饭,突然大叫:“别弹了,吵死了!”
“这是我的家,我爱怎么吵就怎么吵,你管的着么!”程嘉南也不甘示弱地大叫。
“行,我管不着,我也不稀罕管!”侧子解下围裙从里面走出来,继续说:“反正你要多少女人就有多少女人,少我一个也死不了!”
她抓起包就朝外走,程嘉南跳过去拉住她的胳膊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你让我说我就说,你以为你是谁?我告诉你程嘉南,你不在乎我,老娘我还看不上你的!他妈的这么大的人了,连个像样的工作都没有,还学别人泡妞,还不知道是谁在玩谁呢!”
“老子是没钱,你去找有钱的啊!”程嘉南大叫:“去跟你那个开轿车戴金表的男人过去,反正你满脑子除了钱也没有别的!”
“什么开轿车戴金表的男人?”侧子愣了愣。
“你别在这里装傻,还真以为我不知道……”说到这里,程嘉南也停了下来。我心里“咯噔”一下,完了完了,要被拆穿了。
果然他们俩面面相觑一会儿,一起转过头来看我。我故作镇定地继续看电视,程嘉南走到我面前吼道:“原来是你,你给我滚出去!”
他是真的生气了,眼睛发红,青筋暴起,简直能吃人一般。我吓得缩成一团,生怕他动手打我。他倒是真的伸出手了,但并不是要打我,而是提起我的领子,把我整个儿地从沙发上拎到门外甩开说:“你才这么大的人就学会撒谎了,我好心收留你你竟然做出这种事来!滚,立刻给我滚!”
我从地上爬起来,揉揉屁股说:“我不是故意的,我……”
他没有听下去,只是走进房间把我的衣服、杂志、各种小饰物,以及我的自尊与快乐,统统装进我带来的背包里。我反应过来,冲进去阻止他,他又一把把我推了出来,连同袋子一起道:“打哪来滚回哪去,以后别再来烦我!”
“我不走,”我冲动地拉住他的手道:“我喜欢你!我想跟你在一起!”
他愣了一秒,说:“你神经病啊!”
然后争脱了我的手,重重地把门关上了。
我对着门又是敲又是踹,嘴里一边叫着:“我是真的喜欢你!你不要这样,我知道错了!”
直到说出这句话,我才知道原来这份感情在我心里埋藏的时间比我想象中还久。原本不确信的东西在此刻成为了事实,是,我喜欢你,从很早很早开始就喜欢了。
喜欢你什么呢?我自己都不清楚。也许是你永远廉价的白背心,也许是你眯起眼睛点烟的姿势。年轻的时候我们都会因为这些没意义的细节去爱一个人,但也正是因为这种荒唐,才显得弥足珍贵。
门始终都没有开。
我蹲在门口不肯走,在背包里翻出一包皱巴巴的烟点上。那烟是从我爸那里偷来的,红色的万宝路。一年前,就是在这里,我告诉了你我的名字,乔宝路,你却说:“你好,我叫万宝路。”
你那时的笑容近在眼前,而现在,我们只隔着一层木门的距离,你在里面也许在跟你喜欢的女孩重归于好,我在门的这一边品尝着我的孤单和悲伤。这层门像是分割了两个世界,你既是我的近,又是我的远。
我触摸不到你。
想着想着,我便睡着了。睡梦中有人抱起我下楼,上了出租车,又轻轻跟我说:“好好过日子,你还年轻。”
梦里的月亮很圆很大,洁白又细致,就像是爱人的脸。
醒来后我在自己家里,面前坐着的人是金枝,她一见我就大叫起来:“哎呀醒了醒了,真的醒了!”
康斯激动地从外面跑了进来,但一看到我又冷静了下来。金枝摸了摸我的额头,又从腋下取出一个体温计看了看说:“已经退烧了。小宝你真是吓死我了,整整昏迷了一整天,要不是我跟康斯啊,搞不好你会死在家里。”
我坐了起来,问她:“我爸呢?我妈呢?”
她沉默着望了望康斯,表情十分怪异。我想到那把菜刀,心里突然有不好的预感,于是立刻掀开被子跳了起来:“我爸他是不是做了傻事?”
金枝小声说:“是傻了点儿。”
我穿上外套就朝外跑,康斯一把拉住我道:“没你想象中那么严重!他只不过吓唬了你妈一下而已!”
我愣了愣,身体一软,整个人摊软了下来。康斯一把扶住我,跟金枝两个人把我抬上床重新放好,盖上被子。我有那么重吗?还是他们俩力气太小?为什么程嘉南一只手就可以拎起我?他们却要两个人合伙?
我想着这种事,开口说的却是:“我爸到底怎么了?”
“多亏了那把菜刀,”康斯说:“这下子你爸不想离也不行了,你妈单位几十个人证明你爸有暴力倾向,他把办公室里的桌椅都砍坏了,现在还在拘禁呢。”
我茫然地看着空中,这世上还真是什么事儿都有。
想了一会儿我又问:“那你们怎么在这里?”
“程嘉南把我叫过来照顾你,他说你病了,我就跑来了。”金枝说:“之前找你找得好辛苦噢,康斯跟我说你连续十天没去学校,你家里又出了这种事,我们还以为你想不开呢!”
“几天?你说我几天没去学校?”
“十天。”金枝眨巴眨巴眼睛,又转过头问康斯:“是十天吧?”
康斯点了点头。
十天,这就是我跟程嘉南相处的全部日子。
康斯从厨房里端来做好的饭道:“别想那些了,先吃点儿东西吧。”
但我吃不下,我担心我爸,也想念程嘉南。
我就这样在家里又待了两天,两天后我爸回来了,他瘦了许多,头发乱七八糟,下巴上长出厚厚一层胡子,整个人看上去都潦倒不堪。而我也好不到哪去,烧虽然退了,身体还很虚弱,躺在床上半死不活,全靠康斯和金枝的照料。我爸一见我就扑了过来,抱着我带着哭腔说:“小宝,我对不起你!”
他不知道是多久没有洗过澡,身上全是臭味。我憋着气想要安慰安慰他,身体却动弹不得。康斯连忙把他拉起来说:“叔叔,您先去洗个澡吧。”
我爸回过神来,又看了看我,便走出了房间。
那天傍晚康斯一直在客厅里安慰我爸,金枝则在卧室里陪我。她问:“这些天你都住程嘉南家里?”
我点点头。
她暧昧地笑了起来:“有没有发生什么好玩的事?”
我摇摇头。
“怎么不说话啊,哑巴了?”
我只是不想说,提起程嘉南,满心只有难过,怕一张口就抑制不住要哭出来。金枝仿佛理解似的,轻轻握了握我的手,又说:“不过多亏了你这么一闹,我跟康斯的关系可是突飞猛进。那几天我们俩到处找你,一分钟也没分开过。只是实在没想到你会去程嘉南家,那个混蛋也真是的,明知道我在找你都不肯告诉我!”她咬牙切齿地道:“我要让我爸开除了他!”
“别,”我按住她的手说:“是我不让他告诉你们的。”
“唉,你到现在还护着他。”金枝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
晚上金枝跟康斯一起道别,家里终于只剩下我跟老爸两个人。他大概是累极了,倒在沙发上就睡,手里还夹着烟,烟灰积了足有一厘米长。我伸手去拿烟头,一碰,烟灰就掉了下来,我爸像是受惊似地猛然张开眼睛,看是我,又松了口气。
“进屋去睡吧。”我说。
他把烟头扔到地上,坐起来拉住我的手轻轻说道:“小宝,我跟你妈离婚了。”
我故作镇定:“我知道。我跟谁?”
“跟我,你也知道,你妈没什么钱……”他说。
我点点头,准备回房间,他忽然又叫住我问:“小宝你怪我吗?我真的不是故意打她的,也不是故意做出那种事……我只是,只是舍不得她……”
他眼眶红了。
我知道我爸是真心喜欢我妈,这么多年了,他都对她好,逢年过节的几千块的衣服都舍得买。平时在家里总是我妈做饭,他就会主动洗碗。其实我也没有想到他们会真离婚,于是我坐下来安慰他说:“过几天我去找妈妈谈谈,你快去睡吧,别想太多。”
他终于听话地回房间了。
我叹了口气,从桌上拿起他的烟点着,慢慢地抽着。淡蓝色的烟雾被吐出来,很像某种轻飘飘的人生。我能够抓住些什么呢?又能够得到些什么呢?
正文 8
过了几天我去找妈妈,她在一间重点中学里当英文老师。我本来打算将来也要考这所学校的,以现在的成绩看来,实在是很没希望。我穿着便装走进学校里,我妈正在上课,是她的同事接待了我,泡了茶跟我说:“你在这等一会儿,你妈再过十五分钟就下课了。”
我想她道谢,这多嘴的长舌妇又问:“你爸被放出来了?”
不等我回答她继续说:“你爸也真是的,跟个疯子就闯了进来,这种人你妈竟然能忍受这么多年,换作是我早跟他离了。真是神经病,你妈实在太可怜了……”
“你懂个屁啊!”我忍不住大叫,这帮中年妇女真是吃饱了撑的,就爱讲别人家的闲话,搞不好我妈跟我爸离婚就是她怂恿的。我恶狠狠地瞪着她说:“我们家的事儿用不着你管!”
她唾弃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分明是在说“真是什么样的爹有什么样的孩子”,然后故作不跟我计较似地嘟囔了一句:“谁爱管啊”,转身走了。
我低下头来,突然看到桌子上的刀痕,还是新的,很深的一道,心里紧了一下。
说到底,都是我爸不对。
可是我心疼他。他为了这个家*劳了不少,虽说是做小生意,却也积极乐观,从来没亏待过我们母女俩。穷就穷了呗,过得快活不是比什么都重要吗?
再说,我家也不算穷,好歹是做自己的生意。
忽然之间我又发现,我的人生观分明是受到了程嘉南的影响,是他说有钱没钱不重要,重要的是快乐与否。
程嘉南,没有了我的骚扰你会否更快乐呢?
不久后下课铃声响起,老师们纷纷走进办公室来。先前招待我的那名长舌妇一见我妈就迎了过去,估计说了些不好的话,我妈皱了皱眉,走过来叫了我一声:“小宝。”
我抬头看她,她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影响,依然端庄大方,化淡妆,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的样子。
但是突然我觉得我们离得很远,我甚至都不知道该不该叫她“妈”。她也觉察到了我的尴尬,走到一旁跟另一个老师换了课,然后跟我说:“走,咱们出去说。”
重点高中的校园就是气派,簇新的蓝色教学楼,像欧洲的小房子似的,旁边栽种着品种繁多的花花草草,高大的树木直冲天际。跑道上有正在上体育课的同学,穿着整齐的校服站在正中央,听着高大的老师在讲些什么。不远处有假山,几只鸟停在上面休息,一见我们走来便扑打着翅膀飞上天空。天很浪,几朵形状柔和的云懒洋洋地飘着。
妈妈走在我的旁边,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她是什么时候开始用香水的呢?
我转过头看了看她,终于先开了口:“你跟爸爸……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妈妈仿佛没听到我的话似的,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