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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在我是这家餐厅股东的份上,大记者高抬贵手。”陆韶迟的声音柔软沙哑,带着些许贵气的温和。
“股东?”
“我有这里35%的股份,算半个老板了。”陆韶迟一本正经地说道。
“35%的股份?那是不是说,我以后随时可以进去吃饭?不用付钱?”以陌两眼冒光地看着他,陆韶迟不禁莞尔。这个小笨蛋,从来不知道掩饰自己的情绪,每一次都把什么都写在脸上。一看她那占足了便宜的得意样,他就忍不住想笑。
“恩,以后你想进去吃东西,随时都可以。没钱付的话,我不反对你,以身相许。”他调侃道,尽管平时他不苟言笑,可是在安以陌面前,他从来不掩饰自己幽默的一面。
“话说陆大医生,你到底有多少钱?”陆韶迟是个有钱人,这个她一直都知道,可是他能一口气拥有这家顶级餐厅35%的股份,可不是简单地“有钱人”了。
“小财迷,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直接地暴露出你贪钱本性。我肚子饿了。这里的PETRUS很出名,到时候你不可贪杯。”陆韶迟轻松地转移了话题,不是他不想回答以陌的问题,而是在他的理财顾问把他名下的期货、不动产、存款统计完之前,他自己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波尔多八大名庄之首产的酒中之王,那些明星最喜欢收藏的PETRUS。”以陌的眼睛更亮了,她一扭一扭地就要往里冲。
“小姐,这里需要预订。”服务生不依不饶,安以陌歪着脑袋指了指身后的男人,然后得意洋洋地摆了进去。
“陆先生,原来这位小姐是您朋友。”门口的服务生一看见陆韶迟,态度立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是女朋友。”不顾对方的惊讶,陆韶迟轻声强调。
“陆先生,今晚有什么安排,我们现在就去通知经理您来了。”
陆韶迟微笑着牵着以陌往大厅走去,这个小家伙两眼放光地到处张望着,眼中的欣喜一览无余。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丫头,不用看到什么都稀奇吧。陆韶迟心中暗笑,突然他的笑凝固在嘴角。他冷冷地迎上一道冰冷锐利的目光,对面窗户边贵宾席上的男子正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们两。一看到那男子,陆韶迟浑身一震。是他!他心里不由得一阵慌张,牵着以陌的手,也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然而,即便心中再起波澜,这位以稳重自居的外科医生表面看起来依旧风平浪静。他随意地将手搭在以陌的肩膀上,身子微侧,就挡住了身后的男人。以陌被餐厅装修一新的堂皇装饰吸引,根本没注意到身后一直看着她的男子。陆韶迟带着她,一直走到最餐厅里侧的位置,那里有落地玻璃窗,缠绕着花朵的秋千,看起来如同世外桃源。
“Tenez;gotez…moicetteliqueur。”陆韶迟举起了酒杯,冲以陌微笑了一下。
“Fameux!”以陌尝了一小口,赞叹道。
“你居然听得懂我说什么!”陆韶迟吃了一惊。
“现在才知道你的女朋友多么有才华吗?”以陌喝了一大口红酒,脸上立刻就飘起了两朵红云。
“红酒是要品的,你喝那么快当啤酒啊?小心点,别呛着了。”他微笑着擦去她唇边的一点酒渍,眼中的温柔让人沉溺。安以陌心里一震,曾几何时,有人也会这样帮她擦拭……
……
“Tenez;gotez…moicetteliqueur。C’estbon;a。”
“你吃错药了啊?叽里呱啦地说土著话?”
“笨蛋,这是法国话。意思是让你尝尝这红酒。”
“法国话?一定是你的发音不标准,所以我才没听懂。”
“恩,英语很好的安以陌同学,咱们干杯。糟糕!我今天好象忘记带钱了。”
“什么?”一激动,她将杯里的酒一下子灌了进去。
“你这个笨女人你在搞什么,哪里有红酒这么灌着喝的?瞧你喝得满脸通红,嘴角都是……又要我帮你擦!”
……
“在想什么?”陆韶迟见她发呆,温和地问了一句。
“想起有一次去法国餐厅,那时候我还是学生,能去那种餐厅的都是有钱人。我忘记带钱,还点了几百块的酒,结果被老板追了两条街。原来高级餐厅的老板发起火来,也很野蛮的。”
跑单?陆韶迟勾了勾嘴角,还真像这女人会干的事情。记得有一次,自己陪着她坐地铁。她居然把地铁票给揉烂了。那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给“领”回去。后来地铁站执勤的工作人员接到他爸爸秘书电话的时候,一连说了十多句对不起。他窘得都快钻地底下去了,那女人却瞪着大眼睛,满脸惊喜地问:“陆医生,原来你是高干子弟啊!你爸爸到底是干什么的,你念大学是不是保送的啊?”害得他恨不得拿块胶布将她嘴巴给封上。只是,那次状况有他陪在她身边,那么之前呢?以她大大咧咧的个性,恐怕是吃了不少苦吧。
餐厅的冷气看得很低,以陌一口口地喝着红酒,企图让自己暖和一点。酒杯倒映出她略显得苍白的面容,她闭上眼,努力让自己从回忆中摆脱。安以陌,你简直没得救了,怎么又想起那个家伙?这里连装修都变了,你们也早就没了关联,还有什么值得你留恋?她看着四周华丽的装饰,突然有些不习惯这样高档的场所,她握紧了酒杯,有些拘谨地左顾右盼。突然,她死死地看着窗外。一两银蓝色的BMW飞驰而过,只是一个瞬间,她手轻轻一颤,杯子倾斜,红酒洒了一桌。
“怎么了?”陆韶迟皱了下眉头,这丫头总是这样冒失。
“没事,没事,对不起,我没拿稳杯子。”以陌有些抱歉地擦着桌上的红酒。
“没伤着吧,怎么这么不小心?”看见她慌乱的表情,陆韶迟有些担心地站了起来。
“没关系,我只不过是有点喝醉了而已。”眼中浮起朦胧的水汽,面前的一些都变得模糊起来,以陌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鼻音,看来她是真的醉了。
“我送你回家。”韶迟一把推开椅子,急急地上前一步。
“我先去洗手间清理一下,混身都脏了。”以陌避开他的搀扶,有些迫不及待地往洗手间冲去。陆韶迟脸色微变,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若有所思。
水,哗啦地流着。以陌出神地双手撑着洗脸盆,看着镜子中自己湿漉苍白的脸。她的心猛地跳着,频率快得让她几乎要窒息。痛,心好痛。
……
“我们分手吧。”
“安以陌,即便离开我,你也不会好过。”
……
暮寒,我真的很不好过。她猛地捂住心口,那一瞬间伤感的钝痛,如同一把锤子,敲得她心里支离破碎。记忆泉水般涌起,化做无边的心痛。此刻的她,就好象一个溺水的孩子,连挣扎都失去了力气。心脏在剧烈的跳动,每一下,都仿佛要将她震碎。她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拿出药,一紧张,药洒了一地。也顾不得算到底有几颗,那手中的一把药就被她全部倒进了口里。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慢慢地,药物起了作用,她的心情渐渐平复起来,好险!
镜子中的人,满脸苍痕。看不出到底是自来水还是眼泪,以陌做了个深呼吸,努力地给了自己一个笑脸。刚才一定是自己喝醉了,才会出现幻觉。刚才在BMW跑车里看到的男人,一定不会是他。六年了,记忆都开始模糊,为何心里的他却越来越清晰?安以陌,你真没出息,说好了不再难过的,可却还是这样脆弱。她低下头,眼泪如珍珠一样地落下,无声,却泛滥。六年前,当“分手”两个字在空气中裂开,她的心也跟着裂了。而如今,记忆的伤口被生生撕开,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绝望的夜,心开始溃烂发炎,疼得惊心动魄。
“以陌,你没事吧,你在里面很久了。”洗手间外传来了韶迟的声音,带着安定的力量。
“我没事。”以陌擦干眼泪,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她的命是韶迟救的,她的每一天都是多出来的,自己早已经没有了悲伤的资格。安以陌,你要永远那样阳光快乐!至于她辛苦不辛苦,孤独不孤独,是不是真的开心,那些都是奢侈的问题,没有人会问,她也永远不会答。
调整好情绪,以陌补好妆要离开洗手间。突然,身后传来了啜泣声,若有似无。她猛然地停住了脚步,目光落在了那半开半合的厕所隔间。
“不会这么邪门吧,难道是恐怖片看多了?南无阿弥陀佛!阿门!真主保佑!”以陌一会双手合十,一会在胸前划十字。厕所里的哭声更大了,以陌只好壮着胆子朝那声音走去。
门虚掩着,压抑隐忍的哭泣声从里面传来,听过去,很像管风琴的呜咽。以陌咽了口唾沫,觉得洗手间的空调温度特别地低,背后嗖嗖发凉。她颤抖地摸向洗手间地门,然后闭着眼睛,猛地推开。刚推开门,她就看见一个女子坐在马桶上,一边哭泣着,一边拿西餐刀就要往腕上划去。
“喂,你干什么!”以陌想也没想就冲上去死死地抱住那女人。
“你放开我,你让我死,你让我死!”那女人歇斯底里地叫着,西餐刀刺进以陌的手,以陌疼得倒抽了口气,可手却丝毫不放松。搞什么,连自杀台词都这么八点档!
“死什么死,你知道多少要死的人多辛苦还活着吗?”生命,是那样奢侈而宝贵的东西。是她愿意花一切去交换的东西!可这个女人,却轻易地想结束!
“你就算要死,也去我看不到的地方。我这辈子最看不得别人在我面前自杀!”以陌一使劲,夺下了那把西餐刀。由于用力过猛,她一屁股坐在地上。
以陌一手揉着屁股,一手拿着匕首,然后气急败坏地打量着面前的女人来。乓!看清楚女人的相貌后,她惊手一松,西餐刀落地,发出一声脆响!她,居然是金恩彩!这个说着一口流利汉语,哭得梨花带雨,一心求死的人是韩国超人气偶像!虽然这里是云泽顶级餐厅,出没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是这个躲在厕所里割脉的女人是韩国巨星,还是够震撼的。以陌皱着眉头看着她,这些韩国明星怎么动不动就自杀啊?莫非真是国家传统?
“我为了他去学汉语,我为了他来云泽市,我为了他什么都愿意做,我是真的,真的很爱他,我不可以失去他……”恩彩自言自语道,她身上有浓烈的酒精味道,呛得以陌咳嗽了几声。
他?哪个他?难道是——他!想到那个人的名字,以陌还是忍不住颤抖了下。
“你现在还为了他自杀,我拜托你,清醒点好不好。这个世界上没什么比命更重要,爱情,事业,都没有活下去来得实在。”以陌吹了吹自己被割伤的手,开始推心置腹地劝说起金恩彩来。
“你根本不会懂!”金恩彩咆哮着,以陌皱了皱眉,什么不会懂,你韩国人都懂的她会不懂?没人比她更懂,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自己也曾有那样刻骨铭心的三年,有一段时间,她也曾经以为没有他活不下去,但是如今,她清楚地明白,谁没有了谁,都能活下去。
“我跟他认识六年,六年啊,人生有多少个六年?”恩彩突然抓住了以陌的肩膀,哽咽着说道。六年,以陌在心里重复着这个数字。三年爱上,六年遗忘,只是……她的生命还能支撑多少个六年?
第四章 初爱流年
作者有话要说:初爱,不仅仅轻于流年,甚至轻于金钱,那么脆弱。…… “我们一直支撑着彼此走过了最艰难的六年,谁也替代不了!”金恩彩悠悠地说道,以陌心中一痛。是的,那是她和他的六年,谁也代替不了。
她絮叨着讲起了自己的往事,以陌心念一动。突然想起了主编说的话。如果不能写出这个稿子,她就必须离职。不,她不可以失去这份工作!想到这里,她伸手,拿出了录音笔,轻轻地按下了录音键。
“当年,我认识他的时候,我还在夜总会坐台,我……”
以陌的手有些颤抖,她觉得自己很卑鄙,可是,对不起,她必须留在报社。尽管她并不爱这份工作,尽管那里的气氛她很厌恶,但是她必须留下。她有不得不留的理由,她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他是我的客人……”
她以前是夜总会小姐?一直以玉女形象出名的金恩彩,居然有这样不光彩的过去?如果这条新闻写出来,即便不提到云暮寒,也很轰动吧。这样自己就不用和他接触,以陌知道自己的想法很过分,可是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录了下去。
在金恩彩唠唠叨叨的叙述中,以陌渐渐理清了头绪。六年前,家境困难的金恩彩在首尔的一家娱乐会所坐台。因为长得漂亮,唱歌又好听,一直很受欢迎。当时在首尔大学攻读计算机课程的云暮寒经常去那家夜总会,每次都喝得醉熏熏的。一次,金恩彩被客人虐待,喝醉了的云暮寒居然冲出去替她教训了那个客人。那一晚,他喝了很多,受了很重的伤。金恩彩一整晚照顾他,可他却喊着另一个人名字将她压到了身下……
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有留在那家夜总会。云暮寒半工半读,一年的时间就通过了论文答辩获得了硕士学位,并且获得了去哈佛商学院念MBA的机会,而金恩彩也去了科蒂斯音乐学院深造。毕业后,云暮寒和她在美国工作了一段时间,再之后两人一起回韩国。之后,只花三年的时间,这个天才少年已经成为了韩国数一数二的游戏开发公司的CEO,而她也是炙手可热的超级巨星。
她为了他学习汉语,她为了他背井离乡来到陌生的国家,来到云泽。可是他的爱,却如同地平线,看得到,碰不着。今天,他又抛下她,不做任何解释地离去。她惶恐,担忧,所以才会喝醉。
以陌心猛地抽痛了一下,胸口,如同被一把锈钝的刀划过一般,带着麻木的伤。如今裂口不见痕迹,但那些年华岁月,却早已经溃烂,绝望得如同死亡。这就是云暮寒的六年吗?光彩眩目得如同传奇,只不过,这是他和金恩彩的六年,这六年里,没有她。自己的六年呢?考上一所野鸡大学,念了新闻系,靠着助学贷款拿到学位,然后在小报社做记者。普通得如同路人甲乙丙丁,那些和他的记忆,虚幻得如同一场梦境。云暮寒,他一直都那么出色,她知道的,离开了她,他只会活的更好。安以陌在心里苦笑,这算什么,为当年找借口吗?这世上本就没什么后悔药可以吃。从当年的她踏入酒店,瞒着暮寒见那个人开始,她就注定了会有这样的结局。
“我什么都做过了,你告诉我,我还能为他做什么?为了他,我甚至可以和别人……,他如果知道真相会更讨厌我的!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剩他了。”金恩彩哭着,因为醉酒,而有些神智不清。
“你还有你自己,你根本不需要为他做什么。如果他爱你,你受伤,他会跟着伤心、难过。如果他不爱你,即便你死一千回一万回,他也不会怜惜。所以,永远别问你能为他做什么,你只需要问问你能为自己做什么。”这么多年,她一直努力地活下去,因为她知道,就算她可以不为自己而活,她也必须为爱她的人而活。
“你懂什么!他不爱我,可是我爱他,你根本不明白我的感受!”
“你喝多了,我扶你出去吧。”以陌叹了口气,和喝醉酒的人讲道理,真是自讨苦吃。她收起了录音笔,这种乘人之危的事情,她的确不擅长。将录音笔收进包包里,她上前搀扶金恩彩。
“滚开!啊——,好疼……”突然,她捂着肚子抽搐起来,面色痛苦。
“你怎么了?喂,发生什么事了?你别吓我!”安以陌迟疑地看着金恩彩,喝多了也不至于浑身冒冷汗吧!
“韶迟!韶迟!快来人啊!有人昏倒了!”以陌猛地站了起来。在门外焦急等候的陆韶迟听见以陌的声音,再也顾不上其他,一把推开了女洗手间的门。
“喂,她怎么了啊?”以陌在旁边拉着陆韶迟的手臂焦急地问。
“我怎么知道?”陆韶迟看了安以陌一眼,她真当自己是天才?看一眼就能断病?
“你不是历史上最青年才俊的医生吗?”安以陌怀疑地看着陆韶迟。
“那你认为我该怎么做?”陆韶迟又好气又好笑。
“你不给她把脉吗?”
“是不是还要悬丝把脉?拜托,小姐,你以后少看些武侠电影!我不是学中医的,OK?”陆韶迟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OK。那你总要想办法救她吧。”安以陌不服气地继续嘀咕,他可是她的男朋友耶“男朋友”不都是万能的吗?会修电冰箱,会急救,会赚钱,会变戏法。缺钱的时候负责给钱,出门的时候负责当司机,当然,危难时刻要负责当超人。
“我已经叫了救护车,应该快到了。你的手怎么回事?”陆韶迟语气突然冷了几分,他一把抓住以陌的手,上面一道深深的口子,翻卷的血肉触目惊心。
“刚才抢刀子的时候被扎伤了。”
“你真以为自己是007?拜托,你下次帮人的时候先想想自己。一点也不爱惜自己。”陆韶迟拉着她,用清水冲洗她的伤口。听到他疼惜的责备,以陌吐了吐舌头,瞧吧,这就是现世报,刚刚还劝别人要爱惜自己,结果现在轮到她被数落。
“好疼啊!”流水冲过伤口,以陌疼得龇牙咧嘴。
“伤口感染了的话会更疼,再严重点,截肢都有可能!我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强出头!该死,这里没有消炎药。”以陌看着他,他不是应该担心那个捂着肚子疼昏了的女人吗?自己不过是皮外伤,他怎么看上去那么焦躁?
陆韶迟心里烦躁,这个女人总是不知道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