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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至于吧?每天都是这样干活,难道救个火就爬不起来啦?”韩红伟不相信地问。
“可能是在地上躺久了,受了湿气,让我来架着你,走两步就好了。”
雷之遥过来把龙小鹰架起,扶着他上路。前面有个小土沟,雷之遥一抬腿轻松就跨了过去,但龙小鹰的双腿不听使唤,根本就迈不开脚步,雷之遥没注意到,刚一松手,啪!的一声,龙小鹰重重摔在地上。
“做啥子哟?”雷之遥没弄明白。
“再来一个人拉我。”龙小鹰叫道。
刘东海弯腰拉了两下拉不动,惊慌地叫了起来,“老重格!侬瘫痪啦?”
“瘫痪?别说得那么可怕,今晚睡一觉就好了。”龙小鹰根本不相信自己会瘫痪。
第二天,龙小鹰醒来后想去吹哨子,结果发现再也爬不起来了,薄薄的被子压在身上似有千斤重,压得他连身子都不能转动。正着急得淌汗时,就听见竹楼梯嘎吱作响,夏莲跑进来了。
看见龙小鹰不会动,真把夏莲急死了,生龙活虎的一个人,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呢?赶快把韩红伟他们都叫来。看到龙小鹰这个样子,大家才紧张起来,谁都不知道他得的是个什么病?只有尽快送卫生所。
王所长断定龙小鹰得的病属于风湿病的一种,但他没遇上过这种情况,一时还没法医治。他让韩红伟帮龙小鹰找点医风湿的药酒,然后卧床休息等待病好。
见留在卫生所也无药可医,韩红伟只好又把龙小鹰背回连队。
73 病退
整个冬天,夏莲都在照顾病人。
虽说屋外气温可高达30℃,但夏莲担心龙小鹰长时间躺在阴冷的草屋里怕冷,每天下班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要把龙小鹰抬出来,让他坐在露天晒晒太阳,喂他吃饭,看着他喝下药酒,然后扶着他练习走路。
在夏莲的悉心照料下,龙小鹰的病情渐渐好转,大家认为,他只是因为过度疲劳,躺在地上着凉患上急性风湿病,凭借着年青身体好,急性风湿很快就能治愈。
冬去春来,夏莲已形成每天都要陪龙小鹰散步的习惯。晚饭后,他们走出连队,又来到每日练习走路的南岳河边。
天空是那样的湛蓝,空气是那样清新,恬静山谷显得格外舒适。晚霞映照水面,河水欢快奔流,旺盛的青草地上野花遍开,几只火红色、杏黄色和深蓝色的蝴蝶在花草丛中翩翩起舞,看着生生不息的万物,宛如人与生命的对话。龙小鹰相信,有夏莲在身边,自己决不会轻易倒下。
在河边找到棵枯木坐下,当他们兴致盎然欣赏着大自然的杰作时,突然听见山坡上传来一个喊声。
“小鹰——夏莲——我回来了。”
转头一看,手提旅行包的王辰盛沿着公路走来了。
“啊——王辰盛!好久不见。”
他们俩赶快跑了过去。
“离开几个月真想你们,看你又瘦了。”王辰盛拍打着龙小鹰的肩膀说。
“是呀!现在干活就像打战一样。不过你的脸色红润多了,病治好了吗?”
“桃花红,肺结核病人的典型颜色。先回屋,看我给你们带来些什么吃的。”
“到底病治好了没有?”夏莲追问道。
“医生说我患的是空洞性肺结核,已在肺的两侧上方形成空洞,可能治不好了。家里已帮我办好了病退手续,这次下来就是和你们见最后一面。”
“啊——你要走了!永远离开农场?”
“是的。”
“是坏事,但也是好事。快回去,大家见到你一定很高兴。”
回昆明的手续很快办妥,临走前那天晚上,大伙又聚在小河边。
“时间过得真快啊,想当年刚来时,我们也是坐在这儿看星星、看大山、看河流。但现在,变化多大!”王辰盛感慨地说。
“是呀!对这儿已经有感情了。”龙小鹰接着他的话说。
河对面,刚来时令人生畏的山头已换上新装,一排排整齐的橡胶树正在吐露新芽,河岸边一部份荒地已开垦出来变成菜地,透着灯光的草房里也传出一阵阵笑声和娱乐的琴声。
“你终于要走了,我们都为你感到高兴,很羡慕你能回去。”张雅倩对王辰盛说。
王辰盛摇摇头,呆呆看着清冷月光下的小胶树,悲凉地说,“孤独无依,进退失据。我现在就像一棵在暴风雨中被折断了的小胶树,已经不可能再成长了,需要挖掉补植,我占的这个坑就要让给后来人了。”
“哈——怎么这么说?别悲观,别失望,不要难过。回家后安心养病,要像在版纳一样坚强。经历过这种艰苦日子,相信没有什么战胜不了的。”夏莲连忙安慰他。
“谢谢!看到这么多的好战友,如今要离开大家还真有点舍不得。想想我们共同度过的艰难岁月——但是如果我不离开,注定会被埋葬在这里,只能给橡胶树当肥料。”
“唉——命运是残酷的。不过别担心,你未尽的事业我们会替你完成。”尚骁岗开完笑地说。
“我‘未尽的事业’?”王辰盛着急起来,“我都还没有去见*呢,哪来的未尽事业?不过回城后道路同样坎坷,命都快没了,回城后又能干什么呢?”
“回城后起码不用干劳动,饭也能吃饱,生活在父母身边,有了这些就足够了。”
“看到你要走了,我真是百感交集,想家,想父母——也为你难过。你们再这样说,我都要哭了。”韩红铃低沉地说。
看到大家在谈不开心的事,龙小鹰感觉就像又回到刚来的那天夜里,赶快起身给大家斟酒,“来来来!喝酒,喝酒。”
斟满酒后,他举起盛甘蔗酒的小碗向各位一一碰杯,口里朗诵道,“岑夫子,丹邱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干!”
韩红伟碰了一下杯,回应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干!”爽快地举起酒杯一口下肚。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喝!”王辰盛也端起了盛酒的口缸。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干!”尚骁岗举起口缸和王辰盛碰了一下。
“喝!喝!喝!”大家举起手中盛酒的工具互碰。
王辰盛一仰头,咕咚!一大口闷酒灌下肚子,“唉!有一件事想和你们商量,但又不好得说出口。”
“没有问题,有事尽管说,我们一定尽力办到。”龙小鹰回答他。
“我——”王辰盛颇为费力地说,“探亲时你们凑给我的份子钱都花光了,现在身上剩下的钱连十元都不到,回家都成问题,恐怕是还不了向你们借的钱了。这次回去,看病又花了家里不少钱,我都不好得再向家里要了。还有在这里吃超的粮食,也只有你们想办法了。”
“粮食你就不要管了,先前借给你的钱也算了。别担心,我们会再凑点钱给你,回家的路费是没有问题的。”夏莲安慰他说。
“是呀!天塌不下来,别为这事伤身体,等会回去就把箱子里的钱翻给你。”龙小鹰赞同道。
“好了!问题都解决了。来!我们为即将奔向光明的王辰盛同志唱首歌吧。”
尚骁岗拿起结它,拨响琴弦。
人们说,你就要离开村庄,
我们将怀念你的微笑。
你的眼睛比太阳更明亮,
照耀在我们的心上。
……
篝火旁飘起了《红河谷》歌声,大家以此寄托战友离别的思念。
第二天,起床后一切照旧,大家都忙着洗脸、吃饭,准备出工,而王辰盛就在一边收拾衣物。
龙小鹰一边套上冰凉潮湿的汗渍衣服,一边默默地看着王辰盛收拾物品。见他从竹桌子上收拾起饭盒、口缸、毛巾等几样小东西放在书包里,然后翻了翻床头,从枕头下摸出一本走遍全国都需要的“红宝书”放进书包里,再把床下的木箱拖出来,从里面拎出几件打着补丁的旧衣裤看了看,叹口气又摆回原处。
发现他什么也没收,龙小鹰问道,“需要帮忙吗?”
王辰盛指着床上的被褥和箱子对大家说,“这些东西我都不要了,你们敢用就用,不敢用就帮我烧了吧。”
“能带尽量带,免得回去还要买。”
“我也拿不动,能回去就不错了。我就要走了,你们出工吧。”
“不急,送你到路口。”
王辰盛是第一个办病退离开版纳的人,出门后,许多人都怀着羡慕的眼光前来与他道别。
“辰盛,走了吗?”正在出工的知青纷纷向他打招呼。
“走了!再见了。”
到了路口,大家再次告别。
“再见!一路多保重。”
“再见……”
王辰盛提着旅行袋向山坡走去,佝偻蹒跚的身影爬到山头,又依依不舍地回转过来,向站着目送他的战友们招了招手,翻过山头不见了。
“天明登前途,独与老翁别。”尚骁岗在龙小鹰耳边说。
“唉——革命尚未成功,他就这样走了。”龙小鹰叹了口气。
看来病退也不是什么开心事,对于一个重病患者来说,前面的旅途还很艰辛。
74 割资本主义尾巴
王辰盛走了,但他给大家留下一块珍贵的腊肉,到了星期天才拿出来改善生活。
晚饭时,夏莲割下点肥肉,把头天晚上泡在水里的鲜笋丝拿出来,配上辣椒一炒,全连队都闻到了香味。
这一下把陈贵德的小女儿苗苗引来了,抬着一小碗白米饭,眼巴巴地看着夏莲不肯走。才2岁不到的屁屁女孩,看着怪可怜的,夏莲就从锅里铲了半饭盒竹笋递给苗苗,对她说,“端稳了!马上拿回家去,让爸爸妈妈也尝点。”
接过饭盒,苗苗满心欢喜地跑了。
不一会,陈贵德来还饭盒了,非常感激地说,“谢谢啦!小孩子贪嘴不肯走,吃了你们的腊肉。我老婆搞到个猪仔,等长大后,一定要请你们全都到家里来吃肉。”
“不用客气,平常缺个什么都上你们家去拿,我们有东西也应该分点给你。”龙小鹰对他说。
“等猪养成功了,再生下小猪,我就可以腌制很多的腊肉,到那时候你们就不用愁没肉吃了。”陈贵德还在做着《一个鸡蛋的家当》的美梦。
打这以后,尚骁岗心里老惦记着那头猪仔,上班就问陈贵德,“猪长大了没有?”
“又长了一公斤。”陈贵德总是乐呵呵地告诉他。
为了催膘,陈贵德和他老婆在山沟里开了块自留地,种上木薯和蔬菜,下班就去精心照料,有时还会顺便带两棵青菜回来送给龙小鹰他们。龙小鹰和夏莲也常去逗他们家的苗苗玩,把家里寄来的糖果食品拿给孩子吃,还时常跟着陈贵德去看他喂猪,希望猪快点长大。
但是,这头猪再也长不大了。
一天中午,下班后严国定来通知龙小鹰,“快去洗澡换衣服,下午要到营部开会,说是传达政策,要求各连的指导员、连长和营党委成员都要到会。”
当罗震江和龙小鹰来到营部会议室时,主席台上已放了张桌子,下面一排排条凳上也坐满了人。
“震江!来这儿坐。”二连的老李连长举着水烟袋跟他们打招呼。
“传达什么精神?”罗震江问。
“割资本主义尾巴。”
“又搞那个东西了?”
“是呀!详细的还不知道,不过自留地看来是不让种了。”
“那怎么行?现在生活这么艰苦,老职工种点菜还能解决一点问题,不然天天就喝米汤。”
“我们连的老工人对这个东西很有意见,现役军人每月都有黄豆和香油供应,而我们自力更生种棵菜也不允许,一些老职工认为不平等。震江,你也是老干部了,能不能给反映一下。”
“听听再说吧。”
龙小鹰知道,成立兵团后,现役军人来了就当一把手,原来的农场干部都退居二线,再加上待遇不同,个别农场干部与现役军人出现了矛盾。看来老李连长倚仗自己在建场初期是有功之臣,要站出来反对了。
教导员和营长进来了,喧哗声马上停下来。
就坐后,教导员对大家说,“同志们!今天把大家叫来是传达一个紧急文件。一团党委下发了《关于禁止干战、职工和家属私人养猪的规定》,现在就请张营长给大家宣读。老张,开始吧。”
营长从公文包里掏出文件,清了清嗓子,开始朗读起来。
读完《规定》后,教导员继续说,“听说最近一些干部职工养了猪,种了自留地,忙小家的多了,忙国家的少了,在群众中引起不良影响,为此,决定在全营开展一场‘割资本主义尾巴’运动。今天先在各连的领导中动员一下,请你们带个头,回去后马上行动。具体工作将由张营长安排。”
营长站起来,对着台下大声说道,“同志们!‘私’字不倒,江山难保!‘私’字是修正主义的根源,是资本主义的尾巴,我们要自己来挖,自己来割,把‘私’字搞得又脏又臭。最近下连队我了解到,许多干部职工公私关系处理不好,白天干活偷懒,下班后就忙着跑自留地,有人说他们尾巴长,‘上班拖在后,下班跑得快’怕被别人踩着。同志们想一想,长期这样下去,集体生产还能搞好吗?养在笼子里的鸡,关在圈子里的猪,还有山坡上自留地里的包谷和菜都是‘资本主义尾巴’,必须一个不留全部割掉。我们要做到‘割资本主义尾巴,长社会主义翅膀’……各单位回去后开个动员大会,组织人员立即行动,很快我们就会派工作组下来检查。”
见营长布置完工作,教导员问,“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吗?”
罗震江站了起来,“教导员,我有个想法。以前,在狠批资本主义倾向时,也曾把正当的家庭副业当作资本主义去反,结果证明,这样做损害了群众的利益,影响了集体经济的发展。我建议再调查一下……”
话还没说完就被营长打断了,“震江同志!别急,你先坐下。我们要研究的是如何贯彻执行中央精神,搞好这次运动,而不是研究要不要搞的问题。”
罗震江刚坐下,老李连长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我反对!”他冲着营长吼道,“你知不知道这样做有多少职工要挨饿?你们现役军人每个月都有定量供应,但我们没有!现在粮食不够吃,菜也没得吃,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再不允许搞家庭副业开展自救,我们就没有力气上山了……”
一听这话营长火了,啪!的一拍桌子站起来,“才说着割‘资本主义尾巴’,‘资本主义尾巴’就‘站’起来啦。你这是瞎胡搅,一点觉悟都没有,已经站到资本主义的立场去了!我现在就宣布撤你的职,马上给我滚出去。”
大家一愣,呆呆地目送着老李连长走出会场。
老李连长走了,营长的气还未消,冲着他的背影说,“以前刚一整,资本主义的尾巴就断了,可过后又长出来了,我看就是有人在后面撑腰。”接着又补充了一句,“罗震江同志,你有过走资派的教训,对你的错误问题要认真反思。”
糟糕!龙小鹰心想,罗震江是个好同志,看来会再次被打倒。
“好了!谁还有意见?”教导员缓和地问。
此刻,空气仿佛被冻结了,谁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谁也不敢开口说话。想到自己是个从来就不搞副业的知青,而且无官一身轻,龙小鹰举起手。
“你说吧。”教导员对他说。
“有的同志对这个问题一时还想不通,能不能开个*生活会,再研究一下对老李连长的处理问题。”
“问题不是明摆着的吗!”营长又站了起来,冲着龙小鹰说道,“同志!这是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争夺阵地的问题,年青人,在关键时候要分清大是大非,不要站到资产阶级立场上去了。”
“谁还有意见吗?”教导员又问。等了片刻见没人回答,他宣布道,“没有了那就散会,回去后立即抓紧执行。”
回连队的路上大家心情都很沉重,严国定对罗震江说,“老罗同志!你提的问题也不是完全没道理,但是,在大事大非面前你怎么会有这种糊涂思想?”
“我是个党员,要做到对人民负责,上级的决定要坚决服从,心里的话也要对上级讲。你放心,今天的事我会反思,执行起来也决不会拖连队的后腿。”
“好的!”严国定又转向龙小鹰,“龙排长,老职工自己种的一亩三分田在哪里你都知道吧?”
“知道。”
“那就好。回去后我就招开个动员大会,会后由你组织团员青年带上砍刀和锄头,把老职工新开的自留地全都扫平了,免得营长来检查时看见。”
“营长不是说了,资本主义的尾巴要由自己来割,我带着人去扫荡他们,不就变成知青和老工人的矛盾了吗?还是请你多教育他们,让他们自己来割吧。”
“说得也有道理。这样吧,会后我把老职工招集起来开个小会,好在没几个人,这事对我们连队来说应该不难办。”
第二天,下山时龙小鹰看了一眼躲在山沟里的自留地,发现全部都被铲平了,知道听了指导员的劝告,老职工采取了自觉行动。
回到宿舍刚放下锄头,苗苗欢天喜地跑来了,拉着他的手说,“龙叔叔,快!快!我们家杀猪了!我爹请你们去吃肉。”
“啊!?好呀!就来。”
龙小鹰感到一股莫明的悲哀,将来就没得吃了,天真的小孩还当作是过节一样的高兴。
听说陈贵德把猪杀了,大家赶快约着去看。
一进家门,陈贵德马上热情地端碗递给他们,“来来来!坐下。每人先来尝块肥肉。”
龙小鹰接过来一看,好家伙!碗里有一块煮熟透明的肥肉,足有巴掌大,厚厚的肥肉上面还撒了一层白糖,这样的待遇还从未享受过。
“你动作还真快!”龙小鹰对他说。
“觉悟高嘛,哈哈!”陈贵德笑着说。
大家都知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久,罗震江离开了连队。他曾在总场负责共青团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