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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蚕姑娘伸出手,那庄稼人一看白蚕姑娘手上一点老茧都没有。那庄稼人又说道:“让我看看你的脚。”
白蚕姑娘伸出脚,那庄稼人一看那是两只裹过的小脚。
那庄稼人叹了一口气说:“姑娘,小脚中看不中用,我哪有闲钱供养你?”
那过路的庄稼人摇摇头走了。
就这样,白蚕姑娘饿死在家门口。
听说白蚕姑娘死了,蒋七小吓得直吐舌头。
那保姆还在念叨刚讲的故事:“小脚好看不当饭”。这话一出口,保姆想捂嘴都来不及,无意中这样一说,要是七小听懂这句话,不坏了蒋家的好事吗?
第三天清晨,蒋诚和蒋戴氏吃过早饭,匆匆到田里去了,一整天的农活等着他俩安排。蒋七小也跟着醒了。头没梳,脸没洗,就坐在踏板上扯裹脚布。溱湖人家大多喜欢用架子床,因架子床高一般都配一块“踏板”。这踏板大约一米宽、两米长,用于上下床过渡用。
夜间歇鞋子,白天坐孩子。小孩子喜欢把踏板当作戏台,在上面玩一些让自己开心的小名堂。
现在蒋七小坐在踏板上,玩的是大名堂。
蒋七小裹脚已经裹了两天了,感到脚又胀又疼。再左看看右看看,两只小脚像猪蹄。加上白蚕姑娘故事的恐吓,蒋七小决定自己拆了裹脚布。
保姆在外间正准备早饭,就听到蒋七小在房间呼哧呼哧在做什么事。忙走进来一看,“老天爷啊!”保姆失声叫道。
蒋七小脚上的裹脚布都没了,全绕到了自个儿脖子上,蓬头垢面,像个从阎王殿逃出来的小鬼。只剩下两只大眼睛还有点像她的大名“秋月”。
蒋七小不让保姆碰她,一碰就拽裹脚布,学猫叫学狗叫,还龇牙咧嘴地要咬人。保姆不敢碰她,怕她勒了脖子。没办法,赶紧出去找人去给主家报信,说蒋七小把裹脚布缠到脖子上去了。农忙找不到闲人。去报信的人是蒋诚的本家侄子蒋和小,天生有点结巴又有点半傻,大家都叫他呆和小。呆和小平常浑身都在冒傻气,可他居然也晓得宝贝堂妹蒋七小。
呆和小得了保姆的令箭,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看到蒋诚跟蒋戴氏站在洋风车旁朝水田里抛秧,远远地就叫起来:“七———小———没———得———命———啦———”
那洋风车正呼啦拉地转着,呆和小好不容易喊出来的声音根本就跑不进蒋诚跟蒋戴氏的耳朵,都被风车刮走了。
呆和小奔到蒋诚跟前,脸色发青,嘴唇发紫。还是蒋戴氏眼尖,先看到呆和小。
蒋戴氏忙问道:“什么事?呆和小!”
呆和小直喘粗气,一句话都讲不出来,两只眼睛死鱼似的瞪着蒋戴氏,挣扎着抬手指着来的方向。“家里出事了?”蒋戴氏心里咯噔一下:“呆和小,是不是我家失火了?”
呆和小直摇头。“七小掉到河里去了?”蒋诚赶紧问。
呆和小还是直摇头。
蒋戴氏急得双脚齐跳:“和小你着急说不出来,你就唱吧!”“七———小———没———得———命———啦———七———小———勒———死———啦———呃噪噪”呆和小真的学着唱凤凰唱了起来。蒋戴氏、蒋诚一听,脱在田埂上的鞋子都来不及穿,撒腿往回跑。蒋诚夫妻俩刚冲到房间口,就听到“汪汪、汪汪”的叫声。
抢进去一瞧,夫妻俩不禁乐了,七小正在踏板上边爬边学狗叫。蹲在一旁的保姆见蒋戴氏回来,欢喜得流下泪来:“菩萨保佑,七小妈你可回来了,七小不肯裹脚,还难为自己。”
见到妈妈回来,七小“喵———”地一声,像卖乖的小猫一下子钻进妈妈的怀里。
蒋戴氏又惊又喜:“妈妈身上有烂泥,手上有泥浆。”
七小哪管得了这些,直着嗓子哭着说:“肚子疼死了!
妈妈———”蒋戴氏慌了神,忙叫蒋诚去请郎中。蒋诚正欲转身出门,蒋七小虎狼神似地冲上来,一双小手紧扯着父亲卷起的的裤腿。蒋诚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肚子不疼了。”蒋七小哭叫道。
一时间,蒋诚跟蒋戴氏都没了主张,七小今天中了什么邪了?保姆走上来抱起七小问:“七小,不裹脚肚子就不疼了?”
七小直点头:“我不做白蚕姑娘!”
蒋戴氏问保姆:“什么白蚕姑娘?”保姆估摸瞒不过去,只好一五一十地说了白蚕姑娘的事。“什么小脚好看不当饭,村妇之见!那些大户家的小姐们都饿死了?那些裹脚的小姐都是凤凰,琴棋书画女红针线样样拿得起来,谁像你们这些大脚板的女将,只会拿钉耙扫帚干粗活。”从不高声的蒋诚因为生气,声音高得发尖。
要是放在平日,蒋戴氏肯定要跳起来,蒋诚竟敢把她跟保姆说成一堆。自己脚是大,那是因为娘家田多人手紧,没条件给自己裹脚当小姐养着。再说要不是娘家帮扶,自己脚当铁锹手当耙,这“风扫地来月点灯”的蒋家能有今天?平常蒋诚算是百依百顺的好男将,今日里都是因为七小的事激的。蒋戴氏一股怒气在肠子里绕了几大圈,也就消了。
保姆抱着七小一边哭,一边低声说:“我舍不得七小受这份罪。”七小见保姆哭,受了感染,又重新哭了起来。
蒋诚气得坐在门槛上。
蒋戴氏忙打圆场:“别哭了,都是为七小好。”她从保姆手上接过七小,“你快替我到田里去,那边等着人打秧把子呢。”
打秧把子,就是站在田埂上,把起好的秧苗一把一把地抛给在田里插秧的人。这活计,既要臂力好,又要眼力好。看到哪个插秧的人身边秧把子快没了,得赶紧打过去一个,还得不偏不斜正好落在插秧人的反手边。反手添秧正手插。能插秧的很多,能打秧把子的很少,都是些眼力结实的能人。
蒋戴氏让保姆去打秧把子,算是还给了保姆一个面子。
保姆把七小递给蒋戴氏,抹了抹眼泪,匆匆离去。
几天后,曾经为蒋家立下汗马功劳的九张嘴被请了过来。
这位“谈谎媒”的行家里手,因为说成了蒋诚跟蒋戴氏的婚事,在时堰地面上的名头更是家喻户晓。“谈谎媒”,在溱湖算不得欺骗,或者说那是大家都不反感的巧事。坏人婚事那是损德的事,成人之美自然是积德的事。这当中也包括说“谈谎媒”的。九张嘴因此被看作急公好义的女宋江,谁家有点麻烦事,邻里起了争执,大家都愿意找九张嘴出面调停、拿和。
那时侯,时堰虽说也是个镇,其实更是个比村庄大一圈的乡。在溱湖东边,这些田多的同姓和异姓的大户聚在一起,砌房造屋,修些路搭些桥,再出资办个私塾,延请一两个郎中设个医馆,这些加起来,差不多就成了时堰。时堰不比溱潼豪富,没有茶馆之类的休闲场所。所以九张嘴出来说事儿,都是被当事人请到家中叙谈。当事人总是拿出家里最好的茶酒饭菜招待。这时候九张嘴总是先说上一句:“吃归吃,理归理”。
这话简单,但很要紧。吃得好就说得好,那不宽裕的人家会永远吃亏。不过九张嘴还是喜欢请她说事的人家有好酒好菜,面子、肚子都受用。近一两年来,九张嘴有点儿爱端酒杯了。
她跟她男人蒋丰和她儿子蒋平安一年到头难得几天团圆。
原先九张嘴娘家和蒋丰家都是做粮食生意的。九张嘴娘家姓刘,是溱潼镇上开粮行的,粮行的名号叫聚宝盆。蒋丰家田不多,但生意经多。根据行情,专门从时堰附近收集获利大的粮食,运到溱潼“聚宝盆”粮行。一来二去,蒋刘两家有了很深的交情。那时候,“聚宝盆”还是刘老掌柜当家。有一回,刘老掌柜宴请蒋丰父亲。那时,九张嘴还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居然也上桌劝酒,小嘴巴灵巧得像个八哥,惹得大人们酒兴大增。当下,蒋丰父亲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刘老掌柜,您真是好福气,儿女双全。瞧,这小女儿哪是凡人能生出来的!将来谁家娶了她,真是娶了个活宝。”
刘老掌柜也带了大半的酒意,答道:“这孩子调皮得要命。
长大做了人家媳妇,还不气煞公吊煞婆?”
蒋丰父亲正色道:“我倒想替我家儿子求这门亲。”
蒋丰经常跟着父亲到溱潼来送粮。刘老掌柜见过蒋丰,长相、年岁跟九张嘴倒般配。刘老掌柜随口应道:“蒋老板,你去请个媒人来,我俩就把这门娃娃亲定下来。”
蒋丰父亲随即去溱湖春茶馆,请茶馆的老板娘韩蝴蝶来做这份大媒。韩蝴蝶见是茶馆的老客来请,满口答应。随即去请九张嘴的父母来溱湖春茶馆的套间,与蒋丰父亲正式见面。点上百合香,请来笔墨先生在红帖子上写下九张嘴和蒋丰的生辰八字。由韩蝴蝶经手,男女方互换红帖子,表示红帖子上写的两个人从此定下终生。自然,韩蝴蝶做媒人的一份礼———一担盒子,肯定少不了的。小鞭炮、大炮仗,八只小方糕、八只糯米团,还有二斤肉、两条溱湖鲤鱼,这些都按规矩贴上红纸条,放在一只专装礼物的木质捧盘上,这就成了一担盒子。又添了生意,又收了礼,这样的好事,韩蝴蝶当然乐意做了。可蒋刘两家这门“娃娃亲”,九张嘴和蒋丰两个当事人高兴不高兴,就没人去问他们了。
过了十年,九张嘴嫁到了时堰。新婚才满月,蒋丰家的运粮船就在青浦角大河里失了事。九张嘴是正月初八过的门儿,二月十五家里就出了这档子事。那年天奇冷,虽说开了春,河里还有很厚的冰冻。这应了流传在溱湖一带的一句老话:“三月三,打冻上茅山。”茅山有南北之分。南茅山,指的是江南句容溧水间的道教胜地茅山;北茅山,则是指溱潼西北几十里处的茅山。这个茅山是溱湖地界善男信女拜佛进香的汇集之地。每逢阴历三月初三,溱湖的修行奶奶们相伴坐船赶香会,常常要央人打冻开船,故有“打冻上茅山”一说。
也许那年蒋丰家没去茅山进香,他家的运粮船出了事。
不知撞了什么,是坚冰还是河滩,反正是撞上霉运了,一大船的麦子全喂了鱼。几个船工被救上了岸,蒋丰父亲却淹死在冰冷的河水里。蒋丰母亲听到信,也没吭声就瘫倒在地,再也还不了阳间。没过多久,刘老掌柜也归了天。
事后,有人说黑话,说是九张嘴是个凶神投的胎。跟母亲一样寡言的蒋丰,料理好丧事,一声不吭地去了江南。过了好几年才回了趟家,回来的时候,蒋丰的儿子平安已经会叫人了。这之后,蒋丰每年回来过年,把在外面赚的钱带回家,交给九张嘴。夫妻二人冷冷淡淡地见面,然后热乎乎地围着儿子平安转。等蒋平安长到十五六岁,蒋丰便带着儿子去江南一起做生意。家业也不小,只是家中的人太少了。好在九张嘴是个热闹人,常在外面管闲事。一旦回到家,心头忍不住地有些寂寞。除了九张嘴自己,家中只有她的影子。后来发现喝点小酒能解解闷,久而久之就舍不下酒杯了。
蒋诚家请九张嘴来,肯定少不了备下好酒好菜。那酒是从苏州带回来的桂花冬酿酒,好菜肯定少不了溱湖一道看家菜“龙虎斗”。蒋诚家有的是自家腌的咸鱼。先把泡好的咸鱼放在开水锅里走一遭。沥水后,再用溱湖菜花蜂蜜浸一下,隔水炖上一个时辰。起锅后,咸鱼香跟菜花蜜的香一撞,便能撞出这唯溱湖独有的地产风味“龙虎斗”———既咸又甜,甜中有咸,咸里含甜。甜的蜜因鱼的咸更清爽,咸的鱼因蜜的甜更温馨。“请我来吃饭,还做了‘龙虎斗’,肯定有什么好事。”九张嘴皱起鼻子嗅了嗅,还没坐下来,话就扔过来了。这“龙虎斗”
烧得最正宗的当数溱潼街上的人。九张嘴娘家是溱潼街上的,她当然是烧这道菜的好手。蒋诚家的“龙虎斗”曾多次得到九张嘴的点化,自然也最适合九张嘴的口味。
请客吃饭从不上桌的蒋戴氏,今天破例挨着九张嘴坐下来。蒋戴氏脸上堆着客气的笑,对九张嘴说:“大妈,我家一有难事就烦你。”“一家人还说两家———话!”九张嘴话字还没出口,一酒盅的冬酿酒已下肚。咂咂嘴巴,再吐出个话字。“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七小———”蒋戴氏道。“七小怎么啦?”没等蒋戴氏说完,九张嘴已把话头抢过去,快凑近嘴边的酒盅放了下来。九张嘴一直以为七小是应验了她的话出世的,冥冥之中她跟七小有某种缘分。
蒋戴氏跟蒋诚断断续续地把他们想让七小裹成小姐的事情说了一遍。“要不是蒋家祖上的阴功,这七小命就没了。”九张嘴说着流出泪来,“你们也不能为了裹脚害了七小啊!”
蒋诚说道:“承你大妈的情,我家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你帮着张罗。七小毕竟是个女孩子,我跟她妈妈都希望她长大找个好地方,嫁个好人家。不裹脚能行吗?”
这话倒也不错,九张嘴想,要是当初自己裹过脚,或许就不会嫁到时堰来了。在家做姑娘的时候,就曾听说白胡郎中刘八爷的四姨太就有一双元宝似的小脚,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被供着。溱潼街上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有的是,只是那些人家门槛高,娶媳妇都好找裹小脚的。娘家家私还说得过去,可那些大户人家不稀罕。要不然,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守活寡的地步。在外面,还要打肿了脸充个开心的胖子。“哎———”九张嘴叹了口长气,“不裹脚是不行啊。你们家年年好运,不能让七小长大了没个好婚运。”
九张嘴又想起白蚕姑娘的故事,接着说:“小脚好看不当饭,这话也有一定道理。最好小脚好看又当饭。”“这话怎么说?”蒋诚给九张嘴夹了块鱼,凑近了问道。“最好裹脚跟学手艺两不误。”九张嘴抬头盯着屋梁,像是要到屋顶上掏主意。“女孩子家能学什么手艺?”蒋戴氏叹道。“有了!”九张嘴一拍桌边叫道,把蒋诚跟蒋戴氏吓了一跳。蒋戴氏忙问:“大妈有了什么法子,快说。”
九张嘴反问道:“你们还信得过我?”
蒋诚朝蒋戴氏看了两眼,说道:“没有大妈,哪有我们这个家!”“能有七小,还不是借了大妈的吉言?”蒋戴氏跟着附和着说。“这就好办了。七小白天交给我,我一个人在家,正好也陪陪我,我来教她做针线学绣花;晚上把七小还回来,趁她睡着了给她裹脚,早上再拆了。这样,不就一边打墙两面好看吗!”九张嘴得意得眼睛放光。蒋戴氏好奇地问:“大妈你会做针线,还会绣花?”
九张嘴又喝了一盅酒,苦笑道:“不瞒你们说,那可是我的童子功,是我妈传给我的。以前我娘家不做粮行生意,就靠我妈做针线绣花挣钱。手头虽有些紧,日子过得还不错。开粮行后,我父亲挣大钱了。我妈还是把手艺教给我,嘱咐我‘荒年成饿不煞手艺人’。这么多年,晚上的时间闲的多,就把我妈传给我的手艺当做消遣了。我妈做梦也想不到这手艺派了这个用场。”
九张嘴说着说着,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一时,蒋诚和蒋戴氏都说不出话来。谁能想到这个舌头能打腰鼓的女人,心里灌了这么多的苦水呢。“看看,你们两个都是心软的人,就差跟着我一起哭了。”
九张嘴从兜里掏出一块帕子,展开给蒋戴氏看:“这是我自己绣的花,手艺不错吧。”
蒋戴氏忙称好,蒋诚也跟着说好。“你个男人家懂什么!”蒋戴氏嗔怪蒋诚道。“蒋诚是个好男人,他是在劝我呢。”九张嘴破涕为笑,用那块精致的绣花帕子拭了拭泪。
蒋戴氏殷勤地为九张嘴斟满了酒,蒋诚则赶紧去厨房热菜。饭后,蒋诚又端来一碗粽叶茶。
九张嘴笑道:“嫁到时堰来就有这个好处,能喝上新鲜的粽叶茶。”粽叶茶做起来很简单,把裹粽子的粽叶子洗干净,放在大铁锅里加上水,烧开就成了。时堰南面几里开外就是十八里汪河,那里有打不尽的粽叶子。每逢端午前,十八里汪河的粽叶子便开始吃香了。卖粽叶子就成了季节性的营生。打下的粽叶子,扎成一把把串起来,集中到溱潼街上去卖。几天后,家家户户都用十八里汪河的粽叶子裹粽子,忙着过端午节。
入夜,溱湖地界连空气中都有了粽叶香。吃翠色的粽子,就着翠色的粽子汤,特别地清爽怡人。有惯宝的人家特意多备些粽叶子,用来烧洗澡水,给惯宝们洗澡。粽叶水往长桶里一倒,像潭水似的,连怕洗澡的孩子都觉得有趣了。据说这样不生痱子不生疮。
过了端午,挂在家里的粽叶子枯了。重新用水泡一泡,粽叶子还能返青,还能裹粽子。但却不能用来烧“水包皮”的汤,更不能用来煮“皮包水”粽叶茶。但靠近十八里汪河的地方例外,比如时堰蒋诚家。请九张嘴的上一天,蒋诚让家里的一个伙计专门到南面的芦苇荡里打一把好粽叶子,带回家中浸在井里备用。现在让九张嘴眉开眼笑的就是这现煮的粽叶茶。
九张嘴连喝了三碗粽叶茶,抹抹嘴开腔道:“龙虎斗也尝了,桂花酒也吃了,粽叶茶也喝了,这七小的事就这么定了吧?”蒋戴氏笑盈盈地说:“七小给大妈添麻烦了。”
蒋诚点头道:“七小拜师的盒担照办。”
九张嘴吊起竖眼喝道:“见外啦!我就不能惯七小?俗话说一个女儿十八个娘。七小就不能多我这个娘!”
又一个中秋到了,蒋戴氏和蒋诚忙着指挥全家收稻。就在那个稻花飘香的时候,九张嘴把蒋七小抱回了家,开始了她的一面打墙两面好看的计谋。
按常理,让五岁的小女孩学针线、学绣花,似乎跟老太婆八十岁才去学翻跟头、竖蜻蜓一样不可能。不过,九张嘴自有一套家传的教法。孩子小,当然不能让她摸针抓剪子,用九张嘴的话说,先要磨上几年“眼力”。眼巧手才能巧。
本来做针线要在高高的案板上做的,九张嘴把床前踏板当做案板,再弄块布料裹成小包袱逗蒋七小玩。小包袱被七小抖开了,只见里面装着几个塞了棉花的小布人,小布人们穿着款式不一样的几套小衣裳。七小一见,笑得嘴都合不拢,伸手就想抱。
九张嘴连忙推开七小的手,说道:“一次只能玩一个小布人。”七小指着其中的一个说:“我要那个。”
九张嘴故意拿起另外一只:“是不是要这一只?”
七小急了,伸手就来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