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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季本是收粮之日,荆襄百姓却发现几乎无粮可收,小股的流寇经常神出鬼没,驱赶收割的百姓,掠夺他们家中存粮。襄阳城不得不再次开仓放粮,平息民间怨气。
眼看冬日将至,魏军的粮草与冬衣也开始紧缺,只靠朝廷运粮已嫌不够,不得不开始就地征粮。我和江原商议一下,暂且用收买方式屯粮。与此同时,魏军在南阳赶造的一批小型战船已经下水,只等秋水回落,便抢登对岸。
三月之后,经过数场艰难的殊死战斗,坚固的襄阳城终于完全呈现在魏军眼前。魏军以与越军各损数万兵力的代价,将五万越军全部逼入城中。又一月,襄阳通向外界的通道尽数被截断,真正变作孤城。
陆颖再次出使,劝说城内归降,乘机与杨少昔取得联系。当天夜里,城中火光忽起,大半粮草化为灰烬。另一名潜伏城内的魏军细作冒死出城,将杨少昔的绝命血书带给江原。
江原看了血书很久,没有说话。我拿过血书,在所有将领中传阅一遍,嘴角坚定地迸出一句话:“今夜子时,猛攻襄阳!”
只为攻取襄阳一城,已经付出了太多代价,也许预料到会长期作战,真正置身其中,复杂的滋味却远非几句话可以概述。城内的越军或许在日益渺茫的希望和越来越近的恐惧中度过,城外的魏军又何尝不觉得前路绝望?所有人身心俱疲之下,谁能撑到最后?
攻城开始,又是冲天的金鼓之声,只是喊杀已经不如过去激烈。魏军一个个在登城中跌落,越军在一簇簇箭雨中倒下,总令人想起当初的函谷之战。
江原走到我身后,眼中又重新射出慑人的光,微微笑道:“凌悦,你知道我突然在想什么?我在想,再过多少天才能坐上你坐过的地方,走一走你走过的路?”
“你等不及了?”
“有点。”
我眯起眼睛:“照现在的形势,恐怕还要等很久。”
江原哼了一声:“我没料到罗厉这样的绣花统帅,居然可以撑这么久!听说他又被射了一箭,居然还没躺倒,整天站在城墙上坐镇指挥!”
一声令下,魏军再次发起进攻,罗厉挺起长枪相迎,已然将生死置之度外。裴潜与箕豹军都冲在最前面,见越军不归降,自然更加不肯容情。
近来裴潜的身高春笋般窜得飞快,又经过多场战役磨砺,早已不是当初的瘦弱少年模样,俨然一名英挺的少年将军。他挥长矟在战阵中冲杀,连续将几人挑下马背,不久逼近罗厉,向他接连刺出数矟。罗厉见挑衅自己的居然只是个面孔陌生的小将,更是不堪受辱,眼中怒火熊炙,钢枪凶狠,恨不能一招将他打落脚下。
江原看得摇头:“空有一股意气,终究能力有限。裴潜虽然武艺稍逊,可是单凭两人交手时一个沉着、一个急躁,高下立判。”
我低声道:“罗厉自来受人吹捧,哪比得裴潜一路被人嘲笑轻视,走来步步血泪?不过没想到他竟是给我最大意外的人。将荆襄治理得民怨鼎沸,然而痛失樊城后却能保住冯栩。在没有救援的情况下支撑一年,最后竟能眼看粮草耗尽而不投降,选择亲自出城涉险求援,可见家国危难对人影响之深。”
江原阴阳怪气:“我更意外的是他在赵誊面前如此受宠,居然还是得不到救援。难道罗厉因为力保冯栩失宠了?”
说话间,罗厉已经与裴潜交手几十回合,两人从骑也在周围混战。罗厉见不能速战速决,反倒沉下气来,有几次寻到裴潜破绽,险些将他刺中。裴潜求胜之心强烈,与罗厉之奋不顾身正是旗鼓相当,几次遇险之后,愈战愈勇。而罗厉应付裴潜之余,开始大声命令越军变换阵型,准备再次集中力量突围。越军虽在魏军冲击下已有些散乱,闻言仍旧尽力听令而行,勉强将魏军的紧密包围逼散了一些。
我不由感慨:“如果他侥幸不死,或许日后真可成为南越栋梁之才。”
江原却冷冷道:“可惜不会给他机会了。他无数错误决定造成了今日失败,归降本是他最后的正确选择。”
阳光驱散晨雾,原本阴云弥补的天空似被撕开一道裂缝,投射在江边激战的人们身上,这是只属于魏军的曙光。一队身着黑甲的弓弩兵驰骋而来,很快奔到我和江原面前,当先的副将下马听候指令。江原对他点点头,命身旁持纛的士兵向山下魏军发出信号,提醒他们弓兵就要放箭,尽力停战后退。
我知道最后时刻已到,背过身去。不是为了罗厉,而是为了他身边的士兵。
罗厉可以痛骂我,然后为自己始终坚持的信念安然死去。可是他们呢?这些被我亲手选拔、训练、率领过的士兵,这些毫无怀疑曾追随我的人们,他们看向我的目光中,又多了多少难以释怀的复杂情感?死在我的手下,对他们来说,是不是比因主帅失误引起的失败还要难以接受……
兵器进入**的声音,兵士因受伤发出的低吼,甚至鲜血的喷溅声都在耳边,清晰得不能再清晰。没有人再如越军第一次面对我的杀戮那般低喊我的名字,因为我是敌人,而他们早已在无数场战争中接受了这个事实。可是此刻我不禁抬头问天,这样的战斗何时才能结束?难道真的要让我屠尽所有的旧部,才能换来一个最终结果?
不知过了多久,兵戈声渐渐变小,忽听几声急呼,接着是绝望的大喊:“将军!”
江原紧紧抓住我的手,低声道:“结束了。”
我转身再看,却见脚下已是尸横遍野,四周是已然后退的魏军,仅剩的越军士兵都围在中间,表情悲戚。人群间隙里露出一角鲜艳的衣摆,江原又道:“弓箭手射中他的坐骑,裴潜给了他致命一击。”
燕九抬高声音,向幸存的越军道:“只要越军放下武器,太子殿下允许你们为主帅送行!”
那些越军不看他,却默默将罗厉的尸身抬起,我看到他满身被血浸透,双目圆睁,面色灰白凹陷,似乎体内的血早已流尽。我没能看得太仔细,江原已经将我拉下山,平淡道:“回去,还要准备攻下襄阳。”
我忽然想起来问:“尚远捷呢?他不是也率兵突围,难道……”
“他折损不少人马,被逼回城中了,罗厉是唯一一支从附近突围而出的越军。” 江原跨上踏墨,又回头,“这次斩杀罗厉是你的功劳,务必让田文良大书特书。”
我骑着燕骝赶上他,沉沉补充:“裴潜和箕豹军也不能少。”
江原认真看我一会:“凌悦,看开一些,这样的事不可避免。”
我转头看别处:“我知道。”
这一夜的战役十分激烈惨重,越军心存死志,他们几乎全军覆没的同时,令迎战的魏军损失惨重。据斥候营审问俘虏的越军,罗厉的确已将坚守襄阳的重任交给了冯栩,此次出城向建康求援,他本存了一往无前的决心,只可惜功败垂成。
罗厉死后,冯栩代替他经常在城头上巡视。此时的襄阳城已经完全没有再次突围的能力,我和江原为了保存实力,也不再主动发起大规模的攻城战。起初,两军相对平静地固守着自己的阵地,但毕竟城中越军不能像魏军一样空耗,不几日后便时有骚扰挑衅之举。
经过一年对峙,襄阳城外的宽深的护城河已经被填埋出不少道路,因此越军的出现可以算是神出鬼没,经常能从不同方向袭入军营。我和江原对这种情况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们不试图穿过包围,便只派小股兵力相抗,既不赶尽杀绝,也不令他们占得半点便宜,直到将其逼入城中。久而久之,魏军都有些不胜其烦,但是警惕性却不知不觉中下降,有几次几乎被他们找到突围的可乘之机。
裴潜忧心忡忡地前来汇报,表示许多将士都不愿再与越军耗下去,要求尽快攻城。我将他扯到桌边,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水,开解道:“稍安勿躁,现在能对赵誊进言的罗厉已经不在,即使放一两个越军出去也对襄阳没有帮助。你以为我们围困这么久,从去年到今年,襄阳真的一个人也没能出去么?只是赵誊若不听,出去再多的人都无用,所以罗厉才会孤注一掷亲自突围。”
裴潜抱着茶杯喝了一口,琢磨片刻道:“我有些明白了,回去就跟他们解释清楚。”
我拍拍他:“襄阳已是囊中之物,但是以什么样的形式拿下至关重要,全天下都知道我们在围困襄阳,如果襄阳作为魏军得到的第一重镇,不能遭到太多人诟病。我和太子希望最大限度消磨掉他们的对抗意志,不愿以太过惨烈的方式入城。”
裴潜皱眉思索:“可是那个冯栩曾经将你打伤,为了严明军纪连挚友都能杀掉,现在又想出这样的计策麻痹我军战斗力,难道会轻易归顺?”
我叹气:“不知道。可是城中缺粮,他毕竟不能支撑太久,如果真到万不得已,也只好取破城下策。”
眨眼暮春将至,江原与我在看得到城门的地方徘徊,看到岿然不动的襄阳城,都有些无奈,心照不宣地默认了破城之策。
经过几日筹备,魏军养精蓄锐,只为这最后一战。不想攻城之时,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原本坚守城头的越军大都不见,只有郡守尚远捷一人带着身边护卫立在城墙上。他穿一身白衣,表情凝重地打出一面白旗朝魏军挥舞,身边的护卫们俱是一脸屈辱之色。
斥候不久带来书信,说尚远捷请求面见魏军主帅,献城归降。我和江原立即答应,很快将受降之所定在在襄阳城外一里。等到尚远捷将城门打开,亲率城民与士兵归降,我问:“冯栩在何处?”
尚远捷这才命人推出五花大绑的冯栩,肃然对我道:“冯将军一时想不通,降臣只有将他捆来。期望两位主帅不计前嫌,如约安抚城内军民,宽宏对待归降之人。”
第百〇七章 暮沉汉水(中)
我身形削瘦得有些惊人脸上还有几道未干血痕更显得苍白中带了菜色。抬起眼平静地我复又闭上一副任人宰割模样。我上前为解开绳索又我冷漠道:“殿下不必松绑只管将杀了就是。”
我没有说话只是将绳索丢开。孤军坚守城池一年最终被迫开城投降此时感受如何我自然明白。
江原微微笑道:“将军我魏从来都优待归降之人这么说岂不引人误解?纵然你曾将越王砍伤本太子也绝不会因此有所亏待。何况越王素来欣赏将军才干归降之后正待你大放异彩怎能轻言生死?”说罢吩咐左右燕骑军“来人请将军与我们一同入城备齐酒菜为压惊!”
嘴角微微一勾好像在讽刺自己:“我既被绑缚于此分明就没有半点归降之心太子殿下又何必说得冠冕堂皇?
自从杀了石岱我便没打算活着离开此地。只可惜无能只到自己变为俘虏却不到太子殿下大军被襄阳拖垮那一天了。”
话令在场所有魏军将领怒目而视越军则听后神色黯然。自己却仿佛没有察觉到什么主动走在押送燕骑军前面安静地城门走去。
燕飞显然与所有魏军一样憋着一口气无处可泄。虽然毫不挣扎还是故意在背后狠狠推了一把:“小子你可让大爷们吃够了苦头如今总算落在我们手里哪里有你嘴硬份!”
江原立刻严厉喝道:“燕飞不得慢待将军!否则自领军法!”
燕飞委屈地扭头依旧小声嘀咕:“全都拜所赐连燕骑营都没了好几百个兄弟更别说魏军这一年来伤亡如何惨重。一句投降就既往不咎殿下宽宏大量属下却咽不下这口气!”
见话越说越重燕九急忙将燕飞拖开低声劝告。燕五也在旁道:“燕飞回营思过没有命令不得擅自出营。”燕飞不敢违令赌气般离开。
尚远捷定了定神我和江原道:“请二位殿下入城。”
江原微笑:“郡守也请。”暗中碰碰我示意我放松一些。
将入城门之时人群中突然发出惊呼只见已趁身旁燕骑军不备摆脱们猛这边冲来。身形如电眸中决绝以致周围人只顾惊呼却都来不及阻挡。护卫们急忙护持在我和江原身前都挺起了刀矟。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并未出手袭击我和江原却是一直旁边城墙冲去!
我突然明白意图声音都发颤起来高声命令:“拦住!”
燕骑军们也反应过来飞速上前将拉住。
身体撞上城墙一瞬我心中猛地一撞接着钝痛无比好像是撞在我身上。随后身体顺着墙根慢慢滑倒额角血流如注刺目、鲜红。我觉得自己有些窒息脑海中无数熟悉场景与眼前血泊中重叠令身周再无一点可以呼吸空隙。
感到身体再次被江原触碰我转过眼睛定定只是迈不开脚步:“怎么办?死了。”
江原握紧了我手担忧地我语气异常肯定:“没死只是昏过去了。” 我眼着被抬入城中半信半疑地点头。
城外随尚远捷投降兵将稀稀疏疏约有万人上缴了兵器后都被魏军带往营地只有尚远捷和几名主要将领随我们进城。走进城中心中更觉凄凉街道两边百姓俱是面黄肌瘦眼中灰暗一片麻木地着魏军经过。城内士兵都是伤残者加上多日缺粮已经连走路都困难遑论什么战斗力只能与百姓们一起。
我骑着燕骝沉痛地望着城中回头问李宗道:“我军还有多少粮草?你立刻安排出一部分尽快分发给城中百姓否则们要饿死了。”李宗道立刻出城安排我和江原则分别去往帅府和郡守府接收公文密档。
等到我安排好一切来到帅府江原已经坐在主位上笑眯眯地我:“凌悦你以前是怎么坐?”
我走过去苦笑:“我过去没想过襄阳竟要这样硬打下来这结果离最坏情况只差一步。”
江原将我搂过去认真道:“这已经是很好局面了我已经亲自父皇上书汇报战果。刚才韦之行前来汇报说有魏军忍不住杀了几个俘虏我已经将们斩首。”
我叹了一声:“李宗道也已开始为城中百姓分粮不过我们余粮本就不多只能缓一时燃眉之急让魏军与襄阳百姓一同在城外开垦田地才是长久之道。”
江原赞同道:“襄阳从今以后便是魏长期经营重镇理应如此。”忽然又笑“凌悦我有些累你过去都在哪里起居?我一定要仔细。”
我撇嘴:“也许都被罗厉改得面目全废了。”提起罗厉又不觉怅然“不知道怎样了?”
江原上去并不在意:“军医已经为包扎过了算是捡回一条命。不过一心求死现在不吃不动难说能撑多久。”我默然令我想起当初被江原救起后自己只有万念俱灰能够形容。
过了几天襄阳事务终于恢复条理。伤残越军都用银两遣散回乡其余越军被分编入驻留襄阳魏军并在魏军监督下修葺城防。百姓们有了粮食之后照旧各自回家过活似乎都默默接受了北魏军统治事实。有听说是我带领魏军入城甚至面露庆幸之色。
仍旧不肯进食被强灌了几次米汤才勉强保住性命。尚远捷提出让自己去试试说服我立刻答应江原考虑良久勉强同意却拉着我悄悄尾随到隔壁扒在搁边偷听。
很长一段时间都只听到尚远捷在说话直到最后劝道:“我等资质平庸不值得在意可是将军人中龙凤有扭转乾坤之才能如此轻生岂不令人惋惜?”
才自嘲地出声:“尚大人说笑我若真能扭转乾坤怎会落到此等地步?”
尚远捷声音郑重:“罗将军当初刚愎自用一味否定凌王殿下作为致使襄阳人心涣散。假使后来全部接纳将军意见未必有今日之事。”
低声道:“不才可是如果尚大人肯听我之言只要再坚持一个月魏军不战自败。襄阳是南越屏障只为保襄阳百姓难道就可以置整个南越于魏军铁骑之下?将来南越亡之殇无颜面对先祖不是。”
尚远捷道:“再过一个月城中百姓就要饥饿而死那时反倒是襄阳不攻自破了。如果带攻打襄阳是别人我或可相信将军之言可来凌王殿下!试问襄阳百姓谁不想念殿下在时?将军我固然忠于南越可是不能因此置百姓于不顾。”
无力地冷笑:“将不保尚大人雪上加霜还说得出忠于南越话?”
尚远捷语气正直:“并非尚某弃乃是弃襄阳朝廷要斩去襄阳自保襄阳除了自救又能奈何?没有襄阳南越还在。可是将军若以襄阳百姓为代价拖垮了这支魏军除了付出成千上万生命我不出对魏有何重大影响。魏军有魏力作为依靠还有后继襄阳却是一座孤城迟早都要被吞没。”
似被触动沉默许久:“从来以为尚大人不善言辞不想今日如此犀利。”
尚远捷十分诚恳道:“尚某肺腑之言请将军三思失襄阳一城而保住百姓总强于两者皆失。”又是很久没再作声。
我们出门后江原心有余悸地对我道:“幸好你那次出使不断暗示尚远捷否则若早有与魏军顽抗打算狠下心来坚持一月结果倒真难预料。”说着严厉吩咐门外守兵“紧此人若再绝食继续强灌万不可令自杀成功。”
不知是否尚远捷劝说有功逐渐开始进食只是从不提归降之事。因为多了襄阳为据点粮草筹集与运送比过去便利。又过了一月百姓耕种完毕等到夏末秋初便可望缓解粮草之忧。蜀中汉中也频传捷报攻克主要城池后魏军攻城速度几乎与行军速度等同很快传来武佑绪与程雍即将同时进入荆襄消息。江进攻克汉中之后沿江抵达江州亲自监督战船制造进度。宇文灵殊攻克弋阳之后本在原地待命随着魏军成功占领襄阳也受命南下准备下一步进取行动。
宇文灵殊大军东渡时我在汉水边码头迎接遵照对我行军礼表情有些克制地冷淡。我走在身边还是问了一句:“阿干你还怪我么?”
宇文灵殊表情动了动低头片刻吻了我衣带:“殿下我希望用战功洗刷这段耻辱。”
我微微怔愣已经走远
宇文灵殊仅在襄阳盘桓几日,就继续南下增援程广。不久之后,武佑绪和程雍共率十五万大军队来到襄阳,等候新作战指令。
自从战胜北赵,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武佑绪。他看上去比过去沉稳,向我见礼时神态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