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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菁一愣，受宠若惊地睁大眼睛：“你送、送花给我？不会吧？”
杨朗牵起嘴角，再把花儿朝前递了一递，“你拿着，我上班去了。”
“哦……”乔菁接过花杆，呆呆地望着那袭高大的背影沿着阡陌远去，心中又惊又喜欢，半晌回不过神来！昨晚他冷淡非常，今天为什么又突然对自己好起来了呢？
乔菁喜滋滋地把花儿小心地放在车头篮，为怕娇嫩的姜花花瓣被风吹破了，也不敢骑着车子，就是推着走路，幸好工厂已经在望，转个弯就到了。
下午，乔菁瞄见外面的磨刀区没有同事，便决定花两小时磨刀子。还有十天就要离职上学去了，她打算过几天就和其哥说把这套工具拿回家里放着，免得被别人领走了，等寒假时再来上班。不过，如果，如果杨朗果真是喜欢自己的话，她真有可能像大脸一样退学，留在厂里工作呢。
这种念头算是奢望吧！乔菁暗骂自己。
磨刀的时候，天色有点昏沉。乔菁抬头望了望天空，觉得今天一定会下雨。眼尾间，觉得有一个人影走进磨刀区。她扭头一看，原来是杨朗。他蹲下身子，在水喉旁边的桶里泼水洗手。乔菁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又记起养在自己座位旁边的那一扎姜花，小脸微微地红了。
“下班没有？”杨朗洗完手，淡笑着蹲在她身边。
乔菁连忙摇了摇头。
“我们今晚去看戏，好不？”他突然说。
她的心猛一剧跳，随即扭头看他。他眯起眼睛，垂眼揉搓着手上的污迹。
“好……”当然是应承了。
杨朗一笑：“好，那我们今晚就看戏去！”话毕，他站起身子，大步往切割组走去。
那一刻，乔菁的心简直可以用惊喜万状去形容！她还以为一直摸不透杨朗的心思呢，原来他是喜欢自己的！这个英俊好看的男人真的喜欢自己！要不怎么会约她看戏去呢！
整个下午，乔菁的心都咚咚剧跳着，完全不敢绕过切割组回到雕花组里去，只得脸红红手颤颤地待在磨刀区等下班。时间过得极度缓慢。
乔菁不停地借故绕到门卫室看钟点，三点过了，四点也过了，五点终于到了，还有半小时就下班了！那一刻，她的心剧跳不止，时间又奇怪地变得迅速起来。等她收拾好东西之后，工厂里的人差不多走光了，杨朗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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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第四章 笑着把初恋打碎（17）
乔菁连忙把工具台的东西收拾好，心驰神往地想着今晚看戏时的情形，立即飞快骑车回家。
吃过饭后，乔菁迅速洗了个干干净净的澡，还刷了牙，又在身上沾了些玫瑰香粉，穿上她最喜欢的那件粉红色荷叶领衬衣——这件并不是她在市集店看中的那一件，而是按照那个式样叫裁衣店里做的。虽然没那件好看，却总算是有些相似。
这一晚，姐姐如常不回家。大脸也在工厂里吃饭。父母吃过饭后，散步到外婆家里了。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乔菁躲在房里，把手掌合起来呵了几口气再嗅了嗅，感觉嘴里没有异味儿，才放下心来。
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原来已经昏沉的天气突然渗出牛毛细雨。乔菁觉得懊恼，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坐在戏院里看戏与天气完全没有关系，于是又释然了。
心咚咚地跳得厉害之时，她突然想起，杨朗没有和她说过今晚约会的钟点，也没有说地点。那么，她应该等在家里，还是等在巷口，抑或跑到戏院门前等他？
她突然一窒，觉得有些不安起来，连忙撑了雨伞走出家门。天色完全黑下来了。远远走来一对撑着伞的男女。她看得出是父母，连忙闪进对面的巷子里。待父母回家后，才又呆愣愣地站在自家的巷子头，等着杨朗的身影出现。
雨渐渐稠密起来，一阵阵风从横里吹来，隔着斜挡而去的雨伞，摇曳出一片片波浪般的雾气。乔菁略略摆正伞，愣看着路的右边，那是杨朗来她家里的必经路段。
又一阵风从另一边斜斜袭至，雨掀了她一头一脸，乔菁愣地打个寒颤，却不敢眨一下眼睛，只怕杨朗的身影出现后，会因为她的迟疑，令他转身而去。
一动不动地站了很久很久了。邻居谢老师的家里，传来古式吊钟当当当……连敲了九下。是九点整。一场电影通常只会播放九十分钟。如果是不卖座的片子，头场早已散了。如果是卖座的，二场已经开始了……
杨朗知道她住在哪里，而且是他亲口约会她的。此刻，甚至不用他来到她家门前了，因为她已经冒雨等在巷子头，只需要他在她目所能及的远处，略一现身，她会立即飞身扑去……
然而，时间化做雨声，淅沥不止，沿着湿黑的水泥路缓缓流走。杨朗是不会来的了，她知道。
当谢家的吊钟响起十声之后，乔菁彻底地绝望。敏锐的神经再度想起昨天早上杨志对杨朗说的话，“凡事都要讲求对自己有否利益”。是不是因为杨朗觉得杨志说得对，所以才决定在今天用这种恶劣的方式拒绝她？
只是，他今天早上才送她姜花啊，如果他不喜欢她，为啥会送她六枝美丽的花朵，然后再约她看戏？
在此之前，因为她的平凡，杨朗确实没有非常地掩饰自己自私的一面。然而，她也没有死缠烂打啊，没有硬要他喜欢自己啊，何况经过昨晚的事情，她已经决定不会再痴心妄想了！
杨朗啊杨朗，想不到你的人格如此低下！居然在一天时间里，像拍戏的导演一样，选用如此阴郁的方式拒绝一个天真的女孩！把一颗只有十六岁多一点的心当成小丑一般戏弄！
乔菁流着泪默默推开家门，把雨伞放在廊边，悄悄进入自己的房间，伏在枕头上哭了整整一夜。泪水把枕头完全湿透。凉凉的触感冰冻着她的脸颊，每一条神经都在强烈地指责她不自量力，自取其辱。那一刻，她羞耻得想立即死掉。
就在泪水流了很久很久，流得连她也觉没有意思的时候，惯常的坚强与韧性适时冒头！好吧，他既然如此浅薄，那么，她就挺起硬直的脖子，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甚至能够笑着在他鼻尖前走过！只要她当没事人似的过着日子，那些伤害她的人就不会觉得快乐！
是的，是这样了！乔菁咬牙切齿地决定下来之后，窗外天色已经微亮了。
父母已经准备上班了。待他们出门后，乔菁立即起床，奔到镜子前一照，发觉眼睛并未肿得厉害，心中更是有了勇气。天性里的顽强令她知道自己不可以因为这一次的事，就显露出憔悴和疲态。羞耻这回事，就算充满胸臆，也不能表露在脸上！
她深吸一口气，如常地洗漱，吃了两块饼干，自廊前推出自行车，然后关上家门，努力朝工厂骑去。乔菁知道，她必须姑息这个男人的阴郁！或许，他永远不会知道，在她的世界里，他只是一个假想的情人！现在的她，No。1除了自己，不可能有别人！
上班后，她用不必正视的尖锐神经感应杨朗的表情和神色，却发觉他如常工作，如常地一脸浅笑。真是个浅薄不堪的男人啊！
乔菁心中又酸又痛，脸面硬是能够装出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的样子。甚至当杨朗在磨刀区洗手的时候，他和其他男人说说笑笑，乔菁也硬是笑上一下！
那一刻，她感觉杨朗睨了她几眼，半晌，似乎真的看出她完全不在意昨晚的事，嘴角立即牵起来。乔菁知道，那是一种冷嘲热讽的笑意，分明在讥笑她毫无羞耻之心！
乔菁心一沉，仍然笑着的嘴巴突地一僵，半晌，再缓缓合拢。装聋作哑，或许能减低伤害性和羞耻感，然而，怎么又会产生出另一种令人反感的感觉？她究竟该怎么做呢？该怎么做才能令别人忽略她，不会以伤害她作为结果？
乔菁觉得很混乱。她不知道要如何处理此时的情形。或许，这是因为杨朗以一种低劣方式和她开了个玩笑而已，她什么也没有失去。因为，这种被背离的痛，从小至大地困扰着她，仿佛也在诡异地暗示着杨朗，不要喜欢她！
确实是那样了——以前，又有何人喜欢过自己？
无法想得通啊。不想了，干脆不想了！不过，今天已经八月二十六号了，快要回校注册了。母亲也没有任何表示，如果真不让她读书了，她是否还要留在这里继续工作？
虫工木桥◇。◇欢◇迎访◇问◇
第34节：第五章 十七岁的血痕（1）
第五章 十七岁的血痕
姐姐和其哥的关系，一天比一天亲密，看来是十级台风也打不掉了！
前晚她下班时，大脸就坐在门前的石阶上，神神秘秘地扯着她说：“昨晚姐姐回来吃过一顿晚饭，爸爸把鲫鱼一摆在饭桌上，姐姐就捂着胸口作呕作闷，后来被妈妈拉进房里审问去！”
乔菁吓了一跳，不过她也不笨：“姐姐有、有、有了？”
“嗯！”大脸使劲点了点头，“我隐约听到妈妈要她和其哥立即登记结婚！”
“其哥一定会答应吧。”乔菁想了想，“我觉得其哥很喜欢姐姐的，前一阵我见姐姐不知为啥事生气了，下班时硬是不肯坐其哥的车子，宁愿走路回家，其哥就一路开着慢车跟着她，不停叫‘别生气啦，别生气啦’的话。我想他一定会和姐姐结婚的！”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我在后面跟着啊，我叫姐姐坐我的车尾回来，她说不用，却硬是和其哥在路上厮磨着。”
“所有恋爱中的男女都会耍花招啦！”大脸灿烂一笑，眼睛闪闪发亮。
乔菁苦笑一声，幽幽说：“你就猜得这么准确——”
“见得多嘛。我现在公司里除了会计和出纳两个女孩，全部都是男人，那两个女孩子也被人订下来了。”
“那你算是第三个吧？”乔菁睨了她一眼，“你好像很兴奋很期待来着。”
“男男女女一块工作确实很开心的，昨天大伙还一块去吃雪糕呢，都男人请的。”大脸的嘴巴有点合不拢的样子，“我今年能领身份证了。”
“你真不读书了吗？”
“现在还问这个无聊问题？你真落后！”
“看着你很开心似的，可惜我一点也不喜欢在其哥的工厂里干活了。”乔菁扭头拔了拔墙角边的一棵“矮婆子”，用拇指和食指把它揉得拧出绿色的汁液，“如果妈妈不让我读书，我就求她，最多我把这两个月挣的钱都给她就是了。”
“那就别读嘛，到别处找工作做。啊，有糖吃。请你！”大脸迅速从口袋里摸出两粒糖，分了一粒给乔菁。
“但我还是想读书，到外面工作，就算一伙子人说说笑笑，我还是觉得自己是个外人，一点也融不进内里。”
“你也真是怪！”大脸咯噔咯噔地用大牙齿咬碎糖果，迅速地咽了下去，“不是怪，应该说是烦！人家不理你你也可以不理人家嘛，干吗硬是想融进去呢，自讨苦吃！”
“但我羡慕嘛，人家一伙人很快乐似的。”
“羡慕有个屁用！你从小至大都是这样子的，这还看不开来吗？！整日要像个小丑般紧张着，想人家喜欢你！这样的心态最是低下，别说人家，连我也会越看越不顺眼！”大脸有点烦了，“不和你说了！越说越无聊，我去买冰棍吃！”话未说完，便起身跑了。
像个小丑般迁就人家？乔菁呆呆地望着大脸的背影，神思恍惚无措，好久也不想动一动。直至巷尾的九婆挽着一箩子干茅草在叫：“味精！快推开车子，碍手碍脚的——”她才回过神来，连忙把车子推进屋里去了。
晚上吃饭时，她很想看看姐姐怀孕了的样子，可惜她又没回家吃饭了。母亲和父亲大概因为她的事，显得有点沉默。乔菁知道这时候最不好提出任何意见，但还有几天就上学了，如果母亲落实让她继续读书，明天就不用再到工厂，再见那个卑劣的杨朗了。
“妈，我，我想再读书……”
母亲望了她一眼，夹了一条青菜塞进嘴里，没有说话。
“真想读吗？”父亲睨了母亲一眼，在旁边说，“你成绩又不算好。”
“我，我会很努力的！我这个学期开始会很努力地温习……一定要每科上八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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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第五章 十七岁的血痕（2）
父亲望了母亲一眼，也没做声。
大脸坐在旁边起劲地往嘴里塞着猪肉片，呢哝着说：“妈，味精说如果你让她读书，她就把自己那份人工全数交给你哟！”
乔菁一愣，心中有点生气大脸的多事。如果母亲肯替她交学费，那些钱她想悄悄存下来。
“干了两个月，有多少钱？”
“三百一十八元。”乔菁不敢说谎。因为姐姐是工厂里的会计。
“给我二百五十元吧，余下的你自己买点东西，我就让你继续读完高三。你那成绩也未必考得上大学，万一考上了，我也没有钱供你，你先考虑了才好。”
“哦……”乔菁暗自庆幸，心里却早已有了另一个主意——既然父母都靠不得边儿，若她考上了大学，干脆问其哥借钱读书好了。按这个把月的观察，其哥人很不错，姐姐这种性子能碰着这样的男人算是很不错了。如果她开口问其哥要钱读书，大概也是可行的，最多以后工作了再还给他就是。
“终于能读书了，你放心啦？！”大脸笑着撞了撞她的手臂。
“嗯！”乔菁觉得高兴，又朝母亲说，“我以后每天下课就立即回家煮饭洗菜。”
母亲自鼻子轻应了一声，没有说话。
乔菁很高兴自己能继续就读高三，母亲的让步令她觉得自己更加必须要节制一些，起码更加少说一些不好听的话，多说一些别人听着顺心又好听的话。
定立了这种处世作风后，乔菁更加沉默了。与此同时，班里也有些男女生显得非常的木讷，也不和人说话。乔菁便被归纳成这类型学生其中的一员，但她坚决不认为自己是个木讷的人。她只是避免和人对话时觉得紧张，干脆少说为妙而已。
坐在教室末排的男女生仍然是眉来眼去，然后不知在哪一天开始，打扮得更加光光鲜鲜，眼睛晶亮灵活，似乎能把一整辈子都过得有滋有味。
学校的老师不知为啥有了很大的调整，市区里的调到镇里，镇里的又调到市里，不知是不是和一些不为人知的权力利益或个人斗争有关。最奇怪的是，邻班的一个老师居然离婚了，学生们都觉得有点不自然，私下议论了好一阵子，仿佛当老师的人不但不能离婚，死也要死得比其他人好看才是正常。
乔菁没有参与议论，事实上，也不会有人特特地拿这一件事征讨一个平日里都不算优秀活跃的学生。但她上课不会太专心，也不用花多少精力与谁谁暧昧，所以在闲暇时便得出一个非常自我的见解——某些人，因为谋生，所以成为教师。他们或许不是太过喜欢孩子，也不是真的热爱教育事业。当他们真的成为教师的时候，因为不得不为之的生活，他眼角眉梢有时会流露出厌恶，无奈，自私……
但他们仍然是会成功的，比如她初中时的班主任就是例子，他现在不也成为校长了？每每想到这里，乔菁便觉得自己是一个彻底失败的人。好像她觉得差劲的人都异常的成功，觉得真情真性的人都越发地失败。这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她觉得思想越发的混乱。
高三的上学期，除了一些与两性关系有关的传闻，除了不断自老师口中喷出的名次和成绩报告，基本没有什么事会影响她的心绪。日子如常流逝。
然而，这一段时期，乔家却发生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姐姐居然打掉了其哥的小孩！
关于姐姐打掉小孩的事，状况并非太悲观。姐姐虽然剧烈地消瘦，却没有灰头土脸，反而更显清秀漂亮。乔菁觉得其哥仍然爱姐姐，至于他为什么同意姐姐堕胎，她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也没有哪一个人觉得有必要要和她这个无谓人解释去。不过，在自家人的闲谈中，她终于知道其哥这阵子的资金周转不太灵活，结婚似乎不是时候，所以才迫不得已地叫姐姐堕胎去。
结婚这回事，如果不是时候，可以等到是时候了才结去。横竖像其哥那种平凡普通的男人，能够娶着姐姐这般清秀佳人，在每一个外人眼里，都觉得讶然。至于他的生意不灵活至何等地步，似乎已经不由得姐姐去考虑了——女人一旦失了身子，如果男人仍然爱着自己的话，无论吃粥吃饭，自当是要死守下去才显矜贵。
之后，母亲经常要姐姐回家喝汤补身子。乔菁坐在旁边，用眼尾睨着姐姐一边小口小口地喝着红枣鸡汤，一边和妈妈说话儿。两人拉东扯西，话题基本都是围绕着与其哥生意有关的事情。
乔菁清楚记得，去年姐姐和母亲闲聊的时候，说过一句“其哥家里很大很宽敞，什么也有”的话，当时就听得母亲笑眯起眼睛。
母亲和姐姐聊天的时候，乔菁会静静地拨着饭，耳朵自发性地细听着姐姐和母亲说着厂里的事。母亲嗯嗯应着，又是一味叮嘱她这段时间尽量不能和其哥睡一起，要特别照顾着身子，不然以后想再怀孕会不容易之类的话。 第36节：第五章 十七岁的血痕（3）
姐姐一一应着，又喝了一碗鸡汤。大门外通常会响起叩门声，是其哥来家里接她到市区上课去了。
这天中午，乔菁放学后，姐姐依然回家喝母亲为她炖的鸡汤。同行的还有她的同事桂玲。父母早吃过饭了。母亲笑着招呼桂玲坐下，盛了汤给姐姐后，便说和父亲去外婆家拣些新鲜的瓜果回家里吃。
这个桂玲是其哥工厂里的仓库员，总是青青的口脸，脸形颇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