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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一直都是以仰望的姿势望他,可他说话的语气却总显得在我面前很卑微,就像我面对杜笙歌一样。
“舒纯,一直以来你不肯接受我,那么,我们只做朋友,可以吗?”他似下定决心一般说。
他有那么干净的一双眸子,宛若初生婴孩,我怔忡地望着他,还来不及开口说些什么,他已经迫不及待地逃开,丢下一句话:“你不必现在就给我答案,我可以等!”
他像一阵风一样离去,我不知道若他没有逃开,我会不会回答说“可以。”
只做朋友?可男女之间有纯粹的友谊吗?我若答应,是不是等于给了他机会?若不答应,假如他是真的已经想通,那我岂不是要伤害一颗干净而纯粹的心?
而且,为什么突然之间,韩小洛会转变了态度?
问题一个一个钻进脑海,却找不到想要的答案。
但是想到杜笙歌在174班,我的心有了动摇。
经过一番慎重的思考及权衡情势,几天后,我决定去174班。
找韩小洛。
韩小洛是174班的班长。
我站在174班教室门口,一眼便看见杜笙歌正望着窗外,从我的方向,只能看到他落寞的背影及忧伤的侧脸。
这次,我没有在他身上过多地停留,目光扫过教室,落在正与人相谈甚欢的韩小洛身上,他正扬起灿烂的笑容,牙齿洁白如瓷。
原以为他是腼腆害羞的男生,却原来他也可以笑得如此明亮大方。
想来,他只有在面对我时才会显得拘谨。
心莫名地有了微微的钝痛,他是多好的男孩,却被我一次又一次地狠心拒绝伤害,将尊严践踏在门外。
韩小洛,如果我在正常普通的家庭里长大,也许,我会喜欢上你!真的会。
我曾在日记里写过这样一句话,他永远也不会看到。
“韩小洛。”我大声喊他的名字。
原本热闹喧嚣的教室因我略显尖锐的声音突兀地闯入忽然静寂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唰唰地望向我,除了,杜笙歌,他临窗而立的姿势一尘不变。
仿佛这一刻,没有什么能打扰到他。
心里,突如其来地涌上一阵失落。却还是有庆幸渗入其中。
你的背影寂寥,谁也看不见悲伤 Chapter (3)
想让他知道我的存在,不想被他发现……这在我心中仍然是一对解不开的矛盾体。
韩小洛回头看到我,原本氲氤着笑意的双眼倏然亮出一片天光,灼灼地慑人心魄。然后,他咧嘴笑着三步并做两步朝我冲过来,因为匆忙焦急,他欣长的身体撞歪了两张课桌。
我看见,那些望向他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带着讶异。
所有人都知道,韩小洛喜欢舒纯,却得不到回应。
当然她们望向我时,通通都转化为怨愤,恶狠狠地盯着我,仿佛恨不能从眼里飞出无数把小刀,把我戳得七零八落而后快。因为我毫无恻隐之心地、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他们仰慕的“音乐王子”。
我忽略那些目光,韩小洛亦不管不顾,他径直跳到我面前,伸手把我拉到走廊的栏杆边。
他的触感总是温凉。
“舒……舒纯,你是来找我的吗?真的是来找我的吗?”他的声音夹杂着急切和紧张,有一点结巴,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我仰起脸望他,依然是眉清目秀的样子,因为紧张而显得腼腆的脸上无一例外地染了两朵红云。
他充满希冀地望着我,干净清澈眸子,宛如初生婴孩,不含一丝杂质。
我的心在轻轻地颤动,这么干净优秀的男孩,我将要做的一切会不会伤害他?我真的忍心更深地去伤害他吗?
可是……我心里的魔,已蠢蠢欲动。
我静静地望着他,心里开始了理智与情感的较量。
最终,情感战胜了理智。
“是,韩小洛,我来找你。”我安静地扯出一个细微笑,韩小洛,对不起,如果到最后你会伤痕累累,只能怪你自己,不该喜欢上我!
“那那……你……我……”韩小洛已紧张得不知所措,望着这个腼腆的大男孩,心中的罪恶感开始滋生。
我想打退堂鼓,可是透过教室的玻璃窗,看到已转过身的杜笙歌,我狠下心,不打算半途而废。
“韩小洛,你听我说。”我淡定自若地望着他,他如捣蒜般猛点头,我闭上眼睛深呼吸,然后盯着他微微勾起的鼻翼——我已不敢与他干净的眸子对视。
我说:“韩小洛,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但是,我心里有一个无法驱除的魔障,所以,不能跟你交往。”
韩小洛的眼神渐渐黯淡,神色之间有了沮丧,他微微低头,嗫嚅着说:“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他的声线里夹杂着无以复加的悲哀,我有些难过,却还是把后面的话说了出来:
“但是,韩小洛,我答应你,我们暂时做朋友吧!”
也许我这样很自私,明知道到最后都不会接受他,还如此这般给他希冀,可是,和韩小洛做朋友,我才有理由堂而皇之地来174班。
看杜笙歌。
这样,我就不需要像个失了魂的人,在人群里慌乱寻找;也不会让杜笙歌知道,我的刻意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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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背影寂寥,谁也看不见悲伤 Chapter (4)
果然韩小洛黯淡的眼神渐渐散发出喜悦的光亮。
也许,这对于他来说,已是迈出了很重要的一步,毕竟在此之前,我对他从来都是冷眼相待。
而我,又能什么时候才能迈出那重要的一步?
黄昏的时候,我趿着一双木制拖鞋,踩着残阳掠过法国梧桐叶间落在地面浅淡的暗影,嗒啦嗒啦地去钢琴室找安尘轩。
和安尘轩是好朋友,却从来不像其它女生朋友之间,整天粘在一起,但是,却总会在一段时间不见后,异常想念对方。
她常常能在雏艺楼的天台找到我,而我,想起她的时候只要去一间叫“以纯阁”的钢琴室。
那间被法国梧桐包围的钢琴室属于安尘轩独有,我不知道为什么她能在这个学院独享如此殊荣,她不曾提起,我不曾过问,只知道除了我被特许进去之外,学院内所有学生皆不得入内。
她对钢琴有着极其狂热的崇拜,原因不得而知,我问过一次,她眼神闪烁含糊其辞极其诡异。
我自然不再相问,打破沙锅问到底不是我的习惯。别人不愿意说,我就不问,追问出来的东西,百分之九十九掺了水分,不如不问。
而我对钢琴,是深恶痛绝的,原因牵扯很多,难以赘言,主要是王琼花带我出席的宴会总要弹上一曲,这让她极其有面子的事情,我痛恨至极。
安尘轩常常邀我一起练习,我总是找各种借口狠心拒绝,能到钢琴室找她,已经是我的极限,如果可以,我一辈子也不要再见到钢琴这又笨重又冰冷又没有感情的东西。
我嗒啦着拖鞋走进钢琴室的时候,映入我眼帘的,不是安尘轩纤瘦靓丽的身影,而是,杜笙歌。
他的身影高大英俊,有种蚀骨的味道,还带着寂寥与悲伤。
黄昏的霞光轻盈地洒落在他的肩上,发梢染了一层透明的金黄,修长白皙的手指灵动地跳跃在黑白键上,流泻出莫名的悲伤。
在微光与尘埃之间浮动的乐章,是德国古典作曲家约翰奈斯&;#8226;勃拉姆斯的A大调第二号《小夜曲》。
相传,勃拉姆斯暗恋大他14岁的钢琴家克拉拉,但是,她是自己的师母,是他始终尊重如同父兄的老师舒曼的妻子,于是,他用空间隔绝的方式把自己的爱隔绝在绝望的思念里,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却愈发浓烈缱绻,但他始终没有让自己的爱欲浪涛漫过理智的大坝。他把对克拉拉的思念全部注入到创作的乐曲中。他说:我最美好的旋律都来自克拉拉。《小夜曲》的第二、第三乐章,就是勃拉姆斯献给心爱的克拉拉40岁生日,那一年,勃拉姆斯26岁,舒曼离开人间已整整三年。
虽然这是一支寄生着爱情的曲子,却听不到浓烈缱绻的蜜意,倒是一味的纯净迷人。
然而这支曲子从杜笙歌手中弹出,却让人莫名地窒息。 txt小说上传分享
你的背影寂寥,谁也看不见悲伤 Chapter (5)
他表达出来的,仿佛已经不是单纯的暗恋和思念,更包含着无穷无尽悔恨和自责,以及,无以复加的绝望和悲伤。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将这首曲子弹出这样的感觉,只感觉鼻子酸涩难耐,眼泪仿佛要汹涌而出。
他没有发现我站在门口,弹得如痴如醉,沉浸在他表达出来的意境中。
然后,我看见安尘轩静静地立在窗边,她的背影孤单寂寥,逆光而立,夕阳为她的轮廓镀上一圈金色的光晕。
我一直以为,安尘轩是快乐精灵的化身,忧伤这种东西根本与她扯不上丝毫的关系。
可现在才发觉,她的忧伤,一重接一重,感染了窗外的法国梧桐,感染了周围的夕阳,甚至在夕阳映照下空气里浮动的尘埃……
不,不……
是杜笙歌的钢琴声感染了这一切,那种爱而不得的悲伤已让我呼吸维艰。
我悄悄地退了出来,没有去打扰他们。
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安尘轩与杜笙歌早已相识,而且,他也被特许进“以纯阁”,想来他们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至少是交情匪浅。
我忧喜半参。
第二天黄昏,我心痒痒再次跑去“以纯阁”,期望能再次见到杜笙歌,再次听到他将《小夜曲》弹得凄婉悲切,可是除了昨日的夕阳,空气里浮动的尘魂,驻立在窗外的法国梧桐,以及静默的钢琴,阁内空荡荡的。
我的心,也跟着空荡荡的。
也许,这里他并不常来,因为纵然我多次到这里来找安尘轩,都不曾见他出现过,昨日是唯一的一次。
我耷拉着脑袋离开钢琴室,木制拖鞋在光洁的水泥路边嗒啦嗒啦响着,一整天都没有见到杜笙歌,却好像捱了一个世纪一般。如果今日见不着他,我一定会失魂落魄地一夜不能成眠。
原来暗恋又是这种滋味,想见未见,思恋成瘾,欲罢不能,杜笙歌就像一朵*的罂粟花,不费吹灰之力将我牢牢吸引。
我踩着被夕阳拉长的影子,默默数着自己的悲哀。因为是低头行走,额头直接撞上硬绑绑还带着弹性的“物体”。
鼻息里瞬间充斥了薰衣草的芬芳。
又是韩小洛。
“舒纯,你怎么了?”他关切地问道。
我揉了揉差点被撞成脑震荡的头,准备像往常一样转身便走,忽然想起我已经答应韩小洛和他做朋友,于是收回迈出半步的脚,仰起头:
“韩小洛,你是故意挡在我前面的吧!”
我尽量使自己语气轻快,不似曾经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傲慢和无礼。
——本来,我就不想用那种方式伤害他。
“哪有?”韩小洛的模样既委屈又无辜,我取下黑框眼镜盯着他,他的双颊不可避免地又染了两朵红云,有些难堪地别过脸去,眼睛不知所措地乱瞟着。
心情不禁有些愉快,原来韩小洛还是这样可爱的一个男生,我不禁笑出声来。
除了安尘轩,我不曾在别人面前露出如此笑容,这次在韩小洛面前,是个意外。
你的背影寂寥,谁也看不见悲伤 Chapter (6)
“你……你笑什么!”见我如此,韩小洛转过脸,他的腼腆居然在这一刻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懊恼,还有一丝难堪。
“没什么。”我抿嘴耸动着肩转过身迈开脚步,原来,和他相处并不是一件特别让人难过的事,相反还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悦,再不走开,我怕自己要起捉弄他的念头,即便我不曾捉弄过谁。
走出几步,便感觉韩小洛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我侧过头,微微扬起脸,却发现他笑意盎然,愉悦直达眼底。
这不是我熟悉的韩小洛,在我的印象里,眉清目秀的他是极其腼腆的,说上一句话都会脸红。望着这样的他,我有一瞬间的怔愣,站在我身边的少年,夕阳映着他的侧脸,竟是如此俊秀,我却曾经将他的尊严一而再再而三地践踏……
“干吗这样看着我?没见过帅哥吗?”韩小洛笨拙地摆出一个又酷又帅的Pose,看得出来,他在努力用一颗平常心把我当朋友看待,若是在舞台上,他要摆出这样的姿势,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情不自禁微微一笑,多好的大男生。心,忽然像被春风抚过一样温暖熨贴。
“你的微笑,好美……”忽然,他的声音像清泉一样响起,表情极其认真。
稍有怔忡,我抿嘴低下头,似乎,除了在王琼花带我参加的宴会上听到一些奉承的话,从来没有人说过我美,更没有人说我的笑容美。
韩小洛,这个被我拒绝103次的优秀少年,是第一个赞美我的人!他的话是真挚的,丝毫没有奉承讨好的意思。心里蓦然涌起一股暖流,涓涓淌过四肢百骸。
“你有话要跟我说吗?”沉默片刻,见他一直跟着,我不禁问道。
“啊!”他猛拍额头,“我是刻意找你的。你跟我来。”他不由分说牵起我的手。
温凉的触感,薰衣草的香,瞬间充斥着我的感官。
后来的后来,在我一个人旅行的日子里,每每忆及韩小洛,最先感受到的,总是这个。
他把我拉往雏艺楼的方向,声音略带兴奋地说:“舒纯你知道吗?自上次在高校联谊舞会上听到你弹钢琴后,我就一直想和你来一次四手联弹。”
“我知道啊。”我不由自主地微笑着,他在第68封情书里提过,我还清楚地记得他写的字句:
“……你穿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如梦境里的仙女端坐在钢琴架前,迷离的灯光打在你身上,似有流萤在飞舞;你的手指干净白皙,在黑白键上起起伏伏,行云流水地演绎着一段谁也没有听过的曲子,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你在台上现场编曲演绎而成。
我仿佛,看见一位穿着白纱的少女在月下起舞,她渴望有人能听见她孤独的心声,渴望有谁能与她的灵魂共舞,只是她依然孤独,与影作伴。月光照在水面上,她看着自己的影子,唇际微笑的弧度凄清绝美……
自那一刻,我心里便涌起一股强烈的渴望,若有一天,我可与你四手联弹,算不算得上与你的灵魂共舞……”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你的背影寂寥,谁也看不见悲伤 Chapter (7)
他惊疑地望着我,最后是一副了然的表情,带着一丝诡异。我还来不及猜测那丝诡异里所蕴藏的意味,他已拉着我进了雏艺楼,直奔钢琴教室。
——那是一间供导师教学的教室,只是我从未去过。
远远地,悠扬的琴声随着空气浮动的分子流溢而来。
琴音舒缓悠扬,令人心旷神怡,我和韩小洛皆慢下脚步,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就被摄了心神。
我仿若进入一片宽远辽阔的花田,空气里芳香四溢,微风阵阵起伏。
以蓝天为背景的花田一角,长发齐腰的白衣少女静静伫立,她的侧脸皎洁美好,像瀑布一样柔顺黑亮的发丝随风轻扬。
琴声缕缕,悠悠扬扬,琴音里,仿佛有人在回忆生命里一段最美好的时光,在沉溺对爱人心动时最初的模样,每一个音符,都缓缓流淌着初恋的甜美和酸涩……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我对杜笙歌一样。想让对方知道,却又因为羞怯或者其它原因而不敢靠近……
说到杜笙歌,站到钢琴室门口的时候,我果然就看见了杜笙歌,他结束最后一个音符,脸上带着哀伤的微笑,扬起的手,久久未能放下……
他仿佛,还沉浸在刚才自己营造的那种感觉里,无法自拔。
我目光痴迷地望着他,连续两日听到他弹钢琴,昨日悲伤,今日幸福微凉……
我在想,若论技巧,他不如韩小洛;论随性自由发挥,他定然比不上我,却如何他能将悲伤的感觉演绎到极致,又将暗恋的感觉演绎得如此透彻,深入骨髓?
正想着,杜笙歌已抬起头望向门口,那里站着我和韩小洛。
我悄悄地将身体移到韩小洛身后,微微低头,还是没有勇气来直面他。
然后,我听见韩小洛和杜笙歌的对话。
“洛,你来了,帮我把这个,还给韩笑天。”
“歌……你……”
“还给他吧,我们不需要。”
短短的几句话后,杜笙歌从我的身边挤过,目光没有一丝一毫落于我身,我却看见他的背影寂寥,散逸着谁也看不见的悲伤。只一瞬间,便消失在楼梯转角。
我以为刚才是幻觉。
唯有空气里的迷迭香证明他存在过。
抬头,便看到韩小洛手里拿着一张金卡,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笑容里闪现着一簇落寞。
察觉到我的目光,他迅速将金卡放进兜里,“来,我们开始四手联弹吧,我迫不及待了!”
他说这话时语气故作轻快,却并不看我,径直走向刚才杜笙歌弹奏的钢琴前。
我有些好奇,原来杜笙歌和韩小洛不但同班,而且,定然也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
当然这只是我的直觉。我没打算探究,这对于我来说,毫无意义。
我走过去,坐在杜笙歌刚才坐过的位置,凳子上,仿佛还残留着他的余温。
我满心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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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明媚或忧伤,你的笑脸在荡漾 Chapter (1)
那天和韩小洛四手联弹,很是愉快,我们之间,也因那一个黄昏,把相处时尴尬的分子减至最少。
假如不是王琼花,我想我会爱死钢琴的。
自此以后,我开始以找韩小洛的名义去174班,但一开始还没敢去得太频繁,因为韩小洛见到我时那种惊喜溢于言表又努力掩藏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