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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铃心不在焉地往橱柜中拿自己专用的小碗出来，笨拙地洗过后，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出厨台。
“脚怎么了。”突然的一声问语，让杏铃的步伐全都卡住，手腕一松，差点将碗筷都掉到地上，她转过身，看见VV仍低头调着酒，但是那句话真真切切是从她嘴里问出来的，并且她又问了一句，“摔了？”
“嗯、嗯 ”杏铃尴尬地别过头。
VV将三杯不同颜色口味的酒端起，走出厨台，经过杏铃的身边时留下一句很淡的话：“当心点。”
这句话伴着那股兰蔻清香顺风而过，让杏铃心尖一颤，突然想要将自己遭受到的所有委屈与害怕告诉她。
“杏铃。”恍然间，杏木叫她。
她回过神来，看过去。
“明天开始司机送你去学校，好不好？”
杏铃看了眼坐在长桌另一边的VV，闷闷地回应：“噢。”
接着她再慢慢地走向餐桌，这过程中，杏木并没有注意，但是VV的视线渐渐集中在了她的右膝盖上，杏铃抿着嘴扑腾一下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低头吃饭，不敢看她。
“我送她好了。”VV突然说。
“啊？”杏铃抬头。
杏木也看向她：“什么？”
“早上我送她去学校。”VV往小碗里勺汤，说着轻轻放在杏铃手边，朝她看了一眼。
杏铃马上低下头。
第二天早上，杏铃坐在安静的车内，车外，川夏的早铃声飘扬在校园内，学生们成三成五地走进校门，有咯咯笑着讨论话题的，也有蹦蹦跳跳追追闹闹的，她们白色的衬衫与灰色的小巧裙摆跃起，充满青涩生机。
杏铃心不在焉地摆弄着手指，低着脑袋不说话。
VV侧头看着她，说：“到了。”
她就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仍旧那副模样。
吡－－VV按响车笛，正经过车前的几个笑闹的男生被吓了一跳，纳闷地盯向车窗玻璃。
这突然的声响也让杏铃回过神来，抬起头：“什、什么？”
VV静不作声，杏铃这才发现学校到了，她靠上椅背，神色不自然地拨弄着自己的前刘海。
这时候，她看见宁夏了。
那个让她害怕的留着中长卷发的女生。
单茹就走在宁夏的身边，宁夏挎着一个包，制服穿得个性十足，身边站着单子豪，她丝毫不将川夏校门口的门卫放在眼里，嘴里不停说着话，说着说着就笑着捋起自己的衬衫衣袖，跟单子豪拉拉扯扯地搞暧昧，单茹背着书包走在一边，忙着自己发短信。
杏铃盯着宁夏的侧影，抓着书包带，连开车门的动作都停搁了。
VV顺着她的视线看到那个打扮不良的女生，再回头看，杏铃的神色犹豫不决。
最后，直到宁夏的侧影消失在学生流中，杏铃才慢慢将手放上门把，同时，侧头向VV，睫毛垂下，声音轻缓：“我今天可以不上学吗？”
“原因。”她看着杏铃的眼睛。
“不想说。”
她的视线从杏铃眼上收回，回应简单：“下车吧。”
砰－－！
VV坐在车内，看着杏铃娇小寂寞的背影单独穿行在人群中，最终调转车头，离开。
“杏铃！”刚走到教室门口，单茹就蹦跳着上前来，“宁夏姐说昨天你有打我电话，Sorry啊我昨天晚上跟单子豪的朋友玩太High了。
杏铃只是低下了头，抓着书包带，只言不语。
上数学课早自修的时候，杏铃坐在易蜜身边，丝毫不闻身后的谈笑，就只是转着笔，在沉思什么。
“哎，”数学课上到一半的时候，单茹实在无聊了，开始扯话题，“昨天在宁夏姐那边听到一件事。”
“恩？”易蜜的身子往后靠。
单茹凑近在易蜜的脑后：“就是昨天放学以后，宁夏姐跟我说她教育了一下我们学校的一个女的。”
杏铃的笔从指间滑落，咯噔一下滚到冰冷的桌面上。
“宁夏姐说那个女的特爱装清纯，你懂的嘛，然后她看不过眼了，就在昨天拦住那个女的警告了一顿。”说完，单茹还咯咯笑起来，“你说她劲爆不劲爆？”
“这么牛。”易蜜也跟着笑起来，“那女的悲剧了。”
“宁夏姐说看她今天敢不敢来学校，见一次她教育一次。”
易蜜捂住嘴小声说：“人家肯定要想不通了呐。”
“管她的，”单茹说得不亦乐乎，继续，“我问她下次教育那个女的时候能不能让我跟着去看看，她说好的。”
“我也要去。”易蜜紧接上。
“啧 ”在后面听着的加林儿缩缩脖子，没有发表任何感言。
杏铃回过头，她的身子每一寸肌肤都是冰冷冷地麻着，盯着笑呵呵的易蜜与单茹，用微微颤抖的嗓音一字一顿地问：“你们 不问清真相，就跟着去么？”
易蜜看着她的样子，有些纳闷了。
单茹仍旧是若无其事的，她拍拍杏铃的肩，说：“真相又没什么意思的，跟着看热闹就好了。”
杏铃发抖地咬紧下唇。
“对了，”单茹却没有发觉，她低头在包里翻了一阵，然后拿出一张KiKi的专辑，递给杏铃，“这我表姐签名的，专门帮你要的噢，开不开心？”
易蜜合起双手：“单茹你有没有KiKi的照片，我很羡慕的哎 ”
杏铃看着那张魔幻的专辑上，单茹的涂着黑白相间指甲油的手指，以前她认为这是个性，是好看。
现在她不这么觉得了。
是的，她现在才意识到，单茹才初二，十四岁，她太成熟了，就像一个高中生一样，甚至比高中生要更过火。
中午吃饭的时候，杏铃再怎么不愿意，还是在食堂撞见了宁夏。
单子豪站在宁夏的身边，看见杏铃后，也不说什么，双手插裤袋装盲人。
“宁夏姐好。”单茹主动向她打招呼。
她却别有深意地看着杏铃，说：“你朋友长得好清纯啊。”
这句话让易蜜跟加林儿都有些莫名，单茹仍旧笑笑的。
然后，宁夏当着单子豪的面，拉住杏铃想要闪缩的手，看向单茹：“我饭票忘拿了，让你这个小妹妹陪我去拿好不好？”
加林儿纳闷地嘟起嘴来，易蜜一缩脖子，单茹的笑容微隐了一下后，又绽放开：“她愿意就好了。”
“那就没得说的了，”宁夏一把搭住杏铃的肩膀，“直接走吧。”
杏铃的脚步有些抗拒，她的双手慌乱地不知该放在什么地方，回头向单茹求救，但是她看到了一个要不是亲眼看到她永远也不会相信的场面。
很明显的，易蜜跟加林儿是看出什么来了，她们想要跟上来，但是单茹，她的好朋友单茹，她一直崇拜的美妞单茹，嘴角还没完全收尽她完美弧度的笑容，底下便一手拉住易蜜的手腕，一手拦在加林儿的身前，她们不解地望着她，她的眼神里写满了四个字－－别管这事。
她的心凉了半截。
宁夏将杏铃用力拉到了高中部的男卫生间，不由分说地拉扯开她的制服，只留下了一件吊带和制服裙，然后将她推进厕所里间，将门牢牢顶住。
这过程中，杏铃挣扎，反抗，但是被她狠狠地反捏了几下。
“你干嘛这样！”她用力拍着门板，嗓音嘶哑地喊。
“姐姐最近正好没事干，”宁夏的声音幸灾乐祸，“帮你们初中部的小朋友造点事情出来！”
砰 她关门出去了。
卫生间有点冷，而且杏铃不敢喊，因为这里是男厕，她又只穿了吊带，前所未有的恐惧与羞辱感充斥进她的脑子，还有单茹那样的动作那样的眼神，和此刻没有任何人来找她的现境，她蹲下，抱住自己，将脑袋埋在膝间，肩膀微微地颤动。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
她明明应该很简单。
单茹将她带进这个圈子，现在又对她弃之不顾。
－－
－－
咔－－门突然被小小推动了一下－－杏铃敏感地抬起头，指尖紧张地颤起抖。
嗵－－薄薄的门板又被撞了一下－－杏铃瘫坐到地上，盯着门板，心跳剧烈。
砰－－门被推开了－－一片光亮－－杏铃眯起眼睛，看到，她的班长明宇。
“我看见你们进来了。”他说。
杏铃双臂抱住自己，撞开明宇，看见了浸在盥洗台满满一池的冷水中自己的制服衬衫，她将衬衫捞起，胡乱地拧干，然后不顾身后明宇的喊声，抱着衬衫往外跑。
那时候午休已经开始了，学校广播放着欢快的音乐，高中年级的学生也从食堂回来，三三两两地徘徊在走廊上，人很多。
当杏铃出现在那条走廊上时，不差几秒的讶然后，她听见了吹哨声，大叫声，嗤笑声，议论声。
她抱紧湿透的衬衫，低着脑袋只顾往前快步走，风扬起她的刘海，她忍住满鼻子的委屈。
砰－－她终究还是撞到了人。
而且不是一般人，那个女生身上有股清新的香水味，她微微抬头，看清是兰韶之。
兰韶之正跟女友人站在一起谈笑，被这样的杏铃撞到后，停下脚步，皱眉，关切问：“你怎么了？”
“小朋友！”兰韶之身边的女生抱起臂来，“你跑错卫生间了啊？”
“嘉可！”兰韶之侧头止住女生。
杏铃咬住唇，绕过她们快步跑开。
浴室雾气蒸腾，水声淅沥。
铂金链在手腕间隐隐闪着光，VV抵着墙淋浴，杏铃早上的背影一直与林知珊的背影重叠，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叹了口气后，关掉水流，裹着浴巾走入客厅。
杏铃的房间门没有关好，VV慢慢走到她的门前，想要将门折上，这时候，她看见了掉落在杏铃床边的作业。
这应该是昨天的家庭作业，VV粗略看了眼，笔迹都还很新。
她换上了衣服，走到厨台边拿车钥匙，将头发扎起，戴上帽子，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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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茹，你说的那个宁夏，到底把杏铃带去哪里了？”午自修时间，加林儿倾上身子问她。
单茹转着笔，不停歇地转着，笑笑：“放心，没事的。”
“我觉得那个宁夏说话语气怪怪的。”加林儿继续说。
易蜜这时候转回头：“加林儿你就别管了嘛，等杏铃回来再说。”
“我想去找她 ”
“不准。”加林儿一句话还没说完，单茹就结结实实地打断。
加林儿愣住：“单茹你是干嘛啊？你到底清不清楚宁夏这个人？”
“就是因为清楚才不准。”单茹说。
噔噔－－这时候，教室门响了两下，单茹以及班里学生的视线都转向门口，随即发出低呼声。
“谁的姐姐 ”
“她好漂亮 ”
半倚着教室门的女生上半脸由帽檐压住，似是朝教室内轻轻扫了一眼后，投向讲台上的老师：“杏铃呢？”
嗓音甜懒，负责午自修的老师也在这时候才注意到杏铃空空如也的座位，一时答不上来。
女生歪着脑袋，沉思了一下，转身就走，学生们将脑袋探在窗口盯着她走过时好看的侧影，直至消失。
“杏铃有这样帅的姐姐啊？”易蜜回过头来直问。
这时候，单茹的笑意勉强。
在经过教学楼通往天台的走廊时，VV的身影一闪而过，三秒后，她的步伐停住，将双手插进衣袋缓步倒走回来，视线集中到楼梯上点点的水滴，那里直通天台。
咔－－天台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杏铃听见这个声音，将身子往角落缩了缩，想要躲进任何人都不会发现的地方。
但是她没有做到。
那个脚步慢慢地走来，停搁了几下后，终于向着她的方向缓缓而来。
杏铃不知道这次又是谁，她只管闭紧自己的眼睛，不敢面对。
脚步在她的跟前停住了。
一切安静。
杏铃缓缓睁开眼，看见一双浅色高跟鞋，同时，一个声音响在她的头顶：“抬头。”
这个声音，曾经她狂爱过，钦羡过，曾经她也讨厌过，失望过，但是现在，她无比依赖。
杏铃不止抬了头，而且站起身，一下子抱住她的腰，扑进她的怀里！
“VV！”
她身上有着清香，让人心安的清香。
“真搞不懂你，”学校操场上，嘉可拨了拨自己咖啡色的中直发，“就是随便撞到一个初中小女生嘛，还专门来找她。”
“她那样很可怜。”兰韶之边走边四处张望。
“昨天去金家了没？”嘉可随口问。
“恩。”
“那小子感冒怎么样？三天不来怪想他的了。”
兰韶之笑笑：“快好了，等下就该来学校了。”
“啊，”嘉可捂嘴笑了，“我真期待我们家金爷的回归，全四班都想死他了，谷薇老妞也想他了 ”
还没说完，她突然发现什么，伸手直指正前方：“喂，是那个女生吧？”
兰韶之看过去。
她看到的小女生不再狼狈，她的制服似乎已经吹干了，整齐地穿在身上，走在另一个压低着帽子的女生身边，那个女生一手搭着她的后背，带着她走，像是
像是妈妈一样。
其实应该像姐姐，但就是觉得是妈妈。
“哎，”嘉可仰起脑袋望眼看去，“她有点眼熟 ”
按理说，兰韶之这样白皮肤，大眼睛，尖下巴，长卷发，穿着很有味道的学生制服，这样的女生才应该是焦点，但是当这个女生出现的时候，即使压低着帽檐，让人只能看得到她精致的下巴，仅仅是这些，就将人的胃口吊到了极致。
她们擦身而过，兰韶之看着她，而她就这样走过，下巴弧线优美且冷漠，目不斜视。
嘉可的注意力跟着女生转过身，抱起臂来：“太拽了，连看你一眼都不看，好歹你也是杂志首席名模。”
天空多云转阴，敏感的心思埋入阴霾。
楼上，单茹看着杏铃的背影，耳边不断掠过身后同学对于杏铃无限的羡慕，拿起手机，拨给电话簿上的“表姐”：“喂姐，你今天傍晚有通告吗 噢，今天休息噢，恩，是这样的，来接我吧？”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有一辆黑色名贵轿车也恰巧停在了校门口。
杏铃抬起头来，看着从车上下来的男生，脚步情不自禁地放缓。
“金 ”她低喃。
VV拉起她冰冷的手，并没有听见她说话。
男生穿着纯白的制服衬衫，松开头两个纽扣，领带斜斜系着，袖口挽到手肘，发色浅栗，微低着脑袋，对司机说了些话，司机应着回到车上，他转过身。
杏铃看见他戴起了口罩。
这也是杏铃第一次，见到如此近距离的金。
他从不出现在初中部，或是课间在操场上晃悠，所以他的一切都如此神秘，这次的见面，让杏铃心跳加快。
黑色轿车驶走了，他单手插袋，另一手拿着手机，低头看着走进校门。
VV也已经到了门口，因为还没到放学时间，所以学校的大门没开，只是从旁侧开了一扇小门，VV与金同时经过校门。
他们的距离很近很近，金侧过身子，VV单手插着衣袋，身子也微侧。这过程中她仍旧低着脑袋，谁也没看，而他忙着发短信，什么都没注意到。
他们，就这样折身而过。
到家后
因为拉着丝帘，所以客厅光线黯淡。
杏铃双手紧紧握着摆在膝盖上，低头，抿紧嘴唇。VV站在她身前，安静了很久后，她缓缓蹲下，仰头看着她，单手抚上她的黑色发丝。
“你有 ”轻轻地，杏铃说出口，“朋友么 ”
她的指尖有点滞，默了很久，淡淡回答：“有。”
“你们一样不一样 ？”
杏铃娇瘦的身子与VV纤细的侧影在昏暗客厅氛围中，都看不清表情。
“完全不一样。”VV回答。
“ 会吵架么，会讨厌她么？”
“有过。”
“会 ”杏铃的指甲紧紧嵌进自己的手心，“弃之不顾么？”
这一个问题之后，VV一直沉默着，不说话，她的呼吸有点颤。
“会么 ”杏铃抬起眼来，期盼地看着她。
VV不说话。
杏铃站起身：“我去洗澡 ”
然后她噗地一声推开VV擦着眼角跑开。
VV慢慢地站起身，坐到沙发上，听着浴室里慢慢地有了水声，还有，隐隐参杂在其中的被压低的抽泣声。
佣人往茶几上轻轻搁上了一杯热茶。
她说：“把我手机拿来。”
“是，夫人。”
嘟－－
嘟－－
嘟－－
“西贝？”杏木在会议室，所以嗓音压低。
“我想跟你说一下关于杏铃 ”
“关于杏铃，”杏木将她打断，匆匆地说，“她现在是有点叛逆，西贝，对不起，让你受累了，回来再跟我说好吗，我现在有个很紧急的会议 ”
“ 没关系。”她说完，挂了电话。
浴室里，水声依旧。
她找到杏铃班主任的号码，打过去。
“喂请问你是？”
“ ”她慢慢地徘徊在客厅中，“我是杏铃的 ”
“噢，是杏铃的家长啊，”班主任立刻接过话，“我正想打电话联系您呢，今天下午的时候杏铃跟着一个女生走了，后来是纪律委员跑来跟我说的，说是她的姐姐，请问是这样吗？”
“是这样。”她低下脑袋，一步步漫不经心地踏过柔软的地毯。
“噢，那就好，就是最近杏铃的成绩有点下降，希望家长能配合我一下，杏铃最近，怎么说呢，”班主任酝酿了很久，开口，“发现啊，她那个心思好像不在学习上 ”
“溢美老师，快点上课了！”电话那端传出别人的喊声。
“噢，稍等 ”
啪，VV没有等，直接挂了手机，掷进丝绒沙发中。
日光清冷，她走到落地窗前，透过丝帘看着朦胧的市中心。
良久，她重新拿起手机，拨下许久都没有用过的号码。
嘟－－
嘟－－
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