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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尔夫跟你有血缘关系吗?彼此排斥的就像是海中的两条恶鱼。
她讨厌“姐妹们”这个词,而她总是喜欢“兄妹们”这个词。
贪图男人对于自己的关心和爱,这经常让她感到自己的神经不太正常,可是,她仍然对于男人抱有幻想,并愿意为那懂得情爱,又有金钱的男人献身。
就像莫扎特为当时的贵族献身一样,她准备为男人们献身。
那么在这一天里,姐夫在他的办公室里是怎么渡过的呢?被她发现了,他会懊悔?紧张?恐怖?
既然他已知道她发现了他,他明天还会偷看吗?她仍然让他看吗?
她让不让他看这是小事,她知道自己的内心,可是如果让姐姐发现了呢?
那就是大事了。
她对自己说:我将怎么办?
亮马河的河水啊
美国人雷恩正在长城饭店的大厅里,不知道为什么他会选择这个地方。
他手里居然拿着一本书。
这使妹妹想起了父亲在世时经常开的玩笑,他时常问母亲:你手上拿的什么书?母亲会相应地回答:歌曲集。
然后两人大笑。
在大厅的咖啡厅里,妹妹有意把自己隐在人群中,眼睛却盯着雷恩,因为在他邻座的桌子上就有两个女人。他的目光时而飘向窗外,时而扫向她们,并且还报以微笑。女人们也向他笑着。她们俩共用一杯饮料,杯子里插了两根吸管,一人吸一根。妹妹的脑海里此时再次浮现了亮马河的河水,正是这飘动的柔软的河水哺育了这些女性们,而这些女性也使亮马河成为世界之河,各国的男人为此骚动不安。
此时,在妹妹的胸膛里充满了对她们的仇恨。
在雷恩的目光又一次投向她们时,妹妹站在他面前。雷恩连忙回过头。她用余光扫了扫那两个女人,两个女人对她的出现有些吃惊。
雷恩按照中国人的规矩向她伸出手。
当她坐在椅子上的黄色的天鹅绒面上,于是抬起身子把外裙压在下面。她真后悔又穿了这件裸露的黑色内衣。
大厅里轻轻盘旋着沙特布莱曼的歌声,她很喜欢这个女歌手,感觉她的声音像一张苍白的纸在空中不停地飘。在她的歌声中,雷恩点起一根烟。他看着她,刚要说什么,她便抢先问:“我也能抽一根吗?”
他说:“当然,什么烟都可以抽。”
他表情严肃,把桌上的烟盒向她面前推了推,那是一个她不知道什么牌子的烟。
他帮她点燃。
她吸了一口,心想,这是个在红灯区玩惯了的家伙,他说“什么烟都可以抽”时,目光盯着她,却是意味深长。
安蒂曾经告诉她,她的情人非得让她抽他“那根烟”,但她实在“抽”得发呛。
“那烟可不好抽呢。”安蒂苦笑着对她说。
妹妹一眼看到了放在桌上的书,已经皱皱巴巴,封面的一角已卷起。
难道他真的看了我的书?
雷恩掐掉了手中的烟,翻开那本书,说:
“写的是你个人的事情吗?”
这是一本描写爱情的书。
认识她的人里面,几乎没有一个不这么问。
现在他也怎么问。
她说:
“我可以肯定你不是知识分子。”
“你只要回答是还是不是。”
“这对你来说重要吗?”
“对我来说也许不重要,但是对你来说可能是重要的。”
她吸着烟,看着烟头的火。
而他只是盯着窗外的阳光,她又一次看见了那蓝色的眼睛,里面有着深深的海水,它真的能够给她带来海市蜃楼的幻想吗?
邻座的两个女人开始低着头叽叽喳喳,一边还向妹妹看个几眼。妹妹不知道她们在议论什么,但觉与自己有关。她想,也许她们认为她同样是个“CALL GIRL”。一会,她们起身走了。雷恩盯着她们的背影。好一会,才又把目光落回她的脸上,似乎在等她的回答。这时,她也把头回过去,看那两个女人。
“对她们有兴趣?”她回过头来问。
他听出了她的不满与讥讽,于是笑开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什么问题?”
“你和你的小说的关系。”
她想起那天在大街上他让她跟他走的情景。她说:
“我一直记着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为什么?”
“挺美好的,那是极美好的事情。你那天的表现比你现在提问题的样子可爱多了。”
他没有说话,觉得她在讽刺他。
她把抽了半截的烟狠狠朝烟缸里捻。
他也捻去,同时又抽出一根。他是个烟鬼,对了,从那天第一天见面起她就闻到他身上一股怪味,那就是浓重的烟味。那天她在街上走了很久才把这种气味赶走。只听他说:
“这就是你对我的问题的回答?”
她点点头,感到他仍盯着自己。于是低下头望着桌面,桌子清晰地映出她的面庞,她一直盯着它看,发现自己开始强烈地自恋起来。真的,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在今天是这么的漂亮。她被这种感觉打动了。于是拎着包去了洗手间,当她重新回到雷恩面前时。雷恩的脸已经开朗许多了,眼睛里也明显地表示出一种渴望。她不知道他身上有没有带钱,那是现金还
是支票?是美元还是人民币?
但是他并不着急把她带进一个房间里去。他请她吃午饭。嘴里贪焚地咀嚼着那种随时都可以消逝的瞬间鲜明的喜悦。有时,他目光闪烁,鼻翼颤动,并且还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
她并不细心听他说什么,心里直想着快点走。是因为他看了那两个女人?不知道。难道说她还对他抱有幻想?总之她心里有些难过。她再次开始仇恨妓女。
饭后他从他的包里拿出一瓶包装得很好的礼物,他让她拆开。她一时笨拙起来,不知从哪里下手,而且心里一直在想这究竟是什么,值多少钱。
他帮着她一起打开,是香水,是那种深深的桃红色。拿着礼物,她说她想走了。她以为他会挽留她,然而他没有反对。在她的失望还未来得及消散时,他已将她送到大门口,并伸手要了一辆车,掏出一百元钱给了司机。
他亲了亲她的脸颊问:“真的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吗?”
她朝他嫣然一笑。然后弯身钻进出租车里。她向他挥手,脸孔朝前看,阳光照着她的额头好像照着一块大理石,划出了她眉毛的曲线。她望着窗外那高大的身影,又一次回忆起他自摸的情景,最让她感到回味无穷的是他们之间的一段对话。
那天他站在带有窗口的楼梯旁。她离他有半米的距离,倚在墙壁上,她发现男人在看她,便笑着说:“你可以闭着眼睛去想象。”
他问:“想象什么?”
“一个女人被脱光的样子,或者说是所有的女人被脱光的样子。”
“包括你吗?”
她点点头。
他真的开始看起来。他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慢慢地向下。她穿了一件黑色的收身吊带衫,当那目光移到高高的胸部时,她感觉到被目光触摸的欢快的感觉。他又开始看下面被牛仔裤裹得很紧的臀部。
她不禁问:“你每天得要有不同的女人?”
他点点头。
“有人跟我一样跟着你来看你吗?”
他再次点头。
这增加了她的好奇。也有女人会跟着他,究竟是一些什么样的女人呢?想了一会,她又问:
“你有妻子吗?”
他还是点头,仿佛疲于回答。
“也在中国吗?”
点头。
“有孩子吗?”
点头。
“你爱你妻子吗?”
这次他不点头了,而是睁开眼睛,定定地含着怨恨地微笑着看着她。
她马上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她不应该问这些。
他几乎是央求着说:“你能帮帮我吗?”
她伸出胳膊,学着一种在电影里看见的外国女人的姿势对他说:“你开始并没有这种要求。”
“可是,现在我有了。”
她笑起来。就像许多外国男人一样,他们说话显得好玩,即使在他们处于此时的焦虑中,他们也有些幽默样子。
她问:“那你想要我作什么?”
“我想,我已经说过了。”
她沉呤了一会,笑着对他说:
“你最好抓紧你的时间,否则,你更没有机会了。”
也许是她的语气过重,他的眼睛里爬进一缕明显的失望,里面甚至已经有了忧伤的成分。
她心里想:那是感人的眼神。
他扭头望了望窗外的夕阳,然后垂下头以缓慢的口气说:“我不会碰你的,只是希望你帮帮我。”
这种说法在男人身上是经常的,妹妹此刻意识到外国人也是一样的。
他说:“我会感激你的,也许我会报答你。”
她笑了。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笑声有些残忍。但是,她却还是要笑。
其实,她并不想笑。
只是因为“报答”这个词,像是海水的味道一样,让她心内突然充满了感动的东西,那里有欲望的成分,但是也有委屈和寂寞。
他用眼睛再次让她相信他的话是真的。
可是笑容还是没有离开她的脸,她说:
“十分钟已经到了,我得走了。”
他沮丧地点点头,缩起身坐在台阶上,手却仍不甘心地抚弄着。
她回头望着他,发现他处于逆光中,似乎他不再显得那么高大,那么幽默,相反有些无助和可怜。窗外的黄昏马上要退去了。
他说:“你就不能再等等?”
她一边走一边说:“我们开始说好了。是你自己浪费了自己的时间。”
他承认地点头,但想想,又不太甘心,便说:
“你不该在这个时候提起我的太太和我的儿子。”
妹妹停下抬起的脚,问:“那应该在什么时候提?”
他说:“反正不应该在现在这种时候。”
妹妹再一次笑了,她不知道这是在她遇见他后的第几次的笑了,便说:
“你可能不了解中国女人,她们都爱在这个时候提起男人们的老婆和他们的儿子。”
“为什么?难道你们觉得这很有趣?”
她点头。
他想了想,说:“其实,另外国家的女人也是一样的。”
她看看他,转身走了,心想,今天玩够了,不好玩。
可是,他最后的一句话在她听来充满哲理,另外国家的女人也是一样的。这说明了一个男人的丰富和诚实。她内心品味着这句话,突然产生了一丝对于这个男人的依恋,就像是融雪对于春天。
她朝回走着,突然想起了姐夫,想起了姐夫经常喜欢大声听的一首小提琴奏鸣曲,是谁的,她忘了,尽管他说了无数次,可是她只是记住了它的曲调,还有它晴朗的名字:春天奏鸣曲。
男人,或者说这个外国男人的声音里有着春天里的某种东西。
本来不是这样的,本来仅仅是好奇,现在不同了,现在她很难用一两句话说清楚她内心的感觉。
她下了几级台阶,突然,又站住了。回身从包里翻出一本她写的书,是被翻译成英文的。
以后,她经常想:我为什么会站住,并拿出那本书?这是不是说明我天生就是一个有病的女人?
他看她站住,有些好奇,以为她会帮他了。
她把书朝他递了过去。
在阳光下,他停下动作,眼神有些疑惑和失望,他用这只手接住她的书。
她说:“上面有我的电话号码,如果你喜欢这本书,可以给我电话。”
太阳照在亮马河的水面上,红色的光辉落在妹妹的头发上。
车发动之后,就很快地开走了,高大的雷恩留在了后面。风透过车窗吹着她洁白的脸,这让她更加觉得亮马河水清澈无比,于此同时,她的内心里充满了失落。
她出来是为了挣大钱的,可是,除了吃顿饭之外,只拿了一百元的打车钱。
真是残酷,你想为雷恩献身,可是,人家并不需要你的身体,这算是一个笑话,可是它却是残酷的笑话。
这个笑话的主人翁是我,是妹妹。是一个把自己的书送给别人的女人。
书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价值吗?不,书是垃圾,书太多了,书真的是垃圾。你把垃圾送人,人家还给你送了香水,已经是不对等交换了。
一路上她就在想究竟跟不跟司机要回零头。因为姐夫的家离这只有三站地,即使是两块钱一公里的出租车顶多也只会用去二十元。那么还有八十块呢?还没到那座大厦,在一片空旷的公路上,她让他停车,并且鼓足勇气要回了那钱。
司机很不情愿,他说:
“像你们这样的人还缺这钱吗?”
“我们是怎样的人?”她反问道。
他一边发动着车,一边大声说:“妓女。”
说完他就开车跑了。
老人与蜻蜓
妹妹的身边有一个放着风筝的老人,正在缓慢地走动着。
老人走得有点吃力,但是在他的喘息中有某种唱歌的意味。她看着他, 觉得自己像一个在春日的午后里走在田野上的少年。
老人看看她,问她在这儿转什么。
她说:“你还没有问我的名字呢。”
老人微微笑了一下:“好吧,那你叫什么?”
她说:“我叫妹妹。”
“妹妹,谁的妹妹?”
她低头想到了姐夫,于是说:“姐姐的妹妹。”
老人说:“谁的姐姐?”
妹妹说:“能反复问出这样的问题,你肯定不是知识分子。 ”
她又一次用了“知识分子”这个词。
老人手拿着风筝又一次开始微笑,就在那一瞬间,一只蜻蜓从他眼前飞过,他说:“最近有一本书不知道你读过没有?”
妹妹没有说话,她只是望着老人,想立即识别出他还有什么花招。
老人说:“即使我看得出你对书籍不感兴趣,那我也要告诉你,那是《祖宗大词典》。”
妹妹不说话,她看着老人,有些吃惊,因为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老人竟然想的是跟自己一样的问题。
老人说着,把风筝扯了扯,然后开始跑着抓蜻蜓,他的动作有些可笑,因为他笨拙,他回头说: 我们没有信仰了,可以不信上帝,但是,我们却不可以不信祖宗吧?
妹妹说:“好像不该是一本词典,而应该是一座牌坊,最少也应该是一首交响乐。”
可就在那个时候,风筝的线断了,老人随风筝而走,他活得好象比蜻蜓还要充实。 风吹过来了,里边明显地有着潮湿的青苔味,看来要下雨了,老人的风筝怎么办?会受到祖宗的保护吗?它们肯定没有蜻蜓一样的好运气,蜻蜓的翅膀不会淋湿,而风筝的不行……
妹妹一个人慢慢地走着,离开公路,走向一个辽阔的田野。
她不想回家,因为没有家。
她仰望着苍天,又想起昨晚和姐姐姐夫们讨论的问题。在这个世界上,神灵有没有,祖宗存不存在?连出租车司机都叫她妓女。
可是,妓女与祖宗或者神灵是一种什么关系?她想问老人,因为她感到老人懂得很多。
可是,老人与他的风筝一起消失了。
阳光灿烂,天空中偶尔可以看见风筝,还有蜻蜒在飞舞。
不过,那都是别人的风筝和蜻蜒,与老人无关。
楼上的声音
姐姐看了看那瓶香水,喜不自禁。
她说这是名牌,登喜路,知道吗?
妹妹说我不知道。
“这可是世界名牌,像这么一大瓶的,值一千多呢。”
她打开包装,姐姐轻轻朝自己身上按了一下,一股清淡的郁香味立即弥漫过来。
她闻了闻说:“我倒是更喜欢CD这个牌子。”
她有一瓶CD,一直放在自己的房间里,生怕妹妹用。现在她又说不喜欢登喜路,那么就不喜欢好了。可是她又把妹妹带进她自己的房间里,坐在她和姐夫的床上,让她听。
妹妹说听什么,姐姐说别说话。
一会从上面的楼板上传来一种声音。
床的咯吱声。那种声音清脆而短促,姐姐说:
“这样的声音每天要响三四次,甚至在夜里我们都会被这声音吵醒,我真想上去敲他们的门,问他们有完没完。”
妹妹又听了听,判断道:“那是一种锉刀在锉着什么的声音。”
姐姐被妹妹的比喻逗笑了。这频率确实很快。
姐姐又说:“你听,你听。”
这时是一个女人的隐隐约约的叫声。
姐姐妹妹一起听这种声音似乎不太合适。
但姐姐丝毫不在意。
妹妹问:“楼上的人你见过吗?”
“没有。不过,我往他们家塞过一张纸条,因为他们整天放摇滚。这也让人受不了。”
“可是,你们的马勒也让人受不了。”
妹妹猝然地说了这一句,然后嘻笑起来。
姐姐警惕地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说:
“我也要让楼上的那对听马勒,提高他们的素质,别总是粗鲁的摇滚。你听,你听……”
姐姐激动地抓住妹妹的手。她们屏气听着,上面似乎已经到达了最后的冲刺,因为那咯吱的速度越来越快,然后嘎然而止,像突然断了的琴弦。女人的声音却还依然响着。接着有人光脚跳下床。
妹妹说:“他似乎正走向卫生间。”
一直到脚步声停止,姐姐笑着站起来说:
“音乐会结束。”
妹妹走进自己的房间,站立在窗帘边,不禁伸手抚住边沿,似乎上面还留有姐夫的指温。
这个偷窥的男人,他是一个得意而走运的男人,还是一个可怜的男人呢?
关窗子吗?不行,房间里没有空调,关窗子的话,会闷热死的。
很晚了,姐夫才吹着口哨回来。他手里提着几个大塑料袋。平时这些超市里的一切都是妹妹或是姐姐来操办,然而今天从吃的到用的他都买了,细心到连洗面奶也买了,甚至是夹衣服的夹子。
姐姐看到这么多东西,惊呼着跑去连连亲她丈夫的脖子。而妹妹的目光落在那精致而可爱的夹子上,然后看了姐夫一眼。此时,他正敞开着衣襟,露出浅黑色的咽喉,他的笑脸正和妹妹的碰在一起。那副无拘无束的佯装乐观的样子,足以知道他是了解她的心的,她似乎听他说:你可以用夹子夹住啊。
她连忙低下头去,忽然回忆起前几天她说要搬走时那种不敢抬头的样子。然后和姐姐一起去厨房弄晚饭。实际上,不用怎么费心,许多都是姐夫买回的熟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