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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林乐霜笑着道，“今儿门房做的事，甚合我意。”
清河国太子素来喜欢搅混水，只怕事情不够大，现在竟然还和谢旭搅和到一起去了，也不知道谢三爷是怎么想的。
她也早看他不顺眼，让他好好吃吃闭门羹。
谢灵素等人跟着林大进了林乐霜的院子，就瞧见一头小鹿优雅地转悠，远处还有两只鹿紧紧靠在一处。
廊下侍女们笑嘻嘻地在说话，瞧着十分惬意。
一座两层红色的木楼就是林乐霜的起居之所。
谢素素好奇地看个不停，别的倒也没有什么，只是林家的府邸比起别家来要宽敞许多，林乐霜的院子也是如此，并没有半点紧仄之感。
这一点让世家女子十分羡慕。
世家人口众多，一代代繁衍，仆从的家生子也多，聚居在一处，总是要精细些。
嫡女嫡子的份例倒还罢了，都能保得住体面，可庶子庶女们就不够看了。
范五娘叹了口气，“这还是淮阳王妃的闺房呢，不知道淮阳王府究竟是如何华贵。”
想想也是，偌大的一个淮阳王府，只有两个主子。
谢素素闻言，轻笑着道：“我们三房的院子也不小呢。”
谢素素是三房唯一的女儿，也有着自个的闺楼。不像别家的女儿，几人合居，只是要想像淮阳王妃这样养鹿就不成了。
范五娘的脸突然就红了，自觉这是谢素素这是在暗示她，嫁入三房之后，地方宽敞。
想来，谢七郎对自己是有意的。
再想想，方才在林府门外，温润如玉的谢七郎不也对着她微微一笑么。
范五娘只顾着羞涩去了，没有接谢素素的话。
谢灵素只好出言，“若是日后淮阳王去了封地，那王宫还不知有多大呢。”
诸侯王都有娶妻娶妾的数量限制，可比起一般的家族来说，这个数字却是不敢想的：三百多名。
更不用说，还有那些歌姬侍婢。
王宫自然也是广厦千万间。
可淮阳王么，早已经说了今生只娶淮阳王妃一人。
那么大的王宫，就他们两人……
谁能比得过？
一想到这里，谢素素那刚刚起了点头的比较之心立即就打消了。
转念一想。
若是……她嫁给了清河国太子，将来岂不是也成了王后么？
而且，若是以后成了皇后呢？
第1027章 全了脸面（）
天是那么的高，寒风是那么的冷。
谢素素飞远的心慢慢地收了回来。
王谢两家的嫡支嫡女少有嫁入皇室者，更何况清河国太子如今还只是诸侯国太子。
此事只能相机而行。
林大将人领入厅堂，林乐霜已经坐在那里等着了。
众人见过礼之后，谢灵素笑着将她们打算仿照淮阳王妃做善事的想法说了一遍。
林乐霜的眼睛中闪过激赏。
前世，她就对谢灵素有着莫名的好感，今生多有接触之后，这份好感更深。
谢灵素能重新振作起来，这是她乐意看到的。
“起初，我等也不过捐点脂粉钱，再加上恰好府里有一些医女，也能起点作用——小打小闹罢了。若是世家女都能参与进来，影响者众，这下百姓们有福了。”
林乐霜自谦了一番，对她们的想法给予了肯定。
范五娘和范九娘连忙赔笑。
谢素素接过话来，“王妃过谦了，我们也是受了王妃所做之事的启发，才有了此意，我的哥哥也参与其中，提了不少好主意。”
谢灵素笑着道：“七郎的确出了不少心力，还是素素有远见，早早央求了祖母，让七郎陪我们折腾。”
林乐霜抿唇微微一笑，眉眼微张，顷刻之间，整个屋子都变得温暖如春。
众人都看呆了。
谢素素在心里暗叹，果然是居易气么？
林乐霜自打成为淮阳王妃之后，原本就出类拔萃的气韵更甚，一举一动都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凡是美丽的总是让人兴起占有之意。
谢素素异常垂涎。
若是自己能够站到这样的高位，享受着众人的顶礼膜拜，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气度超群。
晃了会神的功夫，就听到林乐霜在说：“……诸位愿为长安城的百姓解囊相助，解众人于倒悬之中，这样的功德，我之前所做的与之相比，就像是萤火虫飞入了点燃蜡烛的屋子，微不可见。愿诸位所思所想，皆能得以实现。”
谢灵素笑着谢了淮阳王妃的劝勉。
“七郎有个提议，我等初次做这些事情，难免有些缺漏，想请淮阳王妃提携我等一起行善，不知王妃意下如何？”
林乐霜一怔，她不明白谢旭这是在想什么？
这……算是一种示好吗？
谢家竟然将这样的机会呈现在了她的面前。
若是她加入，便能借机将世家女收服，得到更好更大的名声。
林乐霜还没有回答，林大已经捧着清河国太子和谢旭两人的拜帖来了。
“清河国太子？”林乐霜做不解状。
林大赔笑，“清河国太子说接到了谢大娘子的邀请，要一并行善，此事须得面议为好。”
谢素素哀怨地看了堂姐一眼，若是直接带了人进来，林家也不会拦着，淮阳王妃也不会说什么，何至于让太子如此低声下气的。
林乐霜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门前发生的事情，她已经得到了消息，谢家三房和太子之间来往甚密。
十三叔也提起过太子有意谢素素。
看看谢素素的神色，似乎对太子已经起了心思。
既然如此……
林乐霜面露为难，轻声道：“没想到太子和谢七郎如此急切，只是……我并不方便接待男客，不如……”
谢灵素深深为太子的厚脸皮拜服，轻皱眉头。
谢素素抢过话来，“太子虽然身份贵重，但和我哥哥年龄相差无几，所来又是为了参与善事，王妃不必过于拘泥于男女大防。林家的两位郎君和我哥哥相处甚欢，其实让他们相陪也算是恰当。若是王妃的两位哥哥一起参与进来，岂不也是好事？”
谢灵素看了堂妹一眼，以示警戒。
谢素素偏过头去，不做声。
林乐霜也发现了这个前世小姑子的改变，心里不免有些诧异。
看样子于水笙的事情，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影响在。
但究竟能改变几分，就难说了。
“父亲病重在家中休养，三哥和四哥如今皆不在府中，只怕是没有人能够出面招待贵客了，”林乐霜如此说。
算是解释，也算是吩咐。
林大点了点头，立即退下。
阿桂跟了出来，手里拿着个荷包，递给林大，轻声道：“大娘子赏给门房的。”
林大羡慕地接了过来。
也明白了林乐霜的意思。
出了门，林大对着葛六爷施了一礼，赔笑道：“王妃正在接见贵女们，抽不出身来，府里大将军正在养病，三郎君和四郎君都不在府，没有人能够接待贵客。”
葛六爷一脸郁色。
“既然如此，我便去回复太子殿下。”
林大笑眯眯地道谢。
葛六爷急匆匆地到了太子的车前，施了一礼，小声说了几句，就听到车里“砰”的一声，葛六爷的头低垂了下去。
林大的眼角不由得就抽了抽。
看来太子殿下的脾气不小啊。
不知道车内交代了什么。
葛六爷脸上的郁色更重了，过来对林大说：“太子殿下说左右无事，为了天下苍生，等等也无妨。”
林大：“……”
看着林大愣怔的表情，葛六爷都觉得有些羞耻，但是，身为太子殿下的心腹，怎么能够表现出来呢？
葛六爷一脸的理所当然：“还请大奴传话为好。”
林大默默地点了点头。
……
林乐霜对于谢家的好意既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而是笑着道：“这可不像是之前我们的小打小闹，并不敢独专，须得禀过淮阳王方能做决定。”
一副事事以淮阳王为先的模样。
众人都笑着道：“那是当然。”
谢素素不知为何，心里并不畅快。
恰在这时，林大进来将太子的话转述了一遍，谢灵素坐不住了。
这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不知道太子如此坚持究竟是为了什么？
谢素素的怨气更浓。
林乐霜笑着道：“正说要去禀报淮阳王，这下子正好，就派人一并将这事说了，让三哥回府接待太子和谢七郎如何？”
谢灵素如释重负。
这是淮阳王妃成全了谢家的脸面。
但同时心里又闪过羞愧——一直以来，都是在承淮阳王妃的情谊。
所以当谢旭说，这件事情请淮阳王妃加入，既可以增加此举的分量，又能示好，也算是谢家给淮阳王妃的一点回报时，她一点都没有犹豫的同意了。
第1028章 有些犹豫（）
林乐霜笑着安抚：“太子颇有豪侠之气，血气方刚，这也是一心为了百姓。”
谢素素脸上的怨怒不平之色便消减了下去。
谢灵素心中感慨。
此时的林乐霜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像是一个青涩稚嫩的待嫁王妃，到比她这个跟随母亲掌管中馈，经营料理庶务多年的谢家嫡长女还要老道些。
说话行事，让人如沐春风。
然而让人不敢有所造次。
分寸把握的极为恰当。
究竟是什么造就了这样的小娘子。
谢灵素有些明白了王夫人对于林乐霜的维护——这样的小娘子，的确是应当得此看重。
想来王家决定选择亲近淮阳王，也是因为淮阳王妃的缘故。
母亲的怨念便是因为一直没有看到，也不愿意承认这一点，总觉得是王夫人反应太过。
谢灵素的心沉了下去。
众人坐了一坐，没有什么话说了，林乐霜坦然坐在上首，并没有半点不自在。
她的模样，似乎坐在人群之中和独自静坐并没有什么区别。
就连一向自视甚高的谢素素都佩服这份养气的功夫。
谢灵素起身道别，林乐霜也没有挽留，只是笑着道：“如今正是最忙的日子，我也不便久留你们，只是有些惋惜，谢大娘子始终没有好好欣赏过梅园的风景。”
这样的谈吐，让人心里熨帖极了。
谢灵素道：“若是王妃不嫌弃，灵素还希望正月过后，能够再来赏梅，只是不知道那个时候梅花还开不开？”
林乐霜喜道：“如此甚好，应当还是有的。”
送到了院门口，林乐霜又道：“这次善行意义重大，可惜王家表姐去了益州，不能参与，若是谢大娘子方便的话，何不邀请王家大表哥一并参与，这样也能免得王家表姐日后埋怨。”
此言一出，谢灵素的脸上顿时亮了起来。
“王妃说的甚是，我竟然忘了这个，若是王妹妹回来，岂不会埋怨我。”
谢灵素等人拜别。
林乐霜微笑示意，身边不知何时已经依过来了一只小鹿。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她们。
“淮阳王妃宅心仁厚，灵兽都喜欢接近她，”肖娘子在背地里悄声赞叹。
她一直没有怎么出声，如今说出这样的话，显然是发自内心。
谢灵素点头称赞。
谢素素没赞同，但也难得的没有否认。谢灵素就权当堂妹是默认了。
范五娘和范九娘对视一眼。
以往代表范家出来的大都是范夫人的亲生女儿范八娘，范八娘和淮阳王妃在谢家的那段公案，她们都知道，也背后悄悄议论过，如今见了淮阳王妃的真容，觉得范八娘输了一点也不奇怪。
这样的人，让人难以兴起相比之心。
原先还有些不服气谢家对于淮阳王妃的相让，见了这一面，她们便再也没有了抵触之心。
出了林府，各自上车，谢旭走了过来，笑着问：“见面商谈的如何？”
谢灵素淡淡地看了眼堂兄，“王妃自觉此事意义重大，打算询问过淮阳王之后再做决定。不过非常赞赏我等的善举。”
谢旭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的收了起来。
谢素素“哼”了声，“哥哥一番筹划，人家也并不能领情，何苦来哉。”
本来这事，谢家人也就搞起来了，想让谁入伙就让谁入伙，偏偏七哥要说让淮阳王挂个名字。
这样的事情那里是挂个名字这么简单。
淮阳王妃素来嘴巴会说，心思又多，男人都不是她的对手，如今又身份高贵，这样的人进来了，岂不是反客为主。
可能拿主意的两个人都喜欢。
她还能说什么？
看到太子如此为难，谢素素就觉得心酸。
谢旭道：“你知道什么？我们谢家得了人家多少好处？受人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如今不过是让让虚名，你也这么舍不得。”
谢素素：“……”
谁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啊？不就是想讨好心上人么？
哼。
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的，真是气人。
可这样的话，又偏偏不能说出来。
谢素素除了哼哼两声，还能怎么办呢？
谢灵素道：“七哥别理她，今儿回去的路上，我再慢慢说她。只是……你要在这里和太子一起等么？”
谢旭点了点头。
两人互相感慨地对望了一眼，惹上了太子这样的狗皮膏药，难甩脱。
谢家的马车走远了，谢灵素对着一言不发的谢素素道：“你今儿倒是反常。”
“我怎么反常？”谢素素嘟着嘴巴问。
“要说反常呢……也不只是今儿，只是今儿特别反常……自从你见了清河国太子之后，”谢灵素不紧不慢地道。
谢素素转过脸，朝窗外看去。
“不做声，便是默认了？”谢灵素慢悠悠地道：“你也瞧见了那太子的行径，一般人那里能做的出来？”
谢素素并不觉得堂姐说的有什么不对，反而得意地道：“太子说他一向如此直来直往，他身上有着胡人的血脉，性子刚勇，和世家子当然不一样了。”
谢灵素觉得简直没有办法说下去了。
今天太子行事处处紧逼，后面又厚脸厚皮，让她觉得和这样的人沾在了一处都觉得丢人。
可偏偏堂妹却丝毫不以为意，这……简直应了一句话：“王八看绿豆，对了眼了。”
“那你可曾听说，太子也风流不羁，年纪轻轻身边便姬妾成群呢？”谢灵素最终还是没有忍住，打算让谢素素清醒一点。
世家子们再荒唐，也不至于此。
谢素素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听说太子殿下在清河国内想要求娶世家女，都没有人愿意嫁给他，想来这样的事情，清和国内的旁支宗家应当知道的十分清楚，若是素素有兴趣，我可以写信给二十五娘子问一问详情。”
二十五娘子是谢家在清和国内旁支的嫡女，在当地也算得上是女子之中的领军人物。
谢素素和她并不怎么相和，起因于年幼时二十五娘子来谢家小住，两人喜欢争宠，谁都不让谁。
一想到，二十五娘子竟然都不想嫁给太子，谢素素不由得有些犹豫。
第1029章 还在这里（）
女人和女人之间有一种微妙的攀比之心。
小到衣裳首饰，大到夫婿、儿女。
能够抑制住这种攀比之心带来的害处，只有智慧。
而智慧这种东西通常都不会在豆蔻年华的小娘子们的脑袋里。
只有阅历才能生成。
谢素素被谢灵素这么一说，心里有些乱。
若是二十五娘子看不上的人，她可要好好想想才是。
以后去了诸侯国，自然是要和那边的谢家人常来常往，她可受不了被分支的族人嗤笑。
因为羡慕林乐霜而发热的脑袋开始冷静下来。
谢灵素又道：“女儿家可不如男子，不是谁都有淮阳王妃的本事。
“她既有王家和林家做后盾，又拜了薛神医为师，只要她愿意，天下的世家没有不愿意被她驱使的，就连我们谢家，都已经欠下了她莫大的恩情。
“林家的两位郎君也绝非池中之物，林四郎的神力无人能敌，林三郎已经在淮阳王的幕府效力，并且听说云大儒非常赏识他。林家两兄弟对妹妹的维护之心，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到。
“这样的女子嫁给谁都能把握自己的命运。谁都不敢辜负她。
“而且她还有着谁都比不上的幸运：淮阳王的心中只有她一人。连我都忍不住嫉妒，嫉妒老天爷给予了她这么多，像是将所有的美好全都给了她。”
“可我每次见到她之后，又对她欢喜之至，压根嫉妒不起来，忍不住想要维护她的幸运。至少，还能让我见到世上有女子是这样活着的——虽然我不能这样活，但是能看到也好。”
谢灵素的声音轻缓，谢素素愣愣地听着。
从小到大，两姐妹还没有这样谈过心。
确切地说是一向矜持高贵的谢家嫡长女这是第一次向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妹袒露自个的心声。
谢素素绝想不到，堂姐也会在心里偷偷地嫉妒，会有这样的想法。
“灵素，你也是谢家的凤凰，是谢家的骄傲——”谢素素觉得有必要宽慰堂姐。
而且，她也不愿意堂姐被林乐霜比下去。
“不，我们所能仪仗的只是谢家罢了。若是有幸能够得到夫君的宠爱，已经算是极好的归宿，”谢灵素打断了妹妹那苍白无力的安慰，“若是没有，便不过是相敬如宾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一眼能够望到底——虽然安逸尊贵，但是孤独寂寞，娘家回不去，夫家没有亲人，只有有了亲生骨肉方才能得到慰藉。”
谢素素听了心生感慨。
就知道谢灵素也能明白她的痛苦。
这死水一潭的日子，想想都觉得可怕。
“可比这样的日子更可怕的是——被夫君欺骗了一颗真心，要面对无数的姬妾争宠，夫君依靠了妻族发达之后，便翻脸不认人。这也是为什么世家不愿意将女儿嫁入皇室和新贵之家的原因。”
“远的不说，只说林夫人当年过得是什么日子，你就可想而知。”
谢灵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