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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乐霜摇摇头。
王氏叹口气，女儿太能干了，更显得做母亲的无能。
“三郎和四郎这几日也是早出晚归，来请安呆一呆就走了，若是你们父亲醒着，只怕又该生气了。”
看看女儿的脸色，王氏又接着道：“其实大将军心里一直觉得亏欠了你们，可又嘴硬，想和你们贴近，又拉不下脸面。我全都看在心里，他毕竟是你们的父亲，纵然有再多不对，如今已经改了，你们千万不要再在心中怨他了。”
林乐霜苦笑。
只要父亲能好好对待母亲，这就够了。
他们已经长大，不再是没有父母关爱便有可能夭亡的幼弱童子。
日后各自成家，对母亲所能尽的也只有孝心。
若是能让母亲幸福，忍一忍父亲又算什么。
更何况，如今父亲又掀不起什么风浪。
“母亲尽管放心，我们都已经长大了，并不会做这样的事。就连四哥也只是爱和父亲顶嘴罢了，实际上……是很关心父亲的，”林乐霜梗了梗，还是说完了。
还好四哥不在，不然……
王氏一脸的欣慰，正想说点什么，云妈妈急冲冲地进来，“大娘子，大娘子……夫人，林大说于家的小娘子跪在门外，说是前来道歉的，求见大娘子一面，不知该如何处置。”
“于家……”林乐霜睁大了眼睛。
近来事情多，竟然把于水笙这么个人给忘了。
王氏也想起来了，虽然素来心软，但却不能释怀，立即对云妈妈吩咐：“这样事情急冲冲的来回做什么？就说大娘子不见！”
云妈妈断然没有想到，首先拒绝的竟然是王氏，嘴唇微微张开，站在原地没动弹。
“去呀，还愣在这里做什么？”王氏斥道。
再老实的人也有性子。
于水笙这样自甘下流做妾的世家女，有什么资格求见她的女儿，她的女儿可不仅仅是林大将军的女儿，还是淮阳王的王妃。
论起身份来，也没有求见的资格。
更何况还做下了那样的事。
云妈妈这才反应过来，看林乐霜并没有反对的意思，立即赔笑：“老奴糊涂了，夫人莫气，这就去，这就去。”
林乐霜抿着嘴笑，眉眼微弯，竟然露出些稚气来。
王氏本还绷着怒气的脸，见到女儿这个样子，瞬间就不气了。
“对这样的人，女儿可别好脾气太过，若是你父亲醒着，只怕早命人将她打回去了，你是淮阳王妃，就该有王妃的架子。”
林乐霜只是笑。
真是想不到，母亲竟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云妈妈又跑了回来，一脸的不高兴：“真是太气人了，这姓于的就跪在门口，又哭又嚎的，像是……真不像个样子。”
王氏听了又气上来了。
这个时节在这里又哭又嚎的，这是要做什么？
更何况林大将军还躺在床上呢。
简直是旧恨未消，又添新仇。
林乐霜连忙扶着气的发抖的王氏，劝道：“母亲何必为了这不相干的人生气，由着她在外面闹也不是办法，这事交给女儿就好。”
云妈妈得了几句吩咐又跑了出去。
门房早已经忍无可忍，抱怨道：“云妈妈，你怎么才来？外面都围了许多人了，真是难看。”
这么一闹，硬生生的让林家门房都自觉低了一分。
云妈妈满头大汗，也很生气。
这本该是林大做的事，偏偏她莫名就给揽上了身。
出门的时候，先就带了几分怒气。
门房也将门上的小窗开了，给云妈妈助阵。
于水笙一头乌发散乱，身上穿着素衣，跪在林家的门口嚎啕大哭，听见门开了，哭的更加卖力。
并没有半点掺假。
她又害怕，又羞愤，又难过，但怎么也得来此一遭。
没有林家的原谅，她入不了谢家的门。
天花好了之后，于水笙的脸上、身上留了些许白麻子，好在并不明显。
女子最关心的便是容貌了，为了这，她懊恼了一段时日。
等醒过神来，谢家和于家已经开始商议日子了。
于水笙琢磨了许多法子，总算能掩饰一二，只是谢旭对她的心思，有些吃不准，便想着让谢素素美言几句。
反正已经过了明路，也没有什么可遮掩的。
有闺中好友做小姑子，七郎又十分疼宠妹妹，于水笙从未想过会被拒绝。
然而，谢素素甚至没有出言拒绝，连信都没有回。
比这更让人难堪的是，世家女们慢慢都传开了，说她自甘下贱，还未被纳入谢家做妾，就惦记着争宠了。
这样的话让于家女的名声雪上加霜。
于夫人并没有为难她——兴许是不屑和她说话——只是将于十二夫人唤到身边呵斥了一番。
族人提起她来都是满脸恨意。
于家家主网开一面，并没有采纳族人的建议将她送到庄子上去自生自灭，也没有将她从族中除名。
忐忑了几日，谢家最终还是派人来问了八字，于水笙这才安下了心。
可谢家人还问她，是否已经得到了淮阳王妃的原谅。
于水笙这才想起来这件事。
谢家当初就说了，可以看在两家关系的份上，纳她为贵妾，但要得到林家大娘子的原谅。
那时候，林家大娘子还不是淮阳王妃。
……
无论如何。
即便是刀山火海，于水笙也得走一回。
于夫人推说有孕在身，不能前来，还是她的母亲陪着她，这一次，两个人不敢再有半点投机取巧的想法。
只要淮阳王妃能够原谅，让她做什么都成。
于水笙哭的是真心实意，可依旧不得人待见。
腊月和正月都是忌讳最多的月份，做什么都要查一查黄历，她跪倒在人家门口一顿哭号，这……是真心来道歉的吗？
第1022章 一动不动（）
云妈妈活了这么久，这是第一次见人这么道歉的。
围观的众人原本就都在指指点点，悄声议论，“这林家是出了什么事不成？”
见到云妈妈出来，问的声音更大了：“这是林家出了什么事不成？”
“呸呸呸，”云妈妈先吐了几口唾沫，去去霉气。
门房也探出头吐了几口，怒道：“这是什么话？你家才出了事呢！”
围观的人却并不买账。
谁不知道林家是多事之家啊。
死人连着死，就连恶鸟都在林家上空转悠。
喜欢看热闹的没事就到林家门前转一圈。
“没出事，这小娘子穿成这个样子坐在门前哭？还哭的这么可怜？”
“对啊……该不会是林家怎么着了人家吧。”
“很有可能啊……”
“的确，瞧着挺可怜的。”
七嘴八舌，越说越离谱。
门房：“……”
真是太欺负人了啊。
于十二夫人也急了，若是上次，她恨不得能让别人这么以为。
可是，现在……
把淮阳王妃得罪透了，她的女儿只怕连贵妾都做不了了。
有心劝劝女儿，可女儿哭得太投入，压根劝不住啊。
周围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
云妈妈怒道：“于娘子，你跪在林府门前哭成这样，究竟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我们林府有什么对不住你的？”
周围立即安静的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生怕错过了什么。
可于娘子哭得停不下来，幼细的肩膀微微颤动，廋弱的身影萧索可怜。
无论你说什么，她只有抽泣回应。
处处彰显着委屈，可怜，无助……
这德行……
比起小娇也不逊色了。
好在云妈妈还没有气糊涂，记起来了大娘子交代的话，转而对着于十二夫人道：“夫人让老奴前来传话，于家若是担心于娘子入谢府之事，便不用坐在林家门前哭闹了。毕竟现在年节将至，各个府里都有一堆的事情要处理。”
于十二夫人瞪了还在抽泣个不住的于水笙，只能施礼赔笑。
云妈妈半侧着身子，躲了。
于十二夫人的脸红了，这才意识到自个一时慌张，竟然朝着林家的奴才施礼。
真是丢人呢。
云妈妈又道：“夫人心善，愿意修书一封，请谢家好好纳了于娘子便是，在谢府的旧事就揭过不提，请两位回去吧。”
众人哗然。
有人已经想起来谢家和于家都曾到林家来道歉的事，站在人群之中细细的说了起来。
于十二夫人面色涨红，连耳朵都烧的红肿，强撑着对云妈妈赔笑道：“夫人大人大量，感激不尽，只是，这孽障冒犯了淮阳王妃，还望能向王妃赔罪。”
云妈妈心里冷哼。
早干什么去了。
现在说这些好听的话，若是老婆子有这么个女儿，不如早点勒死省心，免得一大把年纪还要如此丢脸。
“只怕令爱想见淮阳王妃有些难，”云妈妈拒绝。
于十二夫人连忙褪下手上的玉镯塞了过去。
云妈妈摇头，紧闭双唇，显然是瞧不上。
于十二夫人咬咬下唇，又褪下了一对戴在里面的碧玉镯添上。
云妈妈依旧摇头，只是好像不如方才那么坚决。
于十二夫人侧头瞧瞧还跪在地上抽泣的女儿，一跺脚，罢了罢了，将发髻上祖传的钗子也拔了下来。
云妈妈这才开了口：“令爱要求见淮阳王妃，还请先递了帖子才合乎礼节，至于能不能见到，这就不是老奴能说得准的。”
言下之意，她只能代表林夫人，不能代表淮阳王妃。
于十二夫人都要气昏了。
塞了这么多的东西，只得了这没有半点用处的话。
于水笙还在那里哭个不住。
“走罢，别在这里惹人不悦了，”于十二夫人也明白过来，林乐霜还是林大娘子的时候，她们都讨不上什么便宜，更何况人家已经是淮阳王妃了。
连拉带拽地将哭的没有了力气的于水笙从地上拖了起来。
于水笙这才哭醒过来，哽咽着问：“可是林……大娘子不肯见我？”
于十二夫人偷偷瞪了她一眼，“淮阳王妃岂能是谁想见都能见的？回去之后赶快送上帖子求见。林夫人大人大量，已经原谅了我们。”
于水笙还想再说话。
“别说了，快走吧，我的小祖宗，你还嫌丢人丢的不够么？”于十二夫人在她的耳边低声道。
周围的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让她压根站不住脚，恨不得回去之后就缩在家里不要出来。
可于水笙不想走。
这么折腾下去，眼看着吉日越来越近。
林乐霜这是在故意为难她。
母女二人拉拉扯扯的，看在云妈妈的眼中，更是不屑极了。
这也是世家夫人和世家女？
围观的人群突然猛地散开，如同潮水退却一般。
母女二人有些愣怔，站在原地。
“又有人来了，”门房伸头看了看，小声嘀咕：“不知道是谁家的？”
几辆马车已经行至林家门口。
“谢家的，这是谢家的马车，”门房愣住了。
这也太巧了吧。
难道是谢家来给于家撑腰来了？
不仅仅是门房这样想，就连云妈妈和围观的众人都要这样以为了。
谢家的马车立在林家的门口，车帘许久都没有打开。
于水笙满脸的泪水，红通通的双眼充满了期盼。
这是七郎来帮她了么？
兴许是的。
她毕竟就要是七郎的人了，若是没有脸面，可不就是七郎没有脸面？
七郎可是谢家的七郎。
七郎……还是心里有她的。
于十二夫人到了这个地步，也不想走了，姑且等等看——反正这脸已经丢尽了，再丢下去也有限，若是能有点转机，岂不是更好。
车内。
谢素素微微掀开窗帘一角，看着于水笙的模样，笑的讽刺，“她这个样子，难道还期望这里面是我哥哥不成？”
谢灵素不做声。
若说不讨厌于水笙，怎么可能。
只是做不到像堂妹这般，能够大喇喇地说出来。
谢素素也压根不在乎谢灵素的态度，接着道：“她也真是敢想，即便这里面是我哥哥，我哥哥也不会傻的站出来，还真丢不起这个人。”
围观的人群觉得奇怪，谢家的马车出现之后就这么停在这里，一动不动，究竟是要做什么？
ps：答小伙伴问：七简这段时间，神游太虚去了。：）
第1023章 排在后面（）
云妈妈在等。
门房在等。
于家母女二人也在等。
但是，谢家的马车迟迟没有什么动静。
想看热闹的看不下去了，这是搞什么啊？难道要等到周围没有人了，谢家的人才会有什么动作不成？
这样不太好吧。
难道素来遵守礼仪的谢家人不知道，这样会让等待的人都觉得很尴尬么？
车内。
谢灵素也忍不下去了，问：“你还不打算派人去林家门房递帖子么？”
谢素素满脸笑意，恋恋不舍，“再等等，难得出来一次，我还没有看够热闹呢。”
谢灵素：“……”
这得要看多久啊。
于水笙也满腹狐疑，不知道车内究竟坐的是谁了。
也许……不是七郎？
七郎也许更愿意骑马才是。
那么，车内的是谁？
她猛地用袖子遮住了自个的脸，若是不是七郎……
现在这个样子，让谢家的人看到了会怎么想？
谢灵素终究还是忍不下去，“算了，她也毕竟快要成为谢家的人了。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省得别生事端。”
于水笙可不是什么善茬。
若是以后知道了，谁知道会不会借着机会发作呢？
世家之人尊崇礼仪，为的也是遵守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准则，免得生事。
谢素素道：“她若是得不到淮阳王妃的原谅，可是进不了谢家门的，我们三房可不会要嘴尖皮厚心黑之人。再说了，我这还不是为了免于让她难堪？她若是知道好歹，便该避嫌才是，偏偏还要留在这里不走，期望我哥哥出来袒护她。”
越说越有力，越说越气，“真是不清楚，她内里原来竟然是这样的人。”
和这样的人竟然成了朋友，而且还觉得和哥哥很般配。
谢素素悔不当初。
可是这个世上卖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卖后悔药的。
谢灵素也明白堂妹那埋在内心发泄不出去的愤恨，她自个的婚事不就是因为这么个人起了波折么？
纵然是王志内心没有她，可两人成亲之后，她一样能够想着法子拢住王志的心，能让对方明白并且珍惜她的满腔情意。
可是现在……
谢灵素想到母亲头上贴着的两块膏药，提起父亲时疏远冷淡的口气，也不想劝了。
什么都不做，才不符合堂妹的性子。
而她不也是喜闻乐见么？
门房愣怔了一阵子，将小门关了，碰上这样的事，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既然如此，还是告诉大奴吧。
林大同样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人家谢家的马车只是在外面停着，并没有要来访的意思，说不定就是在门口看个热闹呢。
难道让门房主动上去兜搭？
岂不是平白无故矮了一头。
这样有损王妃颜面的事，林大才不会去做。
可要是就这么闭门不闻不问，好像也不太对。
“这谢家是搞什么啊？”林大嘟囔着，转了个圈圈。
回过头来，看见门房正一脸期待地等着他的指示，便没好气地踢了门房一脚。
“还愣着做什么？你先回去，不然人家若是递了拜帖，你又不在，算什么？”
门房呆了呆，“哦，那我就回去等着？”
“那不等着？”林大瞪眼。
门房想了想，咧嘴笑了，立即飞快地奔了回去。
“云妈妈，云妈妈，你不回来么？”
看到云妈妈在外面吹风，吃了定心丸的门房立即唤她。
云妈妈也回过味来。
对啊，我站在这里算什么呢？
于家母女爱走不走，该说的都说了，至于……这马车里坐的是何方神圣，关她何事——这不是林大的事么？
揽了一件在身上，已经够够的。
云妈妈推开大门回去了。
围观群众：“……”
现在看什么呢？
于十二夫人的脸上青红白黑转换了一回，拉着于水笙道：“走罢。”
于家的马车停放的位置在谢家的车队后面。
母女二人经过马车的时候，于水笙还不死心，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谢家马车的车窗，但依旧是失望。
于水笙垂下头，继续朝后走去，这才发现，谢家的马车后面是范家的。
范五娘在车内道：“瞧瞧，这还不愿意走呢！亏得我们怕她尴尬，特特要等她走了再递帖子拜见淮阳王妃。”
范九娘道：“有些人就是这么不识趣，给她脸面她也不会要。”
声音很大，这是专门说给她听的。
于水笙的眼泪又流了出来，一双手紧紧地掐入手心。
范家的马车后面是肖家的。
和谢家一样，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于水笙自觉这是她走的最长的一段路，在这段路上，她彻彻底底地感觉到，从此之后，她再也不会，也不可能和这些人有什么瓜葛了。
因为——她是一个她们谁都瞧不上的妾。
在她们的眼中，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不顾身份自甘堕落的失败者。
那些曾经在一起的过往，没有人会乐意提及，就算是提及了也不会有半句好话。
如今的她，身份尴尬，既不是于家女也不是谢家妾。
她是什么呢？
于水笙一上了马车就掩面大哭。
就连于十二夫人也没有心思再安抚她。
人生便是如此，几人欢喜几人愁。
于水笙哭的难以自已，而云妈妈和门房都喜笑颜开，将于十二夫人拿出来的那些东西分了分。
至于林大……
就只能是看看了。
“跟着大娘子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