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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一秋面露微笑,微微点头。
因着李三思的缘故,柯员外连得韩一秋两副墨宝题赠,今日府中的这一场“四步成诗”的热闹也足可称为佳话了,哪里还会介意这个?他笑容满面地连连摇手,说道:“李先生说哪里话?先生家中的一名小丫头都这般有才学,先生自己的学问就更加了不得了。”其他众人想的也就和柯员外所说的差不多,也都越发认定这位李先生果然是大有学问之人,有其仆必有其主嘛。于是,众人又都免不了夸赞几句什么“家风熏墨香,婢仆皆知书”。
赵县丞将李三思的这些恬不知耻的谎话听在耳中,猛喝了一口茶,浇灭了直往上涌的笑意,心中暗叹:“什么叫撒谎撒得白日见鬼?这就是啊!”又想,要是李三思早把事情推到自家丫环身上不就好了么?他却不知道,这么一个谎也就只是这时候撒出来才合适。众人那时疑虑既起,若是李三思在露一手之前就推到丫环身上,到会教人以为这是强扯由头以掩饰他不谙诗文。撒谎一道,贵在时机得宜,这也是李三思的心得。
闹了这好一阵后,恰到开席的吉时。一声鞭炮响过,众婢仆上来收拾掉各个桌上的茶水果盘,然后流水价送上酒菜。李三思便与赵县丞及作陪的两位主家人谈笑饮酒,说些笑话乐事。厅中各桌也都十分热闹,各人逸兴遄飞,放量喝酒。只有韩一秋神情萧索地独对一桌酒菜,只是一杯一杯自酌不停,却不怎么动筷,双眼呆呆地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李三思端着酒杯过去默默敬了三杯,敬完即回席,也不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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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逝者遗物原是我
酒过三巡之后,李三思不经意间瞥见韩一秋将右手的酒杯往桌面轻轻一磕,昂然而起,旁若无人般大踏步往厅外走去。
李三思快走几步追了上去,在韩一秋身后拱手恭声道:“韩先生,柯员外忙于招呼宾客,只怕无暇相送。就由晚辈来送一送先生好了。”
韩一秋点了点头。两人一同出了石宅,途中并不交言。李三思本来打算只将他送到大门门即回,但转念一想,这韩先生独居乡间,清苦寂寞,不如多送一程。两人默默地走到这跑马巷的巷口时,韩一秋停步,面露微笑,神色和善地向李三思道:“多谢你了。你是个有心人,我不好劳你久送,你回去喝酒去好了。”这番话并没有如何了不起,但对于他来说,已经是极为难得的善意了。
李三思从怀里掏出一锭大银,双手奉上,恭声道:“韩先生今日赋诗题字,柯员外有心想给出一些润笔之资,怕先生不肯收,便托我转交。”他怕韩一秋仍然不肯收下,便又补了几句早已想好的说辞:“唐代文豪韩愈为人写一碑贴,能得润笔之资五百匹绢。先生的才气名望,可比前贤。前贤尚能不介意收受润笔之资的陋规俗例,先生从一从也是无妨。”
韩一秋自然瞧得出这并非是柯员外托他转交,本待不要,却又不想拂了他的一片真心实意,平日巴结自己的人不少,这样自己出银子却把好名归于他人的这份真诚却是少有。他微微一笑道:“你真正是有心了。”伸手将那一锭纹银接过,又道:“我也不白收你的银子,也有一样东西送你。”
随后,韩一秋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绸缎包裹得十分妥贴的小物件,递给李三思。李三思双手接过,打开一看,却是一个样式精致的女子发簪。他心中疑惑,问道:“这,这是……”
韩一秋面露伤感之色,点了点头,道:“这是我亡妻的遗物……”
李三思一惊,忙道:“这样贵重的东西,怎么使得?晚辈哪里受得起?”连忙就把这发簪往回送。
韩一秋摆手打断他,说道:“你听我说完。你今日以陶公之诗喻劝我该当放下,不可太过挂怀亡妻。往常劝我的各色人等到也不少,但大多都是以功名富贵和**享乐等俗务为劝,教人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到不曾有人像你这般不提俗事,却真正直触我的痛思。由此,我心中对你颇有几分好感。你对人也很有心,教我没法儿不领你的情。有你刚才那一劝,我喝酒的时候也细细想过,我夫人去世已久,也确实是该真正放下了。既然要放下,就由放下这一支我多年贴身收藏的发簪开始吧。一支发簪都放不下,如何能放得下哀思旧痛?”
说到此处,他清瘦的脸上展露出一抹难得的笑容,“你不是有一个能诗善书的小丫环么?看她的字就知道一定是慧质兰心的好人家女儿。嘿嘿,说来也巧。我夫人原本也正是我的丫环,当初是我宁可违了父命,也执意娶了她,到也终成美眷。你若不忌讳这支发簪本是过世之人留下的东西,就由你转赠于她,岂不是正得其人?”
听他说出这么一番缘故,李三思到不敢坚持拒却了,却毕竟心中不安,说道:“这发簪毕竟是先生夫人留下的遗物,先生留下作一个念想不也很好么?”
韩一秋转过头去,眼神空茫地凝视着无边的远方,长长地吁叹一声,说道:“遗物?嘿嘿,我夫人最大的遗物可不就是我么?只要我自己在,便会有念想在,又还要什么别的遗物?”
听了这些,李三思心中恻然。他不敢再说,恭恭敬敬地深深一揖,道:“多谢先生厚赠。”
韩一秋却不答礼,突然转头深深凝视着李三思,正色说道:“临别我有数言相赠,望你谨记:你的机变智略过于常人,行事和见识也不拘泥,待人说话也十分圆通,心思细致,只是稍嫌轻浮,不够深沉。但好好磨砺磨砺,也未必不能成得大器。至于诗书文章,你就更是差得太远。你以后不妨好好向你那小丫环学一学诗书,练一练字,不能每次都想着图个侥幸。你日后越是往高处走,便会越到遇到险恶艰难,遇事若存着半分侥幸,只怕要身名俱灭,那时便悔之无及!”
这一番话说得疾言厉色,直教李三思心中一凛。他自然已经听出,自己之前当着他的面儿耍出的那一番心眼儿算计,终究还是没能瞒得过他。
说完这些后,韩一秋的神情回复萧索,向李三思点一点头,大踏步渐渐走远。李三思目送他消失在视线之中,这才若有所思地低着头慢慢往回踱步。
回到柯府后,酒宴已至尾声,罢宴的鞭炮响过一遍后,李三思便和赵县丞向主人家告辞。柯府管家亲手给两人各封了一包银子,两人也没客气,不动声色地接过揣在怀里。
此时,天色已近昏黑。出了跑马巷后,赵、李二人不约而同的掏出怀里的银子查看数额,互相比较,竟然是李三思所得足足是赵县丞所得的四倍。两人都是大惑不解,都觉得这事说来全然没有道理。论身份地位,赵县丞是官身,李三思虽然在县中颇有名望影响,但毕竟只是冯县令的幕宾而已。因此,不该是李三思所得竟然比赵县丞所得要多上许多。
赵县丞想了想,笑道:“早知如此,我刚才也当场赋上一首歪诗好了,也能多得许多银子。”
李三思摇头道:“那也未必。作正经诗,我不如你;作歪诗,你不如我。要想讨主人家欢喜,多得银子,却还是非我这歪诗不可。”
赵县丞初一听,觉得这就是谬论,但再一想,又觉得似乎颇有几分道理。
这两人都自然而然的将其中的缘故归结到李三思作了诗上面,也没多考虑其他。就连李三思自己都想不到,这四倍的回赠实是源于他刚到柯府时见到柯员外时,说的那几句别具意味的开场白。
天色已然全黑的时候,李三思才回到住处,发现霍小玉早已是等候得许久了。他将韩一秋给的发簪给了霍小玉,也说了这发簪的来自何人,但对自已今日险些当众出丑的事自然略过不提,只说是自己逢人便得意地夸耀显摆自己有一个聪明体贴、多才多艺的小丫头。不料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些夸赞叫韩一秋听了去,他便将这支亡妻的发簪给了自己,让自己转赠给她。
这一番胡扯以李三思日见深厚的撒谎功力来说只是信口道来,不费丝毫力气,却直教霍小玉满心欢喜,又颇有几分不好意思,低着绞着双手,双颊泛红,一副小女儿家的腼腆的模样,低声道:“哪有像公子这样见人就夸自家丫头好的?也不怕人笑话。我又哪有这么好了?”
李三思随口道:“你就努力做到这么好就是了,那才不枉我对你一番夸赞。”
霍小玉满脸认真“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又拿起那支发簪细看。只见这发簪造型别致,样式精美,颜色十分古旧,应该是有些年头了,却不见有丝毫磨损掉色的之处,自然是主人始终细心保管对待。她由这一支发簪想到韩一秋对亡妻的执著深情,感慨地道:“这位韩先生当真是难得的一位好男子!”
李三思笑道:“他是好男子,我也是好男子。”
霍小玉瞪大眼睛,凝视着李三思道:“公子,你这是想要学他么?”
李三思摇手,笑道:“我干嘛要学他。他有他的好,我有我的好。我的好与他的好是反着的。他自甘清苦,我偏要逍遥自在;他在一颗树上硬要吊到死,我偏要棵棵树上试一试。在我们那儿,好男子就是我这样的。好女子嘛……”
说到此处,他突然想到‘我们那儿’的男女之事以后还是少说为妙,男女平等的思想给霍小玉灌输到适可而止就好,不然要是矫枉过正,这小妮子保不准会蹬鼻子上脸,反而骑到我头上,岂不是自找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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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村妇忠言字字钉
第二天中午,外面突然有人叫门。
开门一看,来的人正是周氏。此时,她已换下囚衣,身着一袭粗布青衫,头发随意挽起。此刻她脸上的青肿淤痕并未全消,但毕竟比起原先身着囚服蓬头垢面和满脸肿紫,自然是要干净清爽许多,也依稀显露出原本是好人家女儿的模样,粗头乱服也难掩几分丽色。
李三思瞥见她手中提着一个蓝布包袱,是一副要出门的样子,就问了几句。原来,周氏自李三思曲意为她脱罪后,便依例发付回娘家,但她身背恶名,在娘家难以存身立足,便想远走他乡。临行前,她辗转打听李三思的居所,前来道谢兼辞行。
李三思请她进屋坐下说话,她却不肯,就在堂屋的台阶前盈盈拜倒,说道:“李相公,大恩不言谢。以后我唯有早晚一柱清香,日日向神明祝祷相公一生平安顺遂,无病无灾。”
李三思还了个礼,说道:“谢你吉言,你也多保重。以后要切记,莫要轻易与人动气。”
周氏突然奇怪的笑了一笑,瞥了一眼坐在堂屋里正神色古怪地瞧着自己的霍小玉,问道:“李相公,这不是你夫人吧?瞧着都不像。”霍小玉本想愤然反问我怎么就不像了,一想觉得不妥,也就瞪还了一眼,继而惊觉自己确实不像样子,这才将不经意翘起的一只腿收好并拢,像主妇见宾客一样正襟端坐。
李三思不明白她突然问这个干什么,便随口说道:“她是我收留的一个丫环,也是一个苦命的可怜人。”
周氏却道:“嘿嘿,李相公,你为人心软,以后可不要对人太好,更不要轻信旁人。”
见她的言语之中似乎指涉霍小玉,李三思拂然不悦,勉强笑了一笑,说道:“多谢指教。我记着了。天色不早了,你别耽误上路。”
周氏却不理会李三思的逐客令,又奇怪的笑了一笑,说道:“李相公,你真以为我是受尽丈夫虐待殴打,才一怒之下杀夫的么?”
李三思心中格登一下,不自觉地捏紧了右手,脸上却神色如常,说道:“你说。”
周氏神色淡然道:“我丈夫每常虐待殴打我是有的,他也的确不是个东西。我自然是百般憎恨他,但我生就的性子就不爱动怒,当然不会是因为怨愤怒气杀人。我杀他是因为我与别人有私情,当初我告到官府要跟我丈夫‘义绝’,也是为了想离开他,好与我的**两相厮守。我和我**的私情一直瞒得极好,没人知道。那天我告官不成后,便去找了我的**,却也因此被我丈夫察觉,自然是借着酒劲儿又一顿好打。这也罢了,反正我也忍得下去。但是,他却嚷嚷着等睡醒了就去一刀杀了我的心上人,这我可忍不了。于是,我就趁他醉酒睡着,拿了菜刀一刀就斩在他脖子上。李相公,你是聪明人,只要想上一想就不难知道,如果是激愤杀人,那就会乱剁乱砍,也不会一刀就砍得既深又准,对吗?”
李三思双眼发直,两手紧握,背上冷汗直流,心知她说的是一点儿也不错。
周氏继续道:“我决意杀他时,是想和他一命换一命以保全我的心上人,心中已经存了必死的念头。杀了人后,我对闻讯赶来的邻居和地保也是声称是我杀了人。没料到我命不该绝,竟教我遇到李相公你这位贵人,硬是布下一场好局救得了我的性命。”
李三思想起她在牢中复述自己教授的说辞时一字不差,想起她在公堂上的那一番装作村野愚妇的逼真做作,想起自己竟然曾为她的聪明和机灵叫好,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冷笑着道:“好聪明,好记性,更做得好戏!”
周氏淡然说道:“那也是相公教导得好。”
李三思冷笑道:“你告诉我这些是想向我炫耀你的高明和我的愚蠢么?也未太早了些吧?我现在仍然能将你重新收监,然后设法重新判你一个死!”
周氏面露凄苦之色,幽幽地说道:“哀莫大于心死。我为心上人不惜一死,他现在却是见着我就躲之不及。哈,哈哈。我身无可托,心无可寄,如果能有一死,那也是一了百了。我本也是好人家女儿,父辈祖辈也都是读书人,原想能遇到一个知书达礼的如意郎君,不幸家道中落,被迫嫁给一个粗鄙无赖,这是命。相公容不容我,这也是命。我不敢抱怨半句。”
说完这些,她无尽苍凉地叹息一声,手一松,包袱啪地掉落在地上。
李三思仰头看天,半晌一言不发,忽然道:“你走罢!”
说完,他便侧转过身子,不肯再看周氏一眼。接着就听见周氏十分冷静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李相公,你救了我的性命。救命之恩不敢言谢,空说一些做牛做马千恩万谢的话,又有什么意思了?我这次不惜对相公自曝丑行与罪孽,就是想以自身为例,能够教得相公牢记不能轻信他人和不能轻意心软的道理。不然,只怕相公早晚会因此深受大害,到那时是悔之无及。若要说谢,这就是我感谢相公的法子。”
这一番言语里的每一个字,都如同一个钉子,一颗一颗钉在李三思心中。他仍然是一言不发,也不回头。
周氏说完后,跪倒拜了一拜,又道:“李相公,仕途风波险恶,最为难测是人心。与人为善也需谨慎再谨慎。望相公切记我今日之言,务必保重。”言毕起身,拿起地上的包袱慢慢地往外走,一边走,一边不住回头看,却始终不见李三思再转身看她一眼。
周氏还没走远,霍小玉便恨恨地冲着她的背影对李三思道:“你为什么要放这个女人走?是不是她说了几句关怀你的话,你就心软了?”
李三思摇头道:“她也是性情中人,其情堪悯,她丈夫也有取死之道。只是既然她当初存着必死之心为心上人杀人,我就该成全她,救她纯粹是多事。但是既然已经多事了一次,那就不能再多事一次。”
霍小玉不满地道:“什么叫不能再多事一次?”
李三思苦笑道:“打个比方,脱裤子放屁固然是多此一举,但是脱了后硬要穿上裤子再放屁又何尝不是?岂不是更多此一举?如果裤子已经脱了,那就脱着放好了。由它去罢。”
霍小玉多少是习惯了李三思的时不时出言粗鄙,也就没揪住这个事,反而深深地盯着他,问道:“你是不是听信她的话了,觉得不该好心收留我?”
李三思一听就知道这是要找茬儿的前奏,便连忙摇手道:“没,没这回事。你别多心!”
霍小玉撅着小嘴道:“那你就是觉得她说得不对。你以后还是见了漂亮女人犯事都要救,见了小猫小狗也都要收留?”
李三思正感到头大不已,突然一眼瞧见有一位不认识的、衙门公差打扮的人从门前经过。他就像看见救命稻草似的迎了上去,说道:“哎,王大哥,冯大人有急事让你来找我是不是?咱们这就去吧。”
那人自然是莫名其妙;他也根本不姓王。于是,他不由得李大嘴巴发出一声“啊?”
“大白天的,你打什么呵欠?懒懒散散,成什么样子?快领我去。”李三思不由那人分说,拖着他就走,留下霍小玉一人恨恨地在身后咬牙跺脚。
说是找冯县令,李三思也就真打算找他闲扯一会儿。向别人打听到冯县令正在书房,蹩过去一看,他正在房内来回踱步不止,一副火烧眉毛又找不到水的样子。
见李三思来,冯县令面露喜色,说道:“你来得正好,我正想叫人去你过来。你快帮我参详参详,这件事应该如何决断。”
李三思笑道:“什么事火烧屁股?烧得冯大人都坐不住了?”
他与冯县令已经十分熟稔,随口开玩笑也全然不用顾忌。冯县令却没心思和他说,眉头紧锁,把眼前让自己犯难的棘手事情大略说了一遍。原来,这一片州县三个月来是滴雨未下,庄稼欠收严重,而朝廷赋税不减,差役下乡照勒索不休,许多乡民实在活不下去,便成群结队的离家逃荒。萧山县的情况还算稍好,邻近州县要更严重得多。眼下,便有成百上千的灾民涌到县城门口,想要进城。守门军士头目见如此之多的流民聚集